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飞花-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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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见到的同学都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好几个姑娘跑来求签名;那些人跟她打完招呼之后,又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走开,花群零星听到些只言片语:
“……听说‘春满人间’演砸了啊……”
“还不就是那个杨玉环,吹到一半没声了,后面的直接没法演了……”
“真是的,丢书院的人,”
“丢她爹的人才是真的呢!”
“唉,果然是天妒英才,把个杨大小姐带走,把她留下来了……”
花群越听越不对劲,开始到处问玉环去哪儿了。没一个人知道,有人甚至还说:
“演成那样,肯定找个地方躲起来哭去了呗……”
花群急了,撇开那些崇拜者们,开始满园子跑着找玉环:菊香苑没有,菊班教室没有,慧通阁里找遍了也没有,哪儿去了?……她急直抓头发,心想玉环不会想不开……这时她看到一个人影坐在连翘花底下,连忙跑过去。
“玉环!是你吗?”
玉环从胳膊上抬起头,红肿的眼睛看着花群,愣了半天神沙哑着嗓子说:
“哟,这不是大红人吗,跑到这儿干嘛来了?”
花群看她样子不对劲,走过去问:
“你说什么呢?你还好吧?”
玉环挣扎着站起来,踉踉跄跄地扶住连翘枝子,花群看见她手里攥着一根红缨子——不知什么时候被她从笛子上扯下来了。
“我说什么?我还好吧?告诉你吧,我不好,你满意了吧?”
花群听着不禁又急又气,问道:
“你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你了?”
“你怎么我了你自己知道!”
她从身后抽出笛子在花群面前晃着,“祝贺你,我演砸了!”
花群惊疑间,突然看到笛子上一道深深的裂痕,心里猛得抽了一下;难道是她……
“玉环对不起我……”
“是啊你不是故意的是吧?”玉环不等她说完就顶上,“你不是故意把笛子从我这借走,也不是故意从三丈高的台子上扔下来,也不是故意地让少白把你的笛子传给你……”
花群急忙解释:“不、那是个意外……”
“意外?这倒挺能骗人的哈?”玉环声音越来越高,“要不是你们配合得那么好,还真有点像意外哈!不错啊你,连菊班的大小姐们都收买了,陪你演这一出……哦我明白了,你这是急中生智是吧?”
花群见她丝毫听不进去,只得甩甩头说:“好吧,既然你不相信,我给你赔罪,你别这样了行不行?”
“赔罪?干嘛赔罪?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吗?”玉环冷笑着走下来。
花群了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玉环走到院子中间回头看着她,眼睛里满是鄙夷。
“别假惺惺了;从小到大,你哪次不是这样?几时赔过罪了?”
花群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同时也大惑不解,冲着玉环质问道:
“你倒说说,我过去都做什么了?”
“哈哈……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要我一件件帮你想吗?”玉环尖声说着,甩着手里的红缨,转身走上台阶。花群看着她摇摇摆摆地迈着步子、好像喝醉了酒一样,不由担心起来。
“‘花群好,花群妙,花群样样呱呱叫……’”她唱歌一般地念着;花群此刻焦虑的脑海中,一丝遥远的记忆被触动了一下。
“……从一开始你就是女王,大家都听你的、跟着你跑;还记得张员外吗?你让大家拿石头砸他的大门,然后一个人跑了;其实最后大家都跑了,”玉环伸手抹一下眼睛,转身看着不安的花群,“除了我。”她怪笑了一声,更像是呜咽。
“是啊,谁让我跑得慢呢?活该……”花群急切地要开口,玉环怒吼着打断了她:
“但你也绝不是清白的!”
她瞪起了红肿的眼睛死死盯着花群,花群不由浑身一阵冷战——这个人,真的是玉环吗?
“……七缘节那天,我戴着姐姐的玉菖蒲,你说好看,非要借来戴一会儿;我千叮咛万嘱咐,结果过了三天,你说玉菖蒲不见了……那可是姐姐唯一的纪念啊~你也太过分了!……”花群张大嘴巴看着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还有那次,明明是你把宋管事的儿子打哭了,你们家的伙计却说是我家德福打的,害得德福被我爹暴打一顿赶出家门……对我最好的德福哥哥,走之前说,他恨我、恨杨家……”
玉环眼睛变得像灯笼一样红;花群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的嗓音仿佛已经离她而去了;她只能呆立在那里,听玉环滔滔不绝地控诉。
“……可我还是傻乎乎地粘着你,当你的跟班、担着你惹的祸……但无论我做什么,我都只是人见人爱的花群小姐的附属品,永远被大家嘲笑……你知不知道,”她沙哑着嗓子冲花群喊着,“每次你站出来替我说话,别人就更加瞧不起我……连少白也开始讨厌我……少白……”玉环呼吸开始粗重,眼神变得狂乱了——“明明是我先认识的他!你凭什么一脚插进来?!你知道我在乎他,你知道我喜欢他……所以你就要把他夺走!”
