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矶的女人们-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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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纯粹的科学家一话则隐而不提。保罗说完后,看见查普曼博士苦苦地咀嚼着熄灭的雪茄。
“我希望你不会对这一切听之任之。”查普曼博士说。
“这只是交换意见,这人不好对付。但是我还是进行了还击。他压根儿不认为我们做得对。不过我想,他现在知道我们是真诚的。”
“嗯,对那个吸血鬼,是一言难荆在这个国家里——每个国家都是这样——总有那么一帮人,一无所能的精神残废,没有想象力或勇气。他们是恶狼一般的人,专门躺在那里等捡吃走在前列的有远见的先驱、发明家、科学家的残羹剩饭和吸吮他们的鲜血。他们毫无建树,只知道毁坏。这就是他们苟且求生的方式,乔纳斯除了捡垃圾还会干什么呢?”
保罗不能不同意查普曼博士的见解。他精确地刻画了科学家和那种躺着不动的,等着剥夺调研者成果的诽谤者的特征。
不过,尽管保罗敬佩他的导师的洞察力,他私下却并不认为乔纳斯博士是诽谤者中的一员。在圣大·莫尼克,有一处新婚咨询诊所,一直在开诊,乔纳斯甚至提供保罗在其中任职。他知道他不能提及这个差使。不过他倒想提提这个诊所,可又一想这是乔纳斯秘密告诉他的。于是便打消了提诊所的念头。
“他坚持他的目标和我们的一样。”保罗闪闪烁烁地说。
“亵渎神明,如果说我听到什么的话,”查普曼博士说,“我希望你该指出这一点。”
“不,我没有。没有理由说他撒谎,我想他说话是算数的。——所谓目标相同——但达到目标的方法不同。”
“那位信口雌黄的小人有什么建设性的方法?”
“他在新婚咨询诊所干了好几年了——”“保罗,你昏了吗?那是微不足道的个体行当,是乡下医生的工作,不过如此罢了。与他,与他那一流的人相比,我们的项目和成就是极其艰巨和伟大的。我们从事这项工作是为了所有的人,整个国家,广大的世界。我们为此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如果我们回避他,像乔纳斯这样的一个小犹大不伏击我们的话,我们会做得更多,多得多。”他仔细地审视了保罗一会儿。“他向你卖弄噱头骗取你的信任,对吗?”
保罗笑起来。“呵,没有。他给人以深刻印象,这是自然的——他精明,无所不知——不过我知道他信仰什么,我主张什么,所以抛弃这个原则的话我一句也没说。”
查普曼博士似乎松了口气。“我始终相信你的良知。”他把湿雪茄烟头扔进木槿丛里,从翻领口袋里拿出一只新鲜雪茄,咬去烟头,点上火。
“我想说清楚的是,”保罗说,“乔纳斯可能不会站在天使这一边。不过,他还是蛮不错的,没有人那么界限分明的。”
查普曼博士吐出一缕烟。“如果是在战争时期,每个人不是站在这边,就是站在那边。骑墙会自取灭亡。你不能将一只手捆在身后去战斗。要么站在天使这边,要么与魔鬼同流合污。”
“或许这样。”保罗继续争论的兴趣在减弱。
“你怎么说出我们给他的条件的?”查普曼博士问。
“直截了当,”保罗说,“同这种人不能玩儿戏。我说你认为他对我们可能有用。他可以担当一个顾问的角色。我把话就这么说的,没有修饰。”
“他说什么?”
“他说你想买通他让他放弃他目前的立唱—不过,他不卖,事实上,就这些。”
“哦,我看得出,我们不是在同一般的人打交道。”
“是的,他不一般。”
“他给佐尔曼委员会的评论中会粗暴地对待我们。”
“我不怀疑这点。”
“呐,我不可能让黑手党去跟踪他或做类似的任何事情。
我必须亲自出马和他干,硬碰硬。”
保罗知道他会这样干。“对。”他说。
“请打一份你同乔纳斯会面的详细记录,他对我们调查的每句评论。我要这份材料,越快越好。今晚就开始。”
“好吧。我不能肯定全部回忆起来——”“想起什么就打上什么。我们一离开布里阿斯之后,我们要用原计划的一半时间,快马加鞭地完成这份报告。在他们开会前,将这份报告交基金会主任。然后,我打算写一篇综合性论文,先发制人,逐一驳斥乔纳斯的反对观点。事实上,保罗,我在想,你了解到他的进攻路线比把他争取过来收获更大。”
保罗听了这番话并不感到高兴,他为获取并传递了对手的作战计划而感到一阵内疚。当然,他必须提醒自己,这个作战计划不是什么秘密,更何况查普曼博士的对手,也就是他的对手。
“不错,”查普曼博士自鸣得意地说,“这许比我们计划中的任何一种效果都好。我将能够使他信誉扫地,彻底完蛋。”
他沉重地站了起来。“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止我。谢谢,保罗。努力工作,晚安。”
他朝缀满灯光的圣诞树走去。保罗仍然坐着不动,眼光瞅着他的背影一会儿,那位纯粹的科学家的身影便沉浸在白色灯的光辉中,然后,他又被鲜艳夺目的蓝、黄色彩打上了一道道条纹。当他消失在里面的最后一刻,他反倒显得不如原先纯粹了。
第07节
第二天早晨8时45分,也就是星期二,在布里阿斯第二天的会见开始的时候,保罗·拉德福特坐在联合会大楼会议室的桌边整理着调查表,透过敞着的窗口,他能瞥见邮局的房顶,以及在此房顶之上的那片铅灰色的、阴云密布的天空。空气中有一丝轻薄得不能再轻的微风,缠绕着、戏弄着道路对过的那面无精打采的旗帜。
门打开时,保罗期待地抬头去看,满以为来人会是查普曼博士,谁知却是卡斯。
“嘿——得——嗬,”卡斯兴高采烈地大声喊着,径直走向他的文件夹,“据加油站的职员说,像是地震天气。”
“别理睬那些冒牌的预言家,”保罗说。他透过窗口向外瞅了瞅。“湿气还不够重。”
“你怎么知道?”
