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苏格拉底-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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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亮了,她懵懵盯着他,眼睛湿润而不安。整个人像刚蒸腾过一遍,从脸蛋到手指都是红彤彤的,像只闪闪发光的红色小灯泡泡。
“暖暖,你不需要害怕。”他拿食指尖碰了一下她发烫的脸颊,“该怕的是我。”
甄暖不明白,也没心思没问,因刚才胡乱闯入的人和心思而乱作一团。她窘迫地别过头去,趿拉上拖鞋进屋。
沈弋拉住她的手,跟随着她的脚步。
走到客厅,她来不及开灯,他再度从身后搂住她。甄暖神经又是一紧,闭了闭眼,竭力让自己放松。
他总是冰冷,给她的拥抱却温暖。
车祸后的一两年,她行动不便,记忆力短暂。每天浑浑噩噩,世界里只有沈弋一人,推着她的轮椅,扶着她走路,迁就着她过目便忘的记忆力,一天天和她说着重复而零碎的话。
她去美国,他也常和纪琛一起去那边集训顺带陪她。
这么久,也该她努力了。
可现在,她脑子里有一个莫名其妙的影子。她不该的。
他拥着她立在黑暗和光明的边缘。
“怎么最近都束着头发?”沈弋寻常地说,“你散着头发更好看。”
甄暖不好意思地捋了捋,低头小声:“工作时散着头发不好,束着比较方便。”
“他说的?”
甄暖心一磕,装傻:“谁?”
“言焓。”
“不是,实验室的人说的,叫关小瑜,做痕迹检测的。”她飞快冒出一大串话,又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撒谎。
沈弋眼瞳敛起,什么也没说,安静地拥她一会儿,感到她领口噗噗往外冒热气,问:“很热?”
她诚实地点头:“好热,背后都是汗。”
“还是很紧张?”
她困窘地“唔”一声,有些沮丧:“我觉得我有病,要看心理医生。”
“不用。”他果决地说,“现在已经慢慢好起来了。”
甄暖说了声“哦”,隔了好久,问:“你知道姜晓这个人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问问而已。”
“我和申泽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他的女朋友,我自然知道。”
“就算不是这样,申泽天是你的对手,他和他身边的人你也会调查得一清二楚吧?”
沈弋把她的身子转过来,眼神微冷,却不是对她:“谁去找过你?”
客厅没有开灯,餐厅的柔光从装饰走廊洒过来。
他逆着光,脸色冷寂沉硬,这是他一贯对外人时的样子。
“没。”她垂下眼眸,“我只是觉得,婚礼会场的保安不会让姜晓进去。”说完,她一愣,这点言焓应该想得到。
沈弋没正面回答,语气肯定:“是董思思。”
甄暖微惊,岔开话题:“我听下边的民警说她被绑架,现在她和申泽天的关系很差。”
“这么关心他们家的事?”
“我没关心他们。……我只关心你有没有参与其中。”
沈弋眼中的冷色缓解半分,没答。
甄暖忽而想起言焓的质问:“我以前真是跳芭蕾的吗?有没有老师和同学?”
“你今天问题很奇怪。想什么?”他手指探进她领口,摸摸她汗湿得滚烫而滑溜溜的背脊。
她蓦地一颤,刚才的对话全抛空到脑后。
“去洗澡,别感冒了。”
“嗯。”甄暖转身进了自己的卧房。
沈弋打开客厅的灯,望着照片墙,眉心深蹙。
十年间,多少事情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尤其那天,
那个叫夏时的女孩,发丝尽散,衣衫凌乱;她坐在废墟里,含着眼泪,说:“他一定会找到我,生,找到我的人;死,找到我的骨头。”
那天,
那个叫夏时的女孩,摇摇晃晃从地上站起来,哭得委屈,却有一丝绝不会让你好过的决绝:
“看着,你们的完美犯罪,要毁在我手里了。”
“以我即将经受的苦痛起誓,
1年,3年,10年,他一定会找到你们,他一定会毁了你们!”
那是一个看似柔弱,骨子里却和言焓一样狠的女孩。
于是,言焓真的找到了她的骨头,找到了她。
沈弋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接下来,夏时的预言会一一实现,
那个完美犯罪在她陨落多年后,会因她当时的惊世之举而水落石出;
1年,3年,10年,言焓会找到他们,会杀了他们。
☆、第42章 chapter42
死者孙琳的丈夫阮云征在香港出差;他提前回了誉城;一大早就来局里配合调查。
言焓和老白给他做笔录。关小瑜第一时间提取了他的DNA、牙印和指纹信息。
孙琳27岁;誉城艺术大学舞蹈老师,长相甜美;身材姣好。
阮云征是誉城有头有脸的商业人物,开了家盛世通运公司;生活富裕;夫妻恩爱;是亲朋好友邻里同事眼中的模范夫妻。
他30出头;正是意气风发男人味十足的年纪。他有一副不错的皮相,兼有商人的精明与睿智,又透着真诚谦逊的气质。是那种看了会让人心生好感的人。
原定老白问问题并做记录;言焓观察监督。但开始前;关小瑜送了份报告进审讯室给言焓:孙琳阴部混杂的他人毛发正是阮云征的。
言焓阖上报告,先开口:“姓名。”
“阮云征。”
“和死者的关系。”
“夫妻。”
接下来的问题很寻常;阮云征回答得中规中矩。
两人经人介绍相识,一见钟情坠入爱河。结婚7年依然甜甜蜜蜜;去年还去巴厘岛办了个七年之爱的第二次婚礼。
这在孙琳同事那里得到验证,去年暑假,孙琳学校的老师们免机票被请去婚礼,全是羡慕嫉妒恨。
言焓问:“结婚7年,没有孩子?”
