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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部分

庭长夫人-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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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行那样……啊,我每次想到那宗教游行,心里就会发抖。可是,现在这一切全过去了。她自己也为过去的事感到羞愧。她现在相信,过分虔诚已是过去的事了。我们这个世纪是文明世纪,不是圣人世纪了。贝尼脱斯先生,您的看法呢?”

“您说得对,先生。”医生吸了一口烟,笑着回答说。

“您认为我妻子的病全好了,彻底好了?”

“我的朋友,唐娜·安娜本来就没有什么病,这话我已对您说过多次了。她当时有些不舒服,变换一下生活环境就好了,但这不是病。没有病就谈不上治愈不治愈了……再说,眼下她这么高兴,这么乐观,将过去的疑虑全忘得一干二净,这不过是同一事物的另一面罢了。”

“怎么回事?您的话让我吃惊。”

“我也说不出什么道理,反正唐娜·安娜的性格就是这样:活泼好动,容易激动,容易走极端。所以,要让她多参加些活动,使她受到鼓舞……还需要……”

贝尼脱斯吸了一口烟,看了一眼堂维克多。后者睁大着眼睛,脸上露出神秘的表情。

“需要什么?”

“她需要一种强烈的刺激,要让她参加能吸引她注意力的活动,因为她的性格比较偏激。过去,她是个虔诚的教徒,将自己的爱献给了上帝;现在她能吃能睡、爱在野外活动,热爱大自然。她现在非常注意自己的身体。”

“说得对,眼下这个可怜虫只谈身体健康的事。”

“您为什么说她是可怜虫呢?”

“为什么?因为她偏激,需要刺激……”

“这有什么关系?她性格就是如此嘛。”

“那么,您认为她过去是太虔诚了,虔诚得太过分了……也许在这方面有人对她施加了影响……”

“对,完全有这种可能。”

堂维克多和平时一样,一激动说起话来就无所顾忌。他没有看讲经师一眼,也不怕让他听见。讲经师装做看报,有时跟里帕米兰说上一两句话。实际上他在全神贯注地倾听阳台上两人的对话。

“如此说来,安娜的变化是受到了另一种影响……她现在爱上了乡村,喜欢娱乐、消遣……”

“对,先生,医学上有句格言:环境的影响会使人心理发生变化。①”

①原文为拉丁文。

“完全正确。环境影响心情,我确信这一点,不过目前这种影响在哪儿呢?过去的影响我心里明白,都来自教士会和耶稣会,可现在的影响来自什么地方呢?”

“这也非常清楚,是我们,是新的生活方式影响了她。这儿的一切都会对她产生影响:新鲜的空气,富有营养的食品,优美的风景……”

“我明白了,完全明白了,是这儿清新的空气,新鲜的牛奶,甚至是牲口的气味儿救了她!”

“对,先生。”

“那么,这种新的生活方式会不会产生消极的影响呢?”

贝尼脱斯咬下一小截雪茄吐掉,像刚才那样笑着回答说:

“不会的。”

“圣巴巴拉!①”金塔纳尔闭上眼睛,从座位上跳起来大叫道。

①炮兵保护神。

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长空,紧接着是一声炸雷,震得墙壁晃动起来。谈话停止,众人都站起身来。里帕米兰和堂维克多吓得脸色发白。这两个勇敢的男子汉一听到雷声就直打哆嗦。

尽管里帕米兰这几年耳朵不太好,但对雷声听得一清二楚,而且听了就觉得不舒服。在家里他会拿床单将脑袋蒙上,在这儿他不好意思这样做。

除了上面这两个怕听到雷声的人外,其他的来宾都上阳台看下雨。大雨倾盆,侯爵夫人和跟她在一起的几位夫人在花园一边的望景楼下避雨。望景楼在围墙的旁边,站在那儿可以将庄园四周的景色尽收眼底。

“那些年轻人上哪儿去了?”里帕米兰心里虽很害怕,但还想装出关心他人的样子。

他说的年轻人就是刚才跑到树林里去的那些人。

“是呀,他们上哪儿去了,得派人去寻找他们……可不要迷路啊!”金塔纳尔大声说,他想到了自己的妻子。他应该早点说这样的话就好了。

讲经师也有些担心,只是没有开口。他刚才心里已经够难受了,一想到树林里的那些人,心里就更难受了。是呀,天下着大雨,堂阿尔瓦罗这小子准会利用这种机会干他的风流事……

“是得派人去找他们。”省长说。

“应该给他们送伞去……”

“可是,侯爵夫人在望景楼下躲雨,侯爵又在老楼和乡村神父们在一起。主人都不在,谁来派人送伞呢?”

