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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

蜜意经-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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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瑶月轻轻地摇了摇头,描得精致无比的柳叶眉似蹙非蹙,流转着一种我见尤怜的美态。然后从他怀里抱过孩子:“我带菱儿先去给太爷爷请安,你有事就先忙去吧。”

秦瑶琨见她欲言又止,满腹心事,出门的心思顿时淡了,想着这里人多嘴杂,确实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于是陪着她出了正堂。

定国公住的逐天园位于府内的南北面,从正堂走过去,中间必须经过一个大花园。此时,阳光煦和,照得花园里的菊花分外灿烂绚丽,花香弥漫,引蝶招蜂。小孩子最喜欢那色彩斑斓,翩翩飞舞的蝴蝶,不时伸出胖嘟嘟的小手去抓,可惜每次都扑空。

行至流水木桥前,秦瑶月忽然止了步,面上的笑容同时微微僵住。

秦瑶琨则再次目瞪口呆。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们的爹,向来冷酷轩昂的秦大将军,竟然拿着一朵含苞欲绽的芍药,小心翼翼地插到女子乌黑柔亮的发髻上……

念桥边江药,年年知为谁生?

古人有云,牡丹第一,为花王;芍药第二,乃花相。

秦可久一身铁骨,平生只知舞刀弄枪,读兵书,念战词,饮烈酒,交豪友,哪里晓得这些风花雪月?不过是偶见此花开得素雅,一时心血来潮,才将心里的爱慕之情寄于花中,想着为心上人更添一分美丽。

他身材健硕,颜初静站在他身边,眉眼与他胸膛平线,只需微微一低头,便可半掩神色,掩去眸底的古井不波。

面对这份注定辜负的情意,她只希望自己能够做到适可而止。

发乎情,止乎礼。

肌肤不相亲,肢体不纠缠,不铭心不刻骨,再好不过。

只是,她这一低头,却被秦可久当成了羞涩。他情不自禁地压低嗓音,如同调了重音的胡弦,浑厚低沉又不失圆润:“爷爷方才与你说了些什么?”

颜初静不答,抬起头,转眸,目光穿过繁花重重,望向小木桥对面的人影,轻声道:“有人看着呢。”

秦可久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自己的一对儿女正呆呆地看着这边。不知怎的,他突然有种被人洞破心思的尴尬,很是别扭……

他皱了皱眉头,随即平复情绪:“杳儿,我们过去。”

颜初静轻唔一声,与他并肩步出花丛。

微风习习送疏爽,流水潺潺萦几曲,金鱼曳尾见碧石,风光如此正好,谁又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秦瑶月依礼而揖,恭恭敬敬地给秦可久请安。

“气色不错,江家小子没怠慢你吧?”秦可久仔细地打量了她一下,然后看看秦瑶琨怀里的外孙女,唇红齿白,双眼黑白分明,灵动可爱,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算算日子,打从她出嫁之后,他们父女仅见过四五面,一眨眼,她的孩子都这般大了,真是光阴如箭……

“多谢爹爹关心,他对月儿很好。菱儿,来,叫外公。”秦瑶月一边说,一边轻轻用力把秦瑶琨推前两步。

“外公!”小女童坐在秦瑶琨的大手上,仰着小脑袋,朝秦可久稚声嫩气地叫了一声,非常乖巧。

秦可久顺势伸手抱过她。

颜初静站在一边,默然旁观。

她岂会忘记,眼前这个温婉守礼,美艳得不可方物的大家闺秀正是江致远的平妻,也是导致一个女子服毒自尽的罪魁祸首。

她不是那场情变悲剧的主角。对于秦瑶月,她没有恨,更无报复的兴趣。她只想弄明白,四年前的袭杀,小桃的死,此女是否参与其中。

若然是,那就血债血偿,因果相报,无人能免。

这时,秦瑶月忽觉一丝寒意钻心,透骨的冰冷。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结果引来秦可久的关切与斥责。

“昨晚下雨,今日尤寒,你也不知加厚衣裳?!”