“我们主张丁克。”
言焓:“孙琳流产不低于8次,已经导致不孕。”
玻璃这边,甄暖微愣。她才把厚厚一摞尸检报告交给他,准备审讯的时间,他竟抽空全看完了。
“孙琳身体不好,不适合怀孕。我们不想要小孩,但父母老观念,想抱孙子。她为老人家开心,多次尝试怀孕。”
言焓不置可否,问:“孙琳身上有多处虐待伤,我们怀疑她长期遭受家庭性暴力。”
阮云征一愣:“不可能?你的意思是她长期和别的男人有染?”
老白抬头,不知阮云征是真不知情,还是反应太快。
言焓眼瞳微敛:“她和别人有染,身上带了伤,你会不知道?”
“孙琳是舞蹈老师,爱练体操,轻伤和淤青是难免的。”这是个合理的解释。
老白没话了,
言焓却异常敏锐:“你怎么知道我说的轻伤?”
阮云征再度一愣。
“性暴力会在皮肤和肌肉组织留伤,但不会伤筋动骨。舞蹈和体操受伤却经常伴随伤筋动骨。”
“她平时很小心。”
“既然小心,又怎么会受伤?”言焓问,“她究竟是小心还是不小心?”
阮云征答不上来。
“案发当晚你在哪?”
“我和她在悦椿泡温泉。我凌晨1点的飞机去香港,11点离开时她还好好的。”
阮云征的回答让众人无话可说。
孙琳死于夜间10点半到11点半,凌晨3点抛尸在冬夜的路边,尸体还有温度。
但那个时间,阮云征人已在香港。
就在众人以为问话要陷入僵局时,言焓冷不丁问:“你怎么会选在出发去香港的那天跑去十桉里泡温泉?”
这不合常理。
“孙琳定的。她去泡温泉放松。我想出差后有几天见不到她,就去看看。”
言焓随意问:“她叫你去的?”
“对,她告诉我她在那儿修养,有时间就去找她。”
“可她登记时用的假名。”
“什么意思?”
“她没让你去,是你找去的。我有两种设想。一、她偷情;二、她在躲你。”
从言焓的话,甄暖便听出,他完全把这个案件当单独发生的事件来处理,一丁点不受suicide sound影响。
阮云征张口结舌:“不可能。我们感情很好,她没理由躲我,更不可能偷情。真是她告诉我她在那儿的。”
甄暖不知阮云征是说真话,还是聪明谨慎。
言焓的话可以引申,如果是偷情,阮云征赶去就有冲动杀人的嫌疑;如果是躲他,说明两人之间不像外界看的那么幸福,矛盾很深,可能吵架途中杀人。
“警官,你们是不是怀疑我?”
言焓语气散漫:“有那么点儿。”
“因为怀疑我对我妻子有性暴力?”
“恕我直言。”言焓手中的文件夹落在桌子上,不轻不重一声响,眼神微凉,“不是怀疑,是事实。”
“不。我想见一下给我妻子做尸检的法医。”
言焓手指捏在桌子边缘,有一瞬间没作声。
甄暖瞧见他沉默坚硬得像岩石般的侧脸,不解,死者亲属或嫌疑人提出和法医交涉,要求解释,这很寻常且符合程序。
可言焓这一刻似乎在……抵触。
但只是一瞬,言焓便松散地靠回椅子里,背对甄暖坐着,短发利落;半秒后,稍稍侧头,对身后的玻璃唤了声:
“甄暖。”
……
甄暖跑到审讯室,深吸好几口气才推门进去。
她到言焓身边坐好,从容地看向对面的阮云征。
他见法医竟是女的,有些出乎意料,随之而来是轻蔑和不信任:“你是法医?”
“是。严格来说,是病理学研究员。”
“哪儿学的?”
“宾夕法尼亚大学。”
阮云征停了下,问:“女人也可以做法医。”
“是。”她抬起眼眸,“还可以做得很好。”
言焓侧眸看她。
阮云征:“你给我妻子尸检,说她遭受了长期的性暴力,我提出质疑。”
“好。”
“她并非遭受性暴力,而是跳舞受伤。”他提高音量。
甄暖并不胆怯,也跟着提高嗓音:
“阮先生,跳什么样的舞会让大腿内侧伤痕累累,大腿外侧和小腿却少有重伤?”
阮云征面对这样的证据,仍是摇头:“不是。”
他不承认,甄暖也不审。
作为尸检官,她只陈述事实:“你妻子阴道、盆腔重度炎症;宫颈三度糜烂,囊肿……”
“相处7年,女人多少会有妇科病。”
“不,她太严重。她常因性交而出血,你非常不珍惜她的身体。”
阮云征突然挑衅:“你有性经验吗?”
