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华颜之妃舞帝殇-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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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这下可好,班门弄斧了……”漓天曦一愣,继而仰头大笑,见我无奈颦眉看他,忙解释道,“我们几个兄弟微服出来,在楼上为大哥接风洗尘。酒到酣处,便着人照着曲谱弹奏,可惜总不尽如人意。这不……七哥一怒之下,已经赶走好几个乐师了……这样下去可不妙……”
“怎么说?”
“以七哥那样较真的性子,今儿个晚上,这满京城的乐师,恐怕都得……”漓天曦故意卖了个关子,只望着我促狭地笑。
我拧眉无话,唇角微扬,抑制不住满腔笑意,摇了摇头,转身便要往楼下走。
“你不会真这么见死不救吧……”漓天曦哀叹一声,着急唤我。
“殿下究竟想要我如何?”我轻叹一声回眸,似是拿他再无任何办法,“我这一身的狼狈,实在不便现身,更何况……算了,殿下还是放我走罢……”
漓天澈在,他亦在……我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想起那晚酒醉,我的颊上腾地燃起红云。他的气息,他的体温,他的心跳,依稀仍留在昨夜,朦胧中那一句“生生世世也不会”让我至今依然心旌荡漾。
只是……
我低了头,眉眼寂寂,无波无澜。
他说他会要我,更不会放开我……
我只道,你我终究无缘,相见争如不见……
归鸿声断残云碧(3)
“你就当帮我一个忙,我断不会让他们发现你……如何?”漓天曦眸中恳切,脸上满是哀求,见我仍是犹豫不决,忙道,“我们那厢房以绣屏一分为二,你从另一个门进来,悄悄坐到屏风后头,便没人能瞧得见你,那些乐师可都是这么进进出出的……”
“这……我……”我无奈轻叹,一时倒不知该如何拒绝他。
“拜托……”
一颗心终究还是彻头彻尾地软了,谁叫我在漓天曦的面前总是不能够设防。这个一贯潇洒不羁的英俊少年,向来轻而易举的便将他的灿烂心绪传染给身边的每一个人,叫人无力抵抗。
自东偏门转入雅座,迎面便是张十尺来宽的巨幅风景绣屏,隔着绣屏,只隐隐约约瞧得见几个人围桌而坐,正自把酒言欢,高声畅谈。
耳听一人高声笑道,“这么多时日未见,七弟竟还是老样子,固执得叫人牙痒痒……你们都还记不记得?小的时候我们几个合伙偷父皇最珍爱的贡酒来喝,就他一个人站出来认错,还说什么大丈夫做事敢作敢为,结果呢,痛痛快快地挨了一顿板子……”
“四哥,你常年在外倒还好,我可是天天跟在七哥后头,要说牙痒痒,没人比我更甚。”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漓天曦,“你们还别说,眼下这个,不是我吹牛,听了保准叫你们挑不出任何刺儿来……”
我抿唇摇头,眼底俱是无奈,举手轻拂一把瑶琴,一弦一弦,音音如清秋暮雨,婉转荡漾开来。这一拨弄,只是试探琴的音准,琴的确是一把好琴,音色也极为干净,却仍是比不上宫里的那把九霄环佩,清音绝世,荡气回肠。
手一离开琴弦,眼前霎时安静下来,数双眸子穿透绣屏齐齐落在我的身上,虽然知道他们一时看不清楚自己,心里却还是无端生出微妙奇异的感觉。屋里只点着两盏琉璃清灯,朦胧灯火透过层层纱罩,温柔得直令人心醉。
指尖拈起一朵飞絮,仰头,是漫天狂舞不息的碎雪,纷纷扬扬,铺天盖地。琴音极柔,极细,仿佛和风幽幽掠过清泉,泉水潺潺流动,经久不息。放眼望去,天地之间广阔无垠,琴音悠扬柔缓,宛如天籁。
“铮铮铮……”七弦俱发,琴音陡然变化,一时间如惊涛奔雷,猛然荡至高处。眼前似有千军万马呼啸而来,将军壮志满怀,挥剑纵横万里江山。琴音时而如英雄悲声长嘶,时而如铁蹄浩瀚奔腾。直听得人热血上涌,慷慨激昂,空有一腔抱负无处抒发。
身前有人情不自禁喝了一声:“好!”