秦瑶月一见他板起脸,那不怒自威的样子,就不禁胆怯,低了头,也不敢回他的话。秦瑶琨也是个怕爹的主,同样不敢吭声,只暗自着急,姐姐是不是着凉了?

“这位是神农氏恒仙子。”秦可久对她说罢,回过头问颜初静,“杳儿,你看,月儿她身子骨如何?”

秦瑶月与秦瑶琨听见他语气温和,称呼又是这般的亲密,皆不禁心头一突,而后对视一眼,暗自猜度爹与这恒仙子究竟是何关系。

颜初静不动声色,故意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既然天凉,不如寻间房子坐下,我再给她把一把脉。”

秦可久微微颌首:“就去月华舍吧。”

入宫去

月华舍是秦瑶月出嫁前的住处。院内有一片碎银石铺就的平地,每至月夜,碎银石莹莹生光,与月色交相辉映,人若起舞,其景如梦似幻,美妙之极。而有阳光洒照时,平地更是熠熠烁烁,衬得周围的花木愈加鲜活。

秦瑶月虽然是庶出,但因秦可久的元配难产而亡,并无所出,所以她与秦瑶琨在府中的地位并亚于嫡出。再加上定国公的宠爱,即使她已出嫁,一年里能回来住的日子并不多,可这月华舍依然天天有人打扫,保持干净清爽。

花厅里,一张雕花萄角梨木桌,数张同款宽椅,纤尘不染。窗几上悬垂着淡藕色绣花纱帘,窗边的立地青瓷花瓶光鲜依旧,只是少了鲜花点缀。

一行人依次落座。

未几,丫鬟们奉上温热的茶水。秦瑶月饮了半盏,便将右手伸到颜初静的面前,柔声道:“有劳仙子了。”

颜初静不语,搭指探脉。

神念如丝,顺着经脉潜行,缓缓侵入秦瑶月的脑海中。这是她第一次对人施展搜魂术,不敢有半分大意,全神贯注地控制着神念的走向与速度。

原来,记忆只有黑白,一片又一片无声影象,或断续,或连续,深浅不一。

渐渐地,她“看”到了许多画面。

秦瑶月的童年,锦衣玉食的生活,时间大半耗在琴棋书画的学习中,又或是女红之类,千篇一律,琐碎无味。

直至情窦初开……

云冉冉,草纤纤,谁家隐居山半崦?水烟寒,溪路险,半幅青帘,五里桃花店。她偶遇了大名鼎鼎的凤京第一君江致远,从此茶饭不思。

相思使人瘦,叹千遍,奈何君生吾未生!

这一场欲求不得,痛苦不堪的暗恋,引来了弟弟的劝解,娘亲的安慰,爹爹的反对,爷爷的警戒,以及太爷爷的责备。

她是定国公的曾孙女,秦大将军的长女,她的身份注定了她不可能下嫁江致远为妾。秦家丢不起这个脸。她不是不明白,只是不甘心,无法死心,于是鼓足勇气,盛装出席宫中举办的千梅宴,寻了个机会,私下向他表白了爱慕之情。

那夜,她泪流如泉,心伤欲绝,原以为此生无望,怎料天降良机,一壶美酒,一衾血迹,成全了她。

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她终于如愿以偿,与他共结连理,成为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她极尽温柔,只为换他垂怜。

她一直记得书中有名言,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

他的原配已经不在了。她发誓,他心里空出的地方,终有一日,会被她完完全全地占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相信。

然后,有一天,她听到了一个消息,一个足以令她付出的所有的努力都化为流水的消息——原来,他的嫡子并未夭折,而是拜入了仙门……

他要将他的原配夫人接回家!

