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扬婉兮,清穿-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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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这场雪来得凶猛,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天,往往是地上的积雪还未融化又下起更大的雪来。今天好不容易停了,却是比前几天更加寒冷,洌冽的如透骨的严冬。
大胆轻狂的时候也曾在半夜睡不着觉时打的穿过半个城市去吃最喜欢的麦记锅巴粥,但这里是守卫森严的皇宫,像她这样的宫女怎能随便走动,一个不留神就可能会惹出事来,电视上不都是那样演的吗。
可是漫漫长夜,孤枕难眠,难道就这样站在月下喝西北风吗?
忽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上心头,她要夜探皇宫。
出了定嫔的景仁宫清扬专挑僻静的地方走,因为以前并没有到故宫旅游过,所以并不知道里面的构造,只能在暗处随性而行。兜兜转转晃了好大一圈竟相安无事,偶尔碰到巡夜的侍卫也是有惊无险,清扬的胆子顿时大了起来。途经一间黑灯瞎火的宫殿时,她没有绕走,而是停了下来,借着月光她看到“上书房”三个烫金大字赫然挂在上面。
上书房,专供皇子们读书的地方。清扬觉得没什么看头便转身欲走,就在她回身的一刹,眼角撇到上书房南面窗下有个东西在摇窗而入的月光下闪闪发光,她一时好奇又折了回去。
清扬走到泛光的物体旁边,借着月光发现竟是一个硕大的西洋乐器,外貌与现代的钢琴颇为相似,只是看上去略显笨重,也没有钢琴的造型精致好看,而刚刚她看到的闪着银光的东西就是台架上放着的银色小锤,估计是调音用的。
清扬指尖在键盘上轻轻碰了几下,声音高低有致,节奏如出名琴,虽没有钢琴的优越清雅却是别有一番风味,没想到清朝的钢琴就到这般水平了。
轻轻地抚着这架古钢琴,清扬的眼角变得湿润起来。
第一次见他是在学校的琴房,偌大空荡的房间只有他一个人,悠扬动听的音符在他修长的指尖流淌,声声撞击着她的心。她在门外听得如痴如醉竟没有注意他已经起身来到她的面前,“要我教你弹钢琴吗?”这是他跟她说的第一句话。
清扬在古钢琴前的锦凳上坐了下来,用手指试了试音便慢慢地弹了起来,弹的是他教她的第一首曲子,聂风和孔慈与美得令人炫目的萤火虫一起飞舞时放的那首歌。身边的萤火幻化成天边的星星,他坐在她身边陪她看萤火,长长的头发弄痒了她的耳垂,他伸伸手,那把一直在他手里的扇子在一片闪亮中勾勒出一道金黄色的光。他眼睛里面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她的嘴角挂着掩不住的幸福。那样美得令人炫目的幸福。
月亮亮,众星伴随
快看看,满天星泪
日一对,夜一对
萤火一对对
夜静静,众星伴随
雨细细,有风相聚
来一对,回亦一对
落花一对对
问萤火,照耀谁
不怕累,怕孤独睡
扑翼飞去。在长空里
有什么不对
雪地冰天也不对
好不容易弹完,清扬已是泪流满面。
这首曲子她总是弹不好,断断续续,偶尔甚至会断节跑调,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通这首曲子。子清教了她无数遍但她没有一次能完整无误地把它弹出来。记得有一次他气急败坏地冲她大叫:“你要是再弹不出来我就不要你了!”但是后来他还是要了她,虽然她自始至终都不会弹这首曲子。
在这三百多年前的清宫中竟然也能找到与现代相关的东西,还有与他有关的记忆,或许老天是让这些东西来打发她在宫中寂寥的生活吧,也让她在记忆中备受煎熬,或许这就是惩罚。
因为昨夜很晚才回去睡觉,所以第二日清晨清扬起晚了点,眼睛也因为落泪而变得红肿,像是挂在眼皮上的两个小水袋一样。
景仁宫西暖阁中定嫔娘娘坐在榻上正在做女红,榻上香檀木案几上的金兽香炉内焚着沉香,淡白的青烟如春风拂柳,丝丝缕缕飘荡着,盈满了整个屋子,暖融融的。
清扬见暖阁中只有定嫔娘娘一人,便唤了声姐姐。
定嫔抬头笑嗔了她一眼:“小懒猫终于知道起床了。”
清扬笑了笑,眼睛眯得比以前小了很多,她也不顾忌,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在定嫔的旁边坐了下来:“姐姐,你都不到别的娘娘宫中去走动走动么?”
