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喜电子书 > 超H短篇电子书 > 波谢洪尼耶遗风 >

第66部分

波谢洪尼耶遗风-第66部分

小说: 波谢洪尼耶遗风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近的地主们都关在自己家里休息;连两位未婚夫也是冒着随时陷入雪下水潭的危险,从城里来到村子里的。

在复活节后的第一周①里,普斯托捷洛夫家一次把两个女儿的婚事办了。既没有请客,也没有出门应酬,第一,因为农忙期不远了;第二,也是最主要的,因为钱不多了。

①按俄国旧习;人们大都在这一周举行婚礼。

早上,做完弥撒,立刻举行结婚仪式,礼毕,父母请新人吃一顿早中饭,接着,新婚夫妇便坐车进城,到自己的家去了。

两个大闺女脱了手;还剩下八个小的。

无论是阿尔塞尼·波塔贝奇,还是菲拉尼达·普罗塔西耶夫娜,都没有工夫去想念嫁出去了的女儿。感谢上帝,他们已经履行了做父母的义务,给女儿们筑了案儿,再没有什么要为她们操心了:况且,农忙期已经到来,庄稼汉们已经扛着耙子上春播地里干活去了。模范主人普斯托捷洛夫早在头年秋天就把地翻过一遍,现在只须松松土。尼柯林节一过,就要播种燕麦,往后,又将是翻耕和松土。

总之,夏天渐渐逼近,随之而来的将是没完没了的一长串日子,在这些日子里,阿尔塞尼·波塔贝奇得遵循往年的陈例,挖空心思去解开那伤透脑筋的哑谜:他能否完成预订的计划呢?能否做到收支平衡呢?

“你瞧,菲拉尼杜什卡,夏季的储藏工作又开始了!”他对妻子说,竭力把声音放得精神一些。可是实际上,惶惑的暗影已经爬上他的心头,而且直到秋天才能离开他。

象我们穷乡僻壤的大多数地主一样,普斯托捷洛夫对农村改革也感到事出突然。尽管一八五三——一八五五年的运动(它只是这次解放悲剧的大序幕)暴露了种种血腥罪行,但是那些永远不能理解他们眼前一切事件的真谛的愚钝而又自满的人们,是不会从中汲取什么教益的。生活的须根已经深深地扎入农奴制刑事罪案构成的泥潭里,以致可以立刻将它们移植到新的土壤中。这泥潭滋养了过去,保证了现在和未来,——怎能舍弃那自古以来视为一切行为的准绳、构成整个生存的基础的东西呢?怎能设想一种必须在彻底铲除根深蒂固的旧生活、毁掉一切陈腐希望的基础上建立起的新秩序,去代替原来那种自给自足、无忧无虑的生涯呢?既然如此坚信旧制度完美无缺,那么,任何明白无误的新事物都被当着一种只消吹口气便将立刻化为乌有的幽灵,也就不足为奇了。

未来的前途使子辈比谁都更加感到心惊肉跳。假如说:父辈错了,因为他们并非人人都是关心子女的家长的典型化身(这一点大家几乎已经开始有了一致的认识),但是子辈为什么要代他们受罪呢?可是新出现的、自生自长的幻想所产生的沉重后果却全部落在了他们身上。父辈已经活够了,享受过了,也该入土了,可是子辈……难道他们能为过去的事负责吗?无疑的,轮到他们管理产业的时候,他们将会对农奴人道一些。他们上台后,农奴制下的刑事罪案将会消失,主奴关系将会变得合理,“您是我们的父亲,我们是您的孩子”这话将变成现实。还需要什么呢?你看,现在小布尔马金①掌握了产业,他就从来不用皮鞭打人。他待人亲切,说话和气,一切仍然进行得很好。象布尔马金这样的人会渐渐多起来,这是大势所趋。打人是不好的,强迫农夫农妇拼死拼活地为主人干活,是不好的,因此布尔马金就不这样办。可见在农奴制度下也可以过得很好。

①见。

但是,如果相信这些新出现的幻想,那就得放弃对《圣经》的信仰。而《圣经》里明明写着:奴隶们!你们要服从主人!无论是亚伯拉罕,或是其余的族长①都有奴隶,他们都善于侍奉上帝。为了赢得空洞的夸奖,难道真该弃绝信仰、玷污先辈的遗训吗?为了什么呢?为了投奔那张着大口、愈往下愈黑暗的无底深渊吗?

