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凤朝阳刀-第4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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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草上青蛇杜宏信,荣任巴陵毛家大总管,日常喝奴唤仆,哼哼哈哈,满是那么一回事,等到他一步来到东北角的一个小院子门前,平素趾高气扬的种种神气,一下子跑了个干净,上前轻轻拍了两下门,身形立即退了三步。
两扇小门呼的一声拉开了,应门而立的,是一个头挽双丫髻、身穿浅绿衫、面如桃花、眉目如画的小女孩,年纪最多不会超过十五岁。
一眼看清敲门的是总管杜宏信,小脸一绷寒声道:“大总管,你老人家千万别再给我添乱子。我刚刚挨过小姐一顿骂,就让总管你能说下大天来,我们小姐也不会接见你。”
杜宏信眼珠一转,低声说:“舅老爷可在院中?”
小女孩一边把草上青蛇向外推,一边悄声说:“舅老爷昨天晚上就出去了,想找他老人家可不易!”
突从院内传来一声娇叱道:“好你个该死的东西!我要再不好好管教你,你连天王老子都敢朝外推。谁说我不愿意接见杜总管?”
吓得小女孩伸了一下舌头,拉着草上青蛇哀求说:“大总管,你老人家大人不见小人怪,求你在小姐面前多多替我遮盖些!”
读者诸君,阅到此处,想必知道杜宏信要见的大小姐,准是昨晚住在八爪毒龙隔壁易钗而弁的杨紫燕。而眼前这个多嘴多舌的小女孩,也自然是肩背双剑的青衣小厮了。
草上青蛇一步跨进院门,早一眼看出拘魂西施杨紫燕仍未改回女装,依然是兰衫长袖、俊美潇洒一书生。唯一不同的,是脱去昨天所穿的文生轻便履,换上一双粉底皇鞋,更显得身材颀长,超尘绝俗。
杜宏信看罢,暗暗佩服大主母驼背追魂杨弯腰有心计,心想:凭拘魂西施杨紫燕这样的容貌、家世和武功,称得上打着灯笼都无处找。别说八爪毒龙过不了这道美人关,恐怕连天下第一奇男武凤楼,都会陷入这座脂粉迷魂阵。
杨紫燕素来看重杜宏信,向来不把他当作下人看待,开口的第一句就问出:“是那个姓索的来了吗?”
草上青蛇躬身答道:“回大小姐的话,索梦雄现在前面大厅!”
杨紫燕粉面寒得几乎能刮下两层严霜来,用手中的摺扇指着杜宏信的鼻子,痛责道:“杜宏信,姑娘一向待你不薄,你受谁的指使,颠倒黑白,竟把一个举止轻浮、爱好女色的浪荡男人,夸成一个当代坐怀不乱的柳下惠?险些让我掉在污泥秽池中。”
随着话音,手中的摺扇一抖,陡地敲向草上青蛇的右肩琵琶骨。
这一下要是真让拘魂西施敲实了,势非砸碎杜宏信的右肩锁骨不可。
吓得杜宏信一式灵蛇翻滚,斜移五尺,才险险地闪开这一敲。双手一阵乱摇说:“小姐息怒,吓死杜宏信也不敢颠倒黑白。当代赞誉八爪毒龙索梦雄坐怀不乱的,也并非只我一个。小姐倘若不信,可以去问舅老爷。”
气得拘魂西施杨紫燕刷的一声,打开了手中的铁骨摺扇,厉声骄叱道:“好你个瞎了双眼的杜宏信,你说姑娘是该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是应该听信你的信口雌黄?”
一听杨紫燕说得这般认真,平素极为熟悉拘魂西施秉性的杜宏信,吓得脸色泛黄了,支支吾吾地说出一句:“小姐真的亲眼目睹了……”
杨紫燕纤手一摇,打断了草上青蛇的话头,断然说:“我亲眼瞧见索梦雄和消魂观音鬼混,并还明目张胆地不避外人耳目,实属无耻至极。亏了我爹和我姑妈,还一心一意要他入赘我府。我非宰了他不可,快引我到前厅去看看!”