穿到清朝的这些日子清扬发现定嫔每天只是在宫中描样子,绣花,从没见她出过宫门或是到别的妃子宫中走动,除非是特别的日子。她记得看清宫戏的时候那些妃子吃饱了没事就逛御花园,或是一帮女人坐在一起有说有笑。不过那些人大多是面和心不合,说不定哪天对着你笑的那个人就在背后捅你一刀。
“你这丫头,病了一次倒糊涂了,明知道我不喜到处走动还多上一嘴。”虽是带点嗔怪的语气,但她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悦耳动听。
“每天呆在宫中做女红要闷出病来了,这景仁宫也没什么可玩的。”
定嫔突然停下手中的针线,幽幽地望向暖阁紧闭的那扇窗:“本来还有它陪着我闹腾,现在没了,倒真有点冷清了。”
清扬顺着她的视线回头一看,只见雕花窗棂下的梨木长桌上放着一个金镂鸟笼,空荡荡的,已经不见了鸟儿的踪影。
“皇上赐给姐姐的金丝雀儿?”看她痴呆的神情估计康熙送给她的。
定嫔似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唇角露出淡淡的微笑,如四月拂面而来的春风让人暖意融融。
“他说我的嗓音像金丝雀儿的叫声那么好听。”
犹记得那晚没有月亮,没有游云,万里一碧的苍穹,只有闪闪烁烁的星星,宛若无边的蓝缎上洒印着数不清的碎玉小花儿。他将她揽入怀中,在她的耳边低语道:“做朕的金丝雀儿。”那一刻的幸福就像夜空绽放的焰火,美丽绚烂,却又短暂,稍纵即逝。但那种心跳的感觉让她无怨无悔,也陪她度过了无数个独守空房的夜晚。
今生怕是再也不能躺在他身边了吧,他已经将她遗忘了,在这寒冷的深宫。
“姐姐,皇上有多久没来了?”清扬见幸福痛苦交杂着在她的脸上出现,开口问道。
“多久?我也不记得了,在这后宫之中若是数着过日子便会觉得度日如年,倒不如懵懵然,一生也就那么过去了。”定嫔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已经变得淡然若定。
粉妆宜面玉搔头,深锁春光一院愁。
皇宫的高强红瓦将这些如花般美丽的女子囚禁在里面,外界的喧嚣繁华自此便与她们无缘,她们每天做的就是在深宫中等着那个素未谋面富有天下的男子,运气好一点的或许可以一朝得宠,但那恩宠却如昙花一现,瞬间消逝。运气不好的便只能在这巍峨的皇城中孤独终老,到死的一刻还在期待着那一生都不会来的幸福。
清扬不知道她应该为定嫔感到高兴还是悲哀,高兴的是她不是最悲惨的那一种,起码她曾经拥有一瞬的绚烂,悲哀的是她竟然爱上了皇上,一个天下间拥有最多妻妾的男人。
被皇帝爱的女人不幸,爱上皇帝的女人更不幸。
定嫔,定嫔,清扬忽然一拍脑袋,原来是她,历史上的定妃,只是康熙在位的时候她还没有晋为妃子而已。
“姐姐总有一天还会见到皇上的。”清扬记得定妃有一个儿子,但是现在的定嫔并无子嗣,所以康熙应该还会临幸她。而且她是康熙后妃中寿命最长的妃子,这恐怕也与她与世无争,淡然若定的性格相似吧。凡事都看得开放得下,便没有什么烦恼了。
