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烟华-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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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头,将唇贴上他的,像品尝什么精致的食物一样吻着他。
“所以,与我成亲。”叶裳容放开他,“让我可以向天下昭告,你是我的夫君。”
她的眸子里没有浓烈的爱意,却有着与本色溶成一体的温柔与缱绻。
他是她的知己,她又何尝不是他的?
“好。”
于是他只剩下一种答案。
海枯石烂惊天动地的是爱情,细水长流平淡温暖的便不是了吗?
“我们成亲。”
茶馆
纯黑的直裾上仅有镶边的一抹暗蓝。
该是过分庄严以至于沉重的颜色,却偏偏在她身上呈现出张扬的不羁。甚至连那半垂的眼,还有微微勾起的唇也只不过让这种印象更为鲜明深刻而已。她不是清晨花瓣上的露珠,她是只在夜色中绚烂的曼珠沙华。
或许看见这一幕的人,谁能会刹那间兴起这样的想法。才刚跨入正阳茶馆的将离也是一样,只不过他的眼眸里却明显多了些别的东西。
“裳容。”将离唤了一声。他的音色依旧凉滑,却多了些婉转的什么。
一直倚窗而立的少女回过头,对着他扬起一抹明朗的笑,“将离,你来了。”
将离一怔。
他以为他还需要等上很久,才能看见她对他有些软化。但是看着这样的叶裳容,看着她露出和以前一样的表情,不知为什么将离反而觉得不踏实。
“你约我来是……”他停在离叶裳容并不算近的地方,虽然他并不想。
叶裳容看着他,仔仔细细的。“将离,”她眨了下眼,忽而嫣然轻笑,刹那间眼神里满是妩媚婉转之色,“你果然长得出色。”
该是夸赞的话,听在将离耳里却是心下一凉,他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并不是说称赞他不好又或者她含讥带讽,叶裳容的语调可以说相当地就事论事。
只是那样的句子里,将离似乎觉得自己更像花瓶或是茶壶,总之不像是个活人。
“我和君宁要成亲了。所以你我之间的东西,还是算一算的好。”
就在将离还没有从之前那句称赞的违和感里摆脱出来时,叶裳容柔和却也平静的声音传了过来。她是如此的轻松平淡,以至于将离觉得自己听错了。
前一次见面时,还见她粗鲁地拉着他的衣领,吼他为什么不去见她不去解释。这一回,她就能用通知一般的口吻,说她要成亲了?
“你竟然会意外?”叶裳容挑眉,然后好笑地眨了眨眼,“如果不是发生了这种非见你不可的事,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你面前?”
将离沉下脸,阴暗在他眼底集结。
他明白她今天来做什么了。
叶裳容显然明白如何才能令他难受。虽然他不以为她会将自己的婚姻嫁娶当做报复他的工具,但是这仍旧不妨碍她攫取任何机会,不遗余力地来刺激和打击他。
或许对现在的她而言,他的不虞才最能让她快意。
虽然将离深切地明白,只是……
她竟然要成亲了。
说不清是孤寂还是寒冷的感觉,不可抑制地从心底弥漫开来,然后充满整个身体。
一时之间,他竟然想不出说什么话才好。
“将离啊将离。”她看着他,表情里的轻松温暖慢慢消失,渐渐的又平静下来。
那双本来清澈的杏眼里此刻彷佛被夜色笼罩,将离什么都看不清。那里面似乎有些感慨,但是哀伤却好像连一丝一毫都没有。
“你想过将来吗?”叶裳容突然这样问。
将离一愕。
“不,你没有。”她的声音彷佛平静的湖面,不起波澜,“从你开始执意报仇的时候,你就没想过将来。”
将离沉默着,没有答话。
“其实你庶母的所作所为,在别人眼里并不是那么十恶不赦。”叶裳容接下来的话,令将离即将表现出来的厌恶转成了讶异,“但是我知道,她是不可原谅的。”
屋子里突然间静了下来。
叶裳容又看向窗外。她的声音虽然平静,却平白无故地让窗外一片欣欣向荣的初春萧瑟起来。“你恨她,不仅是因为她做过的事,也是因为你曾经喜欢她,把她当成自己的亲人。”她看向将离,“就像我无法不恨张贵一样。”
只是提到某个名字,她的声音就染上了冰霜的颜色。
正因为喜欢,正因为亲近,所以来自于他们的背叛更加无法容忍。
将离也曾经想过,如果将他卖入青楼的不是那个人,那么他还会那么恨吗?
结果是否定的。
他一样不会放过害他的人。
但却不会处心积虑要想毁掉那个人的一切,更不会在那人死后仍然恨意难消。
他唤那人“雪姨”的每一声都是真心的,他一直将那个人当成半个母亲,当成亲近的长辈。
但是,她是怎么对他的?