①据《旧约·创世记》中传说,亚伯拉罕是犹太族的开拓者,他的后裔多为族长。

不,不!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①:不必无缘无故地把如此恶毒而疯狂的骚乱投入农民群众中。

①“这样的事”指废除农奴制。下同。

当时大多数地主就是这样想的,阿尔塞尼·波塔贝奇比别人恐怕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并不愚笨,在邻里间,他甚至享有聪明人的盛誉。可是对于这一类具有决定意义的大事,聪明人往往比最糊涂的人更加容易糊涂。他们坚信自己的行为和主张完美无缺,养成了积重难返的顽固劲儿。因此,普斯托捷洛夫不仅没有因为甚嚣尘上的传闻而改变自己的活动方式,反而干脆把这些传闻斥之为胡说八道。他仍然扬扬自得地来往于田野之间,挥舞着皮鞭,丝毫不放弃他历来的铁定的制度:犯第一种罪者挨五鞭,犯第二种罪者换十鞭,等等。

可是传闻在继续增长。一八五六年九月,几位参加了加冕礼①归来的村邻,带口消息说,整个莫斯科都在谈论着势在必行的改革。

①沙皇尼古拉—世逝世后;亚历山大二世于一八五五年二月登位;翌年八月二十日行加冕礼。

“这些人的舌头哪,我真恨不得绞死你们,连莫斯科那些汪汪叫的狗东西也一齐绞死!”阿尔塞尼·波塔贝奇听到这个消息,愤然无礼地叫嚷,“汪汪—汪汪,狗杂种们就知道乱叫!除非是大家全疯了,才会出这样的事!现在还不会出这样的事。”

“你这人真怪,老兄,跟斯特隆尼柯夫一模一样!不管你对他说什么,他总是唠叨他那一套!”格利葛里·亚历山德罗维奇·彼尔洪诺夫想说服他。

“你们尽可以把斯特隆尼柯夫叫做蠢货,可是依我看,他比你们都聪明。”

“你还是好好想想吧。如果没有一点影儿,长官能让大家谈论这种事儿吗?您想想吧。从前,谁要是胆敢谈论这样的事,准把他流放到马卡尔都不愿去放牲口的地方去。现在,哪个小崽子不张着大口嚷嚷:必须给农奴自由,给农奴自由!长官们却坐在那儿摸脑袋!”

“全是胡说八道!上头是有意放松缰绳,拿糖果招引人……事情开头总是这样的。”

“我也知道是胡说八道,不过对这种胡说八道还是有一点准备的好。等到突如其来,那就晚了!”

“得啦!……我说过,决不会有这种事,永远不会有!用不着准备。”

总之,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他的看法。连一向绝对相信丈夫一贯正确的菲拉尼达·普罗塔西耶夫娜也有些动摇了。但她不打算说服他,因为她担心,这只会破坏他们久已存在的和睦的夫妇关系。

这时,家里只剩下普斯托捷洛夫老俩口了。女儿们已经一个个嫁出去,两个儿子在士官学校毕业,成绩优良,后来又念完参谋总部办的军事学院,现在在参谋部门谋到了好差使。

“现在要能象从前那样,安居乐业就好了,”菲拉尼达·普罗塔西耶夫娜说,“可是不成啦!上帝到底还是降下灾难啦!”

于是,她给儿子去了一封信,要他们好好打听一下,然后把实情委婉地禀告他们的父亲。

果然,两个儿子先后来信告诉父亲,说是解放农奴一事大有急转直下之势,社会上关于此事的种种传说确有充分根据。收到第一封信后,阿尔塞尼·波塔贝奇心乱如麻,两、三天平静不下来,但是最后,他把来信扔进火炉,并且回信给儿子,不许儿子再向他报道这些无稽之谈。

报上终于登出了皇上给西部边疆地区总督下的诏书。古斯里琴上校派人给普斯托捷洛夫送来一份载有诏书的《莫斯科新闻》,因此,要怀疑也真该没有怀疑的余地了。

“现在你看见了吧!”菲拉尼达·普罗塔西耶夫娜乘机大胆批评丈夫道。

“看见什么:看见了蠢事一桩!”他象斯特隆尼柯夫那样反唇相讥说:“尽人皆知,那边是波兰佬!他们造反,就该收拾他们……”

可以说,诏书甚至挑动了他。待他相信即将解放农奴的传闻已经流传到农民中间之后,他便找来区警察局长,大骂他管束不力,后来又赶到城里,管县警察局长叫绣花枕头①,局长听了这个带有女性意味的名字,一时捉摸不定:人家是不是存心侮辱他。

①原文意为头饰、帽子,转意为笨蛋、草包。为了照顾下句,权且译为绣花枕头,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之意。

“好吧,我自己来办这事,我来监视你们所有的人!”他威胁说,“我只要一碰到‘汪汪乱叫的狗东西’,不管他是我家的农奴,还是别家的,立刻把他抓到马房里,接他一顿。真是怪事,流言蜚语传遍了全县,可是他们,我们的保卫者却只会于坐着,吹吹口哨,不闻不问!”

他果然开始监视农民的言行了。在波斯列多夫卡,恐怖的情绪还没有消逝,农民们谁也不吭声,可是在邻近的村子里,农民们却大谈而特谈。于是,有一天他引来一个“汪汪乱叫的狗东西”,将他痛打了一顿。自然,这件事并没有引起不良反应,邻村的地主,也就是那个“汪汪乱叫的狗东西”的主人甚至还很感激他呢。但是从这时起,人们开始在背后嘲笑他。

“你看你变成个什么样儿了!”彼尔洪诺夫责备他说,“简直象个妇道人家!只有妇道人家才会到现在还不相信这个,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连斯特隆尼柯夫也在嘲笑你啊!”

