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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真正的人-第5部分

小说: 真正的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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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最近几个月来,双方军队在坚固的防线上挖起战壕、筑起工事不慌不忙地投掷着互相骚扰的炸弹那样,而是频繁不断地响着,仿佛有人在滚动着一堆沉重的卵石,或是不断用拳头去敲击橡木桶的桶底。

全都明白了!是紧张激烈的战斗。根据炮声判断,前线大约远在十公里处,那儿有什么战事发生了,有人在进攻,有人在拼命地射击自卫。阿列克谢的脸颊上流着欣喜的眼泪。

他望着东方,虽然道路在这儿猛地折向相反的方向,展示在他面前的是茫茫白雪,但是他听到的这召唤声正是从那里来的,游击队员在雪地上踩出的足迹就通向那儿,那足迹已变成一串串发黑的长长的小水洼。他们这些勇敢的林中人就住在林中某个地方。

阿列克谢喃喃自语道:“没关系,没关系,同志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同时,他坚决地把手杖插在雪里,艰难但坚决地把脚移到雪堆上。他从道路上拐了个弯,往没有人走过的雪上走去。

第10节

这一天,他在雪地上连一百五十步也没有走到,黄昏使他停止了前进。他又选中了一个老树桩,在它上面摆好枯枝,摸出那个用弹药筒制作的他珍藏已久的打火机,嚓的一声旋动转轮,又嚓的一下——他的心凉了半截:打火机里的汽油没了!他摇它、吹它、努力想挤出残余汽油的气体,但结果是徒劳的。天黑了,从转轮下面撒落出来的火花像小小的闪电,在瞬间推开了他脸周围的黑暗。火石磨尽了,而火依旧没取成。

他只好摸索着爬到一簇浓密的小松林前面,把身子蜷成一团,把下巴放进两膝中间,双手环抱膝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听着林中的沙沙声。这一夜,阿列克谢本来很可能会感到悲观绝望,但是在沉睡的森林里炮声听得更清楚,他甚至觉得能辨别出短促的射击声和低沉的爆炸声。

早晨,刚从莫名其妙的恐惧与忧愁的感觉中苏醒过来,阿列克谢立即想究竟出了什么事?是做了恶梦吗?他记起来了,是打火机出了问题。不过这时阳光和煦,周围的万事万物——暗淡的粒状的雪、松树干与针叶本身——都发出光泽,闪烁着,所以不觉得那是什么大不了的坏事。糟糕的是另一件事:伸开肿胀的脚之后,他感到无法站起来,尝试了几次,他都没能站起来,反而折断了带桠权的手杖,人像沙袋一样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为了让麻木的关节恢复常态,他就翻过身来仰卧着,透过松枝的针叶仰望着无底的碧空,看着毛茸茸的、像有金色荷叶镶边的白云朵匆匆地在天空中飘浮着。身子渐渐觉得舒服了一些,但双脚确实出了某种毛病,它们根本站不起来了。阿列克谢抓住一棵松树,打算再次站起来,这一次总算站起来了。可是他刚试着要把脚移到树根前,却又立刻跌倒了,因为太虚弱了,再加上脚里面有一种奇异的、从未有过的剧痛。

难道一切就这样完了吗?难道就得死在这里,死在松树下,死在可能谁也找不到,谁也不会把他那野兽啃过的白骨埋葬的地方吗?虚弱使他不得不紧偎着地面。可是远处的炮声轰轰地响着,那边在进行战斗,那边有自己人。难道再也找不到力气走完这最后的八到十公里吗?

炮声吸引着他,鼓舞着他,持续地召唤着他,而他也响应了这个召唤。他用四肢撑起身子,像野兽似地往东爬。起初因为有远处战斗声的诱惑,他本能地爬着。而后来他意识到,这样在林中移动要比借助手杖来得简单,因为这时候脚上不负载什么重量,因此双脚的疼痛也减轻了许多。他意识到像野兽这样爬,可以行动得更快些,于是就有意识这样爬了。他高兴得胸部像有一团东西升上来朝喉咙直冒。他根本不像自言自语,而是像在劝说另外一个精神沮丧、怀疑这种行动的可行性的人,大声说道:

“没什么,尊敬的人,现在一切都没问题了!”

