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烟华-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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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她跨进门口,叶裳容就站了起来。她欠身行礼,“少夫人。”
“叶姑娘不用客气。倚墨未能及时前来向叶姑娘致谢,怎么敢当叶姑娘行礼。”云倚墨向着叶裳容福了福。
“少夫人客气。”叶裳容还礼。
“不。叶姑娘救了玉儿,也是救了倚墨。”云倚墨说着,再次向叶裳容深深低下头去,“多谢叶姑娘相救之恩。”
叶裳容哪里受过人如此郑重道谢,连忙侧身避过,一时有些手忙脚乱,“少夫人无需如此,我能救下小公子也是侥幸……”
“启贤已经不在我身边,如果玉儿随他爹爹一起去了,我……”云倚墨似乎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连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
叶裳容看着她,突然道:“少夫人与刘大人鹣鲽情深,实在是让我羡慕。”
算算时间,云倚墨嫁到刘家不过五六年的光景。不过二十岁就遭此打击,也委实让人唏嘘。
不知是叶裳容说得诚恳,还是从来没人对她说过这种话,云倚墨的眸子瞬间黯然了下来。好在她还在人前有些克制,叶裳容看着她的表情,甚至觉得自己但凡一从她眼前消失,她立刻就会开始掉眼泪。
或许该劝说几句的,但是叶裳容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什么节哀顺变的,在这样的人面前是如此苍白无力。哀如果能节,就不是真痛,而变如果是那么容易就能顺过去的,世间又哪里会有伤心?
“今日我来,其实还要再谢一回叶姑娘。”云倚墨柔柔地开口,她企图微笑,却只是让她的哀婉一览无遗,“这些日子我忽略了玉儿,如果不是叶姑娘提醒,只怕我到现在还不明白。”
叶裳容忍不住轻叹了声。
如今她倒是明白为什么那个孩子会有这样的想法了。眼前的这位夫人,只怕常常沉浸在自己的哀痛里,甚至连身边的幼子都忽略了过去。
但是,能怪她吗?
谁都能看得出来,丧夫之痛已经压得她几乎就站不起来。她不是不愿分出心来照顾孩子,而是不能。这个时候,无论是她又或是她的孩子都需要陪伴和开解。但是显然目前的刘府根本没有这样的人。
叶裳容一介外人,甚至连劝都不能劝,只得道:“小公子聪明懂事,相信他应该会明白的。”
云倚墨软软一笑,正待说什么突然院外有个没见过的丫头急匆匆地跑进来。她对着叶裳容极快地行了礼,然后低头在云倚墨耳边低声道:“少夫人,有些急事。”
云倚墨显然并没想到要避人。她甚至反应不过来似的,只是顺口道:“什么事?”
那丫头几乎要皱眉,她看了眼叶裳容。
叶裳容顿时有些尴尬。无论丫头想说的是什么事,一定是刘府的家事,也一定是不方便让她听见的了。但是如今她住在这院子里,何况正坐着与云倚墨说话,不见得让她到外面去避嫌。于是只得端起茶杯喝水,当做没听到。
云倚墨兀自茫然,只是看着丫头。
而这丫头却因为她在客人面前问了话,甚至连声提醒都不能,于是只能低声提醒道:“米肉铺子来收账了,但是账房里银子不够。”
云倚墨有些愣愣的,“怎么会银子不够?”
丫头也怔,看了云倚墨半晌,只能叹了口气,“二公子的事情……把账房里存的银子都用完了。”
“那些收账的……不能缓一缓吗?”云倚墨似乎因为丫头的叹气声而局促了起来,“总管要有些日子才能回来,娘身子又不适……”她略带着些茫然无措地看着丫头,反倒像是问她该怎么办才好。
那丫头看着云倚墨。
“那些是每月定下日子来收,拖不得的。”她本是来求云倚墨的主意,却不想她反而更不明白。本是想皱眉的,但是看着云倚墨那柔弱的样子,只能叹了口气,“我去请绿茗姐姐看看老夫人那里能不能挪些出来。”说着,向两人行礼后告辞了出去。
云倚墨看着丫头离去的身影,轻咬了下嘴唇。
而叶裳容,她终于能放下茶杯抬起头了。
“最近,真是常常见到别人叹气的样子……”云倚墨对着叶裳容,拉出一抹只能称为强笑的表情。她的声音依旧柔软,只是添上另一种疲惫。
或许,这也是玉儿那个孩子没能得到足够关心的原因之一。不知道为什么,云倚墨竟是完全不通俗务的样子。
“会好起来的。”叶裳容不知道为什么,明知道交浅言深并不合适,却仍是柔下声劝道,“玉儿会慢慢长大,事情会慢慢上手。虽然现在是辛苦,但是总有撑过去的那天。”
似乎是太意外一个十六岁的少女竟然会说这样的话,又或许是一直深深期待着有人能安慰她,云倚墨怔愣了一会之后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嗯,我知道。我知道……”
大雨
是日,叶裳容又倚在窗边闲坐。
连着四五日的休息总算让她缓过一口气来,现下虽然离活蹦乱跳还远,到底是不用整日软在榻上了。
叶裳容抬头看了看天。
刚才还是艳阳天,转眼间就阴了下来。虽然她寄居刘家不方便到处闲逛,本想着到院子里走走。既然眼看着快要下雨,她索性就懒懒地靠着,当看一回雨打荷叶也好。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小丫头急匆匆地从院门跑进来。她满脸焦急,跨进房门口后急急一行礼甚至不待叶裳容开口,就冲口问道:“叶姑娘见过小公子没有?”
