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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

风月总无边-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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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陵的兄弟

  兰陵王似乎喜好上了听书,命人搬来两百多册书籍,晨起练兵,午后小睡,睡醒听阿禄读书,倒也惬意。阿禄起先不过是一板一眼读着,慢慢的也便懒散起来,兰陵王帐内总有人走动,总不好坐在一张卧榻上,于是乎,格外细心的王爷命人多添了个小巧的。
  于是乎,这日午后,当拿着新帝第五道入宫觐见圣旨的大王爷到来时,就见到兰陵王对着图纸细细研究,而书案一侧则有个手捧着书卷,连连打着哈欠的女人。
  “新帝一道道入宫旨意,到了兰陵主帅帐内,就如同废纸,四弟还依旧如此难缠,”大王爷高孝瑜低声笑道,“皇上这都不敢亲给你降旨了,这不,把这烫手的东西扔到我府上了。”他穿了件碧色的褂子,足蹬马靴,尽显出七分风流三分儒雅来,此时正扫了阿禄这处一眼,春风和煦地笑着,直笑的阿禄一阵心底发虚。
  而他身侧还跟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亦是马靴短褂,挂着块皇家的玉珏。
  少年倒不像大王爷一般,见了阿禄,便笑弯了眼,拱手道:“延宗见过嫂子。按理说嫂子先前在王府住了半年,本该早就见过,只可叹……我四哥藏的深啊——”
  兰陵王这才抬了头,眼波流转间,格外添了几分暖色:“我的五王爷——你若嫌寂寞了,我赏你几个侧室如何?”
  五王爷高延宗连连摇头摆手,道:“四哥你饶了我吧,女人是断然沾不得的。瞧瞧你过去,那可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主儿,再瞧瞧如今……我还是算了,好男儿志在大好河山。”
  阿禄听着他们说话,便觉出这几兄弟感情极好。
  寥寥几句便入了正题,嚈哒国小王爷不日将抵达北齐都城邺城,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一路早已引起民众议论。有说稀奇的,有说伤风败俗的,新帝登基自然十分在意此等民间反响,眼见着富甲天下的小王爷就要到了,却仍是日日殿中辗转,决断不下。
  嫁家臣?的确不是件光彩的事。
  兰陵王只手托腮,笑道:“嫁的是我的家臣,与他有何关系?”大王爷摇头,走上前按住兰陵王面前的对阵图,道:“要你争皇位你又不愿,扶植一个上去你又不给人家脸面,我们这些做兄弟的单是瞧着都为你捏把汗。再如何说,他也是新皇。”
  兰陵王佯叹口气,扔了笔在砚台上,道:“罢了,本王便去一趟吧。大哥和五弟今日留下,待我回军营时大醉三军。”
  他一句话搁下了三人于帐中,五王爷随便坐在了兰陵王的卧榻上,道:“昨儿个啃了一晚上书,我先睡了,大哥四嫂随意吧。”他说完,踢掉脚上的靴子翻身向里,就如此睡了过去。那大王爷对阿禄略一颔首,道:“弟妹,陪我出去走走如何?”
  阿禄不好拒绝,只得放了手中书卷,道:“好。虽是随王爷入了军营,但始终不曾有机会细看。”大王爷笑如春风拂面,道:“弟妹,请吧。”他说完,微一伸手,示意阿禄先行出帐,阿禄颔首道谢,掀帐帘走了出去。
  屋内卧榻上的少年翻了个身,清透的眸子盯着帐帘落下,遂又闭了眼。
  主帅帐在东面,离山不远。
  二人一路缓步而行,扯着些北齐的风土习俗,路上偶有行过的兵将,均是极为恭敬地垂头让过。各个营地间均有沟渠相隔,毫无纷乱喧闹,军纪极严。
  阿禄远远见一个营地角落里,有些士兵在木马和土马间上下不停,不禁好奇道:“大王爷,那处的兵士在练什么?”大王爷看了一眼那处,道:“那是骑兵在练马术,战马贵重,寻常时是不能随意牵出使用,所以就想了个土办法,做些木马土马用来练兵。”
  阿禄颔首,道:“受教了。”
  大王爷儒雅一笑,转言,道:“弟妹虽尚未与四弟成大礼,但终归也是我北齐未来的兰陵王妃了,总要对这军营多些了解才是。”他虽语气温和,却让人听着极不舒服,不过话中道理却是对的,阿禄也只得点头称是。
  他二人正说着,忽地一匹马疾驰而来,似是直奔主帅,大王爷一个纵身,已蹿上马将那人踢下马,勒马停住,指着跌坐在地上的人,道:“军中策马疾驰,斩——”
  那人分明还攥着一卷黄色的卷轴,显是帝王处的来人,他自被踢下马,还未缓过神色,听得这一个斩字,方才猛然出声,道:“我是皇帝派来——”
  大王爷冷冷一笑,道:“来人,军营外斩首示众——”
  话音未落,已上前四个人迅速将那人架起,不知是哪个做了什么,那人瞬间软掉不再挣扎,就如此乖顺地被带走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阿禄还未有任何反应,那大王爷已跳下马,将缰绳扔给了身侧上前的侍从,道:“其一,便是军营的规矩不能破。”
  规矩规矩……阿禄分明记得兰陵王前几日还与自己共乘一骑,直到主帅帐前。可是,此人与自己不过方才相识,按理不该有如此芥蒂才是。念及至此,阿禄连连骂自己多心,只笑笑,道:“阿禄知道了。”
  大王爷颔首,斯文依旧,道:“弟妹,方才可曾吓到你了?我不过是略学了个皮毛,兰陵王军能到今日地步,与四弟的铁血管制不无关联。”阿禄摇头笑道:“阿禄没什么,倒是多谢大王爷了。”
  大王爷微点头,笑道:“弟妹无需如此拘谨,叫我大哥即可。来,我们出军营,去看看西北处——”
  阿禄随他继续前行。他一句西北处倒勾起了她几分兴趣,自从与兰陵王入军营以来,他带自己观三军,走群山,均是自东南处而出,倒是军营西北处始终神秘。兰陵王似乎有意避开,从不让自己靠近。
  只是这几份兴趣,在她与大王爷走出军营,绕过一条发黑的沟渠时,变成了愕然。
  一排极为简陋的房屋,甚至不能说是屋子,只能称之为遮风避雨的窝棚。窝棚中阴暗不明,不时有三两个士兵走出,口里说这些极为臊人的话。阿禄只听了三两句,便心头不住念叨着无量天尊……
  大王爷停在了沟渠旁一棵大树下,道:“弟妹,可晓得这是什么地方?”
