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地-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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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父,”她首先开口,“我叫利兹·芬奇,也许你还记得,好心的主教建议我向你请教有关伯纳德特的问题。”
鲁兰神父微微张开嘴:“是的,芬奇小姐,我记得。”
“也许你能允许我占用你几分钟的时间,当然,如果你愿意,我们也可以待会儿再谈。”
“芬奇小姐,我的日程表已排得满满的了,我想现在就与你谈15…20分钟的话,你看合适吗?”
“这很好。”
“请跟我来。”
她随着清瘦的神父离开讲台,走进一间布置简朴大方的办公室。神父向利兹指了指书桌前的一把椅子,然后自己坐在书桌旁,把手伸进上衣口袋:“你不介意我抽烟吧?”
“如果你也不介意我抽的话。”她一边坐下,一边从手提包里掏出一支香烟,熟练地用打火机点上。神父从烟盒里摸出一支雪茄,匆忙用火柴点燃。
她紧盯着他,暗自打量着神父。如果他不是个牧师的话,也许早已变成了一名戏剧明星。他的男性魅力十足,可惜过着这种清心寡欲的生活。他长长的沙黄色的头发和眉毛,略带蒙古人特色的挺拔刚毅的鼻子,和那温柔敦厚给人以美感的双唇,的确让人倾慕。不过,她觉得他身上有更多难以捉摸的东西。他温柔和善的面容上带有一些玩世不恭的神态。也许他不仅是个历史学家,而且颇具政客手腕,显然是个老于世故的牧师。可惜他所做的一切都被像卢尔德这样的穷乡僻壤给埋没了。他为什么不能去罗马主事呢?但她猛然间又意识到卢尔德并不仅仅是个穷乡僻壤,事实上它是一个同梵蒂冈联系密切且有名望的宗教圣地。这里将有一场好戏,尤其是在这漫长的一周里,而好戏上演的舞台就在这座城市。到时候,罗马教皇肯定会知道谁是他最忠实和最能干的信徒。毫无疑问,这位鲁兰神父肯定会在他所属的罗马出尽风光。
利兹蓦地从沉思中惊醒,意识到鲁兰神父已经坐在她身边,正喷着一口烟雾,面带微微嘲弄的表情注视着她。
她稍稍有些尴尬,赶忙坐直身子,猛吸了一口香烟,然后朝前一靠,把烟头接在桌子的搪瓷烟缸里熄灭。“我——我很高兴你能见我,神父。也许最好我告诉你我是谁,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来卢尔德。”
鲁兰神父漫不经心地说:“我知道你是谁,芬奇小姐。我也知道你是干什么的,还知道你来卢尔德的目的,所以,我看这一切就免了吧!”
“我来的目的是什么?”她略带蔑视地挑衅道。
“你为伯纳德特而来,”他有些得意地说,“你是蓄意来寻衅的。至少,在记者招待会以前我就听说了。你刚才对主教的提问又证实了这一点。你认为伯纳德蒂之说纯属无稽之谈。很好,芬奇小姐,也许当你知道你并非单枪匹马时,心里会轻松一点。因为即便在伯纳德特那个年代,至少在圣母显灵之前,也有很多德高望重的权威人士极度怀疑此事,认为这不过是一个骗人的把戏而已。”
啊,他简直是条十足的滑头蛇,利兹暗想,他是一个轻易就会使人缴械投降的老手。不过,这套手腕对一名见多识广的记者来讲,也算不上什么。过于直率的坦白会使你放松警惕,然后猝然一击,让人防不胜防。她以前经常跟鲁兰神父这类人打交道,当然那些人不是罗马教会的教徒。但令她感到十分新鲜和开心的是,这位身穿天主教长袍的神父却无视教会的清规戒律,同一个专门揭发丑闻的美国记者促膝交谈。
“不是开玩笑吧?”利兹仍带几分嘲弄地问。“在那个年代就有人认为伯纳德特之事是骗人的?”
“绝对如此,”鲁兰神父回答。“伯纳德特第一次见到身着白衣的圣母后,她还想对这事保密。她不想把圣母降临一事告诉任何人。后来她的妹妹,托伊乃蒂,从她那里打听到此事,就把这事捅到她母亲路易丝那里:‘伯纳德特在山洞里见到一个穿白衣的女孩。’路易丝要求伯纳德特把看到的全部真相讲出来,伯纳德特就把圣母一事告诉了她母亲。路易丝考虑到她的一家已经遭受到一连串不幸——生意上的失败,被人赶出住处,丈夫正在狱中服刑——气得用棍子猛打伯纳德特,边打边哭喊:‘除了白色的岩石以外,你没看见任何东西。我禁止你再去山洞。’她的父亲弗兰考斯也禁止伯纳德特再回山洞。尽管如此,三天后,在她向波米尔神父吐露出此事并受到神父的认真对待后,她又回到山洞,并第二次见到圣母玛利亚。伯纳德特顿时神情恍惚起来,后来只好去找来一个大人,一个磨坊主把她抬出山洞。”
“后来她父母来了?”
