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马刀玉步摇-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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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恐这一两个忠心的,救不活这棵腐朽的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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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是四月中旬,襄阳城已经被困多日,且不说未投降的宋军如何,只单说外城中的百姓,倒是过得安慰踏实,蒙古人真就秋毫无犯,甚至在入城十天之后,当着全外城百姓的面,又处置了两个欺男霸女的士兵,并择了个黄道吉日将已看管住的粮库打开,大行开仓济民之善举。如此一来,百姓倒是信得过这入城的外敌了,各种买卖也都从新开张,和未战之前已无两样。
“嘿,想不到那小子还能认出我来!”韩忱鹳一边走着,一边大口地咬着鸡腿。
卜远笑道:“他如何认不出你?这会子有倒碎银了?”
韩忱鹳笑道:“当初也多亏了二哥,若不然我哪里有今日?方才没见卖烧鸡那小子说么:‘怎地蒙古人来了之后,我这生意反倒好了许多,每日烧鸡竟都不够卖的。’许是蒙古人久吃些牛肉羊肉的东西,极少吃鸡肉罢,便都去他那里买,也合当他做的好吃,在襄阳城里都是有名的……二哥如何不带些回去?”
图那笑道:“带回去给你吃么?”
“这话怎么说的……谢过二哥!”
“你小子……”
正说笑着,三人见自前方路口处走来两个人,看样子应是一对卖唱的夫妻,男的略显苍老,抱一把破烂的胡琴,虽是有些费力地拉着,出来的声乐倒是十分清脆悦耳;女的穿着虽显粗糙,但也遮不住她那清秀的面容,只是唱词之间缓缓透露出凄悲的情感:
“背井离乡,谁堪怜?面容憔悴,恨无边。哪有一方乐土,看我逍遥无限,泪涟涟!无所求,身边无人,意绵绵……”
“这词怎地这般凄惨?”图那忍不住上去问道。
女子叹道:“小女子和丈夫老家原在洛阳,只因遭人陷害,失了三分薄田,无奈之下逃到襄阳来投奔亲戚,不想亲戚暴病身亡,小女子和丈夫举目无亲,只得落了个卖唱度日……”话未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图那虽是脾气有些暴躁,但是向来是好心的,如今见了这般凄惨的光景,心中不禁想道:看来普天之下苦人儿处处皆有,若是我大元得了天下,此事不见则已,若是见了,休要说帮这些人是必要的,狠狠地惩治那些贪官污吏、乱臣贼子才是正经!如若不然,只要这些人在世一日,便要残害百姓一日……想着,便对那对卖唱的夫妻说道:“你夫妻二人若愿意在这襄阳城中安家,我自会派兵士给你们建造房屋。田地怕是不行了,人人都是有数的,只因你们家不在襄阳,怕是也不能得地了……不若你们就做些小生意,也能度日,更不用过得这般凄惨,”说罢,全身上下的摸了摸,掏出七八两碎银,又转向卜远和韩忱鹳,“大哥,三弟,你们还有多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兵荒马乱的,若是他们因此丧命,岂不是你我的过失!”
“你怎地什么事都要管!”韩忱鹳虽有些不情愿,可碍于图那面子,也只得掏出些银两来。
卜远倒是不说话,拿出一整锭的五两银子,放到图那手中。
图那将所有银子塞到卖唱夫妻手中,说道:“这些银子你们先拿着罢,暂时度日,明日你们且到帐中,自会有人带你们找地方盖房子,日后你们就可在襄阳安家了。”
“恩公!”夫妻二人一时间感动得什么话儿也说不出,只得双双下跪致谢,还未及叩头,就已被图那一把拉了起来。
图那笑道:“你们若真想谢我,待日后生意做起来了,请我和我这两位兄弟大吃一顿便可!哎,可得记好了,酒要上好的女儿红!”
“那是自然!多谢恩公!多谢恩公!多谢恩公!”夫妻俩感激涕零,一路谢着去了。
“难不成你只懂得做这些买卖人情的事情,休要骗人家了!”
只听得一声娇喝,旁边闪出一个人影,竟是标娜!虽换了汉人的衣服,却更显出了女子的娇小可爱,不似蒙古女子那般像草原上遇风雨也不曾倒下的花朵一般,此时更有着让人想要揽其入怀以便好生疼爱一番的冲动。
“公主!”猛然间见到日思夜想的人,图那自是兴奋不已,“你如何来了?又怎地找来这里了?茫茫人海,岂不是缘分?”
