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胭脂泪:罪妾为妃-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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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秀再也忍不住,将我重新抱进怀里,她的怀抱是温暖的,然而却温暖不了我一颗逐渐凉透的心。
“小七,不要这样,没有了皇上的宠爱,你还有后宫的大权,帝王的爱情从来便是令人琢磨不透的,我们不能期待,亦不能将它视作生命中的唯一,否则受伤的只会是我们。”云秀哑着声音劝慰我,泪水扑簌簌直掉。
我恼怒的瞪着她,斥道:“不许瞎说,帝王也有专一的爱情,只是他把它给了他最想给的人,从而忽咯了同样爱着他的人罢了。”
云秀连忙擦开眼泪站起来,扶着我怕我再次跌倒,“娘娘,当心身子,夜深露重,我们回去吧。”
我推开她,晃悠悠的往前走去,嚷道:“找不回去,我要去赏荷花,我还要去摘莲子,阿珞说罚我摘满一舟的莲子他才会来见我,我没摘够,他便不会来见我。”
云秀强掩住悲凄的神色,走上前来扶着我,声色俱厉的对身后仍跪着的两名宫女喝道:“还不快起来掌灯引路。”
那两名宫女骇得浑身颤了颤,连忙拾起七彩琉璃宫灯走到我们前面去引路,我在云秀的搀扶下步履凌乱的向太明湖走去。
隆冬的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乍一听去,就像深宫怨妇的哭泣声,我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神智清醒了些。
迷蒙的看着前方,那边波光粼粼,竟已到了太明湖衅,回想起与君珞泛舟湖上的情景,心底又漫起一抹浅浅的钝痛。
举目望去,湖面上星光点点,再凝眸细瞧,湖上竟飘浮着盏盏琉璃荷花灯,我心头大震,此时已夜深人静,哪里来的人放了这么多的荷花灯在湖上?
探目四顾,只见湖心亭上亮着一盏灯,灯光下有一道颀长的身影静静的伫立着,我心中一喜,知道我喜欢荷花的除了阿珞便没有旁人,难道刚才他是在跟我开玩笑?
一颗心刹时便被欢喜所占据,我挣开云秀搀扶着的手,愉悦的向湖心亭奔去,耳畔传来云秀的惊呼声,可我已顾不得,只想快些奔到他怀里,向他诉说我刚才的伤心与难过。
“阿珞。”我的声音轻快的似要飞起来般,欢快的奔过长长的白玉凭栏,终于气喘吁吁的奔到湖心亭前。
他背对我而站,听到我的脚步声骤然回过头来,英俊的面容上染着一抹忧伤,“若惜。”
我的心顿时如坠无底深渊,不断的下沉,呆呆的望着兰陵王英气逼人的俊脸,有那么一刹那,我觉得我就是一个小丑,被所有人摆弄着看笑话。
倏然背过身去,我强压住不断往上涌的泪意,浑身轻颤着,故做轻松的道:
“前线作战的这些日子,想必王爷过得极苦吧。”
他的目光带着一抹忧伤定定的落在我身上,叹道:“若惜,想哭就哭吧,在我面前,你永远不需安伪装自已。”
“哭?”我回过头去,若无其事的望着他,“我为什么要哭?我现在是这后宫最有实权的女人,该哭的人永远不会是我。”
“可是你不快乐。”兰陵王摇头叹息道,从他的目光中,我看到了悲悯,就如刚才在汀兰水榭上,岚儿眼中的悲悯一样。
我顿时气得气血翻涌,猛然撇过头去,望着湖上随风飘荡的琉璃荷花灯,讥嘲道:“不快乐?你怎知我不快乐,我进宫的目的可不就是为了这六宫大权?如今我已手握权势,还有什么能让我不快乐?”
