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逃-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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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白衣束发,轻袂笼风,静静而立,画中剪影一般精美。阳光在那白衣上倾了满身晶辉,短暂间亦如透明琉璃,望去时,视线竟有些不清了。
慕半依不得不眯起眼。脑中的千思万绪,最后只汇成两个字:是他。
是她……
花谢落红尽尘没,情愁不断何寄所。
上回一语落下,她便逝尽水朦雾色中。而今,那张姝美的容颜竟重新出现在眼前。
他眸光轻颤,一时间,原本平静的神魂仿若遭受花雨淹袭,恍恍惚惚间惊起悸动。可当目光接触,秋水连天一般,又恢复清醒。只是予她,默默凝视,散发着明润柔和。
二人默不作声,而小童瞧见慕半依,若有所思一阵儿,突然打破气氛,脱口指道:“是你!上次在茶庄撞到我家公子的人!”
于是二人纷纷一惊。慕半依敛眸断开视线,而他依然注视过去,眼神中带有几分诧愕。原来,在赋逸山庄并非他们第一次相见,早在之前,更久,他们曾擦身而过,可自己却未曾留意。
如若那时候,知是她……
一缕遗憾像叶尖似的挑过心头,他忙轻叱:“笙儿,不许无礼。”
笙儿抿抿唇,不再开口。
见他们走近,慕半依也站起身,想到方才小童一言,有些尴尬道:“我……上回在茶庄……是我一时不小心……”
稍后抬眼,发现对方正微笑望向自己。那目光仿佛春风所化,投来便有暖意上身。
慕半依不由得一怔,看着面前就像温玉暖月一般的男子,容颜明净无暇,精致难喻。只不过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似气血不足。微风中,雪袂轻飘,更显弱不胜衣。
“小姐!”刚才一幕,翠菱几乎吓得魂飞魄散,隔过半晌才恢复意识,连忙上前。
而他也留意到对方身旁还站着一名瑟瑟颤抖的女孩,手握一个破烂花篮,满脸不知所措。
他环视一下周旁,马上了解到情况,温言问:“方才有没有受伤?”
那清和如水的目光,流溢着莫名柔动,瞬刻将心底的惧怕抚贴平整。女孩在他注视下,身体逐渐不再颤抖,点头。
翠菱也一旁疾问:“是啊小姐,你有没有哪里伤着?”
慕半依被她慌里慌张地审视个遍,只觉浑不自在。斜眼瞄向白衣男子,正从袖中掏出一块绣工精美的绢帕,弯下身,为女孩轻轻擦净脸上的泥污。
他眼波柔暖,动作细心,白致的脸容上没有丝毫嫌弃与轻蔑,亦如饮水般做着世间最寻常不过的事。煦阳下,一身白袍被镀染层淡淡光晕,让人一眼即看出那布料质地上乘,做工考究。而他在光晕中,恍若华莲绽放,清贵无比。
此刻,慕半依竟怔怔看入了神。
女孩也是一脸呆然,记忆里,那些富贵的公子千金向来视她如泥垢,态度冷漠。而眼前这个人……那帕子真漂亮真精致,想来一定很贵吧,可惜现在却因她而染上污渍。
抬起头,那太柔的目光中,且还夹杂了淡淡怜惜。女孩脸蛋倏然一红,垂下眼来。只觉对方高贵不可染,反怕自己弄脏了他,退后一步,嗫嚅道:“公,公子……”
他见状一笑,收起帕子,转看笙儿。
笙儿叹气。显然对自家公子做的事早已习惯。从袖里掏出东西。
女孩接来一瞧,竟是块闪亮亮的银子。
扫过地上被踩烂的花篮,他开口道:“今日你卖的花篮,都算我买下了。”
“可是……”女孩双手托着掌中之物,不止颤抖,仿佛那是比生命还贵重的东西。别说几个花篮,就是十个,二十个……甚至多到数不过来。不仅够她生活温饱,日后还能买药给娘亲治病。
激烈的情绪在眼中跳跃,但女孩最终摇了摇头,拒绝道:“我娘说过,银钱都是得来不易。这些钱太多了。公子,我不能要……”
他微笑,似带动周围一片光华,在身边流转:“既如此。它可以买多少花篮,你亦算清算好,将来慢慢还我便是。”
“咦。”女孩出声。想了想,顿觉得这个方法不错,眼露兴奋,“好。那今晚我回去告诉娘亲。明日起,就给公子送来。”
他笑道:“不着急。届时你就到石南街的瑞安丝绸庄。我是那里的当家,安逢然。”
一脉光照下,他脸如琼玉,身如暇雪,被流辉所萦绕。女孩看在眼里,竟脸红地点点头。
慕半依看后欣然,准备转身离开,岂料却牵动了安逢然的视线,不由唤道:“姑娘……”
慕半依回首。他从地上捡起什么,趋步跟前:“你的簪子……”
慕半依一瞅,确是自己的簪子。方才情急下掉落,前段已经折断,连珠花上镶嵌的珠子也不知丢到哪里去。不免淡淡叹气:“反正也坏了,丢了吧。”
当她抬起眼,安逢然不由得怔愣,如此接近的距离,才看清羽睫下那一双宛若初辰明曦般的瞳眸,清莹而晶澈,仿佛能乍亮尘世,映入万物,却又能在一记淡淡笑意下,将万物抛之脑后。
为何,会有这样一双眼呢?