“皇宫中不断有年轻貌美的女人进宫,在加上宫中已有的妃嫔,皇上就算每天见上一个怕也要好长时日才能轮上,何况他已经把我给忘了。”她的脸在案几上金兽香炉内飘出的若有似无的青烟中美得令人窒息,这般美好的女子。
初春时节,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御花园内春意盎然,在亭上远远眺望,太液池堤上绿柳成荫,松柏森森,耸立在覆盖着金色琉璃瓦的无边宫殿中,如冷寂的哨兵般静视岁月流转。
池边小亭内一个体态娇美,面容淡定的女子斜倚栏杆,眺望着眼下的意气焕发。她身旁站着的宫女看着御花园美不胜收的奇景是满心欢喜,一双清水明眸滴流乱转,却是顾盼生辉,如明珠般亮丽。
“姐姐,你看御花园景致多好,若是窝在宫中浪费了这大好韶光真是可惜呢。”清扬高楼大厦,水泥汽车见多了,从未见过如此美得令人砸舌的春光,天蓝水绿,草木青翠,所望之处皆是鸟语花香。
“就你爱这热闹劲儿,偏生拉我一起跟你在这杵着。”定嫔很久没到御花园走动了,今日见到这风景如画的春色也是心头一动,嘴上却不肯饶了清扬。
“哟,这不是我们的定嫔娘娘吗,怎么今儿个有闲情逛御花园了,不呆在景仁宫捣弄你那金丝雀儿了?”
清扬回头一看,见一个身着淡紫妆花百蝠缎袍,雍容华贵,容光照人的妃子将手搭在身旁宫女的臂上,迤逦朝这边走来。
“惠姐姐。”定嫔娘娘对她的冷嘲热讽并不在意,微福了一下给她请安。
惠妃已经来到亭内,瞟了眼站在定嫔身边的清扬,媚笑道:“这宫女倒是命硬,在雪地里跪了那么久都没有被冻死,真是个做奴才的好料子。”
清扬见惠妃说话尖酸刻薄,心想她虽然在宫中地位极高,不好惹,却是个头脑简单的主,心里想什么嘴上全说出来了,倒是个放明枪的,殊不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在这深宫内院藏的越深别人越难捉摸,不过这样也让她省了不少心思,不用处处防着她。
只要在宫中做满二十五岁她就可以放出去了,可是若想在这勾心斗角的深宫内院平安待到二十五岁就必须跟这些后妃周旋,虽然定嫔把争宠的事看得极淡,但身在宫中便是别人的绊脚石,难保不会有人觉得她碍眼,欲除之而后快。定嫔是她在宫中唯一的依靠和温暖,她自要帮她留心身边的人,也算是有备无患。这个惠妃是不用太在意了,只要不惹她,顺着她,让她出出风头便无大碍了,心里也小小的松了口气。
“惠妃娘娘说得极是,上次是奴才不识抬举冲撞了娘娘,还望娘娘见谅。”清扬低首极为恭敬地说道。
惠妃见她低眉顺从,冷哼一声:“知道就好。”
说完她蔑笑着扭动腰身拾阶而下,朝一大片宫苑走去。
待她走远了,定嫔笑着对清扬说:“看来这一场病没把你弄糊涂,倒是清醒了。”
清扬莞尔一笑没有说什么,关于这些后妃的历史她并不熟悉,只知道点大概的情况,虽然也足够让她趋利避害,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在这人心叵测的后宫还是圆滑一点好。
作者有话要说:古钢琴是一种欧洲乐器,明万历传入我国,但受到“宠爱”却是在康熙时。
与君初见
乾清宫,鎏金凤翔大鼎内焚着皇帝特用的上好龙涎香,淡白若无的烟缕散入殿堂,如袅烟轻絮笼彻整个殿宇,每一口呼吸都是这龙涎的香味。
