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花宝鉴中-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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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黑气,隐隐的一条一块,深的浅的,花花落落,倒像个煤黑子擦脸擦不干净的样子。心上想道:“必是洗脸不用胰子,明日叫他多擦些胰子就好了。”元茂看了一回,得意已极,想道:“从今好了,不用外边闲闯了。”
又想到那块帕子,便走到外间无人处,从怀中掏出来,两手将那帕子扯直一看,不觉呆了。想了一想:“必是拿错了。”翻身到内,到床上四角一翻,不见,再到被底、枕底一翻,也没有。
旁边一个仆妇问道:“姑爷人找什么东西?等我来找。”元茂见了有好些丫头、老婆子在房中,又不好说。只得出来,再到无人处,将那帕子细看,见一条条的漆不像漆,油不像油、黑不 像墨,真猜不出是什么东西。闻一闻有点油香,又有些汗气,扑嗤的笑了一声,想道:“怪不得他的乃弟满口通文,虽他姐姐□里头,也有这许多黑水。”既又想道:“决无此理。”又翻转帕子来细细一看,看到一处在那黑油之外,浸出一点红色来,似淡胭脂水一般,闻闻没有气息。再细细的想了一回,恍然大悟道:“是了,是了!这一点红影影的,就是元红无疑。这些黑的必是昨日人家和我顽,捉弄我,把些黑油涂在我头上,或是帽子里。出了汗,我误将此帕擦了。”便又?H入袖中。进来吃过卯筵,燕尔新婚,自是如兄如弟。
过了几日,元茂谢媒拜客,听得王恂、仲清问他的新人怎样得意,不说别样,总说的是头发。有的说是白丝细发,有的说是银丝鹤发,总不懂什么意思。人家见他得意,也是诧异。
元茂忽想起聘才挨骂那一回,也是说了白发、白阴毛,因此新人动气,便有些疑心。又想:“自己脸上天天沾染些黑油,那块帕子又是这样,况且他起得绝早,另在一间房内梳妆,而且要关了门,这是何故?”疑心不决,又不敢问。来到房中,见他欢天喜地,戴满了珠翠,分明一头好发,比漆还亮。要去闻闻他的头,又被他推开。忽又转念道:“或者头发原是黑的,阴毛倒是白的,故此人家讲这些话。”又想道:“就算他有几根白阴毛,外人那能知道呢?若果如此,那就不好了。”又想道:“这个念头起不得,等我今晚拔他一根,明日看看,便知分晓。”好容易盼到黄昏,二人睡了。元茂摸了那件宝贝,却是毛绒绒的一块草地,却又不忍拔,恐他疼痛。便又上去胡闹了一番,下来再把手抚摸,意欲要他自脱下来,于心始安。忽然竟得了一根,心中喜极,两指捏紧了,探出一支手来,在褥子底下摸了一张纸,包好了。想来想去,没有放处,恐他搜着,便?H在辫顶里。
那孙氏也猜不出他作什么。元茂费了半夜心,早上又睡着了。孙氏梳好了头,元茂才起来净脸时,就牢记着发顶里有纸包,急忙带上帽子,跑到外间,打开一开,却是漆黑的一根。
元茂欢喜道:“白疑心了几天,那班刻薄鬼原来是瞎说的。”
才放了心。可笑元茂呆到二十分,费了半夜心,得了一毛,谁知还是他自己身上擦下来的,他当他老婆的,就疑心尽释了。
约过了半月,那一天事当败露。孙氏梳头时,觉得身上有些凉,叫丫鬟出去拿件半臂来穿,不料元茂已起来,见丫鬟拿了衣服进那间屋里去,他就跟了进去,不及关门。只见坐着一个人,身穿件大红紧身,披着一头银丝似的细发,有三尺余长,两道淡金色眉毛。李元茂心中唬了一大跳,当是遇见了鬼,欲要转身,心中想道:“穿的衣服分明是他,难道真是白人?”
