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扬婉兮,清穿-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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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寅最见不得祖母伤心,赶紧给她抹眼泪:“孙儿不孝,害奶奶伤心了。”众人也忙来劝解,老太君这才停住了。携了曹寅来到炕边,在炕头上坐了下来,尔后捧着他的脸细细地瞧,不禁皱了皱眉:“我怎么瞧着比上次回来的时候清减了许多,莫不是京城的下人照顾不周?下回让你爹给你找几个妥当的。”
孙氏许久不见儿子,也是满怀伤感,但碍于老太君在场,怕惹得她再伤心,只好忍着强笑道:“怕是上回的伤给闹的,这孩子到底是离家远了。”
老太君心疼,问道:“身子好些了吗?”
曹寅拍着老太君的手笑道:“老太君,娘,你们看我不是好好的吗?身子骨结实着呢。”
老太君见他虽清瘦,然观其面色却神采奕奕,或是骑马的缘故,脸颊还微微泛红,人显得越发精神,终于展颜一笑:“光让我霸着了,去让你娘亲瞧瞧,她也必想你了。”
曹寅走到孙氏面前请了个安,又给在座的其他长辈行了礼,转至屋子右边时,见下座坐着一个娇俏人儿,他一愣,道:“水心,你怎么也来了?”算起来近一年没见到她了,竟出落地越发动人。香腮冰洁如雪,胭脂无染去粉饰,云鬓浸漆,青丝如瀑落玉簪,一双美目顾盼生辉,娇怯怯的,直让人心生怜意。
炕上的老太君笑道:“说的什么话,水心经常来咱们府上,见着她有什么奇怪。况且人家一个姑娘家,听说你下江南,眼巴巴跑来想见上一面,你倒像不欢迎似的。”
李水心听老太君说得露骨,又闹了个大红脸,忙解释说:“老太君说笑了,水心是跟着哥哥来看老太君的。”说完明眸微转,瞥了眼傲岸挺立的曹寅,又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
“我看醉翁之意不在酒,老太君怕只是个借口呢。”孙氏笑着从旁附和道。
曹寅见她们似是有意将他们两个牵在一起,立马明白她们的用意了。果然,老太君接下来道:“虽说你刚赶回来,但指不定什么时候会走,我就趁这会子大家都在跟你说件事。”
曹寅心中微惊,笑着坐回炕头,对老太君说道:“奶奶,孙儿在家的时间长着呢,眼下有件更重要的事。皇上南巡,要进驻曹家。”
老太君大喜:“皇上要来?”
“孙儿快马加鞭赶了三天的路就是为了通知府上早些准备,皇上的御驾估计两天后就到了。”
老太君双手合十,对天跪拜:“这真是天恩浩荡,祖上积德啊,曹家何曾有过这样的大事。快,寅儿,赶紧把你爹叫来。”
“孙儿这就去。”曹寅笑着出了花厅。
一屋子的妇人都笑开了眼,连贺道:“恭喜老太君,贺喜老太君,这可是曹家有史以来的盛事啊。”
老太君连连点头,笑道:“老太爷泉下有知一定也会很高兴吧。”
皇上进驻曹府的消息犹如一粒石子,在这春寒料峭的夜惊起阵阵波澜,曹府又是一片闹腾??????
乘春势,踏春浓。
车轮辘辘,蹄声橐。
官道上,漫天的声响交织在一起,如同一首遥远的歌谣。揭开车帘一角,人马车轿; 迎风招展的大小锦旗; 迤逦数里。极目远眺,初春的满目新翠,惹得一片光灿的遐迩。
康熙心情甚好,华丽丽地骑在一匹白马上,由武装侍卫前后呼拥,翻山过河,穿过村落,朝江宁行去。已经行了五日了,皇上说今晚便可到达江宁,清扬心中抑不住地兴奋。不禁掀了帘子望向车外,阵阵风起,泥土的芬芳自平野绿畴;良田沃土,润得心如清泉。
眼睛瞥见漆亮如墨的高头骏马中一匹白马异常的显眼,马背上,那风神俊朗的主人,微一侧身,阳光下似是笼着一层流转的光晕,令人炫目,清扬笑了起来,康熙却似有所察觉,竟掉过头来,她如春风般的笑靥印在那墨黑的眸里,春意昭然;此时无声;却已道尽千言万语。
清扬脸颊微红,眼神飘游起来,目光无意一瞥,却与一道至寒之光不期而遇,她一怔,这是裕亲王福全的眼光吗?全然没了平日的桀骜和轻佻,竟是那般寒意森森,清扬深吁了口气,掖了掖车帘,重新靠回车座上的芙蓉软垫。
一旁的芳婉望见清扬的神色,捉狭一笑,戏道:“清扬,方才还神采飞扬的,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垮了脸了?”
