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倾-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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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来就议瓦剌贡马的价格,王振说他派人去了解了情况,今年的贡马品种不是往年的那些,马匹的年龄又偏大,身子瘦小的多,价格也不应该比照往年,而且为了给瓦剌一些教训,让他们不要再以次冲好,这次应该将贡马的价格削价五分之四,也就是仅付给瓦刺索求诸物的五分之一。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苦思历史上,瓦剌正统十四年挑起战端的理由,他们要公主也给他们公主了,怎么也想不出,为什么他们还要兴兵犯境,今天的情形却给了我启示。瓦剌一贯想从中原获取大量的金银锦缎茶叶,每年靠高价卖马,已经获利很多,原本也不用铤而走险,但是如果他们一直以来的财路忽然被断绝,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果然,到了定更,瓦剌使臣怒气匆匆的出了朝堂,催着到礼部领了赏赐,就借口要赶回去过年,连一夜也没留宿,就离开了。
最终,今年的酒菜都落入了我和文兰的腹中,我留她晚上住在我寝宫,她答应得也很快,“好{炫&书&网久没和你屏烛夜谈了,下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就不回去了。”
轻易的一句话,就险些让彼此的眼泪流下来,我们忙各自叉开话题,半个晚上,只拣过去有趣逗乐的往事来说,说到彼此都困倦得嘴上说话完全不经过大脑,只做机械运动的时候,才到床上,倒头睡去。
这一个除夕,过得中规中矩,除了少了睿思他们六个人的陪伴之外,一切都同往年一样。因为正月里封了印,没有什么国事好处理,父皇除了常规要在宫里设的宴席外,还叫人到坊间去寻访,一连几天,找了不同的杂耍班子到宫里献艺,我对这些一贯没有兴致,除了第一天略坐了一会之外,其他日子就推说受了风,不肯再去。
过了正月十五,看了花灯猜了灯谜,宫里重又开始为我的婚事张罗,这期间,简芷来看过我几次,每次总欲言又止,直到我婚礼的前两日,才趁左右无人,对我说:“你该单独见一次逸如的。”
是了,这些日子,他们要来时总是一道来,去也一道去,虽然见过几次,但周围来往的人太多,别说一句话,就是一个眼神的交流也是很困难的,何况,我也在刻意回避他。
逸如不同于睿思,因为逸如在我心里,一直是一个特别的存在,我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究竟是爱情多一些还是亲情多一些,我只知道自己喜欢呆在有他的地方,因为那样会让我觉得心里平静也安稳。
我曾经毫不怀疑,他会是那个最后与我携手到老的人,我曾经以为,我们会一起相依着走过这漫漫人生,然而,一切却在瞬间就变了,只因为一句可笑的预言。
逸如是那样一个温润的男子,即便是如今,仍旧可以用最温和而包容的目光注视我,仍旧可以对我露出恬静温暖的笑容,仍旧……一切的一切,让我无法面对他,面对他从不言语,却无处不在的深情。
“见到他,我能说些什么呢?”我看着简芷,“我对他说,我要嫁给别人了,所以,你不要再这样自苦了,你是个好男人,将来一定能遇到一个好女人,然后,过幸福的日子,现在,忘了我吧,就当我们重来没有见过,你要我对他说这些吗?”
简芷默然,半晌摇头。“你知道我其实是个粗人,不懂怎么说话,但我就是见不得你们这个样子,在人面前,一个个都没事人似的,该说就说、该笑就笑,可以背了人,一个个愁苦得好像周围的人都欠了你们几万两银子似的,一个是这样,两个是这样,三个还是这样,有什么话不能拿出来坦白说?就像我对文兰说‘我知道你不是顶喜欢我,但是我顶喜欢你,我会一辈子对你好,就只对你一个人好,你嫁给我,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往东我绝对不往西,你让我站着我就不会坐着,你如果还是不喜欢我,那我就认了,我去向皇上请罪,请他收回成命’一样,话说开了,大家心里就都有底了,知道一件事情自己到底要不要做。”
75“那你这样对文兰说了,她怎么答复你?”我被简芷的话弄得一时哭笑不得,本来该是最伤悲的心情,被他后面的半段话完全打乱了程序和节奏。
“她说就没见过我这样的人,傻得让人无话可说。” 简芷想了想,“她还说,要是我敢去找皇上悔婚,她就死给我看。”
一想到上次见面,文兰的神气,我暗叹,难怪她想得明白,原来中间还有这样一段插曲,这样看来,他们这段姻缘也算美满,只希望他们能过得真正幸福,连我们几个人的份一起,幸福着过下去。
“殿下,咱们一块长大,这些年里,我看得明白,你并没把我们当奴才下人看,我们也不把你看成外人,我虽然笨也明白,逸如和睿思对你的心是一样的,不过睿思任性一些,他喜欢你,你对他好一点,能让他高兴半天,你不理他,他就折磨他自己;逸如不一样,他习惯了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什么都不说出来,这次他承受得太多了。他知道比武的时候,睿思有意让了他,但是他却没赢过姓陈的小子,他一直很自责,他觉得是他造成了今天的局面,没能像他答应你那样,给你幸福,你没有在晚上去找过他,如果你去了,你也一定像我这么难过,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逸如,喝得烂醉,一个人坐在屋顶上,傻乎乎的看星星,睡着了也不安稳,只叫你的名字,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他对不起你。真的,你去和他说些什么都好,让他别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再这样他就真撑不下去。” 简芷说着说着,就坐在我面前哭开了,这么多年,我还是头回看见他这样的没有形象的大哭,一时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这么大人了,这样的哭法,要是文兰看见,怕是你不去悔婚,她都要去了。”就在我看着简芷痛哭的时候,有人掀了帘子进来,闻言,简芷哭声顿止,脸上一时红了一片,神情有些扭捏,而我,则很慢的站起回身,到能面对他的时候,方才说:“逸如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进来?”