  阿禄脑中似有猜测,但不敢肯定,只摇头道:“阿禄不清楚,还请大哥细说吧。”大王爷伸手,自她肩上拈起一片落叶,道:“此处住的都是女人,是兰陵军攻陷的部落城池中的女人,豢养在军中用以犒赏三军之用,通常被称为‘军娘’。”
  他说此话时,恰好有两个面如枯槁的女人自同一个屋中而出,一个自沟渠中舀起一勺水,倒在了木盆中,开始清洗脸颊脖颈,另一个则毫不在意解开上衣,开始清洗。
  阿禄远远看着,如七寸小蛇盘旋在背脊般,阴寒入骨。
  “这里的女人有南陈边疆使臣之女,北周平民贵族,也有草原部落的女子,最小不过十岁,最大的……也不过十八岁,”大王爷将碧色树叶扔到沟渠中,低声道,“兰陵王的军队算是最为良善的,十八岁之后的女子可以脱离贱籍,离开军营。只是——近三四年来,还没有一个能活过这个岁数。”
  阿禄听着他的话,眼望着那一排内里昏暗的屋子,道:“良善?为何就不能废除?”大王爷眸光闪过一丝不快,道:“这便是我要告诉你的第二点,军中事不容外人插手。”阿禄听得出他话语的不快,抬头看他,却依旧对上雅致的笑颜:“弟妹,此处污秽,我们还是回去吧。”
  阿禄点头,也不好再多说便随他绕过沟渠。
  正要再前行时,却忽然斜刺刺撞来个人,阿禄一个没站稳,差点跌下沟渠,还好被身侧一双手稳稳地按住,方才定了身形去看怀里的人。
  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子,琉璃似的大眼睛盯着自己,尽管脸上沾染了污垢,却不难看出漂亮的容貌。她拽着阿禄的衣角,颤颤悠悠地盯着她,道:“姐姐——你是来接我走的吗?”这一声姐姐,分明像是认得阿禄一般,叫的阿禄愣在了当场,她低头看着怀里的人,道:“小妹妹,你可是认错人了。”
  那小女孩猛地摇头,泪珠儿滚落,道:“姐姐,你就是我姐姐——姐姐,你快些接我走吧,他们要欺负我……”她抽抽泣泣的,小身子还不住地颤抖,哭的阿禄一颗心都乱了套,自是晓得她话语中的欺负是什么意思,不禁心中萌生了一个念头。
  她转头对大王爷,道:“王爷,不知可否——”
  骄阳烈日下,大王爷云淡风轻,如立荷塘边一般,笑道:“弟妹,忘了方才我说的话了?此处这等年纪的少女有两百多人,你可是都要带走?”
  阿禄此时分明感觉到这大王爷眼中的不善,他说的话自己无从反驳,可是这怀中的女孩既是被自己瞧见了,总不能真就放手不管……她顿了一顿,鼓了勇气接着道:“那么,可否暂且留下这孩子,阿禄亲自去求王爷——”
  大王爷微微一笑,道:“阿禄口中的王爷是四弟,那本王算什么呢?”
