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带我回家-第1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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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便双手抱住他一只臂膀,我勾头,一口咬住那臂膀上的血肉。这一下咬得狠,我甚至清晰听到牙齿刺破他雪白薄衫子,刺破血肉发出的奇异声响。
但我不想停口。只觉得一股子又一股子腥咸血水子灌入口中,我仍不停加力。而那个人只保持着圈揽住我的动作,竟只是任由着我。
我知晓,天下间并没有咬死人的功法,而且对于早已法力超乎想象的堂堂魔界尊主来说,别说我这口普通牙齿,就算给我安满口如‘思无涯’般千年玄冰煅造的利齿,也不过给人家留下浅浅印记而已。
可我,就是恨!
对他的恨意,不知何时早已浓烈如酒,哪怕只是留下浅淡印记,我也不愿松口。
过程中,陆少卿一直动也不动,并将另一只手,抵住我后腰。明明我已用尽了力气,明明他都紧蹙了眉头,为何偏不躲?!
也不知这样咬了多久,直到我脸颊发酸,方松口。就见他袍袖已破损,露出内里惨兮兮血肉来,无比的触目惊心。
似乎解了气,却又似乎更恨他,我怒问道:“你为何不肯放过我?!既然已有你的天下,为何还不肯放过我?!既然我费尽全力方逃离你,为何你又要追来?!是不是只有折磨我,你才最欢喜?!”
他就定定的杵在原地,而周身腾起一股子黑雾来,待到那雾气散尽,便见了挺拔如松般的陆少卿。
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痴痴地望进我眼。良久,方一个字一个字说道:“你真的很希望逃离?”
“是!我只希望远远的逃开,逃到没有陆少卿的地界!哪怕那地界风吹雨淋,哪怕那地界刀山火海,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每日面对着你!我只在乎要不停受你折磨!”
他就呆了呆,垂眸光,好半响方再度抬起眼帘,却是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以为,你懂。”
“我不懂!对你,我从未懂过分毫!陆少卿,你放过我好不好?!就当从未认识过我!”
“不好。”几乎立即,他便驳了我的话,却又紧紧蹙起眉头,道:“有些事无论怎样,都无法更改,就像你我本相爱过,又怎能当做从未相识?!”
顿了顿,他继续道:“我未妄想你立刻明了,只希望有一日,再提起我时你不再恨我。既然你要我走我便就此告辞。花锦绣,希望你我再见之时,能够心平气和的说话;就像方才那样。”
身形一晃,他已消失不见,话音却还在半空中荡:“这世间,有太多的身不由已。”
……
我痴痴的原地立着,只觉心如死灰,可眼中,偏又有了泪。
走到那扇被他细心关合的窗前,我呆立着,傻兮兮地伸手推开窗,令冷风一股脑灌入。
风吹入时,头脑也清醒许多。旋即我便清晰听得一声推门音,以及随之响起的脚步声。
豁然回首,就见门口立着个着一身雪白对襟道袍,满面笑意的襄子。我大怒,果然是瞧不起我这没有法力的痴儿了!竟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戏耍我!
三步并作两步飞扑过去,我突然发现本无力的双腿居然万分有力起来,这才想通了为何我大力咬着陆少卿手臂时,明明很痛,他却动也不动。
居然是为了给我渡气,用法力令我双腿冻伤褪去!但那又如何,冻伤了累伤了的双腿能复原,心呢?被伤透了的心,能否复原?!
我疯了般对着眼前人一通乱捶乱打,眼泪鼻涕齐流,嘶声怒吼道:“既然走了为何要回来?!是不是看着我被你折磨你很开心?!是不是只有如此,你才觉得活得有意义?!你以为给我小恩小惠我便心软?便会再见时与你心平气和说话?!告诉你,我恨你,我再也做不到与你心平气和!之所以方才能那样说话,只因为那个人我以为是襄子!不是你!”
一口气说了一大堆,面前人只一脸狐疑地瞧我,将要张口,就换来我再一通疯狂厮打。仿佛要发泄掉几百年间的所有恨意般,我直打得大汗淋漓。
“你说,为何要回来?!”
一屁/股坐在地上,我急喘着,只觉心都要跳出喉咙口。
被打得不成样子的‘襄子’终于开了口,竟是万分委屈:“大姐,麻烦您下次打人前,能不能好好用眼睛看看?就算碍于男女授受不亲您不能检查吧,您总可以多少让当事人说几句话吧?!”
他边说边拿袖管擦鼻血,我一眼瞥见他后腰歇歇插着的翠笛,这才发现,自己又错了。
这个人,却是千真万确的襄子!
当下就垮了脸,我支吾半响,方硬着头皮道:“对不住了,认错人了!”
那碎嘴的就扒嘴大嚎,道:“麻烦大姐您下次千万别再认错了!再这么打,我这小身子骨,迟早被您捶散架喽。”
“嗯嗯呃……”
“哎呦,出手还真重。您把我当成谁了?”