他终于想出了一条妙计。他把教区神甫请到家里,建议他利用下一个节日,在教堂里布道时讲一讲永远不会有这种事。可是这位神甫脑子迟钝,从来没编造过圣迹,因此这一次他感到非常为难。这时阿尔塞尼·波塔贝奇便提议由他自己代拟布道文。果然,说干就干,他提笔疾书,不出两个小时、布道文便写好了。布道文里说,亚伯拉罕有奴隶,以扫和雅各也有奴隶,约瑟的奴隶甚至比羊还多。总之,他说得明明白白,连三岁大的孩子也不可能不懂。

就在这次谈话后的第一个礼拜日,教堂里挤满了农民。来听讲道的不仅有本教区的地主,也有远方村庄的地主。在规定好的时间,弥撒结束之前,神甫走到读经台前,用柔和的声音说:

“地主先生们,庄稼汉们!请大家走近来一点,走近来一点!”

人群蠕动起来。庄稼汉们聚精会神地听着,看来他们已经听懂了;可是,唉!他们实际理解的恰恰和阿尔塞尼·波塔贝奇希望他们理解的背道而驰。

后来,斯特隆尼柯夫上省城去参加全省贵族长会议,带回了确实的消息。已经没有怀疑的余地了……

普斯托捷洛夫夫妇关在波斯列多夫卡,既不出去串门,也不请客上自己家里来。不久,阿尔塞尼·波塔贝奇对产业的经营也放松了;据说他开始拼命喝酒了。

“瞧他,还是个模范主人!”村邻们这样谈论他,“只要自己的庄稼汉肯自干活儿,我们全可以当模范主人,可是现在,你去当主人吧!”

一八六五年,我因事回到我们穷乡僻壤呆了一些时候。在一个教会的小节日,我到普斯托捷洛夫他们那个教区教堂去做弥撒。教堂里空空荡荡;除了一个教堂执事和一个村长,我发现只有两个教徒,站在围着污秽、破烂的红呢子的小平台上。原来是普斯托捷洛夫老俩口子。

做完弥撒,我走到他们跟前,阿尔塞尼·波塔贝奇这两、三年的变化使我大吃一惊。他的右腿几乎完全瘫了,因此菲拉尼达·普罗塔西耶夫娜不得不时时扶住他的臂肘;他的舌头僵硬,眼睛浑浊无神,听觉失灵。尽管这一天还刚刚开始,可是他已经喝得醉醺醺的。

“阿尔塞尼·波诺贝奇!菲拉尼达·普罗塔西耶夫娜!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我向他们招呼说。

菲拉尼达·普罗塔西耶夫娜和我打了个照面,默默地指着丈夫,哭了,可是他显然没有认出我来。他张着浑浊的眼睛,呆呆地望着前方,好象要看清那使他不得片刻安宁的什么幽灵似的。

“阿尔秀萨!老朋友在对你说话!”妻子对着他的耳朵大声叫道。

他慢吞吞地把头向我这边转过来,转动僵硬的舌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该一死一了……”

29 瓦连亭·布尔马金

瓦连亭·奥西贝奇·布尔马金是我们穷乡僻壤地方唯一受过大学教育的人。

在他读大学的时候,他的老祖母去世了,她给心爱的孙子在我们家乡留下一片规模不大、经营得却很完善的庄地,将近两百名农奴。大学毕业后,为妹妹们着想,他放弃了父母田庄上他应得的一份祖产,住到祖母的庄园里来。回家后,他拜访村邻,对他们宣称,他既不想当官,也不打算为选举活动效劳,更不愿和别人争权夺利,他将住在自己的维利吉诺村,做个无拘无束的自由人。

他不喜欢村邻,村邻们也不喜欢他。村邻们原以为来了一个值得追逐的未婚男子,以为冬季里他将在他们的舞会上大显身手,向小姐们献殷勤。结果大失所望,他不过是个沉默寡言、动作笨拙、甚至腼腆的年轻人,不折不扣的慢性子。最初,村邻们诱导他,派人邀请他,可是他往往婉言谢绝,难得出门应酬,因此,不久大家死了心:希望他参加波谢洪尼耶的冬季社交活动是枉费心机。

他带回来许多书籍,住在维利吉诺庄园里,闭门读书。他甚至连产业也懒得经营。他把祖母生前委派的那位忠实可靠的村长符拉斯叫来,同他谈了这样一席话:

“你听着,符拉斯!你是一个正派人吗?是不是?”

听到这个问题,村长不禁大吃一惊,睁大眼睛盯着少东家。

“我不是怀疑你,只是间问:你是个正派人吗?嗯?”布尔马金追问。

“这还用问吗,我想……”符拉斯嘟哝说。

“好极啦,你是正派人,我是正派人,我们这里全是正派人!我相信你,相信大家!”

瓦连亭·奥西贝奇向他伸出一只手,当然是表示要和他握手的意思,可是村长却卜通一声跪下去亲吻它。

“嗳,你怎么啦!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请你别干这种蠢事!”

很可能,这番谈话被哪位吉尖嘴利的邻居作了某些渲染,而且渲染得酷似出于布尔马金之口,以至传遍全县,成为大家取笑的话柄。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