御案之侧两盏十二支通臂巨烛静静地燃着,将乾清宫照的一片亮堂。康熙用完晚点便坐在御案前掣着的一枝玳瑁管的紫毫批阅今日内奏事太监呈上来的奏折,拧眉下笔,八五八书房每一个动作都做得不露声色。
大殿悄然一片,燃着的巨烛忽然“劈啪”爆出一声烛花,打破殿内的沉寂。一直侍立在旁的李德全赶紧拿了烛剪将其剪掉,生怕这微小的声音惊了皇上。
剪完烛花他回到御案旁低首站着,一个青色宫服的宫女拿了盏茶走进殿内,李德全接过茶碗,悄无声息地将它搁在康熙刚好够得着的地方。
这时,敬事房的太监小六子捧着一个大银盘来到御案前,银盘内盛了几十块绿头牌子,在烛火的映照下莹莹闪着绿光,似是流转的碧水。每块牌子上都是用上好的墨汁写好的后宫主位的名字。
李德全见康熙盯着奏折没有反应,便轻轻地唤了声“皇上”。
康熙抬起头,眉宇间一片淡然。他随手拈了一个牌子却没有把它翻过来,顺手又把它扔回银盘内,重新看起折子来。
李德全看康熙的反应知道今天叫“去”,冲小六子递了个眼色,小六子意会,捧着银盘退出殿外。
李德全知道皇上今儿在朝堂上受了气,所以心里不舒坦,早早地便吩咐乾清宫的宫女太监小心伺候着,不得有任何闪失。所以此时当值的宫女太监都屏气凝神,面如青玉,不敢有丝毫动静。
乾清宫一片寂静,康熙看了好一会折子,眼睛有点发酸,便放下折子端起桌上已经换了好几道的茶,白釉错金茶盏在他修长的手指间映出殿内的亮光。
“什么时辰了。”康熙放下茶盏问身边的李德全。
“回皇上,已经亥时了。”
康熙站起身朝西暖阁走去,李德全跟在他身后招呼站在殿外的宫女太监到暖阁外候着。皇上批完奏折如果时辰尚早便会再看会儿书,帮皇上研磨的小太监早已将文房四宝一应事物准备好了。
今晚康熙却没像往常一样,他让司衾太监给他换上平常上布库场练武时穿的那身棕色缂丝剑袖武装便出了乾清宫朝,随侍的只有李德全一人。
夜沉如水,月儿穿行在云层里,穿行在布库场的烛影窗影里,银辉漫天飘来,天地之间如山涧溪流,潺潺不绝。
康熙在布库场内打沙包练拳,额上已经渗出豆大的汗珠。如水的珠儿在灯光的照耀下使他温润如白玉的脸庞添上了男子的粗犷和豪气。
布库场外隐隐传来宫人打更的梆子声,李德全对满头大汗的康熙说道:“皇上,已经亥正时分了,该回宫就寝了,明儿还要上早朝呢。”
康熙又打了两拳才停下来,接过李德全递上来的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珠。
两人出了布库场,李德全提着盏羊角宫灯在旁边给皇上照路,还不时地要控制步伐,不能走得太快也不能走得太慢。路过乾清宫东面的时候,康熙忽然停下脚步,李德全也跟着停了下来。
“你听到了吗?”康熙望着黑压压的宫闱若有所思地问道。
李德全心里只惦记着给皇上照路,哪有功夫听这宫内的动静,又不敢耽误了回话,只好如实招来:“回皇上,“奴才耳盾,并未听到任何声响。”
康熙静立了会,朝上书房走去,李德全赶紧提了羊角宫灯跟上去。
琴音越来越近,长长的韵音如细水长流,高低有致,明快中带着淡淡的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