又有什么,能够让她记挂心头?
当日在海棠园相逢,只觉花美天艳,却不及她容颜半分。那轻轻一句,便知心境,击撼到了神魂。从此心中百转千回,每当合眸,脑海里总能浮现她离去的倩影。
“姑娘。”见对方又欲转身,安逢然默然垂眸,仿佛遮住了某丝留恋,“我们,还会相见吗?”
慕半依诧异,一时间,心跳有些失节奏。别过脸道:“会,会吧……”
安逢然听完,眸光隐隐晃动。就这样手拿一支簪,如同嵌入画中般地静立凝望,看她被人搀扶入轿,最后,消失在自己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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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王府,慕半依便一阵花香沐浴。之后纱衣披身,那一头长发还未完全晒干,她就已经躺在床上,若有所思。
原来他的名字……叫安逢然。
其实在对方与女孩对话时,她就暗暗记下这个名字。也不知是机缘还是巧合,他们竟然经过了三次相遇,本以为今天亦如曾前,一眼一望,彼此间无任何对话,然后擦身而过。
可这一次,他主动捡起她的簪,喊住她,问今后是否还会相见。
这代表什么?
蓦地,一股不可名状的感觉掠过,慕半依手捂胸口,好似欢喜,又似期盼。只觉他温雅犹若幽谷兰花,光是一想,就让人感到心静神宁。
翻过身,慕半依目睁床顶,嘴里不由念道:“瑞安……丝绸庄。”
三日后,一顶兰布小轿停在瑞安丝绸庄的门前。
雪肌柔嫩的玉手轻轻伸出,在粉纱袖衬托下,宛若一片花瓣吐馨绽放。
“小姐,你想做新衣裳,直接叫张总管派人为你量体裁衣不就好了?”据翠菱所知,最近小姐可是极不爱走动的。
慕半依恍若未闻,只抬头看向牌匾上一行清秀飘逸的字迹,脑海便情不自禁浮现他白衣纤雅的身姿。于是短短几个字,竟觉越看越顺眼。
“瑞安丝绸庄……”今天对方指明来这里。翠菱本还奇(…提供下载…)怪,但此刻看到牌匾上的名字,熟悉异常,念了几遍后,方反应过来,“这家店,不是上回那个……”
她突然一脸狐疑地瞅向慕半依:“小姐,你不会是来看那位安公子的吧?”
慕半依眼皮跳动,假意清了清嗓子,才光明正大道:“我只是来挑选布料,之前那家店做得又老又土,实在不合我心意。”
翠菱想她眼光还真是挑剔。不过又转念记起,这瑞安丝绸庄在京都虽称不上最大,但也是数一数二的名店。光从门面筑建看去,就显得精雅气派。
慕半依跨过门槛,便见里面有年轻女子,也有浓妆老妇,正三三两两地聚一起挑选布料,旁边有店内伙计招呼,一律青帽衫衣,看去干净利索,而那件短衫穿在身上显得格外柔亮,想必布料也是不差。从构建到人衣穿着,均是不俗,十分体面。
想到背后经营的人,慕半依心中好感更甚。而此时店内几名伙计正忙,柜台前一名约四旬左右的男子见来了客人,还是生面孔,不禁笑脸迎前:“姑娘这边请,我们店内有各种布料成衣,款式新颜色多,今天还刚好进了几匹新缎子,姑娘可以瞧瞧有没有中意的。”
在他引领下,慕半依来到一个长方形台前,上面紧紧密密排列着各种颜色新亮的缎匹,后面墙壁也垂铺上等彩绸,而右边的红木衣架上则挂着诸多成衣。实在云蒸霞蔚,眼花缭乱。
慕半依视线略受冲击,暗想自己幸好不是来买衣服,否则非得挑花眼。可悄悄环视过四周,却不见安逢然的身影。一时心下踌躇,不知是该询问还是该离开。
芊芊玉手在缎匹上流水似的拂过,而她若有所思,以致动作停了,思绪却未停。
店内男子一瞧,以为她选中,开口笑道:“姑娘好眼力,这款正是蜀锦里的雨丝锦,前些日子才从北乐国运来,穿在身上轻盈舒适,用作夏衣的料子最合适不过。”
“呃……”在对方诚挚的介绍下,慕半依有点不好意思,急忙将手缩回。
与此同时,遮垂内堂的一扇竹帘突然被人掀开,响起道清脆声音:“任伯伯,我送完花篮要走了。”
慕半依循声望去,对方竟是她之前救下的那名女孩。梳着两个团子髻,一身干净的小褂裙,此时满脸灿笑,活像颗莹莹发亮的水晶果。
正招呼慕半依的男子转过头,赶紧笑道:“好好,路上慢着点。”后又想起什么,“你先去那儿坐一会儿,我给你拿点糖饼。”
女孩嘻嘻一笑:“不用了,刚才公子为我准备了好多,还让我包回一些带给娘亲吃。”边说边拍下小布兜。
任伯笑呵呵着点头:“行了,下次你来再说。”
女孩从他脸上移开目光,结果却接触到慕半依略微诧愕的眼神,先一怔,随即小眼眯成月牙,朝她福个身:“小姐,我走了。”
“哦……”慕半依有些反应不及。直至她离开。心里才涌现一股说不出的情绪,好像放下什么,变得轻松。
任伯惊咦声,没想到她们竟认识。正要开口询问,可刚才陪女孩一同出来的人已经抢先:“是你们。”
慕半依瞧去,原来是安逢然身边的那名小童。
笙儿走近,朝她俩打量一遍,才问:“你们来见公子的吗?”