花群听了这话惊得一跳,一瞬间嗓音又恢复了:“你、你在误会什么呀?我跟他又没怎么样……”
“还撒谎!”玉环声嘶力竭地喊道,“我知道你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我都知道!”花群脑子里“嗡”地一声——她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而且是和少白?!
“……你跟我抢玉菖蒲、抢少白,夺走我的尊严、夺走我的快乐;”她说着一步步走下来,“今天又抢我的笛子,害我当众出丑、害杨家名誉扫地——几时传到爹爹耳朵里,还不晓得会给我什么颜色……你现在满意了吧?他们都在说呢:‘那个玉环和她姐姐根本没法比,杨家还不如收花群小姐做女儿得了……’”
玉环说着眼泪扑簌簌掉下来,花群一时心如刀绞——她知道这是玉环从小就有的心病。她不知该作何辩解;世人为什么偏要拿她们做比较?
“现在你攀上高枝、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再也不需要我这种累赘,所以就过河拆桥、落井下石……”花群咬着嘴唇不断摇头,觉得喉咙眼里生疼,好像被硬东西堵着、让她喘不上气来。不是的……不是的……
“……你知道吗?”玉环声音颤抖着,泪水从脸颊滑落到手中的红缨上;“就算你抢走我的东西、抢走少白、利用我做事,”她一步步走近,哆嗦着慢慢抬起拿着红缨的手,“我依然当你是朋友,当你是我杨玉环最好的姐妹——毕竟只有你肯理我这个万人嫌……”花群泪水终于奔涌而下,捂住嘴巴、拼命地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玉环——
“但你听着——我是比不上姐姐,但我还是她妹妹,我还姓杨,只有这一点、谁也别想夺走……你!”她终于站到花群跟前,猛地伸手指着她,花群吓得不由后退了一步。
“……要是痴心妄想、胆敢破坏杨家名声的话,我死也要和你斗争到底!”
玉环歇斯底里的声音震击着她的耳膜;她泪眼模糊地抬起头,看到眼前的那双红肿眼睛里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坚毅和决绝。她揪着自己的衣襟,觉得胸口有一块大石头压着、好像快要窒息一样,张了好几次嘴巴才发出声音:
“对不起,玉环,真得对不起……你不知道……你听我解释,我跟少白真得什么事也没……”
没等她说完,一记响亮的耳光已经抽到她脸上;她惊愕地张大眼睛,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在地上……左脸火辣辣地痛着,嘴里有了一丝咸味——玉环,蚂蚁都舍不得捏的玉环……刚刚打了自己……
“你够了吧?”玉环呜咽着说,右手还高高地举在半空中,“少白不是什么玩物、首饰,让你说丢就丢;他在你身边那么久、为你做了那么多;事到如今,你还这么绝情,难道就不会考虑他的感受吗?!”说完转身掩面奔去。
花群坐在地上,脑子里嗡嗡的,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玉环刚刚打了她,她觉得除了脸上的痛之外,还有什么东西也同时被“哗啦”一下、击得粉碎。她盯着地上刚刚被玉环扔下的那根扯得粉碎的红缨——六年前两人开始一起学笛子的时候,花群买了两条红缨子,一条系在自己笛子上,一条系在玉环笛子上;两个人挥舞着一样的笛子在庭院里追逐,一样的红缨子在空中跳跃、旋转着,两个人的笑声像银铃一样在亭子里回荡……
还是那条红缨,现在撕得碎碎的、凄惨地躺在地上,鲜红得扎眼,仿佛一滩血迹,上面不知什么东西湿湿的、像摔碎的玉石一样闪闪发光……
第十五回 月光
“花群!你在这儿啊,找你半天找不到……”远桔的声音仿佛从很远处传来,“你怎么了?手里那是什么?……”她机械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幸女牌被远桔抽去,觉得一点力气都没有;半个时辰前的兴高采烈像谎言一样灰飞烟灭了……
花群不知道自己怎么接受的大家欣喜若狂的祝贺,祝贺她和洇茶如愿以偿得以进宫。她一直在困惑——每个人都在笑着、跳着、叫着,高兴地手拉着手、互相拥抱;她们在庆贺什么?过了不久陶老爹他们也找到了花群,于是又是一阵欢腾;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亲手拿一下花群的幸女牌,牌子从每个人手中传过,人人都发出惊奇赞叹之声;这些景象在花群面前像梦境一样不真实,耳朵里面轰鸣声时大时小;小毅在那里喊:
“护送幸女花群大人回府——”
众人都欢呼,她感觉被人拽着、拖着,没有知觉地往前走。
“花群!”
人群中少白的声音传过来,他突破重围挤到花群身边,花群茫然的脸转向他,听到他的声音像在很远处,闷闷的、带着回音:
“……玉环刚才哭着跑出去了,出什么事了?你们怎么了?”
