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侠心-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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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昭洵剑眉一挑,冷冷反诘道:“狄大侠,你怎么知道区区是无端之言?又怎么知道区区是说谎?”
“铁扇书生”凄厉地长笑一声,道:“十八年来铁案如山,你空口一言,却把案情全部翻过来,可有什么证据?若你交待不出一个实凭真章,今天你休想先离君山!”
这番话说得狞厉已极,纪昭洵也不由被激得动了真怒,冷笑一声道:“若有确实证据,狄大侠该如何自处?”
“果如汝所言,狄某当场自裁,一死以谢天下,以赎冒犯杨家之罪!”
纪昭洵复又冷笑一声说道:“区区并不想多牺牲一条人命,若你狄大侠能从此不顾问纪家之事。于愿已足!”
“好!你说!”狄英气得须发直竖。
纪昭洵目光再度巡视场中一圈,郑重地宣布道:“小可最近已见过两个人,一个是失踪十八年的家父,一个是隐匿十七年的‘落魂双铃’白乐山。”
此言一出,场中顿时起了骚动惊呼,只见西棚中的“百蝶神剑”冲人场中,激动地喝问道:“你是说逆子已经现身?他在哪里?”
这位三湘大侠耳闻自己长子当年并未施出如狄英口口声声所说的卑劣手段,气已平了一大半,父子连心,关注之情,不知不觉地流露出来。
纪昭洵却摇摇头道:“家父现于何处,因为尚未到宣布的时候,恕在下暂时保守这个秘密。”
其实纪昭洵却是有口难言,在他脑海中,少林寺中那幕惨变,仍历历在目,父亲中毒,多半已丧命,只是尸首尚未寻获,这段故事怎能说得出口?
可是“百蝶神剑”却误会了,他以为纪昭洵是顾虑杨逸尘的安危,顾虑狄英在场,不便透露,是以强制着激动的心境,没有问下去。
一旁的杨逸凡却插口道:“家兄现在好么?”
纪昭洵长叹一声道:“小可正要继续向各位宣布,家父早在十八年前,于终南纪家庄受伤离开后,因心神受刺激过深,已成疯子。”
此言一出,西棚中顿起一阵惊呼,“百蝶神剑”父子更是脸色一变,南棚中也起了一阵骚动。
因为对当场所有人来说,这些消息,无不是出乎意料之外,怎不令人惊奇激荡。
然而就在纪昭洵话声方顿刹那,“铁扇书生”却厉声道:“小子,你说了半天题外文章,却并没有证明杨逸尘清白……”
纪昭洵冷冷打断他话声道:“狄大侠不必急躁,若家父昔年因情变而报复,岂会因郁难泄而成疯,在场不乏前辈高手,这点不妨请大家评一评!”
武当掌教听得连连点头,“铁扇书生”却脸色一变……
纪昭洵却加重语气,继续宣布道:“因家父成疯,理智已失,不能亲口说出十八年来的经过,故小可为了追查水落石出,曾往访昔年当众宣秘,使外祖自裁的‘落魂双铃’白乐山大侠!……”
狄英厉声接口道:“十七年前老夫就访问过白大侠,他亲口告诉老夫,所以能知道纪姑娘那段隐情,却完全是杨逸尘告诉他的,岂能有错?”
纪昭洵一哼道:“可是过于十七年的现在,白大侠向小可所说的,却与同你狄大侠所说的大有差异!”
“铁扇书生”一愕,喝问道:“他怎么说?”
纪昭洵缓缓说;“他为一言失慎,心生内疚,闭门忏悔,等小可找去后,才发觉当初那个深夜找他透露密情,冒名家父的人并不是家父,那人当年也极年青,只是以巾蒙面,无法看见真面目而已,所以白大侠自称昔年是受人利用而不自觉……”
“铁扇书生”听到这里,气得恨恨一顿脚,厉声道:“老夫不信,白乐山现人在何处?”
纪昭洵轻轻一叹,沉重地吐出两个字:“死了!”