爬了一段路以后,他把麻木的手腕放在胳肢窝里弄暖,再爬到一棵小松树前,从它上面割下几块方状的树皮,然后从白桦树上撕下几长条白色韧皮,手指甲也弄坏了。他从靴子里摸出几块羊毛巾,从手背上缠起,把手包扎起来,再放上一块鞋底状树皮,用白桦树皮束缚住它,接着用自用急救绷带包里的绷带,把它们裹好。这样,右手上就有了一只很方便很宽松的无指手套。至于左手,只能用牙齿在它上面包扎,所以包得似乎不很成功。但是现在双手都穿上了“鞋子”,阿列克谢再往前爬的时候,就觉得轻松多了。到了下次休息的时候,他给每个膝盖也绑上了一块树皮。

快到中午的时候,天气开始明显地暖和起来,阿列克谢用手“走”的步数已相当可观。是因为他逼近了打炮的地方呢,还是由于一种对声音的错觉,他觉得炮声轰轰地响得更有力了。天气很暖和,他只好拉开飞行衣上的拉锁,把衣服敞开。

在一块长着青苔的沼泽地里,一些绿色土堆从雪下露出来。、当他爬过这儿时,命运之神又给他准备了一份礼物:在灰乎乎’的、潮湿的软苔藓上,他发现几根纤细的茎上有几瓣稀疏的、尖尖的和闪着光泽的嫩叶,在叶片中间的土堆上生着一些红莓苔子浆果,它们是紫红色的,表皮微微有些皱,而浆计依旧很多。阿列克谢朝土堆低下头去,直接用嘴从苔藓上把浆果一个接一个摘下,那苦藓柔软、温暖,散发着沼泽的湿气。

由于雪下面的浆果那种令人舒服的甜酸味,由于最近几天来第一次吃到这些真正的食物,所以他的胃部痉挛起来。但是,他没有毅力停下来等这阵剧烈的、刀割似的疼痛过去后再吃,而是用已习惯了的像熊那样沿着长有苔藓的土堆爬行,用舌头和嘴采集这些甜里带酸的香味扑鼻的浆果。他就这样清理了几个苔藓土堆、这时候,除了嘴里微甜而且涩的酸味、胃里很舒服的感觉外,他是什么也感觉不到了。无论是靴里吱咕吱咕作响的冰冷潮湿的春水,脚上的火辣辣的疼痛,还是疲倦……

他呕吐了。但是他控制不住又去采浆果。他脱下了手上自制的“鞋子”,把果子收集在罐头桶里,飞行帽里,用松紧带把帽子系在皮带上,费劲地克制着充满他机体的浓重的睡意,再往前爬。

他爬到一棵华盖似的老松树下面,吃了一点浆果,嚼了一些树皮和松果的核仁,准备过夜。他提心吊胆地睡着了,好几次感到有什么人在黑暗中悄悄地走近他。他睁开眼睛,警觉的耳朵里开始轰鸣起来,便拔出手枪呆呆地坐着,哪怕是松果的落地声、雪地上的窸窣声和雪底下小溪发出的轻轻的汩汩声,都会使他吃惊。

快到黎明时他才熟睡。等到大天亮的时候,他在自己憩息的那棵树周围发现了许多狐狸的脚印,它们细小、带有花边,在这狐狸脚印中间的雪地上,可以看见拖垂的尾巴划下的一道细长的痕迹。

原来就是它们不让他睡觉!根据踪迹可看出有只狐狸在他旁边和附近来回走动,而且常常是蹲下来坐一会儿再走。阿列克谢头脑里当时闪过了一个不吉祥的念头:据猎人讲,机警的野兽能预感到人的死,并且会开始跟踪这个注定要死的人。莫非正是这种预兆才把这些胆小的野兽吸引到他旁边来的吗?