标娜看了看卜远和韩忱鹳,说道:“他们就是你说的两个结拜兄弟?果然是有大将之风,想来父汗能得此大将,也是长生天对他的眷顾罢。”
图那连忙给引见了,双方只是说了几句话,韩忱鹳还想再听些什么,却被卜远拉着走开了,还直怪他不识趣,笑说他若是娶了亲,别人偷听他们的话儿怎么办。
见两个人走远了,标娜的眼神才变得柔情起来,深深地看着图那,幽幽地说道:“反正我在草原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大元又没有让公主带兵的先例,我就和父汗说了想要来找你,他就答应了。来了我可就不走了,我要一直跟着你,直到攻下襄阳城!”
见到日夜思念的人,图那自是高兴,只是在这人多眼杂的地方,说话委实不便,只得先看看周遭,随即拉标娜在街边一个摊子坐下,说道:“公主自茫茫草原赶来,又逢长生天眷顾并无不适,图那唯有感激……只不过现在襄阳城兵荒马乱,纵然大元已经夺取外城,可内城还是宋军的天下,围城又不知要多少时日。图那只是担心公主的安危,若是……”
“你以为孛儿只斤氏的儿女都只会挤羊奶的么?”标娜打断他,甚是不满,“休要说你是在漠东草原上长大的,便是汉人,也是知道蒙古人的脾气秉性。且不说是孛儿只斤氏,便是旁的人,若见了不测便退却,难免让人笑话,何况还是汗族!我此番来便不回去的,父汗都答应了的,你若是赶我走,就是与父汗作对!”
图那苦笑道:“我不过就说了两句,公主怎地就说出这许多话来,图那还有何话可说?只不过,公主定要保重,若是万一出现不测,请公主一定要……”
“我才不是奶豆腐做的,怎地不能冲锋陷阵?”标娜显得异常兴奋,靠近图那,“和你在一处,难不成我还要害怕么?还是说你本没有护住我的本事?”
自古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又何况美人已经倾心于自己?一时间,图那似乎什么也想不到了,只是看着对方,心里满是欢喜,也在想着一些似乎更加让人高兴的事情:血肉英雄,面对美人,岂有什么都不想的道理?
“公主,我……”
话还未及出口,就见史天泽从远处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不等二人说话,就已来到旁边,急道:“公主!驸马!大事不好了!”
图那道:“公主才刚来了这里,有何事急成这个样子?”
“宋将李庭芝已经屯兵郢州,聚了几万兵马,正准备攻下襄阳城,替吕文焕解围!听说他还募得了张顺、张贵两员大奖,此二人生性威猛,对宋廷忠心不二,武功又十分了得。李庭芝又训出了几千水兵……元军本就不熟水战,如这仗在水中打将起来,大元势必损失惨重啊!”
“……回营!”此时,图那顾不得许多,忙忙拉起标娜火速赶回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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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驻襄阳静待数九
得知李庭芝已带兵向襄阳进发准备增援宋军,图那倒是不怕,只是担心情况若真如史天泽说的那般,到时休要说“驸马”的头衔,此事还小,单是满城的百姓,流离失所者又会增加几成?
思来想去,图那与史天泽等人商议,就算不识水性,只要还是在平原陆地上打仗,善于陆战的蒙古人还是必胜的!于是让标娜火速赶回草原报知忽必烈。图那想着,如此一来既可让她回到大元,不至于在这战场上担惊受怕,二来也可送信,又加上她是忽必烈的女儿,亲自回去送信的话他人必定相信情况紧急,就算有些不服之人反对一下子调出这么多兵南征,也无话可说了。
标娜如何与图那惜别之后匆匆赶回大元暂且不提,只说李庭芝,朝廷在派他屯兵郢州之后,不日便收到了吕文焕的求救信,正好朝廷也有意让他打退在此地的元军,于是便举兵挺进襄阳,只是苦于这一路上遇尽了元军,小仗无数,人员损失很重。结果只得沿途张贴榜文,招贤纳士,幸而张顺和张贵这两员大将前来应征,武功卓绝,又识水性,李庭芝万般喜爱,不日便将二人重用,一路往襄阳而来。
“这里距襄阳城已经不远了,前方路已尽,只有一条青泥河,陆地行军又不便带着战船,这可如何是好?”
这一日行至襄阳城百十里处,临近青泥河了,李庭芝不禁有些犯愁:虽说宋军识水性,可没有大船,如何过得去河?若是游将过去,这些个兵器、马匹可如何过得河去?若是一样兵器也不带便到了阵前,不是真真儿地去送死么?
见李庭芝烦恼不已,张贵说道:“将军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李庭芝奇道:“此话怎讲?”
张贵道:“既然没有大船,游过去也不行,造桥又不可,那何不造一些小而快捷的轻舟?马匹也不用牵,只需带些近身的兵器便可。小人和张顺乘这些轻便的小舟偷偷到达襄阳城下,蒙古人会因不识水性而大惊,但又不可不战。如此一来,我们便可将他们拖入水中而战,必能大胜!”