这两个字却使在场高手同时轻噫,神色皆是一震!
武当掌教在震惊之下,立刻插口问道:“白大侠怎么死的?”
纪昭洵忧郁地一叹,回答道:“死于人之暗算,待小可发觉,敌踪已渺,但是小可已有线索,而且由于白大侠迟不死,早不死,偏偏待小可寻去质问的时候被人暗算,显然那出手暗算的人必与昔年阴谋颠覆纪家庄之事有关,意在杀人灭口!”
武当掌教点点头叹道:“白大侠昔年侠誉颇隆,却因一言之失,危及自身,诚嘱可叹,但不知施主你握着什么线索?”
纪昭洵沉思片刻,觉得若取出那支奇特短箭,不但于事实无补,反而会使对方警觉,增加追查时之困难,于是摇摇头,道:“此事不宜当众宣布,道长千万见谅!”
接着目注“铁扇书生”狄英道:“狄大侠,十八年前的案情,小可已经宣布明白,不知你还有什么异议否?”
“铁扇书生”狄英脸色一连数变,气怒交进,一时愕在当场,不知怎样回答。
事实摆在面前,纪昭洵所说若是丝毫不假,自己的确已没有找三湘杨家的理由,但十八年来,积怨已深,难道气势汹汹而来,此刻就无声无息而退?
退尚不难,自己话已出口,今后一张脸还能往哪里放,还能以什么话向历年助拳的同道交待?
狄英这边僵持不言,纪昭洵却已冷冷道:“狄大侠,你若无异议,就请引退吧!这场君山会也可告一段落了。”
说完又向武当掌教肃身一礼道:“一切还望道长公证作主!”
武当掌教慈悲为怀,自然欣见这种不流血的结果,方自点点头,却见“铁扇书生”陡然仰天发出一阵凄厉地长笑道:“好!好!纪昭洵,十八年来老夫自觉昧于耳目;未能查明案中隐情,竟使数十同道枉送性命,我狄某今天唯有一死,以谢天下。”
说完举掌迅朝自己脑门拍下。
这陡然举掌自裁的举动,顿时满场惊呼,纪昭洵大惊失色。
盖他想起自己虽恨极这位“铁扇书生”,但他究竟是为了外祖惨死而报仇,这样的死,实在无谓,他正想出手阻止,但武当掌教却出手更快!
可是比武当掌教更快的,居然还有人,只听得半空中蓦地响起一声大喝:“狄大侠,你会死不瞑目!”
随着这声大喝,两条人影,疾如飘风,泻落场中。
“铁扇书生”狄英耳闻这番惊心之言,不期而然垂下右手,目光一扫发话阻止自己的人,一个是七十余岁,身穿紫袍,须发皆白的老者。
旁边却站着一位英气勃发的玄衫中年剑士。
这二人不是别人,竟是名满武林的长安“无影一字剑”陆定及“玉剑公子”陆浩父子。
而这时纪昭洵一见陆氏父子,神色也不禁一变,知道麻烦来了,他虽不知那老者就是“无影一字剑”,却与“玉剑公子”有一面之识,不由暗暗皱盾。
却见“铁扇书生”狄英已惊呼道:“原来是陆大侠驾到,不知陆大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无影一字剑”长笑一声道:“老朽此来是专程追踪这小子,想不到会凑上这场热闹,现在老朽可以告诉你狄大侠一件事,杀害‘落魂双铃’白乐山的并不是别人,却就是他。”
说着一指纪昭洵。
此言一出,满场皆怔,“铁扇书生”狄英更是一愕,纪昭洵忙喝道:“胡说!”
哪知“无影一字剑”却并未理会纪昭洵,依然对狄英说道:“现在你狄大侠知道杀死白大侠人的就是他,会不会自裁?”