高处过去,琴音渐渐平缓,似风吹落叶,竹影婆娑,渐渐转低,化为一丝幽咽,几不可闻,耳畔依旧绵绵不绝。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满室寂静,无人出声。
曲尽心归,我抬眼望去,众人似是沉醉在这曲中,无法自拔。蓦地,一道深邃眸光穿透绣屏直直向我迫来,眸光灼热,似是瞬间便能看进我眼底心底。接着又是一道,第三道……我分辨不清这视线的主人,却被一道道眸光迫得心中纷乱,惴惴不安。
招架不住时,便只有落荒而逃。我匆忙起身,拂袖出门,霁雪手捧斗篷站在门口等我,见我脚步凌乱自屋内奔出,一脸惊疑,待要上前询问究竟,我已侧身冲下楼梯,头也不回逃出门外,转眼,便已置身在了冰天雪地之中。
庭院深深深几许
天地一片静好,白蒙蒙的世界,大雪落得悄然。扑面寒风里夹杂着细碎的冰凉,让我一瞬间清醒如初。脚步渐收,我缓缓走在雪地里,轻轻仰头,任雪沫子纷纷融在脸上,窸窣掠过鬓边,留一丝残韵,添一分绝尘。
行至半路,霁雪依旧没有跟来,我不得不放慢脚步,渐渐停在当下。一阵急风吹过,迎面刮来大团霰雪,我忙举起袖子遮挡,耳畔却传来雪打伞面扑簌簌声音。诧异抬眸,头顶不知何时罩上了一把绘墨油纸伞,瞬间替我遮住眼前的碎雪纷纷。
“为什么不打伞?”
我怔住,不动,亦不转身,只傻傻立着,心中怦怦急跳。
幽幽一声叹息,声音如同湖面涟漪,一圈一圈荡漾开去,“究竟何时才能懂得爱惜自己?”
心中一窒,眼底笼上几分寂然,也不说话,只是臻首垂眉,眸底清寒渐渐漾暖。“有劳王爷费心……”
“我预备择日向父皇请旨册婚,求娶汝南王府三小姐……你……可愿嫁我为妻?”漓天颀猛然低头贴近我鬓旁,吐字如咒,荡人心魂。熟悉而强烈的男子气息霎时将我团团包围,叫我不能喘息。
他要娶我为妻……一阵狂喜直撞上胸口,我不由得笑了,素白面颊浮现异样红晕,一时之间心驰神往,娇羞如小女子模样。
细碎雪珠盈面,迷了双眼,我一瞬间警醒,脸色复又刷白。世事弄人,现实终归残酷,我已然择了我的去路,又如何还能嫁你?
夜风渐急,扑面惟觉刺痛。他已伫立良久,等待我的回答,等待我开口应允他。然而我的心如刀绞,整个人如浸在了冰水之中,寒彻透骨。
“承蒙王爷错爱……”泪水夺眶而出,我觉得痛,浑身哪里都痛,“瑬云……不愿……”
“为什么?!”手腕一紧,已被他狠狠扣住,我却不肯回身,任泪水肆意滚落,不让他看见此刻心碎的模样。
“回答我!为什么?”他执拗重复方才的话,步步紧逼,语声压抑清冷,隐隐暴狂,“你既已不是项蔓清,为何不愿嫁我?为何?!”