花群听到“玉环”两个字,耳朵里的轰鸣声一下子轻了一些,她定睛看着少白,泪水慢慢溢上眼底;少白见状惊讶不已。但没来得及说一个字,花群就被小毅一行人拖拽着走了,大家兴高采烈、一路欢呼着跟上,只留下少白一个人站在那里发愣。玄音从走廊后面走出来,看到少白站在那儿,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
回到家,商号大家得知消息后都激动不已;陶老爹把幸女的名牌放到堂屋桌上正中央供着,街坊邻居都跑过来看。燕儿终于把面纱取下来,大家都围着看点了痣之后的模样,发现只是在眼角加了个梅花形的泪痣,但看上去和以前的确不一样了些,倒不如说是更漂亮妩媚、别有一番风韵。众人自是欢天喜地,大志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今天起燕儿姑娘就是商号的人了,谁敢欺负她……”
大志后面的话被淹没在伙计们一片不怀好意的嘘声中。花群麻木地看着腼腆地朝大家微笑的燕儿,无端地觉得有点像玄音,然后想起来玄音也有泪痣。晚饭花群没动几筷子,大家也都在热烈地讨论着白天的演出和燕儿的痣,没人注意到她,她便跟爹打了个招呼就回房了。陶老爹有点担忧地看着女儿关上卧室的门,大志在后面叫道:
“师父,今天可不能喝少了,来,再满一杯……”
老爹不得不又转过身和大家欢笑起来。
花群懒得点灯,直接倒在床上,睁着眼睛却看不见眼前的东西。实际上,她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就这样躺着,直到外面的喧闹声渐渐小了,灯一盏盏灭了,最后变成一片漆黑。一片寂静中,她的耳边回响起了玉环歇斯底里的声音——
“……我死也要和你斗争到底!”
炫这句话一遍遍重复在她耳边,花群眼前浮现出玉环愤怒扭曲的嘴唇、绝望的眼神和白皙的脸上流过的眼泪。
书“花群!花群救救我——”她听到玉环的声音,连忙转身拼命地往回跑;没跑两步胡同口冲出来两个手持棍棒的家丁,
网“这边也有!站住别跑!”花群急得一咬牙,转身钻进另一条巷子,边跑边高喊着:“来啊,来抓我,都过来吧!”愤怒的家丁们吼叫着追了上去……
“你怎么能那样说?!他们要是找去杨家该怎么办?”花群跺着脚冲小毅发脾气。小毅咧嘴一笑道:“放心吧,区区一个管事、他敢去犯杨家?再说了,你还不是因为宋大力要欺负玉环,才出手打的他吗?……”
她任凭泪水从眼中流出,顺着脸庞淌到枕头上,不一会儿便感觉脖子底下都湿了。这时,她确凿无误地听到了敲窗户的声音,“砰砰”,“砰砰”,很有节奏,敲一会停一会,像什么信号一样。
“云雀儿,”花群脑子里闪过这三个字,躺着没有动弹,也没有出声。她没有心情见这个江洋大盗、再被他玩弄;既然他跟奉梅的失踪没有关系,以后不要再来烦她最好了。她任凭那个声音敲敲停停了近五分钟而一声不吭,悄悄地从床上下来趴在地上,心想他要是没有她的允许闯进来的话,她就钻到床底下去。
然而,五分钟后,声音停了,盗王也没有破窗而入。又过了五分钟,什么动静都没有,花群想,算你听话,乖乖回去了。她再次爬到床上,用毯子裹住自己团成一个球,把毯子一直拉到下巴底下,眼巴巴地看着桌上的桃花。看着看着,心里又开始堵得慌,万般委屈无处释放,鼻子酸得厉害。
她爬起来、掀开毯子赤着脚走到窗口,抹去眼泪,把窗子打开。明月当空,巷子里空无一人。她想云雀儿没准以后就不会来了吧,不由心里一阵孤独难受。
“才敲这么一会就走了,也忒没耐性了。”
她气哼哼地说完,眼泪扑簌扑簌落到窗台上。她伸手打算关上窗户,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黑影从墙下面蹿上窗台撑住窗子,花群要不是哭得哑着嗓子,肯定会尖叫出来。
“云雀儿?你没走?”
她泪眼模糊地使劲想看清眼前的人;云雀儿点点头,坐到窗台上。花群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想起刚才的话,不由得羞红了脸。
“竟敢躲在窗户下面偷听,你这不要脸的贼!”
她跳起来冲上去对着云雀儿一顿乱打,也不在乎许多顾忌了——云雀儿两只手招架着,花群再使劲也打不到他,最后绝望地扑到他身上撕咬他的衣服、捶打够得到的地方,云雀儿好不容易摁住她,她一下子感觉到自己的无力,便瘫软下来,在云雀儿肩上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说:
“我做错了什么呀……我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