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长夫人-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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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侯爵是民法和教会法的硕士,他对“买卖圣职”这个词作了解释。
在堂阿尔瓦罗看来,讲经师的致命伤是野心和贪婪,尤其是贪婪。另外,他是个学者,也许是斐都斯塔最好的学者,还是个无与伦比的、比主教还强的演说家。
“他不是一个圣徒,”堂阿尔瓦罗接着又说,“但有关他和唐娜·奥布杜利娅以及他和比西塔辛的说法是不足信的。至于他和帕艾斯一家的关系,我和堂曼努埃尔是知心朋友,我是从小看他女儿长大的,对一切诬蔑不实之词我表示抗议。”
“什么诬蔑不实之词?”小侯爵问道,他留在那儿就想知道这点。
“你还不知道?听说奥维迪托①已顺从了堂费尔明的意愿,现在和将来都不嫁人,因为讲经师要她当修女,而堂曼努埃尔也同意了……”
①奥维多·帕艾斯的昵称。
“我起誓,这是真的,堂阿尔瓦罗先生。”佛哈大声地说。
“这么说,您也相信讲经师向姑娘求过爱?”
“这事我可不清楚。”
“别的事你也不清楚。”隆萨尔说。
梅西亚看了他一眼,还对他亲热地点头微笑,表示赞同。
“诸位先生,”“火枪”精神振奋地说,“这太令人气愤了。这儿什么事都成了政治。讲经师先生从各方面看都是个无懈可击的人。”
“这是布拉斯说的。”
“是我说的!”
“真像猫叫一样!”
沉默了一阵。前市长可不是华金·奥尔加斯。
隆萨尔认定,说他是猫叫,他应该做出强烈反应,但他却不知怎样对这个自由党的党徒进行回击。
最后,他只是说:
“您实在太粗鲁了。”
佛哈既会对别人出口伤人,别人对自己辱骂几句,他也不在乎。这次他就无动于衷地说:
“我说的话是有证据的。讲经师是本省的一大祸害。他将主教当傻瓜,将教士们全控制在自己手里。他才当了五六年的教区法官,便成了百万富翁。教区的法庭已不是一般的宗教法庭,它已成了托莱多大当铺的分庭。至于他的忏悔室内发生的事儿,我就什么也不想说了;对革除教籍委员会的事我也不想多说,还有教义问答会上那些姑娘的事和圣母官发生的事……还是让我们讲点别的事情吧。总之,他这个人一无是处,这是真的,千真万确的。只要哪一天西班牙出现一个半自由主义政府,此人就得夹着尾巴从这儿滚蛋。我就说这些。”
前市长对自由的理解是这样的:自由和不自由的区别就在于打击不打击教会里的人。他认为,打击教会和买卖自由是最重要的两件事。他将贸易自由仅仅看成获取利息的自由,因为他是个高利贷者。他恨教士,但他更爱获得高额利息。
平时他虽喜欢骂骂咧咧,但一般情况下还不敢这么不顾一切地羞辱神父,因此,他这番言论着实让人吃惊。
这个一向小心谨慎、花言巧语的人,今天为什么一反常态,失去了自我控制?其实,情况并非如此。他很镇定,非常明白自己扮演的角色。他的目的是取悦堂阿尔瓦罗,什么原因,他自己心里明白。俱乐部主任虽然表面上装做替讲经师说话,但佛哈心里明白,梅西亚压根儿不希望别人说讲经师好。
“佛哈先生,”梅西亚知道,大伙儿在期待他说话,“您刚才这番话至少有夸张的地方。”
“这是民众的呼声①……”
①原文是拉丁文。
“老百姓懂个屁,”隆萨尔大声地说,“就是他们这些人将我主耶稣钉死在十字架上,还用毒药毒死了希波克拉底。”
“是毒死了苏格拉底。”小奥尔加斯纠正他说。他认为有堂阿尔瓦罗在场,不会受到伤害,便对隆萨尔进行报复。
“老百姓还杀害了路易十六……”隆萨尔没有理睬小奥尔加斯,继续说道。
“再见了,他又信口雌黄了。”佛哈打断他的话说。
他拿起礼帽,又说:
“再见,诸位先生。这儿是有学问的人说话的地方,我们这些愚昧的人只好告辞了。”
他朝门口走去。
“喂,说到学问的事儿,”那个一直没有开口的“美洲佬”堂弗鲁托斯·雷东多说,“我跟您打的那个赌还没有结果呢,隆萨尔先生,您还记得吧,就是那个怪词。”
“什么怪词?”
“燕麦①。您说这个词是带H的。”
①“燕麦”原文是“Avena”是不带H的。
“我还是坚持原来的看法。不过,今天的事跟我本人有关……”
“得了,不要往别处扯了,您不是拿牛肚跟我打赌的吗?”
“就拿牛肚打赌吧。”
“太好了,哈,哈!把拉丁文词典拿来吧,就是在图书室里的那一本”
“快去拿来!”