“瑬云要的……王爷您给不了……更何况……”语声微窒,挟带凄苦,我强自抑制胸中剧痛,一字一顿,肝肠寸断,“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手腕上的劲力倏地消失,他放手了……
“流水无情……好一个流水无情……”漓天颀淡淡轻笑开来,语声冷寂,如飘云端。转瞬之间,已恢复以往的邪魅*,冷血疏离,“是本王唐突了,慕小姐请不要在意,方才的话就当本王从未说过……这伞……请慕小姐收好……”
颤抖着身子转身,漓天颀一身冰寒之气扑面而来,此刻望着我的目光冰冷无情,薄削的唇角浮起一丝轻笑,如此淡漠,如此残酷。
依旧是一如往昔的漓天颀,那一身杀伐戾气是从骨子里便轻透出来的,就连绝色倾城的微笑也是这般幽冷犀利。高贵不羁如你,带着冷寒狂肆的力量,转身离我而去,徒留一身清冷卓绝的白衣傲骨缓缓融进雪中,消失不见。骄傲决绝如你,若是不爱,便只余恨。然而你可知道,爱恨从不分离,有爱才有恨呢,我不要你恨我,不要……
手上的伞悄然坠地。风朔朔掠过,雪扑面而来。冷么……我已感觉不到冷了,只是心里好痛,好痛……眼前一黑,垂首颓然仆倒在地,冰雪覆盖的地面上瞬间绽开红梅点点,刺目耀眼。低低哽咽出声,“对不起……对不起……”
若说无缘,不如无情。有生之年,狭路相逢,得遇彼此所爱,已是幸运,相爱而能相守到老,试问世上几人能够?宁愿我这一生从来没有遇见过你……
“小姐,你怎么了,怎么了呀?”霁雪自背后匆匆赶到,扑在我身边,一把将我揽在怀里,急声发问。我却只是浑身颤抖,口中喃喃,除了那三个字,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身子愈加绵沉,终于听得见霁雪的迫切呼唤,唇角一牵,绽放笑容,泪水犹自滚滚落下,模糊了眼前。
“没事……跌了一跤……这天底下的路总是坎坷坑洼,连大雪都铺不平呢……走吧,我们回家……”
(表砸我……表砸我……木木不是故意要虐他们,实在是剧情发展需要,请大家耐心看下去哦!闪……)
庭院深深深几许(2)
风凛凛,雪霏霏,絮絮飞花足足飘了半月有余,锦都城中广寒寂寥,万物皆茫。
心,已随着他的决然一别,凄凄冷凝成冰。回首那夜,恍然隔世。原是良辰美景,奈何姹紫嫣红开遍,堪堪付与断井颓垣,奈何天。
对不起,辜负了你,却也生生将我的心给剜去。原本咫尺,而今天涯。你若懂我,千万不要恨我,因为有多少爱,就有多少恨。我宁愿你一如既往,一身白衣卓绝,清眸无情。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砰”地一声,将我从沉思中惊醒。窗外,梅昱四脚朝天躺在地上,满头满身是雪,一旁原本快要堆好的雪人少了半边脑袋,梅影瘪嘴叉腰瞪他,面有不甘。梅昱偷空仰头看向这边,冲我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复又躺回雪里,也不知究竟有没有将姐姐的教训听在耳中。
我扑哧一笑,无奈摇头。霁雪捧着一摞熨好了的冬衣走进来,坐在床边一边整理一边笑道,“慕二小姐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入,整日关在房里,除了贴身侍婢,其他下人连她一个面儿都很少能见到。如今倒有人上门来提亲,单单便要娶她,光是聘礼就摆了满满一个前院呢。”
“是么?二姐与我年纪相当,至今依然待字闺中,想必爹对这个女婿的要求向来很是苛刻吧。”我抿唇笑笑,复又低头埋进书中。
“今天来的这个若是还不答应,只怕除了皇宫里头,锦都城里再也找不出比他更适合的人选了……”霁雪微微一顿,继而压低嗓音,“据下人们说呀,这位公子是世家子弟,身世显赫,又是当今皇上亲封的什么侯,颇得朝廷赏识,这秦公子人长得又英俊……老爷没理由再回绝了吧。”
拧眉一怔,我霍然起身,“秦公子?可是永平侯秦重?”