她猜了其一,却领不到其二。
清扬嗔了她一眼,犹是正经地道:“碧霞和雪雁没跟来芳姑姑就改欺负我了。”
康熙这次出巡并未带多少宫人,因芳婉办事利索老道故李德全差她一起跟来,其实还有另一层用意,就是怕路途遥远,皇上又不在的时候,闷着清扬。
“就咱们两人,不说话,怪憋闷的,不过到了江宁说不定可以玩一下,我也有好几年未出宫了。”芳婉脸上流淌着向往的神色。
“傍晚就可以到江宁了。”清扬盯着马车的幔围说道。
夕至,半醒半睡中,终到了江南的京陵,巍巍钟山,龙蟠虎踞的石头城。暮色沉沉,清扬并未来过南京,一切都那样陌生,而金陵,这座六朝在昔日的暮色中就像淡彩的水墨,吐纳生息。
虽只有两日,曹府却承办隆重的接驾大典,府内有爵者,皆按品服大妆.园内各处,帐舞蟠龙,帘飞彩凤,金银焕彩,珠宝争辉,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长春之蕊,静悄无人咳嗽.曹玺等在西街门外, 老太君等在曹府大门外.街头巷口,俱系围幔挡严。
正等得不耐烦,忽一太监骑马而来,老太君赶忙接人,问其消息,太监道:“皇上即刻便到。”
老太君立即吩咐下人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以接圣驾。果然,不久便看到一队人马迤逦而来,青旗、黄伞,为首一个骑白马的英挺男子,气宇轩昂,温和中带着股令人望而生畏的威严,老太君断定这人便是当今天子了。尔后是一色宫人所用的青呢朱漆轮大车,并无妃嫔主位随驾的舆轿,看来皇上并未带后妃出宫,这倒也好,少了些许不便。
曹府因为皇上一群人马的进驻,顿然间鼎沸一起。入夜时分,一切安定妥当,院落里如常地静谧下来,只是园里园外,每隔一时辰便轮番换岗的侍卫,总一副严整以待的肃穆,比在那紫禁城来得更夸张几分,也与这雅静的园林格格不入。
清扬却不去理会这个,皇上移驾厅后恩隆画坊,宣曹家老小来见,曹寅嫡母孙氏乃是康熙皇帝幼时奶母,必要好好说会话。她便无事,安置妥当后便挑了些个没什么守卫的地方观赏起来。曹家正逢鼎盛之时,宅院虽不如京城中那些皇亲显贵的府邸豪气,但那江南院子特有的亭台水榭,叠山辅池,阴阳间隔,玲珑中是一番别样的豁然。清扬想着自己居然住进了曹雪芹的家,真是三生有幸啊,只可惜他尚不知在何处,不然就可以一睹这位大家的风采了。
走至一处偏西的廊檐,见不远一处院落已是花木葱郁,剪虬枝头抖落掉寒梅的残香,几株桃树正打着花骨朵,仿若一阵春风吹来便会灿然绽放一样。清扬甚是欢喜,疾步穿廊过榭,忽然一身白色的镶嵌了金边的长袍落入眼帘,清扬避闪不及,直直地撞了上去,额上传来一阵痛楚,她“哎哟”一声捂住了头。抬起视线,眼前出现一张风流妩媚的脸,清扬想起在马车上瞥见的森冷目光,料想不会有什么好事,遂乖乖地退后一步,福下了身子:“奴婢??????”
话音甫落,福全已大步上前,钳住她的胳膊,一把拽拉起她,拖着往外走去。清扬不知他作何打算,一边紧跟上他的步伐,一边问道:“王爷,你要带我去哪?”
他却不说话,只拽着她,一路上的侍卫碍于他王爷的身份,不敢阻拦,何况他拽的是个宫女,以他名声,想也想得到是要干什么,也不必阻拦。
清扬走了一段路,莫名其妙,大叫道:“福全!你到底要干嘛?”
福全终于停了下来,笑意爬上眉梢,一双桃花眼妩媚狭长,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桀骜和不羁:“小丫头,终于露出本性了。”
清扬环顾四周,见是一处马厩,马嘶不断,遂道:“王爷若是想看马,大可找识马之人,我对这个不感兴趣。”
他像是来了兴趣,头一偏,凑到她眼前:“满人女子中对马不感兴趣的倒是稀数。”
清扬大惊,她忘了满人是马背上打下的江山,不论男女,自小便与马为伍,更有甚者视马为良友亲朋,她说对马不感兴趣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我是个怪胎,可以了吧。”说完转身欲走。
福全一愣,不知她说的“怪胎”为何物,看她走出数步,上前将她抱起,清扬“啊”地一声惊叫,却已经被他扔上了一匹马的马背,他随后翻身上马:“本王今天就培养培养你对马的兴趣。”只听一声“驾!”马已经飞奔起来。
清扬小时候从马背上摔下来过,以后便再也没有骑过马,所以摸到那光滑的马背心中便开始发毛,而且那马颠得厉害,如腾云驾雾般,仿佛一不留神便会摔得粉身碎骨。
“你疯了!快停下来。”清扬死死地抓住马脖子上的鬃毛,不知是不是抓得太狠,马跑得越发快了起来。
“原来你怕骑马啊。”说完邪邪一笑,扬鞭一抽,坐下的马顿如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
料峭的寒风如尖刀般刺在脸上,生生的痛,清扬心中怕到了极点,眼泪也不争气地落了下来,他凭什么这样待她?她做错了什么?