“胡说,胡说什么呀!一切都会好的……”他自我鼓励道,接着开始爬呀、爬呀,努力赶快离开这儿。

那天他的运气又很好。在一处芳香的刺柏灌木丛里,他从树上摘了一些没有光泽的蓝灰色浆果吃了。他在这儿又看见了一团样子很怪的枯叶。他用手触摸了一下,但是枯叶团沉甸甸的,并且没有散开。他当即就着手摘掉这些叶子,但透过树叶而突出的针刺扎痛了他的手。他明白了:这是刺猬。一只很大的老刺猬钻到灌木丛林里过冬。为了保暖,它把秋天的枯叶盖在自己身上。阿列克谢的心中充满着欣喜。在整个满是悲愁的征途上,他一直梦想着要杀死一只野兽或飞鸟。他好几次掏出手枪,或瞄准一只喜鹊,或瞄准一只松鸦,或瞄准一只兔子,而每一次都费了很大劲他才抑制住要放枪的欲望。手枪里剩下的只有三粒子弹,两粒给敌人,一粒在必要情形下给自己。他强迫自己收起手枪,他没有权力去冒险。

可现在居然有块肉自己送到他手上。按迷信说法,刺猬被认为是不洁动物,而他根本没考虑到这些,迅速地扯掉这小动物身上那些鳞片似的树叶。刺猖没有醒,没有伸展身躯,它像样子滑稽并生有尖刺的一粒大豆。阿列克谢用刀一击就杀死了刺猬,把它展开,笨手笨脚地剥掉它肚子上的黄皮,去掉长刺的护身壳,把它切成几块,然后就满心喜悦地用嘴去咬那正冒热气的肉。那肉是瓦灰色的,筋很多,紧紧地附在骨头上。刺猬向很快就被吃得一干二净,阿列克谢就把所有的小骨头都嚼碎咽下肚去。只是此后他感到嘴里有股难闻的狗肉味,但是与吃得饱饱的胃比较起来这气味就算不了什么。因为吃饱了。整个身体都洋溢着满足、温暖和惬意。

他再次检查了一遍,吮吸了每根骨头,尔后就在雪上躺下来,享受着温暖与宁静。假如不是林中传来的狐狸的小心翼翼的叫声惊动了他,他甚至可能睡着了。他警觉起来,透过低沉的炮击声(它一直是从东方传过来的),他突然辨别出了机关枪连射时所发出的短促的哒哒声。

他立刻倦意全消,忘掉了狐狸,忘掉了休息,又往前朝密林深处爬去。

第11节

在一片小沼泽地后面,展现出一片林中空地,它用旧篱笆围着。那篱笆上的栅栏因风吹雨淋而变成灰色,它们由韧皮和柳条捆绑在打进地里的木桩上。

在两排篱笆中间的地方,从雪地下露出了一条荒废了的无人通行的道路的痕迹。这意味着不远处就有人家!阿列克谢的心慌乱地跳动起来,德国人恐怕不会钻到这偏远的地方来吧!假如说有的话,那里该是自己人,而他们当然会掩护一个受伤的人,并竭力帮助他。

阿列克谢觉得流浪快要结束了,就不惜力气,也不休息地一直往前爬。他气喘吁吁地爬着,时常瘫倒在雪里,紧张得几乎失去知觉。他急急忙忙地想赶快爬到一个小山匠的顶上,以为从那儿大概可以看见救命的村庄,于是他就可以鼓起最后一点力气朝有人家的地方爬去。但是他没有注意到,除了这篱笆和从正在融化的雪底下越发清楚地显露出来的路以外,没有任何东西表明附近有人。