一个年轻人取来了词典。
他们常常查阅词典。
“您先查一查H这个条目里的词。”隆萨尔对小华金大声地说,小华金愉快地承担这个使佩尔努埃塞斯人出丑的任务。
堂弗鲁托斯非常兴奋。为了这场胜利,他都愿意从自己的亿万财富中拿出一百万来。现在大伙儿能看到谁最愚蠢了。他朝众人挤挤眼,称心如意地搓了搓手,满脸笑容地说:
“美味的牛肚!”
奥尔加斯一本正经地在寻找带H的“燕麦”这个词,但没有找到。
“您一定找错条目了,您应该找H这个条目。”
“没有找到,隆萨尔先生,没有这个词。”
“现在请您查一下不带H的这个词。”堂弗鲁托斯一本正经地大声说。他力图摆出胜利者应有的姿态。
隆萨尔脸涨得通红,活像一只西红柿。他朝梅西亚看了一眼,后者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
“火枪”决定孤注一掷。他站在房子中间,粗暴地从奥尔加斯手中抢过词典。
奥尔加斯以为他要拿词典往自己脑袋上砸呢。隆萨尔没有这样做,他只是将词典扔在沙发上,嚷道:
“先生们,这本破词典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拿自己的名誉担保,我家里的词典中‘燕麦’这个词是带H的。”
堂弗鲁托斯正要表示抗议,隆萨尔不容他开口,继续说:
“谁不承认这点,就是说我在骗人,就是怀疑我的名誉,就等于向我挑战。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愿意听从他的吩咐。这件事怎么了结,大家可以想见。”
堂弗鲁托斯张口结舌。
佛哈站在门口大胆地说:
“隆萨尔先生,我认为,无论是雷东多先生还是别的什么人,都不敢对您说的话产生怀疑。如果您真有一本‘燕麦’带H的词典,那您就应该坚持您的看法。我想您那本词典准是本权威性的词典……”
“对,先生,那是一本政府编的词典……”
“那就由这本词典说了算。您说得对,堂弗鲁托斯先生是将‘燕麦’和他发财的地方‘哈瓦那’①这个词混淆起来了……”
①哈瓦那原文是“Habana”,是带H的。
堂弗鲁托斯觉得很满意。他明白,佛哈是在开玩笑,但隆萨尔却不好发作。于是,堂弗鲁托斯使假装认了输。
“诸位先生,”他说,“就这样了,不必多说了。这牛肚的钱就由我来支付吧。”
他常常被人看做傻瓜,这次见隆萨尔成为众人耻笑的对象,心里非常高兴。
于是,由堂弗鲁托斯出钱,请在场所有的人吃晚饭。这个一毛不拔的人居然这么大方,实在罕见!隆萨尔认为自己再次凭实力提高了身价,而且还是当着堂阿尔瓦罗的面!尽管他心里明白,自己家里根本没有那样一本词典,他还是接受邀请,以赢家的身份去吃晚饭。刚才佛哈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
雨已停止,聚谈会也散了,他们说一声“晚上见”,便各自回家。除了老奥尔加斯外,这些人都是“夜猫子”。
晚餐定在深夜里。梅西亚虽说事情很多,也答应参加。
隆萨尔对“事情很多”这一点非常羡慕。对梅西亚“事情很多”的理解,大家和他是一样的。事情很多就是幽会很多。“也许就是和庭长夫人呢。”佩尔努埃塞斯人想,他打算盯他们的梢。
堂阿尔瓦罗·梅西亚、巴科·贝加亚纳和华金·奥尔加斯一起走出俱乐部。小侯爵明白,堂阿尔瓦罗不喜欢奥尔加斯在自己身边。
“听我说,华金,我现在想起来了,你知道什么事吗?”
“你说吧。”
“你有一个可怕的对手。”
“在哪方面?”
“你说对了,许多事情你都忘了……是跟奥布杜利娅有关的。”
“哦,哦,”梅西亚纯粹出于怜悯地笑了笑,“这么说,您纠缠过那个小寡妇了?”
“对,”巴科说,“对她进行了维也纳式的大包围。”
华金虽然生性粗俗,但也有些慌乱。他既感到得意,又有些难为情。他知道,堂阿尔瓦罗是奥布杜利娅的情人,因为她对他亲口说过,是她“唯一的情人”。然而,奥尔加斯猜想,继梅西亚之后,巴科也跟她有过关系,但奥布杜利娅赌咒发誓地说没有这回事。
“你的对手就是诸王的后裔堂萨图尔尼诺·贝尔穆德斯,老兄,我想你已知道了吧……昨天大教堂里就出了一桩丑事,‘公鸽’差一点拿扫帚将他们扫出去。相信吗?难道你以为奥布杜利娅只会找个破炭窑与男人幽会?就是在宫殿里和教堂中她也照样干……”
小华金露出一脸不高兴的样子,问道:
“这些事儿你怎么会知道的?”