“大战期间我在这附近住了一年的光景。我们遇到过两次地震,湿气总是很重的。”
卡斯开始分开他的文件。“地震可怕吗?”
“犹如两杯烈性伏特加的效力。第一次地震中,损坏了许多陶器。第二次,我们像跳狐步舞那样摇摇晃晃,而墨西哥边界那里,有的村庄倒塌了。
“又是墨西哥,”卡斯说,“第三个火枪手在哪儿?”
“霍勒斯吗?在床上。他病了,不过他会挺过来的。”
卡斯吃了一惊。“我还想病菌怕他呢。”
“也许它们怕。这次是酒精作祟。”
“我不相信。”
“我知道就是这样。我在一点睡觉,不久我所知道的是有人撞翻了家具。他嗅起来像是一个酒厂发出来的气味。我把他扶到床上,可是他一晚上呕吐了两次。我给他服了一片安眠药,最后才算把他安顿下来,今天早上,他脸色仍很难看,样子像毕加索,所以我没再打扰他。”
“我们的童子军出了什么事?”
“一点不知。不要向查普曼博士提这件事。”
“你想蒙混过去?”
保罗站起来,走到敞着的窗前,察看着那空荡荡的街道。
“今天早上,我没有见到查普曼博士。他必须代替霍勒斯。”
保罗焦急地走到门口,把头伸进过道。他看见查普曼博士在贝尼塔的书桌边与她检查着分类表。保罗顿感安慰。于是上前加入到他们中间去。
“博士——”
查普曼博士举起一只手,摆动着两个手指表示致意。保罗曾在几部新闻短片和电视上见过几位教皇,也是用这种手势打招呼,“早上好,保罗。昨夜工作了吧?”
保罗点点头。“完成一半……我怕您今天必须接替霍勒斯。
他病了。”
查普曼博士立即表示关切。“怎么啦?”
“病毒感染,我肯定。24小时的变化。”
“请人看了吗?”
“我让拐角那儿的药店送来了药丸。我见过这类药店城里到处都有。明天他就会下床了。”
查普曼博士摇摇头。“我倒希望这样……好吧。我得准备一下。”
他匆忙离开,朝会议室走去。保罗在后面逗留了一会儿,然后朝着贝尼塔。“亲爱的,喊一下霍勒斯。好容易找到机会。
告诉他,今天的口令是病毒,他可以放心好了。告诉他,查普曼博士替了他的班。”
“遵命。”贝尼塔显出了她的苍白的笑容。“你忘了我的房间紧挨着你的。”
“那么你知道啦。”
“这太不像他了。出了什么事?”
“他说他要去看电影。我猜他们在爆玉米花中加了酒精……瞧,姑娘们来了。准备行动。”
※※※
11点差10分,查普曼博士上午的会见第二个已经进行了20分钟。他的胳膊肘支在低板桌上,他的下巴托在拳头上。
他继续用一种枯燥的、一成不变的口气提着问题,并机械地一板一眼地记录着答案。通常,他很喜欢这段时间,这种向知识的宝库增添硕果的会见。但是今天早上,他的心思跑到维克托·乔纳斯博士那里去了,只用一半的心思接收他必须记录的东西,另一半的心思撰写和重写着那篇可使他的敌人丧失战斗力的重要论文。
他刚草草写完用密码记录的回答,正准备提出第二个问题——他不应屈尊一项项地驳斥乔纳斯的荒谬指责从而抬高他的身价,他最后决定,应该先发制人——正在这时,屏风那边的那位妇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我可以提个问题吗?”特丽萨·哈尼希问道。
“怎么,当然可以。如果你有什么不明白的问题——”“不,不是这个。我也许全搞错了。不过我想,我听出了您的声音,我可以问一声——我是不是在接受乔治·G·查普曼博士的会见?”