最后总算到了小丘顶上,阿列克谢爬得上气不接下气,全身痉挛。抬眼举望,刚抬起的眼睛又立即垂下来了,因为展露在他眼前的情景使他觉得太可怕了。

毫无疑问,不久以前这里还是一处不太大的林中村庄,后被火烧了。看看竖立在大雪覆盖的高低不平的火场上面那两排不整齐的烟囱,不难想象出它原来的轮廓,有的地方还保存有小花园、篱笆和以前种在小窗前的扫帚状的山梨树,现在它们从雪中突出来,有的被烧焦,有的被热气熏死了。这是一片空旷的雪地,雪地上竖着的一根根烟囱像森林被采伐过留下的树桩;在雪地当中耸立着一根样子笨拙的水井吊杆,在它那生锈的索链上吊着一只水桶,桶的颜色开始发绿,边沿包有铁皮,随风缓慢地摆动着。村口甚至还有一个围着篱笆的小花园,在这小花园旁边矗立着一座漂亮的小拱门,拱门上有一扇小门,它轻轻地摇晃着,生锈的铰链发出吱吱的响声。

没有任何人,没有一点声音,什么炊烟也没有……一片荒凉!仿佛这里从来就没有人住过。被阿列克谢在灌木林里吓跑的一只兔子,滑稽地抖动着臀部,径直往村里跑去,它停下来,像根木头撅子似地立着,举起前爪,竖起耳朵,在小门旁边呆了一会儿。它看到一个不可名状的奇怪之物继续跟着它的踪迹爬行,就沿着那些被烧焦的空庭院飞跑起来。

阿列克谢继续机械地向前移动。大滴眼泪顺着他没有刮过的面颊滚下来,滴在雪地上。他在一分钟前那只兔子停留的小门旁停下来。小门上面还残留着一块木板,那木板上面有“幼儿……”几个字,不难想象,在这绿色的小篱笆后面曾坐落着一座幼儿园的漂亮校舍。几条小长凳还保存着,这是由村里的木工刨平之后,又用玻璃刮光的。阿列克谢推开小门,爬到一张凳子跟前想坐一会儿。但是他的身体已习惯了卧式姿势,等他一坐下来脊椎骨就开始弯折了。为了要好好地休息一下,他索性躺在雪上,身体半蜷着,像疲倦的野兽那样。

他的心里充满忧伤。

小凳边的雪融化了。上地呈现出黑色,肉眼可看出有一股温暖的湿气摇曳着、漫溢着、升腾着。阿列克谢抓了一把温暖的、解冻的泥土,它油腻腻地从指缝间被挤了出来,散发出牲口的粪味和湿气味,散发着牛棚气味和人的住所里的气味。

以前这儿有人住过……在很早以前人们征服了黑森林区的这一小块贫瘠的上地,他们用旧式犁来耕种,用木耙来照料它,给它施肥。他们日子过得很艰难,始终要和森林搏斗,和野兽搏斗,一直盘算着怎样才能支撑到下次收获的时候。在苏维埃时代,他们组织起了集体农庄,实现了美好生活的梦想,实现了机械化,生活开始富裕起来。村里的木匠盖了这所幼儿园,每逢傍晚,村民就隔着这道绿色篱笆看着脸色红润的孩子们在这儿游戏。也许这时候他们在想:要不要聚集力量,要不要盖一个图书室和俱乐部,在暴风雪呼啸的时候,人们可以在这儿温暖而恬静地消磨冬天的夜晚,在这片密林里要不要安装上电灯……然而此刻却什么也没有了,荒芜一片,只有森林和什么力量都破坏不了的永恒的寂静……

阿列克谢思考得越多,他那疲乏的头脑就越敏捷。他仿佛看到了卡梅欣这个尘土飞扬的小城,它位于伏尔加河流域一片干燥平坦的草原上。夏秋两季,草原之风吹遍了这座小城,风里夹带着大量的尘土和沙粒,刺痛着人们的脸和手,它刮进房屋里,钻进紧闭着的窗户里,叫人睁不开眼睛,嘴里沙沙作响。人们把这从草原刮来的大量的乌云似的灰沙称之为“卡梅欣的雨”,世世代代的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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