“没谁。”
“你不说我也知道,一定是那位大魔星!他也真是的,我就看不透了,到底想要怎么样。”
他边揉着腿脚,边问我:“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我怎么觉得,他好像有苦衷?难道扩张魔界势力,他有着不能告人的原因?喂,大姐,别发呆啊,你和他纠缠不休的,到底听没听过他说一句半句这方面的话?”
我就摇头,本想说自己从前也觉陆少卿有苦衷,可话到了口边,又硬生生咽回去。
便忆起裴少玉那厮的话来,想来第三方势力早已渗透到三界六道各处,我却不得不对个个存一份提防之心了。
于是就傻笑道:“有何苦衷!他本就是魔星转世,扩张魔界势力也是情理之中。”
那碎嘴的便不再言语,双眼中却隐隐浮上狐疑之色。我只装作不懂,就混说着:“你那位师侄子不错,心挺细呢!居然怕我行动不便,特特为我留一枚银铃铛。”
他便面色活泛起来,一双眼也眯起,道:“我就知道这小子错不了。只是涉世不深,恐怕今后还要多调/教。对了,你提起他我才想起正经事来。”
“是何正经事?”
“我师兄要见你。”
“哪个师兄?”
“就是这太乙山太乙观的知观,黑袍老祖,也是我师兄。”
我便松了口气。只要碎嘴的不再提陆少卿,随便见谁我都无所谓了。当下就不再啰嗦,而是忙忙与他一并往出走。
将踏出门槛,便迎头撞上折回的瑾辰。那小道长一见碎嘴的,忙打个揖,双手垂在身子两侧,勾头瞧着自己脚尖,恭恭敬敬唤一声“师叔好。”
“好好,最近修行的可好?”
“回师叔的话,瑾辰天生愚笨,虽略显吃力,幸而还未落下太多。”
“那就好,别懈怠啊。”
“是。师叔这是要去哪?”
“你师父那儿啊!对了,方才你师父不是唤你去,干嘛了?”
瑾辰便越发垂首,低声道:“恐怕师叔这次要白跑一趟了。”
“怎么说?”
“师父有些不好,瑾辰是回来取药的,恐怕师父没精神见人呢。”
那碎嘴的闻言便单手托腮,显得很担心。而略一犹豫,他便侧脸瞧我,问道:“你胆子大不大?”
被他弄得莫名其妙,我仍旧还是点了点头。他就明显松了口气,道:“那好,随我来。”
言罢竟抬步就走,我本有一肚子话想问,可他走得飞快,却不给我问话机会。而紧赶慢赶的,我与他便走过大半个山头,在天边已现彩霞时,方到达一处山洞之外。
他止步,又回首瞧我,不放心地再度问一句:“真的不怕?你要是后悔,还来得及。”
我心道不过是见你师兄,又不是豺狼虎豹。更何况我难不成白活了几百年?什么样稀奇古怪的妖魔没见过,难不成会被一个知观吓掉魂?!
就不耐烦道:“到底见不见?不见便算了,又不是去见九天神帝,至于这般一而再的问么!”
“好,那就跟紧了,别掉队。”
碎嘴的一弯腰入了洞,我探头瞧,却见内里漆黑一团,暗道声难不成您师兄是个耗子精?否则谁愿意选这样的地界做自己的修行之所!
虽有些不情愿,奈何自己已夸下海口,便只好也弯腰躬身,随着他往内行。而行着行着就发现,我们居然在走了一长段直线以后,便开始一路向下。
这是种极不舒服的行路方式。幸而我至今粒米未进,否则定要将饭呕出来。而行了良久,我们便又自一路向下转回直线向前。又行了大概一炷香功夫,方隐隐听得洞深处,似有粗重喘息声。
是头牛吧?这喘气音,哪像个病人!
☆、凡人修仙
听那喘息音本以为就算不是头牛;至少也是个粗壮男子,谁知一见之下;差点没惊掉下巴;却见眼前横亘个巨大棺材;棺材盖子上,正躺着个面色苍白的虚弱美人。
是个男子,绝绝对对的美男子。
是个病人,随时随地都会停止呼吸的病入膏亡之人。
是位道长;一身仙风道骨的美道长。
是红尘入世人一枚;一双狭长凤目一瞥一转间,流转风情无数。
那吹笛的本万分碎嘴;可乍一见这位病美人,居然罕见的只是躬身垂首,说一句:“师兄。”便再无第二句话。
我张大了嘴巴,很想去托下巴。眼定定地瞧着美人,再偷偷瞥一眼一脸紧张之色、恭敬垂首的襄子,只觉三观崩塌。
真真是出乎我意料了。自打听碎嘴的说起他师兄,我第一印象便觉应是个垂垂老矣的白胡子老头,后来又听碎嘴说出他名号,却是什么黑袍老祖,当下心中就觉这名号邪性得很,想着说不准是个着一身黑袍子、蒙着脸面的怪物;再随碎嘴的入这玄空洞,听得老祖大人的如牛般喘息音,我更是暗自揣测,说不准人家师兄就是个健硕的老牛修成人形,经历千年万载,于是占据了一方地界,自封个名号呢。
虽对他有无数猜想,却万万不能将眼前这位病恹恹的美人与那邪性名号连在一起!更不能将碎嘴的居然罕见的不碎嘴了,与这美人的淫/威联系到一起。咳咳,不是淫/威,应是威严?哎,总之我就是不愿相信,病美人能有如此大的杀伤力。
我杂七杂八想着的当口,却见病美人微微挑眼角,瞥我一眼并张了张口,可将张口就是一阵急喘,而急喘音果然与方才听到的一般;如牛般有力的音,越发令我觉得颠覆。
那是种很奇怪的感觉,只是很难将眼前人与喘息音联系到一起。就似你正等着看一折子好戏,而锣鼓敲响好一阵子,浑厚唱腔也已亮了几嗓子,你以为必将上来个络腮胡子能打的,却不想袅袅婷婷走出个莲步轻移的小娘子。
不瞬间出戏才怪呢!