叶裳容摇了摇头。那丫头一跺脚,什么也没说又急匆匆地向外面跑出去了。
虽然没头没尾的,但是叶裳容也能猜到是玉儿不见了。横竖他跑不出府门去,而且阖府上下那么多人,怎么想也轮不到她来担心。
只是话虽这么说,叶裳容心里却总是牵念着。一时想到刘家宅邸甚大,四岁大的孩子朝哪个角落里一藏就会找不到;一时又想到玉儿被她搂在怀里安慰的样子。明知道不关她什么事,怎么的也不该她着急,却终于还是叹口气慢慢跨出了院门。
罢了,寄住在别人家里,总要尽些力的。
这是叶裳容几日来第一次走出院门。院子似乎在园子里,门外就是一条青石小径。叶裳容不想自己走迷了路反给人添麻烦,于是一边记着路一边慢慢朝前走去。
天色愈发阴沉下去,一场大雨即将到来。叶裳容并没有冒雨也要找到的意思,只是看着还没下雨,多找一会是一会。
也许是已经找着了?
一路上走来,竟然半个人也没看见,叶裳容不由站在原地想。人家找着了孩子,也没必要特意到她这里知会。正在这时,天上一道炸雷响过,叶裳容才一抬头的功夫,倾盆大雨就这么倒下来了。
叶裳容急急忙忙打算向回跑,却在无意间看见太湖石下露出一段衣角。太湖石立在远离小径的山墙下面,不是她地方站得巧根本就看不见。
她走过去一看,果然是玉儿。
玉儿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躲在石下的凹坑里。太湖石是造景用的本就不大,这一会功夫玉儿身上的衣服已经全湿了。
叶裳容俯下身子拍他,“玉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玉儿抬起头来,眼角有些发红。他正要说什么,突然天上又是一声响雷。玉儿脸色一白,突然抱紧了身子,朝石下的凹坑里缩进去。
这孩子,怕打雷吗?
叶裳容抬头看看四下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只得蹲下身子去。她本想把他抱起来,但是玉儿人小力气却不小,缩成小小一团竟然正好嵌在石下凹坑里。叶裳容又不敢用力怕伤了他,只能陪在他身边软言安慰。
“玉儿,下这么大雨,我们回去了好不好?”叶裳容没有多少同小孩子相处的经历,此时风大雨大也不知他能不能听清楚,只能一径地说下去,“再这么淋下去,会生病的……”
她絮叨了好一阵子,也不知道是因为没再打雷了,还是玉儿真的听进去了,他竟然松了抱住膝盖的手慢慢抬起头来。
这孩子本就生得玉雪可爱,此刻的样子愈发可怜。他头发被雨水打得散乱贴在额上,一双本来黑白分明的眼睛发了红,嘴唇还在轻颤着。
叶裳容虽然自己也早被雨水浇透,见他终于肯抬头于是扬起笑,向他伸出手道:“来,回去了。”
玉儿一双眸子就这么看着她,再看看她的手,似乎还在犹豫。正好这时天上又一道雷响过,玉儿双肩一抖,猛地扑进叶裳容怀里,牢牢抱住她的脖子不肯放手了。
叶裳容松了口气。她也不知道云倚墨的屋子在哪里,抱起玉儿向自己住的地方走了回去。
玉儿虽然是个孩子,抱在手里却沉甸甸的。叶裳容生怕滑到所以不敢走快,所以等他们两人到了屋子里面,通身上下别说是干的地方,只跟从水里捞上来的也没什么区别了。
跨进屋子门口,叶裳容总算是松了口气。她轻拍着孩子的背示意放开她,“玉儿。”
那孩子却只是更紧地搂住她脖子,不肯放手。
叶裳容一时奇怪,又不能硬拉只能由着他。她朝榻上坐下来,一边轻拍着他的背,“玉儿,松松手。先把湿衣裳换下来好不好?”
