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女生-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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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我们两个人坐在空旷的大房间里,我对着他,他对着跳动的烛火,默默许愿。
大概因为不是我的生日,所以我许的愿不灵。他的愿望有没有实现,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那天黄昏/开始飘起了白雪/忧伤开满山冈/等青春散场沈庆的校园歌曲飘荡在黄昏的夜色里。真的下雪了。
寂寞很吵,我很安静,情绪很多,我很镇定。
熊猫说的对,时间会磨蚀掉一切曾经的刻骨铭心。我知道,总有些东西是能一直被想起的,纵然多年以后,已渐渐无当年的痕迹可循。但曾经有过,便觉满足。
雪花飘得很大了,长春只有在下雪时才变得美丽。我的手机铃声欢快地响起,“我是小猪麦兜兜,我妈妈是麦太太”
我掏出手机,静静看那盏七彩小灯在黑暗中闪烁不定。
“下来啊,我有惊喜要送你。”许永久说。
我起身披衣,丫头们一阵怪叫,老六还喊着让我带个鸡肉汉堡回来。
许永久抱着胳膊缩在大厅里,大冷的天,看架势等了挺长时间的,我有点愧疚,早知道就不梳那么长时间的头了。
“呶,送你的。”他倒不在意,含笑递过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一只小白猫,头上和背上两块圆圆的黑斑,两只晶亮的大眼睛不安地看着我。“上次看你和猫完得那么开心,这是张伍他们家的,你喜欢就留着,不喜欢,玩够了我给他送回去。”
“哦,谢谢。”我脸一红。上次逛街,在国贸门前有几个卖小猫小狗的摊位,我爱不释手地和它们玩了近半个小时,老许拎着沉重的袋子在旁边看。后来他实在坚持不住了,说咱们回去吧,再晚食堂就没饭了,我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开。
“小猫长得挺可爱的,起个名儿吧,你那么有文采。”
“嗯,这两块黑毛长得好,俏皮。那就叫二饼吧。”
“二饼?”
“有意见?要不叫发财?”
“没意见二饼蛮好,就二饼吧。”
回到寝室小猫林二饼受到热烈欢迎,众阿姨表现出的强烈爱心让二饼大受惊吓。我抱着瑟瑟发抖的二饼躲开一双双黑手,“乖二饼不怕啊,这是你大姨,这你三姨,这你六姨。”
“你这是什么辈分?”三姨表示不满。
“从今天起,你们谁敢欺负我女儿林二饼,我就跟她拼了。”
要不怎么说二饼的人气就是旺呢?我手都不用动,老马和老四已经找了个干净纸盒子垫了些毛巾布头什么的搭了个窝,二饼镇静下来,站在桌子上舔二姨进贡的牛奶。有了吃的,它似乎踏实多了,对伸向它的大手也无所谓了,摸一把就摸一把。“看看,就知道吃,跟你妈一个样。”老马嘴上说,眼睛一直没离了二饼。
“对我女儿好一点,就呆一天,寝室不让养明儿还得送回去。”
那天大家心情不错,从二饼谈到了机器猫,由此引发出一场对儿时动画片的回忆。从最早的“巴巴爸爸巴巴妈妈巴巴”后面那一长串是谁也记不清了,就连变身咒语到底是“克利克利克利——巴巴变”还是“布鲁布鲁布鲁——巴巴变”都引起了很大争议。还有国产精品《阿凡提的故事》,捷克动画《鼹鼠的故事》口径比较统一的是《聪明的一休》,“不要着急,不要着急,休息,休息”,老马说到开心处挤个眼当场献唱“咯叽咯叽咯叽咯叽,我们爱你”,接下来的卧谈会演变成了歌友会,老四记得机器猫的主题曲“如果我有仙女棒,变大变小变漂亮,还要变个满是漫画巧克力和玩具的家;如果我有机器猫,我要叫它小叮当,竹蜻蜓和时间隧道能去任何的地方”,老六跟着哼哼“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他们活泼又聪明,他们调皮又伶俐,他们自由自在团结起来斗败了格格巫”我的经典唱段是《花仙子》,“能给人们带来幸福的花朵,你在哪里开放”小时候我最羡慕卡通里的小蓓了,胸前挂把花钥匙,对朵花喊“乌拉乌拉乌拉”就能成为自己想做的任何角色。那时我每天端着小板凳坐在电视机前抄片尾那段温柔的画外音介绍的花的含义,“白玫瑰象征高尚,纯洁的爱和友谊”抄了厚厚的一个小本子,还夹杂了很多拼音。我相信,在遥远的地方有那么一朵七色花静静绽放,等待我去采摘,就像动画中一样,幸福的花仙子会是我。