“你们说,我有事先走了。” 简芷也站起来,不知道是被兄弟看见自己哭得毫无形象觉得没面子,还是想让我们单独说几句话,匆忙的就抓起丢在一旁的斗篷,转身出去了。
“其实,事情不像简芷说的那样,我——”逸如在门口站了一会,终究没有走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明白的,”我点头,很多事情,千头万绪,该从那里说起呢?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又如何能知道呢?
“陈风白少年英雄,气概非凡,当时我尽了全力了,输得心服口服,”逸如想了想说,“永宁你很聪明,只是你把很多事情看得还是太简单,以后我们不能时时在你身边,你只能自己多留意了。”
“干什么一个一个来了,都说这么伤感的话,好像这辈子再不能见了一样。”我转身去拿桌子上的帕子,借机去擦眼中的泪水,“逸如你可是答应过我的,将来无论我们际遇如何,你都不会远离我的,即便……即便是现在,我们难道不能还像从前一样吗?”
“傻丫头,我们当然还同从前一样。”逸如笑了,眼中有一瞬的伤悲,“一切还和从前一样,我保证。”
婚礼终究还是如期举行了,那一天,我只当自己是参加军训了,别人怎么说,我照做就是,不用思考,只需要服从。
上了轿向宫门外走的时候,我悄悄揭起盖头又掀开轿帘,回首时以为自己会泪流满面,为了即将要离开的家园,但是,没有,一滴眼泪也没有,反而是有一种轻松悄悄涌上心头,感觉上,好像挣脱了一段一直缠绕在我身上的枷锁一般。
目光转而向前,陈风白骑着马,正遥遥的走在前面,火红的礼服衬着枣红的胭脂马,在乍暖尤寒的风里,迤俪向前,不像是迎娶,倒有些春日湖畔观鱼赏花的感觉。
76缩回手,任自己沉浸在这一片妖娆的红色中,轿子在行走间微微上下起伏,就如同此刻我的心情一般。
在这暂时与周遭隔绝的小空间里,我想着这人生每每的总是出人意料的,就比如当年我就绝对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我会嫁给陈风白,明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却这么阴错阳差的被绑在了一处。
忽然想起从前看的一个关于月老的故事,说的是一个年轻人在月下遇到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老人正在翻看一本书,而老人的行囊里,还露出许多的红绳,这年轻人觉得奇怪,就上前去问个究竟,老人告诉他,书里写的,是天下男女姻缘的大事,红绳是用来拴夫妻两人的脚。任凭男女两家有深仇大恨,分处天南地北,只要将这红丝线一系到双方的脚上,最终必会结成美好的姻缘,而且无法改变。从前我一直把这个当成个遥远的传说来看,直到今日,方才有些体会出其中的滋味,姻缘天注定,所以不论我有多少次嫁给逸如的机会,到了最后,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出来,而这些事情,明明看起来,只要我坚持一下,或是放弃一些,就能够改变结果,但是,我却也总有许许多多的理由,让事情变得顺理成章。
始信姻缘由天定,我默念这句话,看着布置得红成一片的新房,以及桌上光芒摇曳的龙凤喜烛,独自出神,直到守在外面的疏荷提高了声音说了句:“驸马爷来了。”
我嗖的把盖头重又拉下来,遮住了眼前的一方天地,端正坐好,耳边只听见房门咯吱的响了一声,有人走了进来,接着,房门又被人咯吱一声关了。
到了此时,才觉得有些紧张起来,活了两辈子,嫁人还是头一遭,嫁的是一个说不上熟悉,却也不陌生的男人,说来好笑。
我静默的等了一会,屋子里安静的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倒仿佛本没进来人一般,再等,还是没有一点声响,忍不住又掀开盖头,才一抬头,就看见陈风白也是一身喜服,大红一团的站着,背抵着门,正安静的看着我,眉宇间,难辨忧喜,见我看向他,才悠然一笑。
