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命谷-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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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疼稍减,他不由对着石壁发了呆愣,这是一种什么石头,怎地连威震武林的“碎碑重手”都打它不碎?
转念至此,不由勾起好胜的刚强劲头,提足真力,气走丹田,施展无敌的指法,捺向这平滑的壁上。
在他认为无坚不摧无物不蚀的独门指法,这遭碰上了极端刚强的对手,石壁半滑,光亮依然,不现半个指痕。
这次他灰了心,长吁一声颓然而退,适才怪客在时,自己曾经夸出过狂言大话,言说日取寸石,久必破困,现在已经证明,不但日取寸石是自不量力的妄语,恐怕年取寸石今生也休想办到。
他不禁悲由衷生,自含威具神的双目中,流下了英雄泪来!
片刻之后,他霍地仰颈挺胸自责道:
“你这般模样,难道要惹人怜悯?丈夫有泪当不轻弹,梅梦生,你这个样子怎配做梅家的子孙?”
言罢钢牙一咬,摒却一切杂念,立即跌坐在适才醒卧时的那张软席之上,用起功来,刹那已物我皆忘。
周天始复循循不已,梅梦生功纯自醒,时已夜深。
怪事再现,洞中非但不觉丝毫寒冷,深夜无灯却是光亮异常,光由四壁所发,柔和均如同日照,使你无法寻得真正的光源。
梅梦生就在这半日之间,所见已多,此时也不过傲觉诧然而已,自经跌坐用功之后,身心倍觉舒畅,非只精神百倍,饥渴似亦能够忍耐,遂开始习练所学的各种拳脚掌法,藉以打发时间。
他目光突然触及那两柄宝剑,心中怦然一动,怪客曾说,留下这两柄宝剑是因为用处极大,那是什么用处呢?苦思半响,仍无所得,不由信手将双剑分持掌中,他虽未曾学过剑法,却依然点、削、展、盘地舞动起来。映着洞中奇异的光色,双剑闪射出特殊的瑞影,他盘舞久久,方始将双剑平置于那个草团上面,而倚壁休息。
突然他发觉那柄双玉剑身之上,竟有似豆般大小奇特如星的光亮在闪动,不!是在流动,乍睹之时,光在剑身上极靠近柄端的部位,就这霎眼光景,已游离而下,离剑柄已有数寸,再注目旁依的腾龙剑,却没有此种怪奇的星芒。
他摇摇头,走到近前,才待仔细看个清楚,怎知又一颗星芒,起自剑柄,这颗星芒却游动快极,刹那已经追上了头前那一颗,两颗光星相逢,倏地自然交合,变作一颗更大的星芒,仍然向下游动,只是比刚才快了些许。
梅梦生在第二颗星芒出现而游下的时候,已经看出星芒并非是宝剑自生,但却仍然莫明其妙,待双星相交面合成大珠之时,却突然转悟了这星芒的由来和游动的原因,大喜过望,立即用手分由四方遮避光影。结果这颗星芒在他右手遮住北面的时候,倏忽隐去,他立将右手撤开,而那颗星芒也再次出现。
此时他竟不再相注剑上,却突然回顾右后方的石壁,注目之下不由哈哈大笑,真是无心巧得,不费工夫!
石壁上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呢?水!一滴滴接连顺着石壁流下来的水珠,目睹此情。梅梦生又怎能不欣喜地扬声发笑呢?
当他自双玉剑身上面,看出星芒并非由剑身自生,并随即发觉第二颗星芒游动迎疾而与第一颗相遇交合变大的时候,已经断定是水珠了。只有液体的东西,须垂直由一条路线下降,因为第一粒已经将路线滑湿,第二粒方始能够迅疾地流下。也只有水滴映着光彩才有这般透明晶莹的星芒,若系其他流汁或液体,非但不会如此清澈,第二粒滴流的速度,也没有这样快捷,自然“酒”——最上等的美酒,也是这样,但你能相信在一座无人的深山洞壁上,会自然地流出芬芒的美酒来吗?
