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扬婉兮,清穿-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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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静立了会,朝上书房走去,李德全赶紧提了羊角宫灯跟上去。
琴音越来越近,长长的韵音如细水长流,高低有致,明快中带着淡淡的忧伤,传到心中绵绵地竟生出暖意来。但弹琴者对曲子似乎并不娴熟,所以弹得也不是很流畅。
只走了一小段路,康熙便来到了上书房院内。风露轻寒,上书房院前几株桂花开得极好,枝条悠然出尘,淡白泛黄的桂花隐在葱翠团簇的树叶间,溢出的清香飘满整个庭院。月色冷淡如霜,只显出迷蒙的轮廓,风乍起,花朵纷飞如雨,一朵朵散落肩头,晃动中又跌在地上,没入泥土。
李德全在康熙的示意下吹熄了手上的羊角宫灯,随着皇上拾阶而上,来到上书房门外。借着月光只见一个身着水绿色碎云镶滚氅衣的宫女正在弹琴,她指尖轻柔地在琴键上行走,悠长的曲调静静流淌,宽大的暗花碎云袖摆滑落在腕下,月光隔着窗棂清冷地散落在如雪的皓腕上,莹白得泛出半透明的颜色。髻上簪着的珠花簪子,上面垂着流苏,弹琴时流苏摇摇曳曳,晃出美丽的光影。
康熙目光怔忪,这琴声竟是真的。
近月前,他因想着台湾起兵造反,朝廷中能担当攻台重任的大臣屈指可数,便差人招姚启圣,谁知那姚启圣狂妄自大,竟鞭打他派出寻他的太监。朝廷正值用人之际他竟然如此不堪,正是气煞人也。
夜里想着那事只觉心中烦闷,便打开窗棂,让随窗而入的寒风醒醒心中的闷气。
那晚月色极好,残雪凝辉如霜影画屏,秋水映空,寒烟如织。忽然寒风中飘来一阵琴音,音色异样,曲调陌生,与宫中奏出的音乐完全不同,袅袅渺渺似是从遥远的天宫传来。但细听之下却无传说中天宫乐音的曼妙醉人,零零乱乱,跑调断节,倒像个外行人弹奏出来的。他唇角一弯,笑意袭上心头,暗想道:弹的真难听,天上的神仙水平就这样吗?这一笑心头的郁闷顿时烟消云散。
此后每隔几日便可以听到这飘渺的琴声,却是一次好过一次,不似头一回的那么难听,今晚听着是弹的最好的一次。琴声中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第一次去塞外时看到的繁星满天的夜空,像细碎的流沙铺成的银河,斜躺在青色的天宇上。草丛中此唱彼应地响着夏虫的唧令声,吹地翁像断断续续吹着寒茄。待他当了皇帝再到塞外时却没有了儿时的欢快和惊喜,看着漫天星宇竟生出寂寞来,仿佛天下间只有他是孤身一人。
“咚”,琴声戛然而止,康熙从迷思中醒来。
宫女如青葱般白嫩的纤指一收,撰成拳头搭在琴键上,娥眉微蹙,星目紧闭,像是在想下个调子该是什么。忽然如美玉莹光般灵动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复又弹奏起来,尔后再没有停顿,直至最后一个音符。
清扬食指在琴键上用力一敲,将最后一个音符完成。她长长地舒了口气,露出满意地笑容。
“今天只断了一次呢,也没有跑调。”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在像谁低诉。
“下次争取一次通过,加油!加油!”清扬轻轻给自己打了气便站起来要走,转身的时候却看到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站在门边,因为他背对着月光,清扬根本看不清他的容貌。她心里“咯噔”一跳,完了,被抓了,会不会像清宫戏中犯了错误的宫女那样被痛打一顿后贬到给人洗衣服的辛者库去?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清扬感觉那人似乎并无恶意,便想趁机逃走。
她笑意盈盈,娇丽尖削的脸蛋在月光下似出水芙蓉般纤尘不染:“我什么也没做,你也什么都没看到。”
说完也不等他开口便以她在学校时一百米短跑的速度夺门而去,康熙只觉一股清新淡雅的茉莉花香味自身边飘过,待回头时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她走了吗?”康熙似乎不相信一个女人竟会如此不顾形象地跑开,语带疑惑地问躲在门外阴暗处的李德全。
“奴才该死,没有拦住她。”李德全见康熙意犹未尽,肠子都悔绿了,早知道刚才应该拦住那个宫女的,只是她的速度也太快了一点吧,从没见过跑这么快的宫女。
康熙不语,缓步走进上书房,在钢琴旁边的锦凳上坐了下来,木漆锦凳上还留有她的余温,空气中也似弥漫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味。
“皇上,要不要奴才明儿去打探一下那个宫女的住处?”李德全跟了康熙二十几年,在揣测圣意这方面自是十分在行。
康熙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轻弹了几下,淡然道:“不必了。”
李德全心中纳闷,万岁爷今儿个是怎么了?以往只要他中意的女人必会把她弄到后宫,莫非这个宫女没那福分,入不了万岁爷的眼?可是看万岁爷的样子又像对她有点意思。看来圣意不可摸,他这只千年老狐狸也有看不透的时候。
上书房没有上灯,李德全怕康熙在黑暗中磕着或是碰着,便从衣袖中摸出火折子将手中提着的羊角宫灯点上:“皇上,夜深了,该回去了。”
康熙望了望雕花窗棂外的夜空,是很晚了。
李德全见康熙起了身便提在羊角宫灯在门口候着,康熙走到门边低头看脚下的门槛时,发现灯光下门槛的夹缝边上有个东西莹莹泛着白光。
“什么东西?”