甄暖还要说的话蓦然就堵到嗓子口。
言焓眉心一皱,手指“嘭”地敲在桌子上,眸光淡凉而警告。
……
甄暖微愣,感受到了boss对她淡淡的保护。
阮云征收敛了些,道:“你不懂,每对夫妻都有独特的做爱模式。这就是我和她的乐趣,我动作比较粗猛,但这是她要求的。她很享受。”
甄暖没羞,反而更较真:“不可能。那种程度,女人会非常痛苦,不可能享受。”
“你不在场你怎么知道?这就是她的表现。”
“如果她表现出享受的样子,那是希望你早点结束。”
阮云征的脸顿时灰掉,哪个男人听了这种话都会雄心受挫。
……
甄暖回到同事们中间,关小瑜冲她竖大拇指:“暖暖美人,胆子大了嘛。点100个赞。”
言焓从后边上来,淡淡道:“表现不错。”
她刚要谢谢队长夸奖,言焓已扭头看向程副队:“这件事比表面的复杂。”
苏雅也说:“他特想隐瞒家庭暴力的事,可能和面子有关。”
“不肯承认家暴,也坚决否认妻子婚外情的可能,他的确很在意。”言焓说,“去会议室。”
甄暖跟着众人往外走,忽地想起阮云征提出要见法医的那一瞬。她知道,那时言焓或许想到他曾经无法保护的人,所以下意识在那一刻要保护她。
她磨磨蹭蹭走在最后边,努力弄出一副关小瑜样轻松逗趣的笑容:“队长,那时候,你是想保护我吗?”
他稍稍敛瞳,一副不记得也想不起来的样子:“哪个时候?”
她笑笑,摇了摇头。
有人过来和他说话,甄暖抱着资料走到前边去了。
走几步,她回头望望他颀长挺拔的身影,微微一笑:
队长,你真好。
……
……
会议室,
苏雅坚持之前的观点,suicide sound的第8个自杀者杀害了第7个孙琳,栽赃阮云征。阮云征有铁打的不在场证明。
甄暖提出质疑:“如果陷害,孙琳至少得约阮云征过去。可她用了假名,电话关机,也不联系他。像在躲阮云征。”
言焓:“对。阮云征不想让我们知道孙琳在躲他,可以用面子解释;可孙琳躲着阮云征,似乎不能用设计陷害来解释。”
苏雅皱眉沉默。就像甄暖说的,陷害阮云征总得叫他过去呀。
黑子:“我们排查了死者的社会关系线,孙琳脾气很爆,但出手大方,没有仇杀可能。财杀可能也无,度假区服务员都查了。”
苏阳:“两人的亲属同事都说他们幸福甜蜜。无论偷情还是感情破裂,都没蛛丝马迹。外人看不出,但我们发现他们的感情是假的,就不知偷情……”
甄暖思索,欲言又止。
言焓目光挪过来:“想说什么?”
“偷情的可能性很小。”甄暖小声,“她是婚内性暴力的受害者,会对性生活甚至所有男人排斥。即使男人衣冠楚楚君子翩翩她也不会动心。阮云征不是很好的例子吗?”
“我同意甄暖的说法。”言焓敲了下手里的钢笔。
其他人也赞同。
新上任的刑警林子没什么经验,纳闷:“不是偷情,就是死者躲避阮云征。想不到他们有家庭暴力。走访时,人都说他们关系特好。”
言焓:“大家以为家庭暴力都出自低水平低收入家庭,其实不然。很多家庭暴力的男性都是知识分子,高收入阶层。这类人的妻子虽有法律意识,但为了形象和面子,反而更不会求援报警。”
甄暖沉默地翻面前的资料。
侦查员笔录里有孙琳同事的话:孙琳太幸福了,老公又帅又有钱,对她又好,一点儿花心肠没有,她那暴脾气都是宠出来的。羡慕嫉妒死她了。
甄暖不清楚孙琳究竟是为什么。一个大学老师,经济上独立了,精神却不能。
为了别人眼中无忧太太的生活,为了豪宅香车帅老公,为了无数女人羡慕的眼光,才生生忍了这么多年?
如果是这样,甄暖无法想象她每晚被丈夫折磨得要死要活第二天却继续笑靥如花展示优雅时的心情,一面享受女同事的艳羡嫉妒,一面害怕夜晚到来让王子变成禽兽。
甄暖觉得悲哀。
给孙琳的生殖系统做解剖时,她清楚地看到这个女人身体深处的累累伤痕。
那些流产的孩子也不过是孕期性暴力的牺牲品。
程副队的话让甄暖收回了思绪:
“看样子,阮云征周末一直在找孙琳。”
“找到后至少发生了一次性关系。”言焓清锁眉心,“死者生前穿着睡袍。如果凶手不是阮云征,谁可以让她穿着睡袍见面?”
苏雅:“所以我认为suicide sound第7次杀人的可能性很大。孙琳穿着睡袍就是很好的证明。她做好了死的准备,面对要来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