梅梦生喜扳而笑,立即奔到壁间,却又出了难题,这样顺壁滴流的泉水。又怎样接取钦用呢?
但他实在渴极。遂暂时不管接取存放的问题,竟伸出馋舌,迎着水滴,一滴,又一滴,舔个不休。
他只觉得水滴香甜至极,入口生津,不知经过了多少时间,头脸前襟俱被水湿,直到站得两腿酸麻不能忍耐之后,方才歇息,坐在草团之上,几疑身在梦中。
稍停,他想到应该接些水滴备用才好,那知举目再望壁泉之时,却已点滴皆无,不禁频频摇头叹息。此时他已觉有些疲倦,幸好这时竟然没有饿的感觉了,遂卧身软席之上,极舒适而宁静的,走入睡境梦乡。
醒来阳光已自小洞中射入,奇怪的是他设有再觉得口渴,但却极饿,肚中“咕噜,咕噜”
不住地鸣叫。他用力扎了扎裤带,这样好像就不觉得饥饿了似的,其实越扎得紧,肚腹胃肠也越觉
得难过,但当饥饿不堪而苦无粮食以解饥困的时候,谁人又不是扎紧裤带,自己跟自己这般过不去呢?
当然这不是解决饥饿的道理和办法,刹那的工夫,肚肠再次“不平则鸣”,梅梦生只有皱着眉头,强忍强耐。
突然他竟自“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原来他正在忍之又忍,忍不能忍,不忍也必须忍耐饥饿之下,想用别的来代替粮食,说来奇怪,这个时候脑海中却除掉馒头、米饭和鸡、鸭、鱼肉之外,根本不起其他念头。
他不由*着自己去想那些古今可以代替食物的东西,于是他想起了古人说过“饿死事小,失节为大”的这句话来,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如今他离开饿死还早得很,但忍饥的痛苦,却胜过了一切,也许他轻蔑古人所说的真理?也许他饥饿至极之下,以笑解嘲?也许他在笑说那句真理之言的古人,并没有饿死甚或连饥饿的滋味都役尝过!不臂梅梦生是为什么笑吧,他在这个当儿,竟能笑出声来,也已足证他的胸襟气度超人一等了。
但是尽管气度胸襟异于常人,不过饥饿却是人人皆同,因此他脑海中,不由自己地又想到那句“有心人却能不饥”的怪话,
他紧皱着双眉,喃喃不止地重复着“洞中无食”、“洞中无食”这四个字。
这四个字好像有莫大的吸引潜力,口中喃喃此语不绝,肚肠却恰当此时,咕噜咕噜的以怪响来配合。
他恨自己的肚肠不争气,澎澎地擂了几拳头,自然除了感到痛楚之外,仍然是解决不了饿的问题。其实他早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不过他若非迫临万不得已而必须的时候,他真不愿意去那样做。如今他想明白了这件事,洞中无食,迟早也必须那样做,如其延迟而徒使自己受苦,莫若现在就干。
他咬咬牙,走到那堆草垫旁边,哈腰拿起那块已经残缺了近半的草垫,闭上眼,皱着眉,张嘴要咬。
突然他冷冷地自语道:
“反正是啃定了这种东西,为什么不找块整的?”
说着他猛力甩掉手中残缺的半块,捡起一块完整无缺的垫子,用手上下前后的抹了几遍,好像这样草垫就会变为干饼一般。但是草垫仍然是草垫,梅梦生还是咬了咬牙,愁眉苦脸的一嘴咬下。
讵料草垫入口,梅梦生竟然眉头开展,双目圃睁,脸上的神色古怪得难以形容,呆傻怔愣地直瞪着手中的草垫?