究竟怎么办,人们讨论了许久。

“不管怎么说,一定得给他们送伞去。”男爵说。

讲经师离开大客厅,拿来了两把乡下人用的绿色油布大伞。他将其中一把给堂维克多,说道:

“金塔纳尔,我们走吧,您是猎人,我过去也打过猪,我们上山去吧。”

说话的同时,讲经师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堂维克多,仿佛在骂他白痴、胆小鬼。

“太好了。”在场的人都为他俩勇敢的行为叫好。

紧随着闪电,一声霹雳在房屋的顶上炸响了,就连胆子最大的人也吓得脸色发白。

“我们快走吧。”讲经师大声地说。他也脸色苍白,但不是炸雷吓的。他脸色发白的原因是怕有人在嘲笑他的厄运,嘲笑他那倒霉的教士身份。

“不过,堂费尔明啊,”金塔纳尔鼓起勇气说,“正由于我是猎人,我知道,这时候去树林里是非常危险的,因为树木容易遭雷击。山上还有许多桂树,桂树是导电的。如果是松树,情况会好一些,可是……”

“瞧您在说些什么呀!您不怕雷电将他们劈死吗?难道您不知道唐娜·安娜也在那里吗?”

“这倒也是……不过,就让贝贝带个把仆人去吧……就让他带安塞尔莫去吧。您这么去,全身都会湿透的。”

“走吧,快上山去吧,堂维克多!”讲经师怒吼道。

一声更响的炸雷淹没了讲经师的吼叫声。

“两位先生,别着急,”躲在卧室里的里帕米兰出来说,“我看那些年轻人准会找到避雨的地方。”

“怎么会呢?”

“会找到避雨地方的,堂费尔明,您不必惊慌。那儿有个樵夫之家,您可能不知道,是间茅屋,是侯爵派人建造的,建在树林最密的地方,是用芦苇和灰泥建成的……”

讲经师没有听他说下去,便将雨伞丢在堂维克多的脚下,自己夹了另一把走出门去。

金塔纳尔抬起那把他认为像盾牌一样的雨伞,默默地跟随着那个“发了疯一样”的讲经师出去了。他弄不明白讲经师为什么偏要亲自出马寻找安娜,不让仆人去。

关于这一点,在场的其他人也不明白。他们只是脸露诡橘的微笑,对讲经师的行为感到怀疑。

“堂维克多说得对,”男爵说,“为什么不可以叫仆人代劳呢?”

“讲经师这么一来,”省长说,“好像对我们都将了一军,尤其是对您,因为您的女儿也在山上。”

又打了一个响雷,吓得里帕米兰又躲进卧室,众人都感到惊恐万分。

“诸位先生,”大祭司在卧室里说,“快进行祈祷吧,请诸位原谅,我要进行祈祷了。”

第28章

“你们上哪儿去?”在望景楼上避雨的侯爵夫人见讲经师和堂维克多两人一前一后相距二十余步朝前走着,便大声地问道。他俩已全身湿透,雨水从衣襟和帽檐上往下滴个不停。

“上地狱去!谁知道这家伙要将我带到哪儿去!”堂维克多气呼呼地回答说。他说话声音不高,张开的雨伞不是撞在树枝上,就是让荆棘钩住了。

侯爵夫人一面继续大声询问,一面打着手势,但堂维克多已听不清了,堂费尔明连听也没有听。

“请您等一下,老弟!请您走慢一点儿!我们商量一下该怎么个走法。您这么急匆匆地将我带到哪儿去?”

显然,那位“老弟”压根儿就没有听见金塔纳尔的话,因为他继续头也不回地大踏步朝山上走去。

山上到处都是蜘蛛网。那些细如蚕丝的蜘蛛网黏在堂维克多的眼里和嘴上,他连吐带抹,又气又恼,大声地说:

“我们都进了缫丝厂了!”他已经被绳索一样的蜘蛛丝弄得狼狈不堪。他竭力避开蜘蛛网,一路上跌跌爬爬,磕磕绊绊,滑倒了又爬起来,急得他一反常态,大叫大嚷:“堂费尔明,等一等我!我要迷路了,还老是跌倒!”

回答他的是一声炸雷,吓得他跪在地上,叫声也停止了。

“堂费尔明,堂费尔明!看在人道的面上,等我一下吧。”

讲经师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居高临下地望了望他,强压住心头的怒火,尽量显得和蔼地说:

“像您这样的人也算是个猎手,真使人难以相信!”

“我只在晴天打猎,老弟,今天这么大的雨,真像倒下来的一般,我怎么受得了?这些蜘蛛网都快吃进肚里了。再说,当英雄也得有点儿实际意义。巴格利维奥①说:‘如果我们所做的一切没有什么用处,那我们得到的只是一种虚荣。’②请问,我们究竟上哪儿去呀?如果您知道的话,请告诉我。”

①十七世纪意大利医生。

②原文为拉丁文。

“去找唐娜·安娜呀!她也许遇到危险了……”

“怎么会呢?您以为他们都是呆子吗?他们一定会找个地方避雨的。您以为他们会像我一样,在泥水里滚,让蜘蛛网弄得走不动路?他们又不是没有腿,自己不会回家吗?难道他们不认识路?您会说,我们给他们送伞去,可在树林里伞有什么用呢?”