“这很简单。英方松夫人……她是谁,你准知道。”
“知道,”梅西亚说,“她是帕罗马莱斯人。”
“对,就是她。她和奥布杜利娅一起上大教堂去了。考古学家陪他们参观了圣骨室、地下室、墓穴和其他各处。我想在参观过程中,他们准搂搂抱抱……英方松夫人后来将这件事告诉了我妈妈。我妈妈听了,差一点笑破了肚子,可那个村镇里来的夫人却非常生气。今天我妈妈为了逗乐(你知道,她老人家喜欢逗乐),准备请奥布杜利娅和堂萨图尔尼诺一起到我家来,当着他俩的面提起昨天的事儿,看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我妈请她来,可奥布杜利娅推说今天下午要去比西塔辛家做馅饼,没有来……你知道,比西塔辛准备举办聚谈会……”
“我知道。”
“你可以想见她俩这时的情景,裸露着双臂……总之,这是个大好时机。”
“说真的,”梅西亚说,“小寡妇在那种情况下确实是非常迷人的。我在巴科的家里见到过她,系着一条大白围兜,裙子紧紧裹着下身,只露出点腿肚子,膀子全裸露在外面……脸蛋红红的,真迷人……”
奥尔加斯咽着口水。
“真是个令人捉摸不定的女人,”他情不自禁地说,“那么,他呢?”
“谁?’
“就是那个好卖弄学问的人……”
“噢,你是说堂萨图尔尼诺?他也没有去我家。他写了一张带香味儿的便条,话说得十分委婉。他那些便条都是这样,就像圣器室里的鸡形折纸……”
“那他是怎么答复的呢?”
“他说自己有病,请妈妈派人给他送去泻药的药方,说这种药很有效,我妈知道这药的方子。贝尔穆德斯这小子如果没有消化系统的毛病,准会赢了你的。”
华金说了几分钟话,还开了几句玩笑,便告辞走了。
“真是条可怜虫!”梅西亚说。
“笨得像头猪!”
两人不再说话。贝加亚纳偷偷地瞧了朋友几眼。堂阿尔瓦罗陷入了沉思。这是两位好朋友即将吐露心声前的沉默。
他们的友谊像是一个年轻的父亲和一个将父亲看成是自己最敬重、最有头脑的同伴的儿子之间的友谊。此外,巴科还将梅西亚视为英雄。尽管巴科是斐都斯塔最令人羡慕的爵位的继承人,长得仪表堂堂,很能博得女人们的青睐,但他最感到骄傲的还是自己和堂阿尔瓦罗之间的深情厚谊。俱乐部主任已四十多岁,而侯爵的继承人才二十五六岁。虽说他们年龄相差很大,但他们的思想一致,情趣相仿,因为贝加亚纳在思想和情趣上竭力模仿他崇拜的偶像。不过,他没有在服饰和举止言谈方面师从梅西亚,原因是堂阿尔瓦罗发觉他的这种意向后,便慎重地告诉他,在这些方面模仿自己会显得又荒唐又俗气。梅西亚在嘲笑“火枪”的同时,让确实气度不凡的巴科不要做这方面的努力。因此,与众不同的小侯爵在衣着方面就像他在马德里的裁缝说的那样非常人时。那裁缝将他视为聪明而非同一般的主顾,照顾得细心周到,对他的衣服做得不过紧,也不过松;领尖不过尖,帽边不过宽。
他竭力使自己的服饰不同一般。他不相信斐都斯塔的裁缝,也不喜欢从本地商店里买来的衣服。在他看来,斐都斯塔压根儿就没有真正的裁缝。夏天他爱戴白色帽子,穿浅色背心,系色彩艳丽的领带。他认为,衣着的好坏主要看整洁和端庄,庸俗的夸张效果适得其反。他皮肤洁白,面色红润,却丝毫没有女人气,因为他皮肤虽很好看,但体魄强健,英气勃勃。女人们特别赞赏他的嘴、牙齿和他的手、脚。就是一般男子在女人眼中不具备任何魅力的部位他也能用来勾引女人。小侯爵瞧不起通过正常途径搞到的女人,他喜欢花重金花大力气才搞到手的情妇。文学作品他只爱读杜福的《卖淫女的故事》,还有《茶花女》,以及其他描述堕落女人的情节离奇的作品。他以为,被贝尔穆德斯称为娼妇的那些女人心地是善良的,他确信上流社会的人非常腐化堕落。他肯定地认为,如果没有野蛮民族的再次入侵,他周围的这个世界早晚会腐烂变质。他对此既感到痛心,也感到很有意思。
另外,他还认为,在做个好丈夫前,自己就应该是个驰骋情场的老手。他这辈子命中注定是要和一个脸色苍白、贞洁而有遗产继承的女人结婚。在与这样的女人结婚前,他有一个条件,必须让他过上若干年自由自在的日子,只有这样,他才能成为一个称职的丈夫。有个问题老是使他感到不安,这次他提出来向梅西亚请教:
“我应该早点结婚呢,还是应该晚点结婚?早点结婚,我的妻子投入我的怀抱时就不会是老太婆了;晚点结婚,我就有更多的时间过自由自在的日子,享用其他妇女的青春。”
当然,即使结了婚,他也不打算放弃私通。可到了那个时候,他就不那么舒服了,他就得像罪犯一样躲躲闪闪、偷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