  阿禄无言,只仰了头去看他,看那于兰陵王似乎有几分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的眉眼。先前当面斩首信使,又亲带自己来此地,说是随意走走,如今瞧来却是预警告诫……
  只是没想到,本是两相僵持的局面,却先被他打破了。大王爷松开手臂,退后一步,摇头道:“弟妹不必当真,本王说笑而已,这小姑娘我会先带回营帐。此等小事,不必就劳烦四弟和弟妹操心了。”他说的简单,像是完全忘了方才的相持。
  阿禄心头有些发凉,却只得点了点头,听他嘱咐人安置了这小姑娘,便也放了心。
  二人回到帅帐时,五王爷正是睡得香甜,大王爷自顾坐在了一侧木椅上,唤来下人上茶,随手自书堆中拿起一卷书来,自顾静看起来。
  初见此人本觉亲切,经午后这一趟走回来,倒让阿禄颇觉不自在了。
  如今一个安然而眠,一个静心看书,阿禄桌边的茶却是换了好几遭也没喝下一口。她虽也捧着卷书,脑中却不断过着下午那小姑娘的眉眼,想着西北那一排窝棚,心神不宁的,直到傍晚,也没有翻过一页去。
  不知过了多久,下人已悄然入内点亮了灯火,阿禄才发觉已是日落了。
  忽地,帐外一声请安,大王爷放了手中书卷,传人进来。来人耳语了两句,大王爷颔首示意他出去,转头对阿禄,道:“弟妹,可否借一步说话?”
  阿禄本就格外留意他,如今他说出这话,更有些意外,但毕竟人家没做什么真正难为自己的事情,只安慰自己不过是多心了,便笑了笑,起身走到了他身前。
  大王爷安然未动,见阿禄走近前,才伸出手,两指捏住她腰间所挂的玉珏,道:“我说四弟怎么一直未挂此物,竟是已赠给了弟妹。不过,兰陵王妃也理当受得起此物——”
  灯火晃动间,将二人的影子叠合在了一处。
  阿禄正要回话时,却猛地腿间被什么撞了一下,身子一软已扑到在了身前人的怀中。顿时,一阵馨香扑鼻,她只觉得胸口一阵猛跳,脑中袭上一个不好的念头,还未待捕捉到,就听见身后一个清润的声音道:“阿禄。”
  大帐被两侧的下人掀开,来人鬼面被烛火映照的极为诡异摄人,唯有一双凤眸直直地看着扑在大王爷怀中的人,眼波流转间,惊异一闪而逝。
  他将手中的马鞭递给身侧的白泽,柔声道:“本王的王妃一向是个迷糊性子,还请大哥不要见怪,”话音未落,人已到阿禄身后,伸出两手将她抱离了大王爷的怀抱,低头看她眼中的惊异,贴在她耳边,道,“可是摔疼了?”他话语虽依旧宠溺,阿禄却觉手臂间热辣辣地疼痛,被他攥的极紧……
  阿禄急摇头,想要开口解释,却发现不晓得该去解释什么。
  此时,倒是大王爷露出颇为意外的神色,起身尴尬一笑,道:“无妨无妨,我不过是想看看弟妹腰间玉珏,不知怎地,弟妹就跌倒了——”
  兰陵王摇头一笑,凤眸深敛:“篝火已燃,将士们已等候多时了——”
  “四哥你回来了?”
  五王爷恰到好处地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起身揉了揉眼睛道:“该吃饭了?”

  兰陵的信任

  篝火盛宴后,自是深夜相对。
  二人隔了一个屏风,阿禄在内卧榻休息,兰陵王在外书案旁看书。
  白日里一幕幕自脑中掠过,阿禄总觉得自己是被人算计了,要不怎地恰好就近前说话,恰好就跌倒怀中,而最恰好的兰陵王偏就此时入帐,见了自己看似极为主动的投怀送抱?她只觉得自己憋了一肚子火,却无从发泄。
  兰陵王晚间荣宠更胜往昔,恨不得连一口酒都要亲自喂到自己嘴边才肯作罢。
  可是他不问,半句都不问,让自己如何去说?去解释?
  就这么想着,她在床上连翻了几个身,只觉得凡人当真是复杂。若是在天上,哪里有如此复杂,跌倒了便是跌倒了,扶起来便是。如今这般憋着,倒真像是自己做下什么见不得人的错事来……
  就在她长叹口气,烦闷难耐时,身侧已悄然坐下了一个人影。
  “阿禄,”兰陵王已摘下鬼面,轻浅地看着塌上愁容满面的人,道,“叹了一夜的气,叹的本王都心烦意乱了。你可有话要说?”
  屏风内并无灯火,唯有屏风外的点点亮光透过来,瞧得并不清明。
  终归还是问了……阿禄欲要起身,却见他欺身上前,双臂撑在自己两侧,略显苍白的皮肤因酒色袭上一层薄红。他垂眸凝视阿禄半晌,方才勾起唇角,道:“本王给你时间,你只管说就是——”
  阿禄看他问的如此坦诚,倒也不隐瞒,便直接说出了心底的想法:“你大哥对我有所芥蒂。”兰陵王轻笑了一声,道:“从小到大,他对出现在本王身边的每个女人都有芥蒂,不过是出于兄长的爱护罢了。”阿禄摇头,道:“在我看来,也是,也不是。今日……我并不是意外摔倒——”
  兰陵王伸出食指堵住了她的口,道:“阿禄,在本王身边,什么话都能说,但唯有一点你要记得。本王自幼丧父,是几个兄弟相互扶持才活到今日的。本王曾对你说过,为了守住自家兄弟,纵是让我杀尽天下人,我也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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