对方态度冷淡,慕半依倒有些不愿承认了。心想这小子还记着上回她在茶庄撞人的事。
岂料笙儿紧接道:“我家公子正在后院,你们进来吧。”
慕半依听完想了想,便顺势应声,随他走进内堂,内堂后还有一扇小门,推开前,笙儿突然看向翠菱:“我家公子不喜人多,你先留在这儿,自有茶点伺候。”
“什么?”翠菱被他似带命令的语调一激,燕眉倒竖,“这怎么行,让小姐一个人进去,若出现何意外……”
笙儿立马收回手,不冷不淡道:“我们公子只见想见的人,闲杂人等就不必了。”
“你,你家公子难道是皇帝老子不成,这么大架子!”翠菱瞪圆眼。
“翠菱,说话怎可这样肆无忌惮。”慕半依偏头呵斥一句。
只见想见的人,难道是指自己?
被翠菱瞪去,笙儿脸上终于挤出微红:“公子不宜多讲话,刚才见过巧莲,这会儿本正该休息……”
巧莲?想来就是那女孩的名字吧。慕半依禁不住喟叹:“安公子真是个好人。”
“这是了。我们公子向来宅心仁厚。”笙儿回答得理所当然,但不知想起什么,神情又转变得黯然。
慕半依抿下唇:“既然如此,还是让安公子好生休养,我就不做打扰了。”
笙儿一听,恢复冷态:“你人都已经来了,进去便是。否则日后若被公子知道,定会责怪于我。”
慕半依略微无奈,感觉这小子的性格还真是别扭啊。不过与其说怕被责怪,倒不如说是他怕对方动气伤身吧。
能有这份心意,便也不在乎他对自己态度如何了。
“翠菱,你先在这里等我。”慕半依吩咐道。
翠菱眨眨眼,其实经过上回一幕,她对安逢然也是心生好感,并不担忧对方会做出何逾越之事。只是刚才受那随侍几语,心中颇不服气。
此刻听慕半依发话,她只好又瞪了笙儿一眼,才悻悻道:“我知道了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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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情丝
笙儿轻车熟路地领路。进入后园,先经过一小片花圃,又穿两道石拱门,方来到内院。
平时这里极少有人出入,便是丝绸庄的几名伙计也不敢随意打扰。青灰色的砖墙围筑,边上种着些小花小草,衬得气氛十分幽静。因此走在半途,便闻得一缕琴音托风送来,宛如琤琤流水,清灵拂石,无限延展,铺泻满园。迎面有花瓣飘过,香得沁人,一路走下来,只觉徜徉水花之间。
待临近几步,琴声却一转,仿佛流水卷花去,幕垂月悬,绵荡而略带惆怅,透出深深的追忆思念,让慕半依情不自禁想起那一双清忧的眼。
听见琴音,笙儿突然脚步加快,推开院门。
干净宽敞的小院,只栽了一株桂花树,无数星点嫩黄由枝头飘落,倾雨一般,掩着树下的抚琴男子。
芳树降花,衣香若梦。
“公子,你怎么没在屋里休息?”笙儿担忧地跑上前。
琴声倏止,安逢然抵唇咳了几声,才道:“刚刚我觉得有些气闷,实难入眠,所以就想着……”
眼角映入一影,安逢然突然敛声,转过头。看到她静静站在门前,长发与裙裾似融为一体地飘扬,仿佛前一刻,她才乘风归来。
“公子,既有客人来,我去准备茶点。”多少年的陪伴,予他,笙儿怎会不知。这几日公子总有些神情恍惚,深夜也在弹琴,一切,似乎都是从赋逸山庄回来后开始。
而三日前遇到她,那双眼比以往更添忧思。
笙儿走后,二人竟相顾无言。稍后,慕半依笑了声:“安公子。”
眼波轻破,安逢然这才如梦初醒,起身而立。那落满衣的桂花瓣则轻飘飘的洒了一地:“怎么,姑娘会……“
花树下,他一身白衣似雪,亦衬得面容白致似雪。柔美乌发以环束肩后,正随风横飘,半空中,就像一条震撼人心的墨带。
尽管炎热夏末,他却披了两层衣,看去依显孱弱如斯,仿若下个瞬间,就要被强烈的阳光蒸发掉。
慕半依感觉胸口不太舒服,予眼前人,似疼似惜地,又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