好半晌,那孩子才慢慢地松了手,却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她。
“怎么了?”叶裳容弯下腰凑近过去看他。
这半大孩子有些不好意思,“爹爹说过的,男孩子不可以怕打雷……”说着,还偷偷抬起头来瞟她一眼。见她满脸的笑,似乎略松了口气,只是仍然不肯抬头。
叶裳容失笑,“你还小呢。怕什么不怕什么,等过两年再说。”
“玉儿不小了。”他抬头,嘟了嘴。
叶裳容只看得更乐,低头在他嫩嫩的脸上亲了一口,“是啊,是啊,是我失言。玉儿不小了,是个大孩子了。”
也不知是不是平时甚少有人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这半大的孩子顿时更不好意思了。
叶裳容才待继续说些什么,突然一阵风从窗口吹进来,两人都是冻得一颤。天气好的时候看着足够暖和了,一下雨来竟然还是有些冷。加上两人都是浑身湿透,一阵风吹来就有些受不住了。
叶裳容帮玉儿脱掉衣服,拿刘家替她预备的亵衣,也不论大小先给他套上再塞他进被子里暖着。然后她才转到里间,把自己的一身湿衣服换了下来。这一通折腾后她又觉得脚下开始发软,头也昏昏沉沉起来。
叶裳容望了望窗外,见雨势丝毫不见小的样子。她没有雨具也不认路,想着丫头一日三次要将药和饭送过来,索性也躺在床上同玉儿说话。
也许玉儿人小不不知道认生,前后不过两次见面就和叶裳容熟稔起来。他在被子里听叶裳容说些什么天上神仙地下妖怪的故事,竟然安安分分地没动过。
叶裳容本只是闲着没事,却不想这孩子竟然会喜欢听这些。他软软的身子偎在她身边,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脸上神情时而认真时而紧张。她对玉儿是越看越喜欢,到后来简直是陪着他的意思更多于打发时间了。
两人说说玩玩,连送饭的人跨进门口了也没发现。
也不知为什么,素日里替叶裳容送饭的小丫头没来,倒是绿荷提着食盒。她见玉儿在她这里,反倒是奇怪,“玉儿怎么在叶姑娘这里?”
才起了身站起来的叶裳容闻言一愣,她的语气只不过略带疑惑,一点没有久寻不着的急切。
“我在雨里看见他,就把他带到这里了。”叶裳容对绿荷说,“玉儿的衣裳全湿了,烦拿身干的过来。最好,再煮点姜汤去去寒气。”叶裳容不是此间的主人,说话自然得客气。
绿荷看了眼床上的玉儿,虽然疑惑还是立刻就去了。不久有个丫头抱着身衣服,跟着绿荷一起过来,正是之前过来问玉儿行踪的那个。她看见玉儿先是松了口气,立刻尖声道:“小公子在你这里,你怎么不早说!”
这听上去就是责难的话落进耳里,叶裳容当即脸色一沉。
这丫头是什么身份她不知道,叶裳容却知道些绿荷。既然她初醒时第一个见的是绿荷,又自称在老夫人身边,可见不是个管事至少也是个得力的。丫头下午慌慌张张来寻玉儿,绿荷却毫不知情,显见是这丫头丢了小主子后怕上面责怪,想自己找到把事情瞒下去。
只是平日里倒也罢了。今日这么大雨,如果叶裳容没发现玉儿,他又一直这么淋下去,一场大病绝对是逃不过的。
虽然别人家的丫头也轮不到她叶裳容来说什么,只是这话听着不舒服,不由就冷冷地瞥了那个丫头一眼。
那丫头看叶裳容这一眼,竟然下意识地一瑟。她梗着脖子想要分辩几句,突然又想起绿荷还在身边,只得咬牙装作不知到床边替玉儿换衣裳去了。
这一来一往虽然两人动作都小,却到底还是落在绿荷眼里。她看向丫头的时候几乎就要皱起眉来,但是转向叶裳容的时候眼眸里却多了些暖色。
启文
叶裳容扫了眼房里的多出来的东西,有些好笑。
自那日从雨里把玉儿找回来,整个刘府突然间对她亲切起来。云倚墨送了衣裳过来,说是上过身没几回的。叶裳容看这两套襦裙厚薄正是当季,又是她的尺寸,自然明白是新做的。人家做娘的要谢她,她看不过是两件寻常衣裳,就收了下来。
云倚墨虽然寻了理由,还明说是送东西,绿荷却是拐了好大一个弯。她只说如今快入夏了,整个府邸一应的东西都要换,于是也换到了她这里。乘着换纱帐的时候,将铜镜、香炉、冰鉴一类的东西搬进来不说,还添了一套妆奁并许多放在案上赏玩的东西。
人家一心为她,还替她想好了理由,横竖除了衣裳都是些带不走的东西,叶裳容索性就大大方方地道了谢。
“容容。”门口传来一道软嫩的童音,正是玉儿。
那日从雨里带他回来后,再多一样的好处便是这个了。府中大人还知收敛不着痕迹,这小娃儿的喜好全挂在脸上,连着两三日天天朝她这里跑。
“玉儿。”叶裳容抬头,对着站在门边的孩子笑。
玉儿见她抬头,立即小跑着朝她扑过来。
“跑过来的?”不过才几回,叶裳容已经习惯成自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