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尼拔-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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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马索此刻已经下了楼,走在车道上,正从树林那儿穿过空地,还在回头看。思考思考,玛戈。她看看表,8点20。到半夜科德尔的人要来换班,还有时间用直升机从华盛顿弄人来处理善后。她过草地时从托马索旁边开了过去。
“我想赶上他们俩,却叫猪撞开了。他——”托马索用手势表示莱克特博士抱起史达琳“——女的,开车。车的声音很大,走掉了。她有due(两把)——”他举起两个指头“——freccette(枪)。”他指着自己的背和腿。Freccette,Dardi(枪,飞镖)。举起,嘣!“DueFreccette(两把枪)。”他做出打枪的手势。
“飞镖。”玛戈说。
“飞镖,大概narcotic(麻醉药)太多。她死了,大概。”
“上车,”玛戈说,“我们得去看看。”
玛戈开进了史达琳进仓库时走的那道双扇门。到处是吱吱叫着、吭吭哼着、拱来拱去、鬃毛倒竖的背脊。玛戈按着喇叭把猪赶了回去,看见了三个人的残骸,一个也认不出来了。
他们俩开车进了饲料室,在身后关上了门。
玛戈考虑道:除了科德尔以外,托马索是在仓库见过她的最后一个幸存者。
托马索也可能考虑到了这一点,跟她保持了一个谨慎的距离,一双聪明的黑眼睛盯住她的脸,脸上有泪痕。
想一想,玛戈。你不能够因为这些撒丁岛人惹出麻烦。他们只知道是你在管钱,转瞬之间就会出卖你的。
她的手伸到了背后,托马索的目光紧随着那手。
取出的是手机。她拨了撒丁岛,斯托本的银行家在家,那儿是早上两点半。她对他简单地说了几句,把电话递给了托马索。他点头,回答,又点头,把手机还给了她。钱已经是他的了。他匆匆跑上草料楼取了背包和莱克特博士的外衣和帽子。他收拾东西时玛戈拿起了赶畜生的电棍,试了试电流,装进了袖子。她还拿了马掌匠的锤子。
第八十八章
托马索开着科德尔的车,在屋子边让玛戈下了车。他打算把那辆本田长期存在杜勒斯国际机场。玛戈答应他把皮耶罗和卡洛的遗体尽可能地埋葬好。
他觉得有什么话要告诉她。他鼓起劲,调动好了他的英语。“Signorina(女士),猪,你得明白,猪帮助了Dottore(博士)。它们给他让路,围了一圈。猪杀了我哥哥,杀了卡洛,但是见了莱克特博士就让开。我觉得它们崇拜他。”托马索画了个十字。“你别再追莱克特博士了。”
以后他在撒丁岛活了许多年,一直就像那样说着莱克特博士。到托马索六十多岁的时候他还在说,莱克特博士是扛着那女人,叫一群猪背出去的。
汽车沿着防火道开走了,玛戈停了几分钟望着梅森亮着灯光的窗户。她看见科德尔映在墙壁上的影子在梅森身边忙碌,在给她哥哥的呼吸和脉搏换监视器。
她把马掌匠锤子的柄塞进了屁股后面的裤兜里,用外衣下摆挡住。
玛戈下了电梯,科德尔正抱着枕头从梅森屋里出来。
“科德尔,给他弄一杯马提尼酒。”
“我不知道——”
“我知道。给他弄一杯马提尼酒。”
科德尔把枕头放在情人椅上,在吧台的冰箱前跪下了。
