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权术-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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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寥低低道:“这次相逢,似乎是相逢匆匆,离别也匆匆。人生苦短,江湖艰险,这一次相逢,总不知还有没有下次。”
“人生虽然苦短,见见老朋友总是有时间的。”简怀箴微笑说。
简怀箴匆匆赶去京城,她早用飞鸽传书,告之上官鸣凤和南宫九重这件事情,自己也马不停蹄,匆忙而去,只想快点看到白清清。
京城外,那无名山道间,简怀箴举目一望,已然隐约可见京城的城池,心中方才一安,这些日子,她一直和上官鸣凤与南宫九重保持联系,只不过她路赶得极快,一直也没有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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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相逢
她正出神之际,蓦然旁边树丛中,跃出一道人影,恶狠狠说:“快些将身上的银子和马都给我留下来。”
简怀箴定睛一望,眼前的汉子三十多岁,身材削瘦,胡子乱糟糟的缠在脸上,形容十分狼狈落魄,手中拿的一把刀也是开了口子,看来来的若不是个单身女子,这贼人尚是不敢跳出来。
简怀箴眉头一皱,心中却有些疑惑,她打扮得很平常,并不似什么富贵人家的女眷,想不到还是惹来贼人觊觎。她冷冷清清说:“这天之脚下,你居然敢行这打劫之事,真是好大的胆子。”
贼人听她说话口气,不似一个寻常女人,他一时之间,居然不敢上前,口中嚷嚷道:“朝廷又怎么样,若不是这贼朝廷,我哪里会到这个地步,官府来捉也不怕。”他这么说话,倒好似有什么内情,听他说话的口音,也不是京城本地人。
“我看你四肢健全,想必是好吃懒做,才做这样勾当,偏说朝廷不是,倒也可笑。”简怀箴讽刺说道。
“你又知道什么,我原本是凤阳府的一个农民,闹了饥荒,家中爹妈死了,便想来京城寻个出路。别人说京城是天子脚下,怎么也饿不死了,我带着婆娘和家里的三个孩子一起前去。可到了京城,却怕我们这些流民进城做乱,或者带来瘟疫。别的人起哄,官兵射箭下来,我老婆和儿女都死了,只留我一个人了。”
说到过去之事,那贼人眼中隐隐有那泪光。
“闹饥荒也是几年前的事情了,难道现在还是这样吗?”简怀箴心中还是有几许同情。
“后来官府开粥棚,派人来管,等饥荒过了,强行派遣回乡。据说是个姓于的官儿向皇上说的。只不过,我家里的人全都死光了,就算回去,那又有什么意思呢?”他说到此处,肚中咕咕一叫,显然是饿了。
简怀箴将随行的干粮分给他吃,那人啃着牛肉面饼,狼吞虎咽,好久没有吃过饱饭的样子。贼人脸上的凶光却是散了,显然吃饱了后,就没有凶气继续抢劫。
“我要是你,就回家乡去,重新过日子。”
那贼人呆呆,突然流出了泪水:“只不过我怕还没有回去,就饿死在路上了。”
简怀箴想了想,拿出几锭银子,送了过去:“这些银子,你拿着,早些回乡,莫要再做打劫的勾当。”
那贼人结果银子,眼睛里闪动光彩,痴痴迷迷的,这几锭银子分量可不清。简怀箴牵马准备继续走,却听贼人说道:“慢着!”他那张丑脸上露出了一丝狰狞的微笑。
“想不到你居然是个有钱人,看来身上的银子一定不少,快点拿出来,还有你这匹马,我也要要。”
简怀箴玉容无波:“我要是不愿,那又如何?”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你这个娘们给杀了,也免得你去报官。”
简怀箴手中已经多了一把梅花针,冷冷看着这个贼人,心中有些怜悯,但更多的是厌恶。这时忽听着一个女子声音:“休要放肆!”
一截雪亮的剑尖从那贼人的胸口冒出来,随即缩了回去,贼人身体落下去后,恰好看见上官鸣凤拿着带血宝剑。上官鸣凤将剑在尸体上擦了擦,再回剑入鞘。南宫九重亦站在一边,看上官鸣凤一剑取命,眼中也微露惊讶。
上官鸣凤冷声道:“敢冒犯小姐,真是死路一条。”
简怀箴却突然开口道:“这人品行虽然卑劣,但是将他杀死,似乎也不必。”
这些年不见,她觉得上官鸣凤变了很多,大概总是居于上位,头顶又没有主人,眼中微有专横之气。听到简怀箴这么说,上官鸣凤先是愕然,接着才是认错:“小姐,你所言甚是,是我处置不大妥当。”
她眼中却收敛一抹奇异的光芒。如此低声下气,上官鸣凤不甚习惯。
南宫九重眼中微微含泪,说道:“小姐,我们很多年不见了,真是,真是——”
“清清呢?她怎么样了?”