“后来但不是立刻,”鲁兰神父说。“事实上,第二天,这话就传到了伯纳德特的学校,女修道院长很想知道伯纳德特是否已从‘狂欢节的癫狂’中苏醒,一名修女使劲用手掌拍打伯纳德特的脸颊。最终,伯纳德特还是第三次被带到山洞。这一次,有两名好奇的妇女陪伴着她,她们坚持让她写上圣灵的名字。到了第三次圣母显灵时,伯纳德特报告说她问了白衣圣母的名字,但是圣母回答说:‘这没有必要。’然后又补充,‘你能殷勤地连续15天到这儿来吗?’伯纳德特同意了。到她第六次来到山洞时,已有上百人前来观看她的祈祷,其中就有她的母亲。”
“这些人中有没有人怀疑她所讲的故事?”
“当然,肯定有,”鲁兰神父再次同意道。“正如我所告诉你的,卢尔德有些德高望重的人对此非常怀疑,把她看作是一个骗子,一个做白日梦的人,一个患有癔症的无知女孩。其中一人是卢尔德城警察局局长,约克默特,他甚至把伯纳德特抓起来审讯。后来当他得知她还不到14岁,既不会读书又不会写字,甚至还没领过第一次圣餐时,约克默特就对她说:‘那么,伯纳德特,你见到圣母了吗?’这时她清醒过来了,‘我没有说我看见了圣母。’约克默特惊叫起来,‘啊哈,太好了!你什么东西也没看见!’伯纳德特却固执地说,‘不,我看见了某个东西……一个白色的东西……那东西像一个年轻姑娘的模样。’这位警察局长继续听着,并问,‘那个东西没对你说,我是圣母玛利亚?’伯纳德特不再退让。‘她没对我这么说。’约克默特问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他再也忍不住了,大发脾气说:‘听着,伯纳德特,现在大家都在嘲笑你。他们都说你疯了,为了你的安全。你千万别去山洞了。’”鲁兰神父朝前欠欠身,靠在书桌上继续说,“伯纳德特坚持她必须回到山洞,因为她曾向白衣女郎起誓她要连续15天回到山洞。约克默特已将伯纳德特的日供记录下来,此刻他对她念了一些记录。‘你说圣母向你微笑。’伯纳德特马上反对,‘我没说是圣母。’约克默诺又读,伯纳德特又一次打断说,‘先生,你把我说的一切都改变了。’最终,警察局长大发脾气,对她大声咆哮道:‘混蛋,酒鬼,不要脸的小荡妇,小妖怪!你让大家都跟着你下跪。’伯纳德特平静地回答,‘我没告诉任何人到那里去。’但是约克默特仍继续大骂她,她也继续反击他。”
此时,连利兹·芬奇听得也有点入神了,“她真是个有胆有识的小女孩。”
鲁兰神父赞许地点了点头。“她确实相信她所见的,并把所见的坚定不移地描述下来。”
利兹更想了解的是那些持反对意见的人。“那时,在卢尔德有没有其他人,我是说那些受人敬仰但又认为伯纳德特之说纯属谎言的人?”
“很多,很多,”鲁兰神父回答。“检查官还因此事审讯过她。他希望她不要再去山洞,因为这扰乱社会安宁。伯纳德特告诉他,她已向那位女郎起过誓,她还要去那里。检查官尖刻放肆地说:‘向一个没人看见的女士起誓没有任何意义。你不能再去。’伯纳德特回答,‘我一到那儿,就感到很高兴。’检查官说,‘欢乐导致邪恶。请听其它姐妹的话,那不过是一种幻念。’可伯纳德特回答,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促使她回到山洞。检查官威胁说要把她投入监狱,后来又放弃了这一打算。还有许多牧师交替着审讯伯纳德特。其中,一个名叫尼格里的神父,坚持认为她看见的是魔鬼。伯纳德特回答,‘魔鬼没有她那么美。’那时城里议论纷纷,一些有识之士甚至说,她也许精神不正常——”
“精神不正常?”利兹惊叫道。
“哦,是的,正因为此,请来了三位在卢尔德很有名望的医师给伯纳德特做检查。他们真的检查了。结果他们发现她胆怯怕人,当然,还有气喘病,好像每个部位都有点问题,事实上思维却很正常。医师们把她的这种梦幻解释为并非常见的孩童般的幻觉。谈到她的第一次幻觉,医师们的报告是这样的,‘山洞里光线的折射,毫无疑问,使她精神高度集中,她的想法,受她思维中事先定格的模式的影响,产生了一个能给小孩留下印象的形状,而这形状其实就是神龛上的那个圣母塑像。’三位医师的结论是,‘一旦人们停止对她的注意和跟踪,伯纳德特会很快忘记这些幻觉并恢复正常的日常生活方式。’”鲁兰神父笑起来。“这事告诉我们,有时医师也会犯很大的错误,也许这说的是在过去。不过,对伯纳德特一事反对最为激烈的是卢尔德教会主教——”
“佩拉玛尔神父?”利兹打断他的话,以便让鲁兰神父知道她是有备而来,对此事并不是一无所知。
“是的,就是这个佩拉玛尔,”鲁兰神父接着往下说。“从一开始,他就是最强硬的怀疑分子,他根本就没把伯纳德特幻觉当做一回事儿。他是个身强力壮的男人,55岁,毫无耐性,虽然善良正派,但性情十分暴躁。那是伯纳德特第13次见着圣母后,由她的两位姑妈陪同来到佩拉玛尔神父面前。她带来了山洞里那位女郎的启示。那位女郎的启示是‘去告诉神父,人们要接踵而来,在这儿修座教堂吧!’佩拉玛尔神父一点也不为之所动。他刻意挖苦伯纳德特,‘你就是去山洞的那个女孩?而且你说你见着圣母了?’伯纳德特毫不示弱。‘我没说见着的是圣母玛利亚。’佩拉玛尔马上问,‘那么那女郎是谁?’伯纳德特回答:‘不知道。’佩拉玛尔气急败坏,‘什么?你不知道?撒谎的家伙!你把大伙儿逗得团团转,报上又大吹大擂,说你见着圣母玛利亚了。好啊,你说,你到底看见什么了?’伯纳德特回答,‘像一位小姐。’佩拉玛尔顿时暴跳如雷。‘什么!小姐!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值得这么满城风雨!’他狠狠地瞪着她的两位姑妈,她俩由于未婚怀孕,曾被他逐出教会。他对她们粗暴地吼叫道:‘这世上竟还有这等家庭,真是太不幸了!你们引起城里阵阵骚动。好好管着她,别再让她乱说乱动。快滚蛋吧!’”