兰陵王忍不住向前一步,温润的面容在橘色灯光映照下显得柔和而安宁,他睨着我,轻声道:“若惜,不要竖起身上的刺,我不是你的敌人。”
我冷笑数声,目光犀利如针的射向他,“是啊,你确实不是我的敌人,然而你却做了比敌人更过分的事,为什么你要带她回来?”
从刚才的情形看来,岚儿能回来,多半还是兰陵王的功劳,他都已经做到这份上了,还说不是我的敌人,真真是好笑。
“若惜,我有我的苦衷……”
“是,你们都有苦衷,为了你们的苦衷,我就活该被当作小丑一样任你们耍弄着玩是不?”我目光狠戾的瞪着他,每个人都有苦衷,可是他们不该将自已的苦衷强加在别人身上,让别人痛苦。
“若惜。”兰陵王低声唤道,声音里夹杂着巨大的痛苦,“跟我走吧,这里不适合你。”
因他的话,心悠悠一颤,我撇开目光,注视着湖中随波荡漾的荷花灯,涩声道:“从我决定入宫的那天起,我就没想过离开。再说,如今的我已经不能离开了。”
心若被羁绊,哪里会有自由无垠的天空?
“若惜。”兰陵王心痛的望着我,“如果当初我自私一点,今日的你是否就不会如此痛苦了?”
我回眸凝向他,目光一点一滴的冷了下去,“凡事都没有如果,王爷,夜已深,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语罢,我转身向来时路走去,怨怪他么?是的,今夜本是我的洞房良宵,然而因为他所谓的苦衷,一切都化为乌有。
明日,明日我又该如何面对前来请安的后妃们,又该如何面对后宫乍起的流言蜚语?
回到宫道上,云秀小心翼翼的察看我的神色,良久后略微松了口气,她道:
“娘娘,我们该回宫了。”
回首遥望湖心亭,那道身影在深浓的夜色下渐渐模糊,想起先前的咄咄逼人,我摇头轻叹,他本没有错,我何必怪他。
“走吧,咱们回宫。”
景泰宫,位处御林苑东侧,与昭阳宫比邻而居,是宫中所有殿宇中离昭阳宫最近的宫殿。
据说景泰宫是先帝在位时专程为当时的宠妃萼贵妃修建的,从选址到施工完毕,整整用了两年时间,修建景泰宫时,所用的建材是最好的,殿宇楼阁所用的木料都是紫檀香木,因此景泰宫即使不燃香料,也是芳香怡人的。
景泰宫最可观的景物是从三楼殿宇上与昭阳宫三楼用钢索连了一条长长的索道,而当初耗费巨大的物力人力修建这条索道的原因,竟只是因为萼贵妃喜欢赏月。
由此可见,当时的萼贵妃有多受宠,然而再受宠,她也困为难产母子皆命丧黄泉,困此先帝大受打击,一病不起,不久就撒手人寰了。
这座宫殿见证了萼贵妃一生的荣宠,当日得知这座宫殿的来历,找还为君珞的良苦用心大受感动,而此时对于我来说,却是赤/裸/裸的讽刺。
徘徊在景泰宫外,我久久不曾挪动脚步往里走,云秀搀扶着我,轻轻唤道:
“娘娘,怎么不进去啊?”
我怡眸望天,天空如被墨汁浸染,浓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姑姑,萼贵妃当年入主景泰宫时可有我这般凄凉?”