等八爪毒龙索梦雄被巴陵一霸正式引见给杨紫燕时,也可能是“女人的心,海洋深”,刚才还口口声声要零宰碎割索梦雄的拘魂西施,现在又为八爪毒龙那堂堂的仪表、凛凛的神威吸引住了。特别是索梦雄的那一种深沉冷静、铮铮铁骨的形象,更让杨紫燕倾心和爱慕——可惜,这些却成画饼了。
大概是索梦雄活该历此一劫,他要真能塌下面子来,稍微向杨紫燕献上一些殷勤,或说上几句好听的,拘魂西施杨紫燕最多嗤之以鼻,进一步把索梦雄看成见不得女人的好色男子,说不定怕污了自己的玉手。
碰巧,八爪毒龙索梦雄,昨晚从她拔剑砍树上,也悟出了内中的奥秘。为了避免纠缠,断绝杨紫燕之念,他不光不给拘魂西施一点面子,反向她斜目怒视,傲不为礼。
偏偏巴陵一霸毛长久,又有意收揽八爪毒龙索梦雄,硬是说出一句:“燕儿,难得梦雄贤侄枉顾,还不上前以礼拜见,等待何时!”
宋、明两代,最重礼教。杨紫燕一是巴陵一霸的嫡亲内侄女,二是自从铁战温侯毛旭初被云海芙蓉马小倩杀死后,就被姑父毛长久收养为女,心中再不肯先给索梦雄见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驳回巴陵一霸的老面子。
加上迫于毛长久那句“以礼拜见”,不得不口称:“索大哥在上,请受小妹一礼!”
话说出口,才陡地想起自己在易钗而弁,穿得还是文生秀士的服饰,拱手作揖既尴尬更滑稽,心中一慌,僵在了那里。
这工夫,只需八爪毒龙接口说声“贤妹免礼”或“愚兄不敢”,也就马马虎虎过去了。
哪知,索梦雄诚心不给拘魂西施垫块砖,硬是让她下不来这道台阶。
再者,八爪毒龙索梦雄要肯调头就走,虽然照样也令拘魂西施下不了台,但总比双方站在对面,大眼瞪小眼好得多。
激怒得拘魂西施两眼一黑,几乎跌坐地面之上,银牙一错,手中的铁骨摺扇一甩而出,暴袭八爪毒龙索梦雄面门的印堂、人中和咽喉之下的天突穴。
二人距离太近,杨紫燕出手奇速,认穴奇准,恨不能一扇就置索梦雄于死地。
索梦雄立即展开脱袍让位的身法,向后一连退出三大步。
早就恨他入骨的红袍判官,一为邀功,二为泄愤,左手的浑元牌一招狂浪拍岸,狠砸八爪毒龙后脑玉枕穴,右手趁势摘下腰间的流星锤。
对红袍判官夏烈阳这种恶狗偷咬人的下三滥打法,别说巴陵一霸老脸一红,就连同时伸手袭击索梦雄的杨紫燕,心中也大为不满,哪有工夫和他前后夹击八爪毒龙。
本就嫉恶如仇的索梦雄,对红袍判官这种凶狠人物,哪肯手下留情!一式惊鹿回顾,既闪避开夏烈阳袭来的浑元牌,也连身形陡地调转回来,并乘一转之机,闪电般探出右手,指尖正好扫中红袍判官的手腕间寸关尺。
疼得夏烈阳大嘴一咧,手中那块二十四斤重的浑元牌不抛自落,几乎砸在自己的脚面上。
红袍判官脸一红,嘴中暴喊了一声“打”,右手的流星锤一招潜蛟出洞,袭向八爪毒龙索梦雄的面门。
索梦雄嘴角噙笑,铁腕一翻,正好用上八八六十四式毒龙爪中的探爪取珠,一把将夏烈阳的流星锤头抓住。
身为巴陵一霸府中的护院领班,当着三位老主人的面,出手败得这么惨,就让毛长久不忍把他夏烈阳朝外赶,他红袍判官也没有脸面混下去。心中一发恨,右手一把抓在练子中间,右手一招飞石击山,另一只流星锤直穿八爪毒龙的裆中,梦想把索梦雄毙于一锤之下。
八爪毒龙再次铁腕一翻,用的还是极为普通的一招叶底偷桃,抓住夏烈阳的另一只锤头。
这时候,八爪毒龙要想追去红袍判官的性命,确实是易如反掌;但他却轻声一笑,松手放锤后退了。
红袍判官还真光棍,把手中的锤练子一扔:向巴陵一霸面前跨上一步,双拳一抱,愧然说:“属下无能,有损主人的威风,只好就此告退了。”