“里面有饮料吧?”玛戈说,走近了他身后,挥动锤子对准他后脑根狠狠砸去。只听见啵的一声,科德尔的头冲冰箱撞了过去,又碰了回来,身子倒到地上,眼睛大睁着,望着天花板,一个瞳孔放大了,另外一个却没有。她把他的头侧转放在地板上,又一锤砸下去,把太阳穴砸陷了一英寸。黏稠的血从他的耳朵流了出来。
她毫无感觉。
梅森听见房间的门开了,戴着护目镜的眼睛转动着。光线柔和,他睡着了一会儿。海鳝也在岩石下面睡着了。玛戈高大的身躯塞满了门口。她在身后关上了门。
“嗨,梅森。”
“下面怎么样了?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下面的人全死光了,梅森。”玛戈来到他的床边,从梅森的电话上摘掉了电线,扔到地上。
“皮耶罗、卡洛和约翰尼·莫格里都死了。莱克特博士跑掉了,把史达琳那女人也带走了。”
梅森诅咒时牙齿间冒着白沫。
“我给了托马索钱,打发他走掉了。”
“你怎么????你这个混蛋、白痴、狗娘养的。现在你听着,我们要收拾残局,重新再干。我们还有个周末,不用担心史达琳看见什么。她既然落在了莱克特手里,那也就跟死了一样。”
玛戈耸耸肩。“她在那里可没有见到我。”
“立即跟华盛顿联系,叫4个他娘的混蛋来,打发直升机去。让他们来收拾——让他们来收拾——科德尔!来呀!”梅森对着他的管子吹着。玛戈一把推开了管子,向他弯下身子,望着他的脸。
“科德尔不会来了,梅森,科德尔死了。”
“什么?”
“我在游戏室里把他杀死了。现在,梅森,你得把你欠我的东西给我。”她竖起了他床边的栏杆,抓起他那一大盘打成辫子的头发,扯掉了盖在他身上的东西。他那两条小小的腿并不比面卷粗。他的手,他能够移动的仅有的肢体,对着电话晃动着。那有硬壳的呼吸器发出有节奏的噗噗声。
玛戈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不会杀死精子的避孕套,拿到他面前让他看了,然后从袖子里取出了电棍。
梅森在他的呼吸容许时号叫起来,是一串驴子样的嗷叫。但是半分钟就完了,而且非常成功。
“你死定了,玛戈。”梅森这话玛戈听上去像是“阿二哥”。
“啊,梅森,我们都死定了,你难道还不知道?但是这东西却不会死。”她说,用她的茄克衫保护着她那温暖的容器,“它们在摇着尾巴,我现在就让你看看它们是怎么摇的——看一看,说一说。”
玛戈从鱼缸边抓起带刺的捉鱼手套。
“我可以接受朱迪,”梅森说,“让她做我的继承人,我们可以搞个财产托管文件。”
“我们肯定可以做到。”玛戈说着从养鱼池捉起一条鲤鱼。她从起坐区搬来了一张椅子,爬上去,揭开了巨大的鱼缸的盖子。“但是我们不干。”
她抓住鲤鱼的尾巴把巨大的胳臂伸到水里的洞穴边。海鳝出现时她那巨大的胳臂又一把揪住了它的后部,拉出了水面,举过了自己的脑袋。那遒劲的海鳝摆动着。它跟玛戈差不多一样长,很粗大,色彩斑斓的皮闪着光。她伸出另一只手抓紧了海鳝。海鳝挣扎时她用带钩的手套扎进它的肉里,揪紧不放。
她小心地走下椅子,抓住海鳝来到梅森面前。海鳝的脑袋像把螺杆切刀,牙齿哒哒地响着,像在打电报。那牙有倒钩,什么鱼都逃不掉。
她把海鳝往梅森的胸口上一搁,让它搭在呼吸器上,然后一只手揪住海鳝,一只手拿梅森的辫子一圈又一圈地缠紧它。
“摇尾巴呀,摇尾巴呀,梅森。”她说。