云秀全身一震,吃惊的望着我,她惊呼道:“娘娘。”
低叹一声,我怡步向里走去,事到如今,我何苦再与自已过不去。
步入景泰宫,前庭甬道上挂满红灯笼,一派喜庆。瞧见如此景象,我微觉心酸,低了头径直向寝殿走去。
刚走到中央,耳衅突然爆出一声巨响,我惊了一跳,下意识转身望去,只见一朵绚丽的烟火在天边炸开来,接着两朵,三朵,一朵未谢,另一朵又轰然绽放,将乌黑的天际映得透亮。
怔怔的看着那朵朵绝美的烟火,泪再也抑制不住滴滴滑落,他的用心我明白,然而没有他陪伴在身边,烟火再美,也少了意境与趣味。
身衅瞬间围满了宫女太监,他们看着烟火高兴得手舞足蹈,然而他们的喜悦却没办法感染我,我毅然转身,向寝宫走去。
“娘娘……”众人怔怔的看着我,一时间都无话可说,云秀连忙抢步上前来扶着我,对众人道:“娘娘累了,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吧。”
宫女太监目露惋惜之色,在宫中,一年难得燃放一次烟火,今年好不容易盼到皇上下了特旨,景泰宫可通宵燃放,却被云秀一句话扫了大家的兴,他们会失望也在情理之中。
“你们继续放吧,放得越热闹越好。”就算已经到了如此悲凉的地步,我也要让后宫所有知道,皇上对找的疼宠并未消失,我亦不是可怜人。
宫女太监欢呼一声,又将目光落在那满天璀璨的烟火上,我侧头瞧着五彩缤纷的烟花在天边炸开,一丝讥嘲的笑意缓缓在唇边绽开。
如云秀所说,我即使不能在君珞的心里烙上痕迹,至少我已经手握大权,她的归来,亦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梳洗之后,我躺在雕花镂金凤床上,目光怔怔的盯着千禧百子床罩,了无睡意。
思绪在岚儿与那个白衣琴师之间徘徊,我一直未曾看真切白衣琴师的脸,然而那高超的琴艺却是我无论如何也忘不了的。
犹记得初识乐意,他便是在凤凰山下的湖畔弹琴,他的琴音美妙动听,就连湖中的鱼儿也争相靠近聆听,没想到三年不见,他的琴艺竟如此高深了。
汀兰水栅上,岚儿看似大胆的提议实则已排演多时,否则他与岚儿怎么可能配合得如此绝妙,一个节拍和着一个曼妙的舞姿,倘若不是心灵相契之人,如何能将曲舞发挥到这般极致?
思及乐意,那些尘封在心底的伤痛与屈辱便不可抑制的窜上心头,当年他负我,致使我悲凉而死。
如今再次相见,他又送了我这样一个大礼,难道命中注定我欠他的要用两世来偿还?
心,痛得痉挛。想到我那无缘得见的孩子,我的心更痛,我还能再见到他么?乐意已经降了北齐,那么他应该也会跟随而来吧。
烟火时明时暗的光亮映进殿内,越发显得殿内寂静荒凉,辗转反侧间,我的泪顺着眼角不断的滑落,洇进大红的喜被里,浸染出一朵朵暗红的花。
黑暗中,我如一只受伤的野兽独自舔吮着自已的伤口,只有受过伤,才会明白痛有多彻骨,只有感受了彻骨的痛,我们才能学会如何让自己变得坚强。
天际渐明时,我才缓缓的沉睡过去,未多时,耳衅便响起云秀的声音,我皱了皱眉头,翻转过身去继续睡。
可那恼人的声音却挥之不去,依旧在耳畔响着,我蹙紧眉头睁开眼眸,映入眼脸的是云秀焦急的脸。
“何事?”甫一出声,才发现自已的声音沙哑干涩,云秀连忙递来润口茶,又捧了钵盂在面前,边侍候我漱口边提醒道:
“娘娘,我们该去慈安宫向太后娘娘请安了。”
我一怔,新封的妃嫔第二日都安去给太后皇后请安,然而中宫之位悬空,便只须去慈安宫给太后清安。
可是一思及太后对我的恨之入骨,我瑟缩了一下,此去她怕是会诸多刁难吧。
云秀望着我,似是知道我在想什么,她安慰道:“娘娘不用害怕,如今正主儿回来了,太后娘娘忙着对付她还来不及,又如何顾及得上娘娘。”