良久良久之后,他霍地一抛手中草垫,狂啸欢呼一声,又蹦又跪,如疯若狂,在这洞中洞天内旋转飞舞不停,直到他觉得极为疲乏了,才停下来,倚在洞壁石墙之上,张大了嘴巴呼哧呼哧地喘息不止。
他这样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一阵疯狂之后,说来奇怪,反而吓得胃肠不敢出声,一点儿也不觉得饿了。
半响之后,喘息声歇,他眉开跟笑地一步步走到那堆草垫旁边,看看这块,瞧瞧那张,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随即霍地抓起一块,大口咬下,草垫立缺一角,梅梦生却咀嚼得津津有味,一口又一口,毫不间歇地吃个没完。
肚子饱了,看上去简直不像吃的是草垫子。他抚摸着填满了草垫子的肚皮,突地耸肩笑了,手指着那成堆的草垫,摇着头,
像对知己朋友般的说道:
“难怪说是‘洞中无食,有心人却能不饥’了,草垫子,你简直胜过任何吃食,好吃,真好吃。”
他话声微顿,音调已变,再次说道:
“我并非有心人,那位把你做成这个模样的朋友,才是一位可人心意的有心人呢,谁能想到?谁能想到草垫子不但不是草做的,反而是用上好的鹿肉、特等的佐料,煮热,烤薰,风干而成的无上佳品!
有这许多,足够一个人吃上二十年,壁有灵石泉乳,洞存无上美味,难怪名为‘洞中洞天’。”说到此处,梅梦生不禁又笑了起来。
他伸出了三寸舌,舔抿着嘴巴,品尝着余味,最要紧的却是,他在一顿狼吞虎咽之后,有些渴了。
抿嘴添唇,何济于事,不由抬起头来,注目曾经有灵石乳泉滴流过的洞壁,他失望了,看不见一滴水珠。不过这遭他却能忍耐,缓缓踱到软席旁边,舒适地卧躺到上面,仰望着那唯一的洞顶小洞,沉思出神。
心静则智生,这是真理,至少在心静之下所思索的事情,比烦躁不安时要有条理一些,梅梦生自不能例外。他由洞壁自涌灵石乳泉,联想到鹿脯草垫,由鹿脯草垫,又想到怪客那句“这洞中洞天内,包罗天象,蕴育经纬,无所不有”的话语,如今他已深信不疑,但却不想立刻去寻觅这些。
梅梦生非常明白,他之所能发现灵石乳泉,是巧极的事情,若非那两柄宝剑,放置得恰是地方,也许十天八日,还无法知道泉流的所在,彼时正当深夜,假若已经沉睡,岂非也错过了天赐良机?
至于发现鹿脯所制的草垫,更是无心所得,饿饿难耐之下,洞中所能暂止饿火的东西,只有这些草垫,在那种不吃则死的情形下,谁都会去尝试嚼啃草垫而维续生命的,事诚巧合,并非依靠自己的智慧而解决。
但是再要探索其他事物,却须要费些心智了,反正有的是时间,他不愿意在高兴头上,自己使自己失望。因此他干脆闭上了眼睛,不去看那诱人遐想的洞顶。
闭眼自然就看不见身旁一切的东西,但闭眼却止不住脑海的思想,他又想起了怪客所说的一句话来,不禁倏地坐起。
他偶然记起,怪客在向自己解述,当年和父亲作赌输后的一句话,那是“因为令尊所出的这个难题,要二十年方能完成,但不久之后,非只洞外洞天即将永沉地下,就这不归谷,亦将化为烟云!”