李德全捡起地上的东西:“回皇上,是支羊脂白玉簪,怕是刚才那个宫女遗落下来的。”
康熙接过他手上的簪子,触手生温的玉簪素净无华,只雕着一朵盛开的茉莉花,似还在散发着甜甜,淡淡的幽香。
作者有话要说:小玄子华丽丽地登场了~~~~~~~~~
古钢琴是一种欧洲乐器,明万历传入我国,但受到“宠爱”却是在康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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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流水
自那晚碰到那个男子后,清扬就提心吊胆的,生怕哪天会有几个侍卫或是婆子来抓她这个半夜到处乱窜的宫女,况且那架古代少有钢琴不用想也知道是御用的,她却吃了雄心豹子胆去碰皇上的东西,用她凡人的手弄脏了那神圣的东西,岂不罪过。听月婵说在皇宫中坏了规矩可是大事,她这也算是坏规矩吧。
惶恐了几日,却风平浪静,相安无事,看来那晚的男子也是个通情理的人,只是因着天黑没看清他的容貌,日后见了面怕也认不出来。又静候了几日还是没有动静,清扬这才彻底把那件事给搁下了,只是再也不敢去上书房弹琴,看来那首曲子她注定是不能完整地弹出来了,心中难免有些失落。
定嫔还是像往常一样在景仁宫做女红,不过倒有几日会到御花园去逛逛,没了那金丝雀便似没了依靠般,景仁宫也显得特别冷清。清扬知道她一直惦记着皇上,宫中其他女人对皇上或许是为了名利地位,她却是动了真心,守着他送她的金丝雀儿在景仁宫等待那个已经将她遗忘了的男人。清扬有时见她望着空鸟笼怔忪出神便会郁结难消,一道宫墙,锁住了多少女子的青春和灵魂。
这日定嫔又望着空荡的鸟笼走神,月婵往香檀木案几上的金兽香炉内扔了几片沉香,原已变得极淡的香味顿时浓了起来,袅袅地将暖阁熏得馨香无比。
“主子,这鸟笼放在这碍事,奴才给您放储物间去吧。”月婵见定嫔经常睹物思人,看着心里怪难受的。
“不用了,就搁这吧,也占不了多大的地方。”定嫔语气淡淡的说道。
这时清扬端了盏泡好的玫瑰花茶进了暖阁,月婵看了看定嫔冲她递了个眼色。
清扬将茶盏放在梨花木圆桌上,笑着说:“主子,我瞅着外头春光明媚,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天气,我们去御花园逛逛吧。”
“成日就知道往御花园跑,你就不怕累着脚?”定嫔侧过头,眼中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黯然。
“在这景仁宫霉了一个冬天,当然得时不时到外头去晒晒,享受阳光的滋润。而且主子每次逛完御花园不都是心情舒坦吗,医书上说女人心情舒坦才不易变老,所以说多出去走走美容养颜,延年益寿。”
定妃见她又是养颜,又是长寿的说了一大摞,笑了起来:“逛个御花园倒让你编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理由,若是我不去,岂不浪费你编理由的心思。”
清扬也冲她笑了笑,眼角漂亮的弯着,仿佛天上的月牙儿。
因御花园正值繁花似锦的时候,加上今日阳光出奇的暖和,各宫的妃子都争相到御花园的观景亭,摆上几盘糕点,沏茶上几壶茗茶,享受这大好春光。清扬和月婵随定嫔到御花园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位妃子在那闲话家常了。
金黄琉璃瓦的观景亭旁种着的几株桃树满树烂漫,好似云霞,微风拂过,纷飞的花瓣迎风起舞,馥郁香气扑面而来。亭内的宫娥妃嫔浑身雅艳,云堆翠髻,珠光辉映,此情此景美得令人炫目。
定嫔看着亭内的宫娥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朝观景亭走去。
一个身着翡翠撒花洋绉裙的妃子先看到了定嫔。
“今儿个真是奇了,定妹妹也出来了。”那妃子笑着柔声说道。
其他宫娥妃嫔听到也都回过头来,定嫔笑着走进观景亭:“这么好的日子不出来怕老天爷都要生气了。”说完坐在了月婵给她搬过来的锦凳上。
清扬跟着月婵给这些妃子一一请安,便也认识了。知道才刚打招呼的是安嫔,坐在上座的有惠妃,德妃,还有近来最受皇上宠幸的通嫔。
“妹妹是该出来走动走动,除了年节能见上几面,平日里倒很少能见上你。”说话的正是德妃。
清扬知道德妃是雍正的额娘,也就是日后的皇太后,不禁多看了她几眼。
红地彩织如意团花锦开氅,映得一张鹅蛋脸如花树堆雪,虽是秀丽绝俗,却不像那惠妃盛气凌人。听她说话更觉温和,平易近人,清扬心中生出几分好感。看来跟她搞好关系并不难,若是定嫔能跟她拉好关系也能为她日后的宫中生活多添几分保障。