可能最有共鸣的就是《圣斗士星矢》吧,当然大家第一件要做的事是臊星矢一顿。有没有能耐不知道,反正每次是踩在同伴肩膀上过关,真不是爷们儿,好不容易打一架你看他那个窝囊,非得让人打得七窍流血九死一生了才能找到感觉。跟这么个废物混,白瞎了紫龙阿瞬冰河几个好哥们儿。紫龙是条汉子,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只有在支撑不下去灵魂出窍的时候才会回头去想想庐山五老峰下的师父和媳妇春丽。冰河酷点而且好象有恋母情节,不过看在他出拳动作比较优雅的份上我就原谅他了,再说小伙子聪明,面对强大的水瓶加缪硬是悟出了绝对零度把师公给速冻了。阿瞬我一直当他女的,不过没关系,你看她舍身救冰河那段多伟大,最后打双鱼宫那个变态时为了掩护弟兄们壮烈牺牲了,死时胸前簪着的吸血玫瑰从雪白变成紫红,给我看得一把鼻涕一八泪的。说到这儿我又得埋汰星矢两句,人家阿瞬千方百计掩护你,你不说果断点快去深入敌人后方削平他,犹豫不决扭扭捏捏。好象老战争电影里将要牺牲的我军战士,看着中弹了不快点死,絮絮叨叨地又是交党费又是安排后事,磨叽死了。
我们还有一个共同的疑问,唯一的中国黄金圣斗士,紫龙的师傅到底怎么去穿那套号称全能的天平圣衣。他人还没圣衣箱子高呢,虽然功夫确实是很厉害。
林二饼是一个外强中干的家伙,灯一关就开始叫唤。
“怎么了它这是?”
“不知道,想妈了吧?”
我摸黑抚摩着它,它安静了,伸出柔嫩的小舌头舔我的手。我迷迷糊糊睡去,没一会儿又让它叫醒了。小东西的嗓音还很娇细,叫起来带着颤音,我也
不忍心打它,要是老马敢这么叫我早杀人了。
干脆坐起来,摸着它柔软光滑的毛,“二饼啊,懂事点,这屋里除了你妈
没一个好人,你再叫她们肯定会把你做成火锅的。”
一边说一边伸手摸了摸它睡的那条毛巾,挺潮的,盒子倒是没湿,幸亏我高瞻远瞩地在下面铺了一大摞手纸。我说嘛,二饼芳龄两个月,尿床属于正常现
象。当初老许说二饼很聪明,会独立上厕所,事实证明这纯属扯淡,猫一岁相
当于人八岁,一个十六个月大的孩子就会自己爬起来找洗手间?那我们这群普
通人还拿什么混饭吃?
我动作的声音可能大了,下铺问,“怎么的?它是不是饿了?”
“不是,尿了。”
“啊?”何晶晶条件反射地紧张,“不会漏下来吧?”
“说不好,好象已经漏下去了。”我努力抑制自己不笑出来。
“没有尿布吗?尿不湿也行。”
“放心睡你的吧,我给它垫了个安尔乐。”
我把二饼放到盒子里,它不干,拼命叫,没想到一个幼儿还有这么大洁
癖。我一把把它抱起来,爬下床把它带到水房开始教育它。“二饼,你这样是
不是不对?妈明天还有课呢,你想折腾死我?吃也给你吃了喝也给你喝了,一
个寝室的阿姨唱摇篮曲给你听,三姨的新毛巾让你撒了泡尿。啊?你还不规矩
点?”
二饼咪噢咪噢地叫,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左右乱瞄,认错态度极不严肃。
“不要你了”,我站起来,大晚上穿着睡衣蹲水房里还挺冷的。二饼一个箭步蹿到我脚跟前,拿头蹭我的脚腕,嘴里犹自叫声不休。“你要是早态度好点,
又何至于此啊?”我叹口气,把它抱起来,它这才住嘴,再放下去又叫,抱起
来又安静了。敢情是缺乏母爱寻求温暖的怀抱,我抱它回屋,大家都睡熟了,
我把二饼放在枕头边,一只手搭着它,时不时摸一摸,该死的二饼精神很足,
害得我一直不敢合眼。直到天快亮时,它终于闹够了,用爪子洗洗脸,伸胳膊
拉腿地倒头便睡。
老许来接猫时一直陪笑,可我一看见他就莫名其妙地怒从心头起。
我把二饼塞他手里,“以后别来找我。”
“”
“看你烦!”
“它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废话!”
二饼在老许手里一直不安分,扭来扭去的琢磨着怎么出逃,这时突然找到
机会,纵身一跃跳到地上,一头扎到我的身旁。咪咪地尖声叫着在我脚边又挠
又蹭,它不想离开我!
“你真的那么讨厌它?”
“不讨厌。”
“那你是讨厌我?”
“也不讨厌。”对于帮我背了三个月书包的人,是不是不应该做的很绝?