一听此言,“铁扇书生”完全会意过来,蓦地发出一阵凄厉的长笑道:“狄某恭领陆大侠指点迷津,不错,若非你陆大侠点明,狄英当真死不瞑目——”
说到这里,狞厉的目光立刻紧紧盯住纪昭洵道:“好小子,想不到你还有这番心机,杀了白乐山,人死无对证,再伪托别人杀害,把十八年来的铁案翻覆过来。
“哈哈哈,老夫早已料到你身有杨家血统,不会把纪大侠惨死之仇,系于心怀,今天老夫差些受你愚弄,不杀你,何以谢助拳同道,打!”
他心怀激愤,语落身动,双掌猛推,就向纪昭洵当胸劈去。
这时场中的武当掌教及“百蝶神剑”等都呆了,这种复杂的纠葛及形势,使他们不知怎么措手。
尤其“无影一字剑”的这番话,几乎完全否定了纪昭洵刚才公开宣布的声明,更令人不知哪方面的话实在,令人有莫知所从的感觉,故眼见“铁扇书生”双掌怒劈纪昭洵,竟没有人出头阻止。
纪昭洵眼见来势凌厉,心头一凛,这刹那,激起心底抑制已久的仇火,岳阳城外夜袭,终南纪家庄中对方*迫母亲自裁的新仇旧恨,立刻涌入脑际,他猛吸一口真元,正欲施出少林方丈百智禅师的三式掌法展开反击硬抗,却意外地见“无影一字剑”陆定长须飘拂,竟举袖一横,挡住狄英掌势,沉喝道:“且慢!”
“铁扇书生”这一掌已聚上十成真功,激怒之下,立意一举击毙纪昭洵,蓦见陆定插手阻止,顿时大感意外,慌忙敛气抽手撤招,讶然喝道:“陆大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小子不该杀?”
“无影一字剑”沉声道:“该杀,只是请狄大侠能让陆某一步,今天不但陆某要找他,还有别人要找他!”
“铁扇老人”立刻明白过来,原来“无影一字剑”要代白乐山报仇,心念一转,觉得自己乐得袖手旁观,于是拱一拱手道:“陆大侠既然如此说,就请处置!”
说完退过一边,“无形一字剑”陆定立刻目射精光,注视着纪昭洵冷笑道:“小子,你心太狠,假传丐帮竹节传讯,竟谋杀了白大侠,现在老夫要向你讨还公道,还有丐帮帮主也欲究问你冒名之罪。”
话声方落,三幢竹棚外边,蓦地窜出八条人影,疾掠场中,把纪昭洵等一干人包围在当中,赫然是八名破衣百结,蓬首垢面的叫化子。
纪昭洵眼见这些丐帮人物接着出现,心中又是一凛,只见其中一位目如闪电的老叫化向武当掌教、“铁扇书生”、“百蝶神剑”等一抱拳,道:“丐帮想暂借这个场子,子断一下家务,尚请各位高人退让片刻。”
武当掌教眉心不由微微一皱,沉声道:“于帮主,此地是三湘杨大侠召开的会场,你这么做,不嫌过分了些?”
敢情那目如闪电的老叫化子正是当今的丐帮帮主。只见他哈哈一笑道:“掌教真人,你这么说,我化子可担待不起,现在请问杨大侠,愿不愿意暂借场子一用。”
“百蝶神剑”知道这位当今丐帮主“千臂神丐”于焕是出名的难缠人物,闻言心中不由嘀咕。
他对纪昭洵并没有多大好感,这是因为自己儿子不顾家庭父训,竟与仇家女儿成婚,搞得十八年来杨家堡鸡犬不宁的关系。
可是眼前因纪昭洵知道自己儿子杨逸尘的下落,势不能不暂时顾全他的安危,以便追查下落。
更何况纪昭洵刚才宣布的消息,间接关系着杨家声誉及清白,若袖手不顾,无异推翻了纪昭洵为杨逸尘所作的辨白!
在衡量了利害关系后,“百蝶神剑”觉得不能不为纪昭洵挡一挡,于是沉声,道:“三湘杨家靠的是朋友,帮主吩咐,老朽本不敢违命,但今天情形特殊,敢请帮主是否能先告知借场了断何事?”