上官鸣凤突然尖声道:“小姐既然来到京城,我们将白姑娘送到怀明苑就是了。”
简怀箴满腹心事,想着白清清,那怀明苑是江少衡隐居住的地方,她还从来没有去过。
还没有走近怀明苑,简怀箴首先听到了叮叮当当的铃铛声,在风中回荡,甚至悦耳。伴随那铃铛,尚有沙沙的竹子声。踏入了怀明苑,只见一池碧绿的活水,也不知从何处引来,几枝粉白色的花儿开在枝头,花瓣落在池水中,里面几只鸳鸯戏水,游来游去。
秀竹半掩中,有那几间精致房舍,桌子做的桌子上,摆放了一副棋盘。那棋子是玉石做成的,黑白两色,繁花不断落下,几乎将棋子全给盖住了。
屋前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穿着淡蓝色的衫儿,袖子很长,衣摆很长,风姿很潇洒,他头发是花白的,却梳理得整整齐齐,用一根发钗束住。一阵风吹过,轻轻拂过江少衡的脸颊。
两人相见,简怀箴心中一片空白,眼见着江少衡惊讶的抬起头,用温和的声音说:“你来了?”
他手指里一枚棋子啪的一声,落在棋盘里。这盘棋他都有思考很久了,花儿将棋子都掩盖住了,也全然没有察觉。一不小心,他袖子扫过了棋盘,哗啦啦棋子洒落一片。棋子和花瓣洒落一地。
“你几时来的?”
“我刚刚才来。”
简怀箴努力压下了心脏跳动,她在方寥面前镇定自若,就算曾经有过纠葛,有过刻骨铭心,但重见之时,却举止从容。只不过见到江少衡时候,却似乎没办法那么镇定。
蓝静看着江少衡的失态,突然心中一酸,那个温文尔雅,仿佛美玉一般的江少衡,身上总是透露出疏离又安静的气息,他的周围,好像已经有一个圈子,是别的什么人无法渗透进来。
可是简怀箴回来了,江少衡突然就变得不一样,他会茫然的看着远方,没有从前的安静和镇定,刚才还弄乱了棋子。蓝静忍不住咬咬嘴唇,将一颗颗棋子拣起来,放在棋盘上。她决定开始讨厌简怀箴,她要简怀箴吃点苦头,准备捉弄简怀箴一下。
简怀箴却没有注意到蓝静的念头,她见到了江少衡,一时觉得时光仿佛倒流了,从前的亲人都回到她的身边,突然间心中充满了安定,她的嘴角微微翘起。
两个人在庭院中闲庭信步,窃窃私语。南宫九重看在眼里,忍不住感慨:“看小姐重新遇见江公子,却直叫人唏嘘。”
上官鸣凤却不以为然,她与南宫九重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嫁人。南宫九重心中只有简怀箴,简怀箴的一颦一笑,喜怒哀乐,全被这曾今的婢子挂在心头。她整个灵魂,本来都全数奉献给简怀箴。
只不过上官鸣凤却和南宫九重不同,她不再把自己当成一个尚书府的小丫鬟,而是神秘的“烛影摇红”组织首领。简怀箴曾经是她最佩服的人,她的小姐计谋无双,不但有绝世无双的容颜,更是红粉中的诸葛。只不过她没有想到,简怀箴会放弃一切,去江南退隐。
红颜薄命,这么些年,简怀箴的情路一直都是坎坷万分。上官鸣凤佩服她,崇拜她,甚至模仿她,只不过在简怀箴隐居江南之时,上官鸣凤心中就不由得失望。像简怀箴那么出尘绝伦的女子,为什么却甘于平淡?
难道是女儿身,就不能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情?当简怀箴隐居江南,成为一个普通的妇人,那双手居然会去操持家务,她身上神秘的光彩就突然消失了。就像是一块美玉,却甘愿沉沦在污泥中。
简怀箴正向着江少衡低语:“这一次,是我连累你了。”她看着江少衡布置的庭院,布置一定花费了很多心血。
“如此说来,却也见外。”江少衡声音温温柔柔,眼睛看着这幽静的院子,突然觉得,这里的景致从来没有如此的完美。许多年了,他盼望的那道身影,总算踏步其中。那小桥流水间,能被这双纤足踏过。那素净的衣摆,拂过了落花翩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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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老忠臣
宁静的日子一旦被打破,自然得重新面对狂风暴雨,就连这庭院中,也有暗潮汹涌,那上官鸣凤一双眼睛,带着特别的光芒望着简怀箴那道身影。
白清清是傍晚时分被送到怀明苑,简怀箴明眸望着白清清,流露出一抹欣慰,说道:“清清,你没事吧?”白清清摇摇头,心中却不由得升起了疑惑。
一路来京城,她居然遇见了追杀,连见于谦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竟然也变得复杂起来。刺客的刀刺向了她,一个小姑娘横身替她挡下,这个小姑娘对她而言,是素不相识的。她只知道那个小姑娘叫芙蓉,是简怀箴派来的。白清清心中有些惊愕,她原本以为,简怀箴不想插手这件事情了。
别的人识趣的走开,简怀箴叹了口气说:“清清,你为什么一个人独自先走,可知道我有多担心?”