“你不是说,它是你的女儿吗?我总觉得你跟它一样,不知道自己需
要些什么对不起我本来是想让你开心的。”
“我挺喜欢它的“
“那我呢?”
我抬起头,惊讶地看着这个有点腼腆,有点固执的大孩子。他的脸在阳光
下微微抖动,淡棕的皮肤泛起红晕。
“我可以做二饼他爸吗?”
第22章
(二十二)
我给老熊猫打电话,“有个农民大哥想泡我了,怎么办?”
“你连农民大哥都勾引???饥不择食啊?!”
“放屁放屁,我告诉你啊,是他哭着喊着非我不嫁的,姐姐是良家女子,要不然早把这小小的J大玩翻过来了。我问你正经的呐!你说我是要还是不要啊?”
“你这不挺有主意的吗?都一口一农民了,你是想建立根据地农村包围城市啊?就你?能铁心从良?别祸害人家了!那孩子也可怜,初涉情场就遇上你这么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你就做点好事放他一马吧。”
“FUCK!我还吃他?!小子假装清纯鬼心眼儿多着呢。我告诉你啊,他能从一个无名小卒爬到总校团委书记——我们总校可有七万学生啊!你觉得这样的人可怜?”
“哦,知道了。恭喜你棋逢对手,那还说什么,拿下呗!”
“不是,熊猫,你没明白。”我强撑的底气突然跑了个精光,“我觉得吧,他是来真格的了。”
“”
“你说,我这一次会不会把自己搭进去?”
“”
“我不太敢玩了,你知道,这是那种轻易不动心,一抓住就是找老婆的人我怕弄不好再害一个人像我这样的人应该下地狱是吧?”
“你说不敢玩,其实你玩得停都停不下来。我现在就算拦你,你把持得住吗?”熊猫长出一口气,“你不用担心下不下地狱的问题你在地狱早有订好的房间了。”
“我是不是一个很坏的人啊?”
“你你不坏你只是太爱自己了。”
“太爱自己又怎样呢?”
熊猫的语调冷冷的,然而无比清晰地传过来,“太爱自己的人,往往不知不觉就习惯伤害别人了。”
“总之,你多加小心。玩火玩多了会烧手的”
我挂上了电话。
许磊对我好,真好,我知道,我比谁都知道。
我们在一起也有几个月了,他任劳任怨地每天黎明即起去帮我占座,也不会在我郁闷的时候静静听我唠叨个没完。我们一起吃饭时他总捡我不吃的东西意思意思,等我抱着肚子说“饱了”,他才会下筷子。有一次下了晚自习我说饿,那天我的衣服换洗没带钱,他身上也只有五块,我们坐在小店里要了一碗麻辣烫,都让我一个人吃了,等我吃饱后抬头满足地叹了口气,才发现他筷子都没拿。
完全是良心发现,我从残羹剩饭里夹了个蘑菇喂他,老许很幸福地吃了,小眼睛水汪汪地看着我,很像二饼。
突然觉得自己很禽兽。
我爱的人不爱我,爱我的人我不爱。就这么荒唐。
但是我无能为力。
不是没有尝试接纳过他,但是他就是有本事让我觉得索然无味。无论是谈学校,生活,娱乐他笃定地说自己将来会从政,会成为一个优秀的政治家,会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然后就开始列举某某处长怎么夸他,某某主任怎么说他前途无量,某某算命先生怎么一眼看出他的贵人之相。我不置可否地看着他,说:“地球很危险的,你还是回火星吧。”我的愿望是背个大包开个小破车满世界溜达,风餐露宿,写游记看景儿。他觉得不伦不类莫名其妙。我俩的谈话经常这样结尾:我打着呵欠拍他的头,“宝贝儿,没有幽默感就不要说笑话了。”然后趴在课桌上呼呼大睡。
他有时说起自己的童年,一个土地丰饶而贫穷的小村庄,有山有水,有很多的板栗和枇杷树,有鸡,有猪,有牛,有羊。
这个我倒是听的饶有兴致,可是他总不愿意多讲,他讲过自己的童年,饿得哇哇哭也没有一个红薯到口的孩子,忙着下地干活的父母,他五岁开始在黎明爬起来给全家煮早饭,中午还要准备四口人的午饭,一个五岁的孩子,在灶前睡着了,醒来时看到煮坏的饭的惊惶和恐惧。他尽量快地估着父母的量重做,然后自己饿着,饿一整天。
他说爸爸妈妈也很爱他——不忙的时候,忙起来他们对孩子的教育简单粗暴,用皮带或拳头,最狠的时候为一点小事把孩子捆起来打,不一定是有理由的,也许只是赶上大人心情不好。我曾经唏嘘着数他胳膊上的伤痕,一边数一边心里沉甸甸的疼,暗想这是不是人?这怎么能下得了手?
有时他说着说着就会变得神情萎靡黯淡,这个时候他会说,抱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