忽然一只手从背后搂住了她,试图将她拥入怀中,清扬固执地抱着马头,只默然垂泪。福全一用力,她失手跌入他怀里,她想挣脱,福全喝道:“不想摔死就别动!”
风呼呼地从耳边刮过,清扬感觉身子都冻得麻木了,可是他什么时候才停下来啊?
康熙见完曹府的人,心情甚是畅快,回到下榻处,没有看到清扬的身影,遂问李德全:“朕不是说好了与她一同用晚膳的吗?她这会子又跑哪去了?”
李德全支支吾吾大半天不知如何开口。
康熙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耐烦道:“朕最烦你这一套,有什么话赶紧说。”
李德全怕皇上生气,遂道:“回皇上,听侍卫们讲清扬姑娘不知道被裕亲王拉到哪去了,而且马厩中少了一匹马,奴才估计??????”说到这他再也不敢说下去了。
康熙沉默了一下,笑了起来:“有这事?”说完走到耳房的案边坐了下来,案上摆的正是奏事处今日呈上来的奏折。
李德全见他气定神闲,没有丝毫的不快,心中纳闷,这位爷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啊?
出了城,马速渐渐慢了下来,最后终于在一处湖边停住了,清扬的泪早已吹干,只觉脸上绷得难受。福全下了马,然后把她抱下。寒风自湖面吹来,清扬咬着牙关直打颤,手不自觉地抱上了身子。
福全收敛了笑意,一言不发,脱下身上的长袍,披在她身上,清扬往后一缩,躲开了,道:“谢谢你的好意。”为什么他每次都欺负她?上次看到太子为难她,他还跟着起哄,这次明知道她怕骑马还硬是强迫她害怕了那么久,她才不相信他会那么好心。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只觉手腕蓦地一把被福全抓在湿热的掌心,清扬骇然地望向他直视的灼热目光,一时间却不知如何言语。
“我再问你一遍,你真不愿意做本王的福晋?”
清扬见他像换了个人似的,眼中没有一丝笑意,只有她也看不懂的情愫,微微颌了颌首,不自然地别开了目光。
他不甘,逼问道:“上回你在宫中差点丧了命,你还愿意在那呆下去吗?”
清扬转身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道:“不管愿不愿意,事情已成定局了。”
福全听出她语气中有些微的不愿意,逼近她身边:“只要你一句话,我马上向皇上讨了你。”
清扬沉默了半响,只是轻逸出一句:“我的心意早就跟王爷明说了,王爷不要???逼我。”
他身子一僵,颓然地连退了数步,失笑道:“我一向游戏花丛,居然栽在你这个小丫头手上。”
清扬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与平常的裕亲王截然不同,印象中他总是笑得桀骜不驯,花枝招展,活得逍遥自在,任意洒脱,仿佛世间一切烦事都与他无关,而此刻他的语气中竟透着悲凉,不曾想到他也有这样的一面。其实她又了解他多少呢,只凭他那副风流的长相便把他打入花花公子的行列,或许是错了。
“王爷,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这是何苦呢。”
福全不为所动,道:“清扬,给我一句话,若是你愿意,我愿意等,不论多久只要你开口???”他声音低沉,仿若将心中所有的温情尽数溶到这句话中,全部交给了她???
清扬望着他,望着那昔日里妩媚风流,桀骜不羁的脸,心蓦感沉重,又是一个承诺。第一个承诺已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已经无力承受第二个了。
她忽然笑了起来,执起他的手,道:“我并非那个与王爷执手夕阳的人,王爷切不可为了一棵树放弃了整座森林。”
福全看着她的笑靥,浅浅一笑,却垂下了睫,覆在眼上,语声低低地,带了丝嘲讽:“也对,我拥有了整座森林。”
原来有些事放手一搏也是无法挽回的,三弟喜欢的,无论是东西还是人,都会是他的。以前他舍不得放手的东西会在他“二哥”的哀求声下忍痛割爱,而今他连忍痛割爱都不能了,却碰上这样一个丫头,或许她的心中只有三弟吧,这样也好,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花榭、小可、团团、小晶晶、小莜给某爬码滴长评~~撒花!撒花!忽忽~~
这章写得很匆忙,没有修改,若有不当,亲们见谅~~某爬会抽空修一下~~
亲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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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曹府已是戌初时分,清扬依然冷得打哆嗦,福全先她一步进了曹府,凛然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清扬徒然地望着那个远去的长身,只能希望他就此放手,世事便是如此,错了,便是错了。
她轻叹一口气,也进了曹府。
房门紧闭,屋子里没有一丝光线,芳婉这个时辰还在伺候皇上吗?想到皇上她猛然想起他说过今晚一起用晚膳的,被福全这么一闹,她倒给忘了。正要往皇上那赶,发现自己已经冻得僵硬,若是让他看到自己这副模样肯定又要不高兴了,反正已经迟了,也不急在这一时,还是暖暖身子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