白清清手指上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写着字。简怀箴看到上面的内容,脸上露出好笑的表情。
“清清,我自然不可能不顾方寥的死活。”简怀箴手掌覆盖在白清清的手背上:“只不过我也不会放弃我们的姐妹情,我总在想两全的法子,总是,害怕有所错失。”
那心中的疑惑突然消散了,白清清露出了一个笑容,
众人聚在一起,商量救于谦的对策。简怀箴目光轻转,问道:“我久居江南,朝中之事也不甚了然了。如今朝中,有哪位大臣是忠心耿耿又与于谦交好,可为臂助?”
江少衡道:“当属吏部尚书李贤,李大人为人正直,和于谦又是莫逆之交,为人忠贞耿直,却又不失变通,当真国之良才。”
简怀箴听得心中一动,江少衡的目光,她自然是十分信任的,能得江少衡如此称赞,那么这位李贤大人自然有不同寻常之处。
“不知有什么办法,能见这位李大人一面。”
“这倒好办。”上官鸣凤微笑说:“像烛影摇红和忏情门与朝中名臣素有结交,就算不是互通消息,也是隐约有觉。请这位李贤大人,他自然要赏些面子。”
简怀箴心中微微一动,她当初创立这烛影摇红和忏情门,只是立在江湖中的一个势力,却没有想到,现在竟然开始结交朝臣了。听上官鸣凤的口气,只要烛影摇红发话,那李贤大人若是不来,便是不赏面子。上官鸣凤居然自傲至此。
话到了唇边,却是欲言又止,似这么多年来,烛影摇红和忏情门日益壮大,却和自己无关,如此贸然训斥,并不是什么好法子。简怀箴冷眼旁观,上官鸣凤日微有骄横,南宫九重恭敬如昔。这许多念头,匆匆滑过脑子,当前当务之急是要救出于谦,别的什么,且先搁置一边。
江少衡想了想说道:“李贤大人和我有一段交情,闲来会和我下棋饮茶,他隐约知道我的过去,却并没有说破。如今我送一封信给他,李贤大人正为于谦的事情忧心如焚,自然会意前来。”
简怀箴轻轻点头,她心事重重,愁上了眉头,一回首,却看到江少衡担忧鼓励的目光,一时心中似喜非喜,不知是什么滋味。
上官鸣凤微笑说:“小姐也不用担心,等我等联系李大人诸位朝臣,皇上自然该知道如何做。”她自以为摸透了简怀箴的心意,想着逼迫英宗的主意,简怀箴却并不曾回她的话,而脸上忧色更重了。
天色渐渐晚了,一顶青纱小轿子悄悄来了,屋中点亮了灯,屋外竹子沙沙之声仍然响个不住。院子里花朵,江少衡只恐虫子咬人,点了香料。
简怀箴怀着好奇打量李贤,江少衡百般推荐的人,自然有其过人之处。李贤是个三十多岁,四十岁不到的文官,形容清瘦,一身书卷气,一双眼睛却是定而宁。他眼睛里微微有些疲倦,只不过骨子里却还是很坚韧的,让人联想到一枝老梅。
“今日请李大人,是想请你认识一个人来。”伴随江少衡的介绍,简怀箴轻轻从竹丝帘子后出来,微微欠身。
李贤看着这年华已去,风姿不减的女子,慢慢的,眼睛里流露出一抹惊讶:“是你,简怀箴,怀箴公主——”
简怀箴倒是有些惊讶:“李大人,你认得我?”
“怀箴公主的旧事,我曾有所耳闻,心中实在佩服仰慕,何况二十多年前,曾有一面之缘。”他二十多岁时候,尚未闻名于世,匆匆一面,简怀箴风华绝代,宛如仙人,真是见之难忘。也没有多久,就听闻简怀箴退隐了,李贤心中也不无遗憾。
想不到二十年光阴匆匆而过,却在这京城郊外,精舍之中,又重见简怀箴,亦不得不感慨缘法之巧妙。
简怀箴亦是惊讶非常,只不过当此危急时刻,也不是叙述旧事,感慨往昔的好时机,当务之急,自然是想着如何让于谦脱困。提到于谦入狱之事,李贤就忍不住扼腕叹息:“于兄因拥立之事,得罪当今圣上,我这一月以来,数次进谏,已经惹得皇上不满,似有将我罢官之意。看起来处斩于兄之意已经很坚决了。”
“晓之于情,动之于理,皇上总该会听的。”简怀箴用杯盖轻轻碰着茶杯,眼睛闪动一抹利光,她轻声说:“我只想见见皇上,有些情真意切的话儿,真想和皇上说说,想必他会听的。”
李贤略一犹豫,说道:“当今圣上几经波折,大起大落,性子越加乖戾了,心中总怀猜疑,老疑着什么人对他不恭敬不顺从。”
“李大人的提醒,我自然记在心上。”简怀箴望着李贤,李贤略一犹豫,虽然不过两面之缘,心中却无端对简怀箴有了信任,终于沉声说:“怀箴公主要见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