“但是将离,我和你不同。”叶裳容看着他,“我再恨谁,我最看重的还是我自己。我需要平静,需要安宁,所以永远无法从仇恨里脱身出来的你……”
“你爱我。”将离突然截断的话。他的声音里不可抑制地流露出一丝急切,彷佛为了证明自己的正确一样。
叶裳容一顿。
“是,我爱你,而且是到现在还爱着你。”她承认得坦坦荡荡,“但是同时,我也喜欢君宁。”
将离只能无语。
“君宁就像天地间一缕轻柔风。”叶裳容闭上眼睛,她把手贴在心口,“我心底的贪婪在叫嚣,怂恿我把他据为己有。而这种渴望,每在他身边多待一刻便会强烈一分。将离,现在的我愿意付出一切我能付的代价,得到君宁。”她突然睁开眼睛,看着将离。
她的眼睛里,翻腾着纯然黑色的渴望。明明是见不得光的想法,却偏偏在她身上放肆嚣张起来。
“所以,抱歉。”叶裳容突然靠近将离,“虽然我很想让你成为我的情人。”她紧贴着他,就像过去一样。
将离竟然无法反应。
叶裳容伸手,揽住他的脖子,然后将唇贴了上去。
她吻着他,绵绵密密。好像他是她在这世上唯一心爱的人一样,缠绵而深情。
甚至直到她和他的呼吸都开始不稳的时候,她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他。她捧着他的脸,目光在他濡湿的唇上流连不去。“可惜……”叶裳容毫无征兆地突然放开手,后退了很大的一步,“君宁也许会不高兴的。”
将离皱起眉,为她的突然后退,也为她的话。
“……承业?”茶馆门外,有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突然走进来,抓住将离的手,“你是承业吧?”
将离一呆,看了老人好一会才试探着轻唤道,“……关夫子?”
“你竟然在管阳?我当年听说……”
“夫子,等一下再说。我……”虽然故旧重逢,但是将离的心思却显然不在这里。
叶裳容还站在刚才的地方,只是她的脸上没了刚才的迷恋沉醉,只余下一片宁静。
温暖的,却也疏远陌生的宁静。
“裳……”
她却只是竖起食指放在唇上,微微笑了笑,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出茶馆。
某夜
“三公子,您看在我们夫妻为刘家辛苦那么多年,救救明儿吧!”老婆子的声音尖锐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
刘启文几乎要皱起眉,低下头抿了口茶。
即使在普通人家,这个时辰都算不得早了,何况刘启文素来早睡。不过显然,这屋子里的两位访客并不这样认为。
“是啊,表哥。你就帮帮蔡姐姐吧。”与刘启文隔着桌子对坐的苏梅向前倾了倾身子。她刻意低柔下来的声音并没有任何妩媚之意,更像是怕惊到了刘启文。
“既被官府的衙差带走,只要等着过堂审结便是。”刘启文顿了下,还是补上半句,“不要横生枝节。”
知道他的,都明白他已经是决定了。只可惜眼前两人里并没有一个知道,而他素来平和的语调更被误解成了胆小怕事。
老婆子陡然一声尖叫,“三公子,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们堂堂刘府哪里用怕那个什么县令!二公子在的时候……”
苏梅也露出满眼的不赞同。不过她看了眼老婆子,“蔡姐姐好好说话,这么大声做什么。”那满是责怪的语气里,全然将刘启文当成了易碎的瓷器。
如果她在……
刘启文转向窗外,一时有些出神。
如果她在,必定连眉毛也不抬,就将这两人赶出去。
他的心里浮上一丝微乎其微的笑意,只是转瞬又消散了下去。
说是上巳节要回长安一趟,他原以为不过两三日功夫,竟然拖延了十来天。她倒是来过消息,但归期也没能有个准信。
“……表哥,表哥?”苏梅小心翼翼地唤他。
刘启文看过去,示意他听到了。
“表哥是不是觉得不……累了?”苏梅继续低着声说话。
刘启文终于忍不住皱起眉。
他自小病弱,也习惯了周围人看着他时的小心翼翼。但是苏梅的怜悯实在表现得太过明显,甚至让他觉得自己已是风前残烛,顷刻将熄。
他之前怎么都没发现,苏梅竟是这样的……
刘启文一顿。
对了,一定是她。
向来只要她在,苏梅便不会出现。即便偶尔出现,也像怕了什么似的几句话便走。
而另外那些。
刘启文看了眼兀自喋喋不休的老婆子。
这些乱七八糟的杂事也是她替他全挡了下来,但是他却从没有听她说过。不止是没有抱怨,她是连提都没提过一句。
“这个时辰,还这么热闹?”门外突然响起一道女声。
老婆子一呆,陡然没了声音。苏梅也是一僵。
而那人只是挑了门帘走进来。
满屋子的人,她却只是看着他,“君宁,我回来了。”
于是瞬间,心里一片轻暖。
刘启文看着她。
她看了眼屋子里另外两个人,眼神冷了几分下来,虽然唇角还是向上弯起的,“两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吗?”