第三十章 堕 塔
他突然记起这句话来,怎能不惊凛地倏然坐起,怪客之言谅无虚假,临别刹那,怪客曾说——
“这是你的第一课,我去之后,不再归来,设若你能解破奥妙,识得玄机、生出此洞之后,你我必然相逢。”
最后怪客又曾叮咛自己道——
“……须用最大的耐心和极高的灵智来解破奥妙,否则生困一世却无人再来救你,言尽于此。”
想到这里,他不由喃喃自问道:
“生困一世无人来救?不归谷不久之后,即将化为烟云,不论是‘洞中洞天’还是‘洞外洞天’,既在不归谷中,自然当不归谷化为烟云之时,必也相随而逝,至时我若仍然未能识破玄妙而脱身洞天,自亦生葬此间,又怎能生困一世呢?这怪家伙说话,有些颠三倒四。”
事情经他自言自问之后,放心不少,但转念想到即便不至于相随不归谷化为烟云,生困难脱却是事实。思念至此,不由渐感烦躁不安起来,霍地坐起,彳亍不停,那知他越走越烦,步履也快了起来,走着走着,心火不由上升,烦、闷、燥、热,没有个放落处,适巧走到草团前面,恨怒不知是何由来,猛然抬腿,向草团暴力踢去,草团随足飞起,其下霍然露出……
至此有关于梅梦生困居洞中洞天之事,不得不暂停片刻,停留待后文详述,如今且说那最早赶赴古刹的女侠沈珏娘师徒。
沈珏娘师徒,自那天深夜之时,突有夜行客寄语,约晤神鸦崖下的古刹相会,次日即赶奔约地而去。
当她寄宿伏虎禅林之日,夜闻丁咚铁杖触地之声,曾动疑念,本来预备次夜仔细探搜一下这怪响的来由。不料次日即与武当一派相遇中途,当夜复有黑道高手率众而来,结果与秃胖白髯的老者重逢,将假梦生带走。
紧跟着夜行客突降宿处,言约古刹一会,因此沈珏娘迫得中止夜探伏虎禅林的决定,宰姑娘房佩直扑古刹。
古刹,沈珏娘是轻车熟路,行前已经备妥干粮及不少必需之物,沿路自有取用不竭的水泉瀑布,这一天傍晚,已到神鸦崖头。
沈珏娘师徒潜隐崖头,俯视古剃,悄静异常,房佩却低声说道:
“这里俯视古刹,一览无余,正好埋伏……”
沈珏娘却微笑着回答爱徒道:
“除非这人是飞仙剑侠,否则无异是自寻死路!”
佩姑娘英明其妙地看看恩师,沈珏娘报以微笑,并没解释,稍停之后,沈珏娘才对爱徒说道:
“佩儿,咱们下去了。”
房佩应了一声,师徒各展轻功,顺危崖纵飞而下。
崖头尚有冬日夕阳余辉,崖下却已暗了许多。
古刹寺门半开,沈珏娘喟叹一声,坦然而入,大殿塌坍得已不成形状,残瓦断木,到处皆是。
沈珏娘师徒穿过大殿,绕旋来到那座高塔门前。
佩姑娘突然惊咦一声,悄悄说道:
“怪呀?越看越奇怪!”
沈珏娘只当她发现了什么,戒备地问道:
“你看到了什么东西?”
“不是东西,是这座塔。”
“你是说这座塔越看越怪?”
“不!大殿和这座塔比较起来才怪。”
沈珏娘摇了摇头,她想不通大殿和塔比较之下有什么能令人奇怪的事情,再说,大殿和塔又比较个什么呢?
佩姑娘这时却正经的对恩师说道:
“师父,这座塔是后盖的吧?”
沈珏娘一笑道,
“当年庙前还有建庙的碑文,我曾看过,这座古刹和高塔是同时建成,是同一位高僧监建的。”
“那就当真奇怪了。”
沈珏娘闻言皱眉问道:
“佩儿,你到底是奇怪些什么?”
佩姑娘指着高塔说道:
“这塔有那么高,到现在却还矗立未毁,大殿是庵、观、寺、院中最最紧要的所在,怎地却早倒坍了呢?”
沈珏娘闻言一凛,暗中自忖道——
“对呀!从前我怎么没发觉这个问题呢?同时建造的寺庙,要倒也应该是高塔先倒,怎地大殿却先坍了?”这虽然是个疑问,不过沈珏娘却无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