我看着他,用力回忆方才他一闪而过的神情,只是,速度太快,我仿佛看见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看到。
“盖头应该等我来掀的。”在我思索之时,他已经走近,重新放下盖头,然后用秤杆挑起。
“盖这东西,原本是男女两个人都没见过,盲婚哑嫁,用来遮掩的,省得男人先见了女人,女人先见了男人,彼此全不对眼,把婚礼搅翻天,我们又不是没见过,何必如此?”我笑,只是不知道自己在笑些什么。
“盖头掀开,新郎看到新娘,原本该是柔情似水,佳期如梦,我的公主殿下,您就不能解一次风情?何必这样煞风景呢?”陈风白也笑,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一边丢开秤杆和盖头,重重的坐在了我身边,同我一起看着桌上燃去大半的红烛。
夜渐深沉,折腾了整天,我开始觉得头昏昏的,眼皮也亲密的粘向一处,一旁陈风白却是异常的沉默,我侧眼偷看了他几回,却见他只是凝视烛光,脸上连半点表情也无。
一个无论认识了多久,都始终难以琢磨的男人,我想,这场的赌注确实是大了一些,不过人生如棋,落子无悔,不到最后,绝不应该先认输。于是,我突兀的起身,到妆台前,三下五除二的卸去了满头的珠翠金凤,净了面,到屏风后脱去外面的礼服,重又回到床边,本想直接把蜡烛吹了,省得影响我的美梦,但是好像记得昨天母亲跟我说,洞房的花烛是不能熄灭的,于是走到桌前,又绕了回来。
陈风白倒是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看着我,目光平净透彻,就是我第一次遇到他时的感觉。
“我累了,要睡觉,你可以选择床上、地下或是坐到桌子旁去。”我告诉他,然后拉开被子,躺好,不再看他,实在是太困了,如果可以,希望太阳可以迟两个时辰升起。
“睡吧,确实很晚了。”陈风白的声音听起来很轻,似乎还说了句什么,不过我实在没听清,或者,听清了也没记住。
立了春却仍旧寒冷,我惯了在清晨时被冷醒,但是今天睁眼之前,却只觉得暖洋洋的,一夜无梦,睡的时间虽然短了些,不过睡眠质量不错,我满意的动了动身子,却觉得碰到了什么,一惊而醒,对上了一双有些迷蒙却浓黑的眼。
有一瞬的惊讶,但是周围的红色都在提醒我,昨天夜里,是我们的新婚之夜,既然名正言顺,那么,夜里太冷,我的身体自动找寻到了一个温暖的所在也不算法理难容,陈风白的怀抱很温暖,我有些羞愧的想。
阳光这时早已透过窗子照射进来,这些年我练功很勤,从未在这个时辰仍旧赖在床上不起,只是,陈风白却只看了我一眼,就重新闭上了眼睛,片刻呼吸重又匀净,竟然又睡着了,最可恨的是,他睡着也就罢了,枕在我头下的手臂却不收回,屋子里很冷,他怀里很暖,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翻了个身,拉开同他的距离,了无睡意,于是起身。
昨夜的红烛如今只余点点红泪,殷红如血却又剔透发亮,烛台下,两只盛满酒的金杯,酒香早已淡去,中间相缠的红丝线在人走近时,颤巍巍的晃动,交卺酒,夫妻共饮,从此相亲相爱,共偕白首,如今……
“在看什么?”身后热源靠近,陈风白居然也起来了,这时就站在我身后,手扶在我的手臂上,头贴在我的肩上,自然,他也看到了那两杯被忽略的酒。
77门被人自外轻轻扣响,疏荷的声音随后也传了过来,大概是听到了屋子里的响动,所以端了洗漱的水来。
有一瞬,我似乎听到了两个人几乎同时的,如释重负的叹息,交卺酒的问题让我们太尴尬,如果没有人在这时适时的进来,都不知道要如何收场。
洗漱过后,因为陈风白京城里并无父母亲人,所以见舅姑的古礼也就省了,我们到外间相对而坐,吃饭,然后换个地方,又各自坐了,竟然无语。
“我发现,我们成了夫妻,反而生分了。”陈风白在喝掉第二杯茶之后,转头看我,嘴角噙着我熟悉的微笑。
“距离产生美,距离没了,美也不见了。”我回答他。
“我从来都觉得你很美,现在更是,至于我自己,我觉得玉树临风,也不过如此。”他这样注解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