“伯纳德特会对什么骚动负责呢?”利兹很想知道。
“山洞的人群急速增多,越来越拥挤。开始,只有那么几个人来观看她的祈祷,后来多达150人,再后来达到400人,很快地有1500人聚集在一块观看她的幻觉表演,最后,居然起过1万人。”
“后来她又见着佩拉玛尔神父了吗?”
“经常见面,”鲁兰说,“事实上,就在他赶走她的当天晚上,她又回来见了神父。这次他平静一些了,他又问伯纳德特那位小姐的事。‘你仍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伯纳德特回答,‘不知道,尊敬的神父。’佩拉玛尔给伯纳德特出主意,‘噢,那好吧,你一定要问问她。’圣母第14次显灵后,伯纳德特又回到主教身边,对他说,‘尊敬的神父,那位小姐仍坚持要修教堂。’佩拉玛尔回答,‘你问她名字了吗?’伯纳德特说,‘问了,但她只是笑。’也许听到这儿连佩拉玛尔也笑了起来。‘她同你的趣事还不少哩……如果她仍坚持要修教堂,一定要让她先告诉你她的名字。’当伯纳德特第16次见到这位小姐时,她大胆地问小姐,‘尊敬的小姐,你这么善良仁慈,请告诉我你是谁好吗?’据伯纳德特后来说,小姐终于同意了。她点了点头,微笑着,双手握着放在胸前,和声细语地说:‘我是圣灵怀婴。’伯纳德特马不停蹄地赶到主教那儿,重复了一遍她刚听到的话。佩拉玛尔顿时惊得目瞪口呆,‘普通女人不可能有这样的名字。’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肯定听错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伯纳德特当然无从知道。事实上,大慈大悲的圣母玛利亚圣灵怀胎的教义——耶稣之母玛利亚圣洁怀孕的学说——是教皇仅仅在四五年前为振兴宗教而宣布的最深奥难懂的宗教教义。任何没有文化,或任何如伯纳德特一样毫无见识的人都不可对此有所了解。佩拉玛尔神父大惊失色。我想,就从那时开始,佩拉玛尔开始对此事深信不疑。他相信伯纳德特以前和将会告诉他的一切。也从那一瞬间,他就站在她的一边,成了她的一名最主要的支持者。”
“这就是事情的全部吗?”利兹问。
“并不完全是,但佩拉玛尔的转变确实是个转折点。”鲁兰神父回答。“当然也还有其它事实,消除了人们的疑虑,大家开始倾向于相信伯纳德特的诚实。有一位爱嘲笑人的医生名叫多祖斯,跟着到山洞观察她,看见她拿着一支蜡烛,蜡烛的火焰慢慢朝下蔓延,直到烧到她的手指。后来,当多祖斯医生检查她双手时,竟没有看到一处伤痕。还有一位极受人们尊敬的税务检查官吉恩——巴布蒂斯·埃斯特拉德,此人经常讥笑伯纳德特,直到他亲眼目睹了她在山洞的表演,才不得不相信她的演技远远超过法国著名女演员拉歇尔。他深信伯纳德特是诚实的。埃斯特拉德后来逢人便讲:‘这孩子眼前出现的全是一片自然的景象。’这就是早先奇迹出现的全部过程。”
“是些什么样的奇迹?”利兹有些纳闷地问道。
“一个卖烟卷小贩的儿子有一只眼睛失明了,他喝了伯纳德特发现的那口泉水,双眼便又能看见东西。有位叫卡塞琳·拉塔平的姑娘,从树上摔下来,右手半瘫痪。她来到山洞,把手伸进小溪,瘫痪立即消失。还有一名叫尤金·托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