对,就是这个表情。
刘启文不由想到。
平时看着不过是个秀丽标致的少女,每当她有这样的表情时却彻底不同了起来。此时的她不仅明艳照人,甚至雍容华贵,任谁都会觉得她一定出身高贵,定非池中之物。
他不知道张贵或是将离怎么看她,但是现在的她只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这样的人,竟然说要与他成亲……
“……君宁?”
“嗯?”等刘启文回过神来的时候,屋子里只剩下了他和她。而她正站在他面前,没了之前的冷厉和气势,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暖意。
……也许还有点媚色。
刘启文眨了下眼,压下心里的绮念。
“在想什么?”叶裳容挑眉,“发呆也不看时候,不觉得耳朵疼吗?”
原先那两人将他的沉默当成了软弱。而她,即使才到也知道他在出神。
“还能坐一会。”
横竖还没到就寝的时辰,便在这里多坐一会又何妨?
“她们说了些什么?”叶裳容不由好笑。
“去青楼闹事的那个,把人家绑到暗巷里打了一顿,威胁不许告官。”刘启文说着,不由得又皱起眉。
他倒不是为这个,而是想起叶裳容似乎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把府里的印鉴扔给一群下人。
“胆子倒是不小。”叶裳容果然皱起眉,“现在人在大牢?”
刘启文点了点头。
她冷笑一声,“活该。”
“不想理就别理了。”
“不准为这种事就皱眉。”
他与她同时开口,然后又同时相对一笑。
虽然大小也算件事,不过却实在没必要烦恼。两人几乎在一瞬间达成共识,然后同时抛诸脑后。
“绿萱呢?”叶裳容抬眼看了看。
“她家里有事,要回去一两天。”
“那,”叶裳容眼珠子一转,“今天晚上你身边没人了?”
“梳洗而已,能有……”刘启文失笑。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叶裳容牵起手。不得已,他只能跟着她朝卧室走去。
叶裳容把他按在椅子上,然后寻小丫头要来热水,打湿了手巾递到他手里。然后在他擦脸的时候,又拿起梳子替他梳头。
刘启文见她乐意,自然不会拦着她。直到她坐下,然后开始把发钗发钿一样样取下来之后,他才突然发现不对。
“灼然,你……”
“君宁,上回我睡在你身边时,你没睡着是吗?”叶裳容坐在床沿上,问道。
“这跟……”
她把食指放在他唇上,“单用一张床十几年,突然多了个人自然会不习惯。不过成亲之后自然不好分开的,所以我想现在先习惯一下也好。”
……啊?
饶是刘启文,也不由呆愣了一瞬。
“如果你今晚睡得不好,我明天就回自己屋子睡。”叶裳容说得理所当然,眼神极之自然,“慢慢的就会习惯起来。”
这是,什么歪理?
“而且君宁,”叶裳容陡然贴近他,“我刚到。那边一定冷床冷铺的没个预备,你真舍得我就为了睡个觉还要忙半宿?”
自然是不舍得。但是也不能……
刘启文这一犹豫,叶裳容已经过去把桌上的灯给吹灭了。
“灼然,你还是……”
刘启文话没说话,已经感觉到身下的褥子凹陷了下,然后盖的被子也掀了起来。她竟然已经宽了外衣,躺上床来了。
“还是什么?”
一片黑暗里,她柔软的声音近在咫尺。
真的要让她走?
刘启文犹豫起来。
“早些睡。”她倒是自在,只说了那么一声便自自然然地躺了下去。
也许,她是不明白?刘启文坐在一片黑暗里。
毕竟她家里遭难的时候才十四岁,也许她的母亲还没跟她说过这些……闺房之事。而她之后的三年里,身边也没个亲近的姨妈姑母之类的长辈。
她或许只是知道成亲之后该同床,却不知道其实……所以她才能那么坦然地说出来,什么床上多个人,又是什么习惯不习惯的。
刘启文为自己找到答案而松了口气,但是隐隐的似乎又有些失望。
他慢慢地也睡了下来。
只是,黑暗虽然隔绝了视线,却似乎让他其他的感官敏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