她彷徨无助,惟有与自己最亲近的弟弟倾诉。半年之后,弟弟突然对她说,从今往后再也无人可以威胁到她的地位,没有人能够夺去她的幸福。她追问弟弟此话何解,弟弟笑而不答。她隐隐猜到话里隐藏的意思,于是沉默。

难题得到解决,但亦同时在她心底埋下了一颗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异变的毒瘤,她无法想象夫君知晓真相后的反应……

颜初静缓缓缩回手指,暗叹一声,果真如此……

一直留意着她们的秦瑶琨迫不及待地问道:“敢问仙子,家姐无恙吧?”

眸光流转,道不尽的幽冷清漠,颜初静语气淡淡:“忧伤肺,思伤脾,江夫人食欲不振,心悸失眠,看来已非一朝半日。”

秦可久眉角轻挑,眼神兀然锐利似剑,声音里包含着的怒意冽冽刺人:“月儿,你不是说江家小子对你很好么?吃不饱,睡不足,这也叫好?!”

秦瑶月被他这么一瞪,霎时头皮发麻,怯怯回道:“许是近来天气乍凉,胃口减了些……”

“杳儿,可须开药?”秦可久也不管她解释,直接问颜初静。

颜初静淡笑:“无须吃药,只要宽怀,心平气和,膳食调养即可。”

秦瑶琨听说连药方也不用开,想来是不打紧的,便松了口气。

秦瑶月低着眸,暗自心惊,感觉自己仿佛被人扒光了衣裳,□,披头散发地公诸于众,实在是……

这时,有小厮进来禀报说宫中来人,已在正堂等候。

秦可久沉声嘱咐:“琨儿,你姐难得回家一趟,你留下多陪陪她,中午让厨房多准备几道开胃小菜。”

秦瑶琨一口应下。

秦瑶月随即起身相送。

没多久,颜初静与秦可久一起来到正堂。一个面白无须,举止斯文的中年太监笑吟吟地宣了皇帝口谕,要恒仙子即时进宫见驾。

秦可久早有准备,利索地换上朝服,陪她入宫。

马车不经闹市,从仁义坊出来后绕道皇城,驶进南阳门。

朱纱帘垂,将车内外的风景隔绝开来。

颜初静曾听陵云提过,南陵皇宫内有修真者坐镇,修为最差的也不低于金丹初期。而她修炼的功法比较特殊,目前达到的凝髓初期相当于他们的金丹中期。因此,她不仅没有放开神识去察看周围的环境,还全力运转敛神诀,将自己的法力气息掩盖得天衣无缝,一丝不漏。

天下道修共分九大境界,后天、先天、辟谷、融合、金丹、元婴、出窍、分神、合体、渡劫、大乘、飞升。

据说如今中土之中修为最高的六个人皆已突破分神期,南海之中也有四五个修炼到了出窍后期颠峰。

渡劫一关,九死一生,能过者寥寥无几。她也猜不出陵云到了何种境界,问连尊,连尊很干脆地应她,反正还去不了仙界。至于大火和小火,估计只要再过三重天劫就可以飞升妖界了,但看他们俩的表情,似乎对那妖界都没啥兴趣……

隅中阳光灿烂暖和。马车停,换乘宫纱轿。皇宫近在眼前,朱墙碧瓦,廊腰缦回,木疏花繁,斗拱交错,檐甍重重,殿宇辉煌,楼台锦绣,延绵不绝。每隔百丈皆有一队禁军巡守,橐橐靴声回响于宫墙间,显得格外沉肃。

记忆中,那个女子曾来过皇宫一回,至于为何而来,颜初静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过了一会儿,轿子在一座偏殿门前停下。中年太监笑道:“皇上只宣召了恒仙子,将军请在此殿稍歇。”