她一手抓住海鳝头的后部,另一只手扳着梅森的下颚,要强迫他张开。她把全身重量都压到了他的下巴上。梅森使尽了全身力气咬紧了牙,却终于嘎嘎地、哒哒地张开了。
“你也应该吃点巧克力。”玛戈说着把海鳝的嘴塞进了梅森的嘴里。海鳝用剃刀一样锋利的牙咬住了他的舌头,像咬住一条鱼一样,死死不放,死死不放。它的身子叫梅森的辫子缠住了,拍打着。鲜血从梅森的鼻子里喷了出来,他快窒息了。
玛戈把他们俩——梅森和海鳝一起扔下了。鲤鱼在鱼缸里独自转起圈来。她在科德尔的桌子边镇定了一下,望着监视器,直到梅森不再动弹。
她回到梅森的屋子时海鳝还在摆动,呼吸器还在起伏。在它把带血的泡沫从梅森的肺里吹出时,也灌胀了海鳝的气鳔。玛戈在鱼缸里涮了涮电棍,放进衣兜。
玛戈从衣兜的袋里取出莱克特博士那一撮带皮的头发。她用梅森的指甲从那头皮上刮下一点血。这是很不稳定的工作,因为海鳝还在拍打。然后她把那头发卷在他手指上。最后,她还把一根头发塞进了一只捉鱼手套里。
玛戈走了出去,对死去的科德尔看也没看一眼。她把那温暖的战利品塞在能够保暖的地方,回到朱迪身边去了。
第六部 长勺
第八十九章
克拉丽丝·史达琳躺在大床上,昏迷不醒,身上盖着亚麻布被单和棉被。她穿着丝绸睡衣,双臂放在被窝面上,但是被丝围巾固定住,保护着手背上贴住静脉滴注针头的蝴蝶胶布,不让她去摸脸。
屋子里有三个光点,灯罩压得很低的灯光和莱克特博士望着她时瞳孔正中那两个针尖大的红光。
他坐在围手椅上,几根指头顶着下巴。过了一会儿他站了起来,替她量了血压,又用一只小电筒检查了瞳孔。他伸手到被窝里摸到了她的脚,拉了出来,用钥匙尖刮了刮脚底,同时密切观察着她的反应。他轻轻地抓住她的脚,站了一会儿,好像抓住的是一只小动物,显然堕入了沉思。
他从麻醉剂的制造商那儿获悉了麻醉药的成分。由于击中史达琳的第二枚飞镖射在了胫骨上,他相信她没有中双倍麻醉剂的毒。他为她极其小心地使用着解毒药。
在给史达琳用药的间隙,他用一本大拍纸簿做着计算。那纸上写满了天文物理和粒子物理的符号。他在线性理论方面做了反复的努力,能跟得上他的少数几位数学家可能会说他的方程式开始得很精彩,其后却难以为继,注定了要失败,因为那是一厢情愿。莱克特博士想让时间倒流——不能让越来越增加的一致性指明时间的流向,而要让越来越多的秩序来指明流向。他那火热的计算背后是一种迫切的要求:在这个世界上给米沙寻求一席之地,也许就是克拉丽丝·史达琳现在所处的地方。
第九十章
麝鼠农庄游戏室的清晨,黄色的阳光。玩偶动物的钮扣眼睛望着此刻用布盖着的科德尔。
尽管已是仲冬,一个绿头苍蝇已发现了尸体,在尸布被血浸透的部分爬来爬去。
如果玛戈·韦尔热早知道媒体蜂聚的杀人案会给主要有关人员带来那种心惊胆战的日子,她就不会把海鳝塞进梅森的喉咙里去了。
她的决定是对的:她一直躲起来没有动,静候风暴吹过,并不去麝鼠农庄收拾残局。梅森等人被杀时没有一个活着的人在麝鼠农庄见过她。
她编的故事是,半夜换班的护士给她打电话惊醒她时,她还在跟朱迪合住的房间里;她来到现场时警局的第一批人员已经到了。
警局的侦探克拉伦斯·弗兰克斯侦探看上去还年轻,双眼长得太近,但是不像玛戈想像的那么糊涂。
“不是每个人都能够乘电梯上来的,得有钥匙,对吧?”弗兰克斯问她。侦探跟她同坐在情侣座上,两人都有点尴尬。
“我看是的,如果他们是乘电梯上来的话。”
“‘他们’,韦尔热女士?你认为不只一个人吗?”