临走,还没忘向索梦雄叫字号说:“今天这场顶到这,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夏烈阳和他哪里碰上哪里拼。”扭头退出大厅逝去了。
杨紫燕倚仗自己尽得乃父杨赶三的真传,哪肯甘心就此作罢!诚心想占索梦雄因受厅内面积不大所限,不能全部施展飞龙大八抓的便宜,反正已经攻过一招,干脆哑打哑斗哑到底,甩腕一招下指九幽,首先袭向八爪毒龙的环跳穴,硬逼索梦雄和自己拉开一点距离,便于暗发私藏袖中的梅花弩针。
原来,杨赶三秘术自珍的家传暗器,乃是一种极为阴狠歹毒的梅花弩针,此针一筒六根,第一次压绷簧,可发五针,不晓内情的人,准会放松戒备和无所(炫)畏(书)惧(网)地扑上,然后冷不防发出最后一针,以收追魂夺命之效。
艺高胆大的八爪毒龙,根本没打算施展飞龙大八抓,只用八八六十四式毒龙爪功,和拘魂西施稍事围旋。
饶是那样,霎时之间,也杀得扇风飒飒,爪影嘶嘶,划空锐啸,摄人心神。
双方恶斗得越激烈,越旗鼓相当,拘魂西施杨紫燕越愤恨,越六神无主。看起来,草上青蛇和姑妈,甚至爹爹和姑父,全都老眼不花,八爪毒龙索梦雄不光人长得魁伟英俊,声威凛凛,软、硬、轻三功无一不臻绝顶。尽管我把家传二十四招一敲五扇十八点的扇法,反复连环使用,不仅没把他逼退半步,对方甚至像附身之蛆,攻之不退,就连藏在袖中的那筒梅花弩针,也无暇取出来发射。
蓦地,一条黑影鬼魅似地窜入厅内,仅用了一招野马分鬃,就将索梦雄和拘魂西施二人给格开了。
人影一分而三。出现在八爪毒龙索梦雄面前的,竟然是昨晚一再追问索梦雄想不想娶叶兰香为妻的那位瘦骨嶙峋老人。
更让八爪毒龙震颤的,是拘魂西杨紫燕脱口喊出一声:“爹”!不言而喻,这位武功明显高于八爪毒龙的瘦骨嶙峋老人,就是杨紫燕的生身老父杨剔眉杨赶三了。
杨剔眉这个人,最大的长处,就是向来不护短,何况他对八爪毒龙索梦雄又独具慧眼识英豪。所以,分开二人之后,立刻对其独生女儿训斥道:“就凭你那点微薄的功力,还想和声威赫赫的八爪毒龙比高低?若不是索贤侄宽容大度,手下留情,你早就受到教训了。在座的都是行家,也不怕人家笑话!快过去给梦雄哥哥赔礼,请求他对你宽恕。”
杨赶三要是早也在大厅之内,亲眼看见女儿受索梦雄的凌辱,说什么也不会逼着拘魂西施去赔礼。如今冷不丁地一下令,简直像火上浇油。加上杨紫燕自小娇纵任性,芳心一横,拼着可挨老爹几句骂,乘机将衫袖一抖,五点寒芒,电闪而出,袭向八爪毒龙索梦雄胸前的血阻、肝俞、幽门、紫宫、玄机五大要穴,诚心想要索梦雄的性命。
这还不说,发针之后,纤纤五指又按在最后一根追魂夺命梅花弩针上,不管八爪毒龙索梦雄是左闪、右避、后退和前扑,都会随时打向索梦雄。
索梦雄真不愧被人誉为八爪毒龙,就地一式乌龙绕柱,身随弩针转,不仅全部闪避开那五根桃花弩针,腿底下也只错开小片步。
一片破空锐啸之声响过,杨紫燕的五根桃花弩针,一齐射在厅内的抱柱上。
有道是:知女莫若父。杨赶三为防女儿最后一支梅花弩针,趁八爪毒龙疏于防范之时发出,不论中与不中,都会结下解不开的疙瘩,岂不让自己那一片苦心白费了。乖机忙不迭地将左手一展,用的招数也是逐客下堂,先将女儿杨紫燕推出厅门之外。
匆忙中还没忘了应有的礼节,右手向索梦雄打了一个问讯,轻轻吐出:“小女无礼,请索贤侄莫怪。”随后跟踪纵了出去。
自觉受尽了委屈的拘魂西施,一见爹爹随后跟来,眼圈一红,埋怨道:“你老人家竟然帮着八爪毒龙欺负我,女儿死也不饶他!”