秦可久自无异议。

而后,中年太监将她引至勤政殿。

这是一座宏伟庄严的鎏金宝顶大殿,殿内金柱盘龙,帷幔流珠,玉鼎焚香,香气不浓不淡,闻之神怡。蟠龙御案后坐着一人,头戴绛玉冠,身穿玄龙袍,天庭饱满,浓眉入鬓,狭长双目炯炯有神,鼻梁英挺如峰,略显丰厚的嘴唇微抿着,透出一股慑人的霸气,正是当今天子杜晏昶。

颜初静亦未抬眼正视他,只是徐徐行近,止于案前三丈外,依礼曲膝道:“民女神农杳见过皇上。”

杜晏昶道:“免礼,赐座。”

小太监端来锦椅。

颜初静清声谢过皇恩,缓然坐下。

“久闻恒仙子隐居大漠,荒域一战,我南陵大军得以重振旗鼓,反败为胜,全赖恒仙子慈悲为怀,出手相救,朕实是感激不尽。”

杜晏昶一边说着,一边离座,朝她走去。颜初静微微一愣,站起身,未曾想杜晏昶到了她面前竟然躬身浅拜——

“朕在此为那十万将士,及其家眷,拜谢恒仙子救命之恩。”

“皇上爱民如子,乃苍生之幸,社稷之福。”颜初静侧过身,未受其全礼,然后看清了他的长相,不禁怔住。

这男人,有点眼熟啊,似乎在哪见过……

“愿承恒仙子贵言!”杜晏昶朗朗一笑,而后正色道,“朕有一皇弟自幼体弱,行动不便,众位太医皆查不出个究竟,故此,朕想请恒仙子诊断一二,妙手回春。”

颜初静毫不意外:“民女自当尽力而为。”

回京之前,秦可久已经与她说过,皇帝召她入京,其中原因之一便是医治幸王的顽疾。幸王与皇帝同出一母,两人感情甚好。她若能治愈幸王,皇帝必会大开内府之门,各种珍药稀草孤本绝方,任她挑选。

幸王因身体之故而未在外建府,被皇帝留于宫中,一直呆在佑安殿静养。

佑安殿位于宫北,环境十分幽静,淡竹拂窗,清泉汩汩,若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药味,当真有独坐幽篁里,弹琴复独啸的意境。

宫轿代步,依然是那位中年太监在前带路,他到了佑安殿,也未高声传报,引着颜初静径直走进院里。

一个十四五岁,模样秀气的宫女迎上来给他行礼。

“幸王殿下可是在午歇?”中年太监问。

宫女眼里蕴着一丝微不可见的喜悦,摇头回道:“江太医正在为殿下念词呢。”

颜初静凝神倾听。

簌簌竹风中,有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自正殿旁的东暖阁里悠然飘出,如山顶雪,涧中泉,天然自在——

“柴门鸡犬山前往。笑语听佝背园父。辘轳边抱瓮浇畦,点点阳春膏雨。菜花间蝶也飞来,又趁暖风双去。杏梢红、韭嫩泉香,是老瓦盆边饮水。”

稍顷,有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加入,低缓的语调泄露了中气不足的体质。

中年太监让宫女进去传话。

不一会儿,宫女出来对颜初静揖礼道:“殿下有请。”

进了东暖阁,一阵热气夹着淡淡紫檀木香,扑面而来。

不过是初秋时分,殿内已生两个火盆,将空气烘得暖呼呼的,仅留了半页窗开着透风。

颜初静跟随着宫女,缓步转过一座紫檀木雕花水竹六联屏风,一眼望及在那朱木嵌玉百寿字软榻上,倚坐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

说他是少年,只因他胸前平坦无凸,喉间隐隐有结,否则,仅凭他那柔婉细致的五官轮廓,绝对是贵妃级的绝色。

少年榻前站着一人,眉目清俊得宛如雪山孤兰,一袭素白严谨的太医服穿在他身上竟多了几分出尘的傲然。

江致远……

颜初静压下蹙眉的冲动,垂眸而行,脚步愈加缓慢。

刺他哦

皇帝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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