心底掠过一丝不快,我垂眸看着青瓷茶碗中那几根浮沉的茶叶,意有所指的道:“我与岚贵人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也离不了谁。”
云秀按过茶碗的手微颤,将茶碗搁在一旁的矮几上,恭敬的向我跪下道:“娘娘能想到这一层实属不易,昨夜奴婶瞧娘娘正伤心,有些话搁在心里也不敢讲,现在见娘娘想得开,奴婶也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倘若有冒犯到娘娘的地方,还望娘娘贲罚。”
我伸手扶起她,笑道:“在这后宫,能真心替我着想的人又还有几个,姑姑,你起来但说无妨,我不会责怪你的。”
云秀站起来,边侍候我起身穿衣边道:“娘娘想必也知道太后有多憎恨岚贵人,岚贵人此番归来,在后宫定然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太后是绝对不会放过她,她会十方百计的为难岚贵人,而娘娘如今执掌后宫大权,到时太后一定会来拉拢您,借您之手除去岚贵人。”
我点了点头,太后一定会这样做,虽然她同样憎恨我,但恨意毕竟不如恨岚儿来得深切,如果我同意与她联手除去岚儿,那么事成之后她必定会反咬我一口,到时她是君珞的生母,君珞自是不会对她怎么样,而我就难说了。
因为我从头到尾扮演的都不过是一个替身的角色。
“太后之前那样对待我,想必不会找我联手,这后宫等着将我拉下皇贵妃之位的人不在少数,单看顾家那两姐妹就不是省油的灯,太后怕是宁愿找她们也不会找上我吧。”想想这一切还真是讽刺。
当日云秀劝我不要只顾贪恋眼前的宠爱,而要为长远打算,我亦知道君恩如覆水,一去便难收,可是没想到竟来得这般快。
“娘娘所言甚是,太后久居深宫,深谙御人之术,她若不找娘娘联手,那么必是将娘娘也视作仇故,到时娘娘与岚贵人一个都跑不了。依奴婶浅见,娘娘可与太后暂时联手,这样才能知道太后的打算,也好提前做出防备。”云秀不亏是在宫中久居之人,提出的建议非常有用。
说话间,云秀也替我梳妆完毕,高耸的云髻上插着一只金步摇,步履行走间,发出铃铃声响,很是悦耳。
我瞧着铜镜中那张憔悴的脸,原本瘦削的下巴更显尖细,心头漫过一丝痛楚,即使登上高位,没有他在身边,也是寂寞的啊。
还记得那日他替我描眉,神情间带着缱绻柔情,我几乎要溺毙在他的柔情之中,然而不过几日功夫,他的柔情便影向别人,再不肯为我停留。
“娘娘,时辰不早了,我们该起身了。”见我顾影自怜,云秀轻声捉醒着。
我揉了揉脸,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些,对着镜中的自己抿唇一笑,我才站起来,伸手搭在云秀的手腕上,道:“走吧。”
无论昨夜的事让我有多凄惨,我都不会将自已的狼狈表现出来,让后宫这群女人来看我笑话。
步出寝殿,一股冷空气瞬间便扑了上来,我冷得颤拌了一下,云秀连忙拿过一旁宫女手上的紫貂围脖替我围上,然后又取来暖抄塞进我手里,这才道:“娘娘,看这天似安下雪了。”
我抬头望天,白炽的光线刺得两眼一阵生疼,我“唔”了一声,率先向宫门外行去。
昨夜放了一宿的烟花,此时负责洒扫的宫女太监们早已开始清理起残渣来,有宫女小声抱怨道:“唉,再美丽的事物,一旦绚丽灿烂之后,也只剩了这些狼籍而已。”
我心头一震,脑海里突然闪过岚儿那张残颜,心里很不舒服。
云秀显然也听见了那名小宫女的话,她喝斥道:“让你们做点事,哪里来的嘴碎,不想做了只管来告诉我一声,我让暴室来人拉了你去就是。”
那小宫女吓得脸色都白了,抬头又瞧我目光直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