于帮主长笑一声道;“杨大侠,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陆大侠已经说过,我化子是冲着这姓纪的小子而来,你杨大侠若肯卖个面子,化子以后再谢,否则,化子立刻退出君山,嘿嘿,不过只要姓纪的小子一下君山,我化子照样要剥他的皮!”
纪昭洵觉得自己不能再沉默了,他自觉不能再替杨家惹上这层麻烦,立刻接口对老化子道:“前辈原来是名满天下的于帮主,小可并末杀害‘落魂双铃’白大侠,而且刚才已经宣布过凶手另有其人,帮主若是坚持昧于事实,恐怕就是杀了区区,也无法使已死的白大侠瞑目。”
于帮主目光闪电冷冷道:“你小子不必辩,至少,你冒名本帮弟子,假传竹节秘讯,是错不了吧!”
纪昭洵黯然一叹道:“不错,小可只是为了追查真相,刷清家父冤名,前辈应该原谅才对。”
“哈哈,原谅,以本帮家法,冒充本帮弟子,假传竹讯,就此一点,就该受戮头之刑,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纪昭洵剑眉一挑。冷冷道:“若白大侠未死,帮主恐怕不会如此震怒吧!”
于帮主狂笑一声道:“小于,你说得对,可惜白大侠死不能复生,我花子与白大侠有刎颈之交,今天只有拿你人头去祭灵。”
纪昭洵凄厉地大笑一声道:“帮主不怕真凶窃笑,白大侠死不暝目?”于帮主厉声道:
“白大侠隐居之处,除我及陆大侠外,根本无人知悉,除你暗逞心机探悉之外,还会有谁能找到……”
话声未完,纪昭洵长叹一声,截口沉声道:“本来小可不愿将线索说出,以免惊动真凶,以来日侦查,陡增困扰,现在小可不能不说了。”
话声一顿,倏对武当掌教问道:“道长寿高德劭,小可有一事相询,不知道长能否指导迷津?”
武当掌教道:“少侠请问,贫道当尽知而言。”
纪昭洵问道:“当今武林中,以箭作暗器,而且以此成名的,有哪几位?”
武当掌教一怔,道:“是剑?还是箭?”
纪昭洵道:“是弓箭之箭。”
武当掌教皱眉道:“少侠这问题问得太广,施用箭作暗器的武林人物,不知几许,贫道该指出哪一位?”
纪昭洵忙道:“晚辈只是问对此道有超类拔萃工夫的名家有几个?”
武当掌教沉思片刻之后,才道:“若指对此弓箭一道有异常成就的人,江湖中只有四位。”
“哪四位?”
“川南的‘穿云神弩’冷欣,川北的‘百步穿扬’郭文风,这二人在武林有川中双神箭之誉,另还有专以甩手箭作暗器,以三星夺月手法驰誉扛湖的北京李三仪,以飞蝗手法驰名的江南展无畏,除此四人外,余皆差上一筹,不胜枚举。”
纪昭洵点点头,倏对于帮主道:“武当掌教已列举嫌疑人物,小可不再多言,现在请帮主看证物。”
说着已从腰囊中掏出从白乐山尸体上取下的那支血迹斑斑的铁羽短箭,双手送出。
于帮主接过,凝视间,纪昭洵接着又道:“白大侠就死在此箭之下,假冒贵帮弟子,伪传竹节秘讯一事,小可不敢推诿,但若帮主允许以功赎罪的话,小可愿在一年之内,追出元凶,向帮主交代,以功抵罪,现在小可尚有要事在身,告辞了!”
说完,抱拳向在场的高手罗圈一揖,雍容堂皇而退。
他这份侃侃而言,无畏无惧的气度,使在场所有人不由心慑,一时之间,竟没有人出声阻拦,目送他飘然而逝,君山大会时因他这一来,草草而终……
纪昭洵一下君山,立刻心急似箭,直奔少林,他心悬母亲,又急于把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