霁雪见我反映如此之大,吃了一惊,呆呆回道,“是……是啊,小姐,您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只是突然想起那晚在长乐坊里,这人酒醉扯裂我的衣袖,言语轻薄,举止不端。明明对我……若然嫁给这样一个人,只怕二姐瑬嫣日后……
略微思量,心中已然决定,转头吩咐霁雪替我更衣。
一身锦衣素裳,发黑如墨,峨嵯云髻用白玉簪松松绾着,宁静清雅。雪白滚边狐裘披在身上,越衬得整个人出尘脱俗,风华无双。
刚一穿过曲折回廊,迎面只见汝南王领着秦重父子一路闲庭信步,缓缓踱到了内花园。汝南王脸上笑得谦和,待那父子二人更是十分客气。三人乍见我一身素衣皎洁立于廊下,脸上俱是一愣。秦重更是立时呆在一旁,隔着不远的距离定定看我。
这一望只让我的心下更加了然,先前的猜测果然不错。
“瑬云,你也在这里,快来见过你秦世伯。”
我忙执礼,垂首敛襟盈盈欠了欠身,恭顺地道,“见过秦世伯,秦公子。”起身时故意将目光落在秦重身上,脸上似笑非笑,眸底深凉,直迫得秦重不得不尴尬低头,惴惴然不知所措。
“慕公好福气啊,养得这般有灵气的女儿,怨不得重儿吵着闹着非慕家的小姐不娶,老夫这回总算是弄明白了,呵呵呵……”秦父抚须长笑,一旁秦重抬眼偷偷觑我,脸上满是喜色。
汝南王一脸不自在,掩唇咳嗽两声,尴尬地道,“秦老误会了,这位是我的小女儿瑬云,先前我们所谈的正是在下的大女儿瑬嫣。”
“什么?!”秦重大惊失色,面色刷地惨白,抢在秦父之前开了口,继而瞠目结舌,再也说不出话来。
秦父闻言略有惊异,须臾便又平静,微微笑道,“是老夫弄错了,不知慕公原来有两个女儿,闹了个笑话,还请慕公见谅……见谅……”
心中冷冷一笑,我转头看向汝南王,“爹,不能怪秦世伯,都是瑬云的错……先前在长乐坊,瑬云不小心被秦公子扯破了袖子,原也不是什么大事,秦公子仁厚,竟携了这么多礼亲自登门道歉,还让秦世伯大老远的跑一趟,这让瑬云很是愧疚……”
我描述得极为云淡风轻,看似是给他们找个台阶下,却听得父子二人脸上又青又白,竟是再也挂不住了,那秦重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赶紧钻进去。
汝南王极聪明的一个人,心中已然明白一切,急忙接口笑道,“你这孩子,也不早说,又不是什么大事,怎能让你秦世伯这般劳师动众,原就是你的不对,这礼我们可万万不能收下,要麻烦秦公再给抬回去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秦父好不自然,拉着已然愣怔的秦重不停道歉,先前求亲之事再也不提,好像一切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之后更是拂袖落荒而逃,弄得在众人眼中极为丢面子。
庭院深深深几许(3)
“你这丫头,方才是故意站在廊下的么?”汝南王沉沉一叹,无奈摇头,目中慈祥,让我不由得些微恍然。
抬手一掠鬓发,我侧眸笑道,“原本只怕爹您生气,这下倒是放心了。”
“你为瑬嫣着想,爹又如何不知,只是你这姐姐从小就性格懦弱,胆小怕事,叫爹一直都放心不下啊……”汝南王垂眸叹息不止,负手转身离去,背影寂寥落寞,让我心里无端生出一片荒芜,往事历历在目。
以为秦重提亲之事就此过去,可谁知不过半天的功夫,永平侯求娶慕家小姐遭拒的消息便已传遍锦都的大街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