“师兄问你话呢!”
正胡思乱想,却听得碎嘴悄声说话,那音压低极低,竟还夹杂着几分敬畏。我傻兮兮瞧他,他便拿胳膊肘杵杵我,再度低声重复一遍:“师兄问你话呢!”
“呃?!”
我忙将目光投向那位病美人,就发现美人一头浓紫长发铺陈在巨大的棺材盖儿上,却原来还是个异域的!而最抢眼的当属那头浓紫长发双耳部位,微微露出的一对毛茸茸耳尖儿来。
呃?!猫妖?狐妖?!咳咳,猫老祖?还是狐老祖?!难怪都自称老祖了,还只能在人间晃荡,却原来九重天不收呢!
想来寞离也是守旧,干嘛歧视长着绒耳朵的!好歹人家也修行一场,就算不能直飞到第九重天界,在第一第二重天历练历练,总可以吧?!
“大姐!你傻了!想什么呢!”
碎嘴的终于恼了!这一声呵斥不由高了音,便将我早已飞到爪哇国的思绪彻底扯回。我忙谄媚的朝病美人笑,傻兮兮道:“听说老祖美人您病的不轻么!反正您师弟是上仙,不如让他帮您瞧瞧?!”
碎嘴的差点没被我气死,只是不停朝我翻白眼。我惊觉失言,便挠头,继续傻笑:“错了错了,瞧我这张嘴,尽浑说呢!其实我真的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问您,您刚才问我什么了?!”
碎嘴的终于厥倒。
我懒得理他,难得耳根清净了。再瞧那病美人,朱唇微启似乎要说话,我不由做好无数心里建设,想着千万别听到一把粗嗓音自樱唇中迸出,谁知再一次出乎我意料。
却听他说:“看来你恢复得不错,不愧是我看中的四阴之人。”
四阴之人这名头我不是头一回听说,自然不值得惊讶,但这位病美人的嗓音,却着实令我吃惊了。
那绝不是粗重的嗓音,也绝不该与这副好皮囊挂钩。
这美人一把声音竟奶声奶气的,似个稚气未脱的孩子。我不得不捧住就要脱臼的下巴,在心底哀叹一回,碎嘴的师傅果然口味重,居然能挑到这样一位徒弟;而病美人的徒弟更是淡定,居然能每日对着这样一个奇怪的家伙,泰然自若!
“很奇怪么?因为我的嗓音?”
“呵呵,是有点。想来能称之为老祖的,是会与常人不同了。”
“唉……我已为此困扰了三千多年,可惜终是冲不破大乘期。”
“咳咳,三千多年都没冲破大乘?难怪还留在人界了。”
我不由狐疑地瞧病美人,再微微侧目去瞧厥倒在地的碎嘴。心道你个上仙何必怕一个方到大乘期的修仙者?
谁知心思方一动,那病美人就道:“你一定想不通,凭我区区大乘期修仙之人,有何本事令早已飞升的襄子对我畏惧至此?”
忙不迭点头,我暗自佩服他居然可以轻易看穿人心。
病美人就笑,道:“如果我说,你并非真正的飞升成仙,你愿不愿意相信?”
本想驳他的,可仔细想来,我所谓的飞升,不过突然被寞离召唤,直达第九重天界;不但直接跃过了各个修仙时期,就连飞升后都没按常理出牌,并非一步一个脚印的自第一重天界往上升。
难怪我一直做不到引领七星归位呢!因我压根就不知怎样引领么!或者换个说法,我们七星,各个都未真正的渡过天劫,难怪就算楚少琴与裴少玉自称升仙,却还是那般孬种呢!
“所以,有些你早已认定的事,并非正确。若我没看错,你法力囊早已空了,想必曾因不可逆转的原因,失去了平白得来的真气。”
我挠头,心道这病美人居然对我了解得如此通透,竟连我占据了人家鸣宣肉身子的事也知晓。
而他就又道:“你很像我。当年我因为机缘巧合跳过了个个修行时期,本以为很快就可渡劫飞升,却不想三千年来我从未等到天劫,更无法突破大乘。所以才落得今日这般不阴不阳,不老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