讲经师的脸红了。在森林里,伞确实不起作用。

“您爱怎么干,请便吧,”他说,“反正我还要往前走。”

“您这不是在将我的军吗?”堂维克多说。他有点生气,但仍继续吃力地往上爬。

“我没有这个意思,先生。”

“是这样的,先生。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安娜是我的妻子,我不急,您为什么这么着急呀?我说这样的话,请原谅。坦率地说,我觉得这样做太荒唐了。”

金塔纳尔明白,他的这番话对讲经师是一种侮辱,但他正在生气,就顾不得这么多了。

堂费尔明真想拿伞柄狠狠地朝那个白痴的脑袋上砸去,但出于种种考虑,他还是控制住自己,继续默默地朝山上爬去。

金塔纳尔那一番侮辱性的话他并不怎么在意,此时他只有两个念头,它们深深地刻印在他的脑海里,一个是‘环境的影响使人心理发生变化’,另一个是安娜他们可能在樵夫之家。讲经师平时不怎么相信命运和巧合,但他今天却有些迷信,生怕他上午跟佩德拉在那儿幽会一事与庭长夫人身上发生的事形成了巧合。

“环境的影响使人心理发生变化。”他一边走,一边想。“是这么一回事,是这么一回事。我也太粗枝大叶了……女人总是女人嘛,最纯洁的女人,也是女人。我太粗心了,现在晚了,我已完全失去她了。这个无耻的家伙……”

他飞快地朝山上跑去。

“这个人准是疯了!”金塔纳尔想道。他气喘吁吁地跟在讲经师的后面,又拉下了二十多步。

讲经师竭力不让自己迷路,但一直在回忆着上午是从哪条道走下樵夫之家的,但他还是走错了道,因为他将路上的一些特征记混了,在树林里走来走去。堂维克多跟在他后面,像避开锁链一样躲开那些蜘蛛网。

最好是继续往上爬,因为樵夫之家在山顶。但山顶的面积这么大,他又上哪儿去找呢?

讲经师停下脚步,他只当堂维克多刚才什么话也没有说似地露出亲切的神态,以恳切的语气说道:

“金塔纳尔先生,看来我们得分成两路才能找到他们。请您从右边上去,好吗?”

堂维克多没有同意,但讲经师坚持要他上。他采用激将法,说他不肯上是因为他胆小。被讲经师这么一激,堂维克多就从右边朝山上走去。

见周围只剩下自己一人,德·帕斯便撒腿朝上飞奔。一路上不是碰到了树枝,就是碰到了荆棘。这些他全不顾了,一门心思只往上爬。他心里充满嫉妒,恨不得立即飞到那里,将正在谈情说爱的庭长夫人和堂阿尔瓦罗当场捉住。有没有可能巴科、华金、比西塔辛、奥布杜利娅这些一起上山的人也在那儿呢?预感告诉他,这不可能。他这样想,也有自己的道理。堂阿尔瓦罗是情场上的老手,他会抓住机会,也许他已做出安排,让自己和安娜单独待在一起。巴科和华金是不会给他们制造障碍的,说不定他们俩也设下巧计,让自己和埃德尔米拉及奥布杜利娅单独待在一起呢。比西塔辛可能还帮了忙。贝尔穆德斯是个书呆子……如此看来,庭长夫人和阿尔瓦罗肯定单独待在一起了。他加快步伐,跌跌撞撞地往上爬,被雨淋湿的法袍有好几公斤重,教士服早已沾满了污泥,嘴里和眼睛里也帖上了不少蜘蛛丝。

他终于爬上了树林茂密的山顶。雷声尽管还相当响亮,但已离得越来越远了。他确实走错了道,樵夫之家不在那儿。他朝右边走去,吃力地拨开挡住他去路的灌木和荆棘,终于见到了那间隐没在树丛中的茅舍。他发现里面好像有人,便发疯似地朝前奔去。究竟跑去干什么,他心里也没有底。如果真的见到了他想像的那种事情,他会杀了他们……

“啊呀,您吓了我一跳。”正在茅屋里休息的堂维克多大叫起来。他坐在一张粗糙的木凳上,使劲地拧着软帽,雨水哗哗地往下淌。

“原来他们不在这儿!”讲经师说,他丝毫没有想到自己的表情、行为和颤抖的声音会不会引起他人的猜疑。其实他刚才的行为已完全和一个吃醋的戴绿帽子的丈夫一样了。

堂维克多这时心里也很着急,他心急是有原因的。

“您看看我在这儿捡到的东西!”说完,他就用两个指头从口袋里夹出一条带银线的红绸腰带。

“这是什么?”德·帕斯问道。他没有掩饰内心的焦虑。

“这是我妻子的腰带!”安娜的丈夫回答说。他的声音虽相当平静,但发现了这条腰带还是使他吃惊。

“是您妻子的腰带?”讲经师惊得目瞪口呆。他对堂维克多的愚蠢真感到吃惊,因为他对妻子还丝毫没有产生怀疑。

“这条腰带本来是我妻子的,但现在不是她的了,因为它不能用了。她到乡下来,空气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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