“我不知道,弗兰克斯先生。
“她已见到她哥哥的尸体还跟海鳝连成一体,叫被单给盖住了。有人已拔掉呼吸器的插头。犯罪学专家们正在从鱼缸里取水样,从地面上取血样。她能看见梅森手上那块莱克特博士的头皮,可警察还没有注意到。在玛戈眼里,犯罪学家们都稀里糊涂的。
弗兰克斯侦探忙着往本子上记笔记。
“他们知道那些可怜的人是什么人吗?”玛戈说,“这些人有家吗?”
“我们正在查,”弗兰克斯说,“我们有三件武器可以追查。”
实际上警局并不确切知道仓库里死了多少人,因为猪群把残肢断体都拖到密林深处,准备以后享用去了。
“在调查过程中我们可能会要求你和你的——你的老朋友进行一次实验,一次测谎器实验。你会同意吗,韦尔热女士?”
“弗兰克斯先生,为了抓住凶手我是什么事都愿做的。为了回答你那特别的问题,你有问题就请提出来好了。我应该找家庭律师谈谈吗?”
“如果你没有隐瞒什么,就用不着了,韦尔热女士。”
“隐瞒?”玛戈设法挤出了眼泪。
“对不起,这类问题我不能不问,韦尔热女士。”弗兰克斯把手放到她硕大的肩头上,停止了追问。
第九十一章
史达琳在昏暗中清新的空气里醒了过来,以某种原始的感觉意识到自己是在海岸附近。她觉得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酸痛,然后又昏迷了过去。第二次醒来时有一个声音正在对她轻柔地说着话,并递给她一个温暖的杯子。她喝了,味道很像马普的奶奶寄来的药茶。
白天和晚上又过去了。屋里有鲜花的馨香,有一回她还隐约觉得针刺。恐惧和痛苦的残余像在远处爆炸的焰火一样砰砰啪啪地响,但是不在身边,从来不在身边。她在“龙卷风眼中的花园里”①。
①此句是约翰·查尔迪(1916一)的一首诗的标题。
“醒了,醒了,静静地醒过来了,在一问愉快的房里。”一个声音在说话。她依稀听见了室内音乐。
她觉得非常清爽,皮肤上有薄荷香,一种香膏散发着愉快、安慰、沁人心脾的温暖。
史达琳睁大了眼睛。
莱克特博士平静地远离她站着,跟她第一次见到他站在牢房里时一样。我们现在已经习惯于看见他不戴手铐了,看见他自由自在地跟别人在一起也不觉得毛骨悚然了。
“晚上好,克拉丽丝。”
“晚上好,莱克特博士。”她跟着他说,并不知道是早上还是晚上。
“你现在如果还觉得不舒服的话,那是你摔倒时受的伤,会好起来的。不过我想确认一件事,你能够望着这个光吗?”他拿了一只手电筒向她走来。莱克特博士身上有一股上等黑呢衣料的香味。
他检查她的瞳孔时,她尽力睁着眼睛。然后,他走到了一旁。
“谢谢你。这儿有间很舒服的浴室,就在里面。你想不想试试脚力?你的床边就是拖鞋,恐怕我当时只好暂借你的靴子穿穿了。”
她已经醒了,却又迷糊。浴室确实很舒服,有着一切令人舒适的设备。在随后的日子里她在那里多次长久地浸泡。但她对自己在镜子里的形象却不感兴趣,它跟自己太不一样。
第九十二章
一连好几天的闲谈,有时听着自己说话,有时不明白是谁在说话。那人对她的思想怎么这么了解?一连多少天的睡眠,浓酽的肉汤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