急走近时,孙氏也吓了一跳,遮掩不及,脸都涨得飞红。李元茂仔细一看,一口气直冲上来,说道:“原来如此,我该倒运,娶了一个妖精。这是《西游记》上的不老婆婆。也要嫁人,笑死了,笑死了!”孙氏一听,又羞又气,一面哭起来,一面骂道:“我们待你这么样,我是千金小姐,留赘你一个白身人,你还不知足,倒嫌我!我就头发白了些,那一样不如你,难道还配不上一个□瞅眼儿?你嫌我,你就休了我!”使起性子,乒乒乓乓,把零碎砸了一地。李元茂在那间咕咕噜噜的也骂不完,两人闹了一早晨。
原来孙氏那几天把香油调了灯煤,再和了柿漆。先梳好了,然后将油漆细细的刷上,比人的还光还亮。就是天天要洗一回,不然就难梳,而且也刷不上去。洗时用皂荚水一桶,用硼砂、明矾洗干净,晾得半干,然后梳挽,也要一个时辰。今日略迟了些,因此败露。元茂气哄哄的崛了出去,在魏聘才的处住了两天。聘才问其所以然,他只得直说了。聘才恍然大悟,遂明 白前日的笑话,竟说到板眼里去了。
孙氏见丈夫两三天不回,心上急了,禀明了父母。亮功大怒,陆夫人也有了气,便着人到梅宅上一问,没有去。又各处找寻,找到了聘才处,找着了。元茂尚不肯回去,聘才力劝,方同了来人回家,犹不肯进房,在书房中同嗣徽说闲话。晚间亮功回来,即说了元茂几句,陆夫人也责备了元茂一番,然究竟心上有些对不住元茂,半说半劝的叫他进房。元茂也没奈何,只得进去,心上犹记着那天的模样,总不能高兴。
孙姑娘见他进来,要他先上来陪话,坐着不动。灯光之下,元茂依然看了黑白分明,是个美人,心上便活动了些,只得先说了一句话,孙氏也慢慢的答了一句。元茂垂着头,闭着眼,想了一回,想得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跳将起来,对着孙氏嘻嘻的笑。孙氏见他回心转意,反倒拿腔作势要收服他,冷冷的不言语,自己对镜顾影,做作一番。元茂忍不住道:“你何妨对我直讲,要瞒我作什么?我们既成了夫妇,自然拆不开了。我看你天天梳头要上漆,就费力得紧,而且也不便,天天擦得我一脸黑油,惹人笑话。我如今想了一个好法,又省事,又好看,又油不到我脸上来,不知你要不要?”孙氏听了,不知他有什么法子,便问道:“依你便怎样?”元茂道:“如小旦上装,用个网巾一扎,岂不省事?你那一头银丝罩在里面,有谁看得出来?再不然,索性拿他剃掉了,倒也干净。”孙氏道:“剃是剃不得,依你戴个网巾罢,恰也便当。我也怕上这些油,明早我就着人去买。”元茂道:“你脸上也要天天拿剃刀刮刮,不然也有些黄寒毛出来。你若刮了寒毛,戴上网巾,倒可以算得绝色美人了。”孙氏被他说得喜欢,便也笑颜悦色起来,道:“此刻尚早,何不着人去买了,明日就可用了。”元茂道:“买了来,今晚就用,省得又染我一脸。”孙氏叫丫头出去告 诉了管事的,叫他买一个网巾、一个髻子、一个燕尾,速速的办来。果然不多一刻,即买齐了。孙氏喜欢不尽,即刻熬了一罐皂荚水,把油煤洗刷干净,洗了很酽的两大盆,似染坊中靛青一般。也等不得干,元茂拿一块布与他抹了?A,?A了又抹。
元茂又叫他索性把鬓脚及四围修去些,便不露出来。孙氏也叫老婆子用剃刀刮去一转,把眉毛也索性刮掉了,脸上也刮得光光的。把网巾戴上,真发盘了一圈,加上那假髻子,将簪子别好,扎上燕尾,额上戴上个翠翘,画了眉,真加了几分标致。
晚上看了,竟是个醉杨妃一样。孙氏叫点了两枝大蜡,一前一后用两面镜子照了,觉得美不可言。元茂看了,也心花大开,走拢来,把他头上闻了一闻,将脸上擦了两擦,微有一点油,不像前头落色了。喜孜孜的支开了丫头,携手上床,同入鸳衾,开了一枝夜合花。元茂忽又想起前夜拔毛之事,便问孙氏道:“我闻得天老儿是浑身寒毛都是白的,为什么你下身的毛倒是黑的?”孙氏道:“也不甚黑。”元茂道:“好人,给我看看。”
孙氏不肯,元茂道:“我还嫌你?如今我都替你这么样了,还隐藏作什么?”孙氏不语。元茂赤身下床,携了烛照,把被揭开,孙氏尚要遮掩,元茂见他身上真是雪霜似的,甚为可爱。
看到那妙处,好似骑了一区银鬃马,倒应了聘才的笑话,真像一相蝇拂子遮着。元茂忍不住笑了一声,把他拧了一把。孙氏骂道:“作什么,你原也是个近视眼,何不也闻闻?”元茂看动了心,放了灯,上床去了。秽事休题,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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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奚老土淫毒成天阉 潘其观恶报作风臀
话说前回书中,奚十一受了琴言之气,恨恨而回,心中很想收拾他,又想不出什么计策,惟有逢人便说琴言在外陪酒,怎样的待他好,还要来跟他。