“说到年节眼下也快到皇上的万寿节了,这万寿节送礼可真是件大难事,年年都有那么多送礼的,皇上估计都看腻了。”安嫔说道。
“送礼对我们来说是难事对妹妹你可不算,这宫里头谁不知道妹妹每年送的礼都能对上皇上的心意,那些打赏的太监都已经轻车熟路了,恐怕今年也不会例外吧。”惠妃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巴不得她今年得不到赏。
清扬看了看惠妃,自上次在御花园见着她后,这还是第一次跟她碰上。
“所有的心思都花光了,今年还真不知道要送什么。”安嫔笑了笑。
“送礼这事心意到了就行,皇上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也不在乎那点事。”德妃淡然道。
“通妹妹这是第一次给皇上送礼吧,可要多花点心思。”安嫔笑着对一直没有说话的通嫔说。
通嫔脸颊微红,晕然如盛开的海棠,真真是如花美眷。
清扬看着眼前美丽娇羞的通嫔心中暗叹,康熙真是艳福不浅啊。
“我没主意呢,也不知道要送些什么。”通嫔羞怯地说道。
“通妹妹圣眷正浓,就是送一方帕子给皇上,怕皇上都会当宝贝一样。”惠妃语中带酸,还扬起手上的丝帕晃了晃,那丝帕乃真丝做成,柔软滑腻,虽不是薄如蝉翼却也极轻,惠妃一个不留神,那帕子脱手而出,还未落地便被刮起的春风吹了起来,轻轻地飘出亭外竟挂在了太液池边的假山上。
“啊,我的帕子!”惠妃惊呼。
“唤个太监或是侍卫来捡一下就可以了。”德妃说道。
惠妃却是等不及,生怕那帕子让风给吹走了:“那可是皇上赐给我的。诗翠,你去帮我取下来。”
“是,主子。”站在她身后的宫女诗翠福了一下便朝假山走去。
清扬见她身子单薄,还是稚气未脱,十四五岁的样子,便替她担心起来。这假山虽说不是很高,但也不好攀,一不留神便会掉到山下的池水中,况且那帕子还挂在陡石,更是不易取。
诗翠小心翼翼地踏着假山上的石块,一脚一脚往上攀,额上的汗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眼看着要够着丝帕了,一阵风过,那帕子在石上动了动又飘起来。诗翠心中着急,也顾不上危险,直直地往上一跃,丝帕是抓住了,人也掉到了水里。
观景亭的宫娥妃嫔异口同声地惊呼一声。
“我的丝帕!”惠妃却不管宫女的死活,依然惦记着她的帕子。
“香彤,赶快去叫侍卫来救人。”德妃镇定地对她的宫女说道。
“主子,我马上就去。”说完香彤便快步走出了观景亭。
清扬看着诗翠在水中扑腾了几下开始往下沉,想也没想便准备跳下水救人。月婵却在身后扯了扯她的衣角,示意她不要管闲事。
眼看着水已经没过了诗翠的头顶,她在水中拍打的双手也渐渐停了下来,清扬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扑通”一声跳下水去。
“清扬!”定嫔看清落水的人后着急地叫了起来。
“你小心点!”
康熙到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完安,见时辰尚早,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极舒服便没有立即回乾清宫,而是在宫中闲晃了起来。走到养心斋的拐角处时,只见一个宫女急匆匆地走来,差点撞在康熙身上。
“狗奴才,走路不长眼睛么?若是撞了皇上你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李德全怒骂道。
那宫女看清眼前的人后吓得直哆嗦,腿一软跪在地上:“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只是御花园有个宫女落了水,奴才一时找不着侍卫,所以走得急了点,请皇上恕罪!”说完她俯下身在地上磕了个头。
“李德全,救人!”
“是,皇上。”李德全见康熙吩咐,不敢怠慢,疾步朝御花园走去。
康熙从养心斋这边进了御花园,抬眼间忽然看到明媚的春光下一抹淡淡的水绿在缘雪轩那边一闪,消失不见了。他站住脚步,抬头望了望头顶的天空,碧澄的天空没有一丝浮云,偶尔有飞鸟从天际划过,却是不着痕迹。
杂树生花,繁花耀眼,莫不是幻觉。
李德全远远地瞧着水面风平浪静并没有人,便转身折了回来。
“回皇上,奴才没看到落水的宫女,怕是已经被救上来了。”
康熙点了点头朝观景亭走去。
此时的观景亭只剩下德妃,安嫔和通嫔,惠妃,定嫔都和她们的宫女各自回宫了。
德妃和安嫔犹沉浸在刚才的惊险当中,没有注意到朝观景亭走来的康熙,倒是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