李庭芝喜道:“怎地梁山好汉已经不存在了!虽为草寇,可后来也是对大宋忠心耿耿!水泊……蒙古人就算识得水战,如此短的时间也不可能训出一干出色的水军!只是这造轻舟,必然会用到许多木板,这里距襄阳城已经不远,何况蒙古人的耳目又众多,这大量伐木,势必会引起他们警觉,若是在轻舟造好之前便泄露了这些事情,我们岂非是白费了气力?”
“这……”一时间,李庭芝也没了主意。
这时,许久没有说话的张顺开了口:“何必去伐那些树木呢,造兵器还是用得着的:箭、云梯都要用到树木,且是坚实的成木方可用得,故此还是用这些树木造了能取敌人性命的东西好。襄阳有些百姓是投靠了蒙古人,可我大宋如此之大的江山,不服他们者也众多!若向他们征集木料、竹板,岂不是易如反掌的事?那些蒙古人既要拉拢人心,那,百姓伐木他们总归是不会拦着的。”
李庭芝点头道:“话虽不错,但若百姓将此事透露了出去,情况可就不好了……可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说着,顿了下来,又想了好一会子,才终于提笔写文,让张贵、张顺二人去办此事。
其实,若论起对大宋的忠心,李庭芝绝不输于文天祥,只苦于常年的征战南北,不在皇帝身边,那些奖赏自然就少了他一份。但他想的似乎并不同于只得到那些铜臭之物,想着只要自己真真儿地是大宋的忠臣,也不枉来此世一遭了,故此就算宋廷再怎样的败落,他也还是想着先应了战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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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的事往往不尽如人意,就如张贵说的那样,李庭芝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下文到百姓的家中征集造轻舟要用的木料和竹板,就算能够征上所需的数目,被迫交物的百姓岂能甘心?虽不是强硬的征粮征物,但现在宋元交战正酣,人吃人的事情恨不能都是有的,又哪里有闲心闲力去伐木?
可无奈张贵和张顺拿着李庭芝的亲笔文书四处征缴,百姓由于只知是抗元名将的意思,便只得砸锅卖铁,交够了数目,且还不能透露半字,否则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对于这些,一直忙于战事的李庭芝并不知情,只是带领军队继续悄悄向青泥河靠近,五月中时,已到青泥河二十里处,木料等物均已备齐,便下令开始制造适用于水战的轻舟。
再说图那等人,自标娜回去草原报信后,就一直焦急地等着,史天泽更是担心:若宋军的援兵到了,与城内吕文焕的军队合将起来,作两面夹击,那元军岂不是腹背受敌?又何况襄阳城紧邻青泥河,自幼生长在北方的元军虽不是个个都是旱鸭子,可在水战上也远不及宋军,但现在时间紧迫,一心只训练军队也不现实,情急之下只得加强每个城墙的警戒,暂时寄希望于陆战。
如此等待的日子也着实不好过,离开草原已近一年了,一直处在征战当中的图那断没有过多时间去思念自己的爹娘,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总觉得少了些儿什么,究竟是何事何物,心里乱乱的他自己也不清楚。
“不知要到几时……”
他总是这样想,盼着大元能够尽快统一天下,给百姓一个交待,好让这南征北战的日子早早结束,百姓也可安稳下来。
不过,长生天似乎并不眷顾他这个心装天下的人。五月下旬一日的黎明,当商讨了一夜军机的图那等人正伏案而眠的时候,突然听得几声巨响,随后是重物落水的声音,惊慌之下还未及站起,就见一个兵卒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驸马!丞相!卜将军!韩将军……”
“别叫了!速速报来!”图那干脆利落地打断他。
兵卒急道:“禀驸马!宋军利用城西北的青泥河发起突袭,动用轻舟百艘,现在已经攻进城了!究竟是守是攻,还请驸马和丞相抉择!”
“不可能!就算经过青泥河,也不可能这么③üww。сōm快就攻进城来!”熟知襄阳城地形的卜远自然不信。
“可兄弟们都不识水性啊!方才已有许多人被他们拖入水中,溺的溺,杀的杀,河水都被染红了,惨不忍睹啊!”
“……长生天!”
一时间,图那觉得头上好似打了个焦雷,顿时没了主意,跌坐在椅子上,眉头紧锁,脑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驸马,大敌当前,还是得驸马来做个决定啊!”史天泽适时地提醒。
图那苦笑道:“我本就是一个马夫,承蒙大汗错爱才做了远征将军。我养马还行,可这带兵打仗的事情实在是……”
史天泽身为大元的重臣,且自父辈起便开始效忠孛儿只斤氏,自己虽现在也已到了古稀之年,但闻听图那如此消极的话,岂有不劝的道理?于是想了一想,便说道:“驸马言重了!若非驸马雄才大略,大汗也不会封您做了远征将军,公主也断不会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