造了好些谣言,稍出了几分恶气。那一个镯子,菊花盘问起来,奚十一只说自不小心,失手砸了,菊花也无可奈何。偏有那巴英官告诉了,菊化便大闹了一场,奚十一软话央求,将来遇有好的再配,方才开交。那奚十一的为人,真是可笑,一味的弃旧怜新。从前买了春兰,也待得甚好,不到半年就冷淡了。去年得了巴英官,如获至宝,如今又弄上了得月、卓天香,将英官也疏远起来。那巴英官心中气忿,便与春兰闲谈说道:“从前老土待我们怎样,如今是有一个忘一个,你心上倒放得开么?”春兰道:“我从前主意错了。与我出了师,我当他是个有情有义的,那晓得是个没有良心的。看他所做的事,全不管伤天害理。从前那个桶子,也不知骗了多少人。听得说还有些好人家的孩子,被他哄了,回去竞有上吊投水的,将来不知怎样报应呢。”英官道:“我也听得说,从前有个桶子,是怎样的,就能哄人?”春兰道:“这桶子是西洋造法,口小底大,里头像钟似的叮叮????的响。他将一样东西扔下去,叫那人用手取出来。中间一层板,有两个洞,一个洞内只容得一只手。
若两手都伸了进去,他便将桶内的机巧拨动,两手锁住,再退不出来。耸着屁股,那就随他一五一十的顽罢。我头一次就上 他这个当。后来被人告发了,将桶子才劈破了。”英官道:“索性待人有恒心也罢了。从前还常常的赏东西,如今是赏也稀少了,到像该应拿屁股孝敬他的。
这个人偏不生疮。烂掉了,倒大家干净。”春兰道:“你还有旧主人在此,他如过于冷淡你,你可以告假,仍跟姬师爷,我看还比跟他好些。”英官道:“那姬师爷更不好,如果好,我也不跳槽了。那个人肉麻得很,又小气,一天闹人几回,才给几十个钱,还搭几个小钱在里头,所以我更不愿跟他。我在家做手艺时何等舒畅,打条辫子也有好几百钱。到晚饭后,便有几个知心着意的朋友,同了出去,或是到茶馆,上酒店,嘻嘻哈哈,好不快活。馄饨、包子、三鲜大面,随你要吃那样。同到赌场里去,只要有人赢了,要一吊八百都肯,真是又红又阔。从跟了那个姓姬的,便倒了运。”春兰道:“那姬师爷的相貌,实在也不讨人喜欢,见人说话口咨着两个黄牙,好不难看。”
英官道:“他身处还狐骚臭呢。”闲话休题。且说奚十一那天一人独自到宏济寺来,和尚与聘才都出门去了,小和尚在自己一间房内,歪在炕上,朝里睡着。奚十一见他单穿个月白绸紧身,镶了花边,绿绉绸的套裤,剃得逼清的光头。奚十一看了动火,脱了外面长衣,倒身躺下,轻轻的解了他的带子,把裤子扯了一半下来,贴身服侍。得月惊醒,扭转头一看,见了奚十一,便说道:“来不得。”奚十一不听,得月又说道:“当真来不得。”奚十一还当是他做作,故意进了一步,只听得得月腹内咕噜咕噜的一响。得月连说“不好”,身子一动,一股热气直冒出来。奚十一觉得底下如热水一泡的光景,急忙退出,“口咨”的一声,摽出许多清粪,撒得奚十一一肚子。奚十一道:“这怎么好!”忙翻身下炕。
得月跟着下来,往下就蹲,哗喇喇的一响,已是一大滩, 臭不可当。奚十一掩着鼻子瞧那地下,还有些似脓似血的东西。
奚十一找了些纸,抹了一会,裤裆上连带子上也沾了好些,一一抹了。得月皱着眉挪了挪,方才撒完了起来。不好叫人收拾,自己到煤炉里撮些灰掩上,扫净了。奚十一道:“我怎样好,快拿盆水来洗洗。”得月道:“我原说来不得,你不听。”便找了小沙盆,舀了些水,将块脚布与他,奚十一将就抹了一把。
得月重又躺下,奚十一好不扫兴。得月道:“我身子不快,且走肚子,懒得说话,你去罢。”奚十一只得出来,却好碰着卓天香进来,撞个满怀。奚十一道:“和尚与魏大爷都不在家,得月病了,懒应酬,不要进去了。”天香道:“我们还到魏老爷地边去坐坐罢,他虽不在家,也可坐得的。”奚十一无可无不可,就同了天香进去,叫聘才的家人沏了两碗茶,与天香闲谈。天香道:“今日我找魏老爷,要问他借几吊钱,偏又不在家,不知几时才回来呢?”奚十一道:“你方才从何处来?沾得一身土。”天香道:“去找那卖牛肉的哈回子讨钱,又没遇着。”奚十一道:“你要多少钱使?”天香道:“还短十五吊钱,一时竟凑不起来。”奚十一道:“什么事这样紧要?”天香道:“昨日翠官被人讹了八十吊钱,写了欠票与他,今日来取,约明日还他的。”奚十一道:“翠官被什么人讹的?”天香道:“除了草字头,还有谁?昨日叫他们去伺候一天,倒把他捆了起来,说他偷了烟壶,要送北衙门。跟去的人再三央求,他们的人做好做歹,赔他八十吊钱,写了借条,才放出来的。
今日将我们的衣服全当了,才得六十吊,又借了五吊钱,哈回回尚欠我们几吊钱,偏又遇他不着。如今求大老爷赏十五吊钱,了此事罢。”奚十一道:“这有什么要紧,横竖明日才还他。
我们坐一坐,到潘三爷铺子里开张票子就是了。”天香道了谢,便与奚十一在一处坐着闲谈。
原来天香去找哈回回,哈回回有个侄儿与天香有些瓜葛,见他叔叔不在家,便留在铺子里吃了两小碗牛肉,五六个馒头,做了一回没要紧的事,也给了他两吊钱。那晓得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