“不错,的确是。”
“我感到万分荣幸。我只是想搞清楚。我丈夫和我读过你的头两本书,我们盼着这次会见。我们十分崇拜您的工作。我想弄弄确定那是您本人,倘若本世纪初我要到维也纳的一个分析学家那里去的话,我当然想知道他是不是西格蒙德·弗洛伊德。我希望您理解。”
查普曼博士的注意力转向了屏风,和那位出奇聪慧、具有良好教养的口音的妇女。“你太客气啦。”他说。
“这对我是一个具有纪念意义的时刻。”
“过奖了。实际上,夫人——”他从约见卡上找到了她的名字——“哈尼希,哈尼希夫人,我处理我的会见的方式与我的助手没有什么不同。”
“请原谅我的偏见,不过,我感到我了解您,而我确实感到你具有更多的理解力。”
“我尽力而为。”他心里很受用。不错,出色的年轻夫人。
他查看了一下表格。36岁,堪萨斯布瓦萨人,学基督教科学。
“所有的现实在于上帝和他的创造、和谐、永存。”查普曼博士回忆起了这句话。“凡上帝所创造的,都是美好的,他创造了一切要创造的东西。因此,罪恶、疾病或死亡的唯一现实情况便是那可怕的事实,即对人们来说,空想的东西好像是真的,这是误信,上帝迟早剥去他们的伪装。他们是假的,因为他们不是上帝创造的。”现在看起来有点奇怪,他竟读过爱迪夫人的书。他记得,那是在露西死后不久。哦……不定期去教堂。
已婚,第一个丈夫。10年。美术商。部分时间协助丈夫。我们继续进行好吗?”他问。
“请,查普曼博士。”
“回到婚前做爱的系列问题上,你说过,在你结婚前26岁时,你有一个性伙伴。”
“是,不过,如果您把我丈夫也算在内的话应该说是两个。
我们定婚后,婚姻推迟了一年,因家庭环境所致,他母亲生病,花去了杰弗雷所有的钱和时间,不过,当然啦,我们都是成年人处理关系的,性结合似乎是很正常的事情。杰弗雷的母亲过去不久,他就攒足钱开了这家商店,我们在堪萨斯市举行的婚礼。那时这还是个很重大的社会事件。困难的一点是,在所有的那难堪的一周内,装着扮演害羞的新娘角色。我的父亲对这档子事很刻板,很正统。至于杰弗雷和我——在我们结婚前就——您希望具体细节吗?”
查普曼博士湿了一下嘴唇。在他的脑子里出现了要小心的符号,哈尼希夫人一时显得过分的不在乎,太解放了,太老练了。按照长久以来的经验,查普曼博士知道,对女人的直率要自动地处以谨慎和一定程度的折扣。他总是发现,在这种场合下的直爽,定是快速的伪装,用以欺骗和解除外行人的武装。
“你提到两个伙伴,”他说,“让我们谈谈第一个。”
“对第一个我倒想避而不谈。”她轻飘地说。
“此话当真?”
“当然不是,查普曼博士,我刚才是开玩笑。我那时刚从瓦萨出来,打算到戏院去——当然是做布景设计员。不过,在我的脑子里,百老汇被捧得过高。那些剧院很沉闷,还有那邋遢的超龄演员,统统是些互相吹嘘,对平庸技艺的大惊小怪。
我确实不打算到那种弄堂里去。不过,在那种不开化的年代,我遇到了一个年纪比较大的男人,一位诗人。他的诗出版过。
他确实认识不少人。我被打动了。格林威治村的事情我感到很新鲜,所以我决定嫁给他,也有自己的沙龙。所以,时间一到,我便允许他对我做爱。”
“你允许他?”
特丽萨马上重新措辞。“我要他做。我们共同做爱。”
“平均多少次——每周?”
“一周一次,有两个月。”
“发生在什么地方?”
“在他的公寓房里,我那时认为这样很浪漫。”
“你们获得了满足了吗?”
有一会儿沉默。最后,她的声音透过屏风传过来。“我想没有。干前他总好喝酒,而且——哦,实际上它没有多少乐趣。我最终离开了他。因为我得知他从来不洗澡,而且,他出版自己的诗是自己花钱。”
查普曼博士加紧进行。他缩短了他的问题以便节约时间,谁知与之相反,她的回答越来越长。为了保持按规定的日程表进行,他把问题进行了合并。而她的回答比原先还长。这种情况他还很少遇到过。相当数量的妇女,在会见中,一般不大罗嗦,不会成这个样子——大都会对他们的习惯进行防范,伪装成难堪和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