杨赶三凑到女儿耳边,悄问道:“你不是改装进过兴隆客栈,难道连八爪毒龙的秉性为人都没摸透,岂不枉在江湖闯荡这么多年?”
杨紫燕一听,来气道:“若不是爹爹打发我改装暗中去看看他,哪能够亲眼看清他和消魂观音那个坏女人勾搭鬼混在一处!这一回,不光姑姑和杜总管,就连一向眼光锐利的老爹爹,也跟着他们走眼了。”
说完,又理直气壮地把自己亲眼看到的一幕一幕,完全告诉给杨剔眉。
杨紫燕所以不顾黄花女儿身分,叙述得这般详尽,本意是想激怒杨赶三,让爹爹出头替自己去找场,虽未必准能杀死索梦雄,最起码也能折他一个对头弯。
不料这番话听进杨赶三之耳,不光像泥牛入大海,没激出一丝一毫的怒涛狂澜,反逗得杨赶三噗哧一笑道:“弄了半天,我的宝贝女儿是为了打翻醋罐子,才铁下心来要杀索梦雄。看起来,我的希望成功大半了。”
杨紫燕羞气交加地跺脚说:“事情赶到这份上,爹爹还拿女儿穷开心!”
杨赶三这才伸手将独生女儿扯到身前说:“事情也不能全怪你。既怪索梦雄这小子把假戏唱得像,又怪我儿的眼力不到家,看不出人家八爪毒龙至今还是练的童子功。”
杨紫燕娇躯陡地一颤,好像不相信自己耳朵似地冲口问道:“爹爹说他至今仍然是……”
拘魂西施再泼辣胆大,跟前再没有外人,毕竟还是一个叫“小姑独处未嫁郎”的黄花大闺女,实在吐不出话尾的“童身”二字。
杨赶三以肯定的语气,说出:“老父两眼不盲,索梦雄确实至今仍然在练童子功。”
杨紫燕按下心头的狂喜,故意向爹爹装憨讹人道:“不管八爪毒龙练的是啥功夫,反正爹爹和姑妈,你们都得给我去找场。”说罢,翩若惊鸿地溜走了。
杨赶三遥向一丛冬青树后打了一千手势,方才重新回到大厅内。
此时的天色,已近午初。八爪毒龙索梦雄,确认消魂观音叶兰香最少也离开长沙数十里之外,不想陪着对方演戏了,霍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双手高拱朗笑说:“晚辈多蒙三位长者款待;又得瞻仰杨老伯的丰彩,确实不虚此行。他日再来拜领教益,今天就此告退了!”
还没容八爪毒龙抬腿迈步,身任总管的草上青蛇,因职责所在,明知凭自己的本领,绝对留不住八爪毒龙索梦雄,也得硬着头皮横身阻止道:“杜某受主母委托,接见贵客。索少侠甩手一走,岂不砸碎了杜宏信的饭碗?请再逗留片刻。”
明知道一言不合就得付诸武力,急需随后掩护叶兰香的八爪毒龙,不想再和对方尔虞我诈,身形一晃,踏中宫,走洪门,欺身直地说:“主人不留,你算老几?”随着前进之势,立掌如刀,劈出一招一刀斩。
杜宏信能被巴陵一霸聘为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