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儿娘子-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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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茬!这几日酒儿忙东忙西,居然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她缩了缩脖子,道:“那公子您等我一下,我去收拾收拾,换件衣裳。”
说罢酒儿转身就要跑回院子,南宫霖急忙叫住人:“就这样去,换来换去的干什么?我才没时间等你!”
他也不容酒儿再说,径直跨步出了房门,大刀阔斧地走出府。酒儿无奈,只得乖乖跟上。
夜泽已经牵着马在门口等了,此马名曰奔霄,身高九尺,其鬃曳地,色如霜纨,股有旋毛似日月之状,神色桀骜不驯。
南宫霖走到奔霄面前,摸出两块饴糖,摊在手心里喂给马儿。奔霄扑哧扑哧喷鼻,低头吃下饴糖,南宫霖用手顺顺它的鬃毛,只见奔霄很亲昵地用头蹭了蹭他。
酒儿头一次见到这么威风的马,而且这马儿居然还爱吃糖,顿时大感好奇。她想着如果自己喂奔霄吃两块糖,它会不会也这么听话?
“会不会骑马?”南宫霖转过头问酒儿。
酒儿小鸡啄米般点头:“会!”
好想骑在奔霄背上,天高地阔,纵意驰骋!
“会就好。”南宫霖转头对夜泽说道:“去把琉骊牵出来。”
等到看见夜泽牵来南宫霖口中的琉骊,酒儿顿时苦了脸。
这就是匹普普通通的棕红小矮马,其貌不扬,矮小结实,和集市上拉货物的马儿没两样,一点也没有奔霄威风。
如果放在平时,小矮马其实也不难看,可要是跟奔霄站一块儿,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云泥之别。就好比是一位容貌平平的姑娘,身边有一个艳绝天下的仙女儿,反差太大,于是这姑娘硬生生被对比成了天下第一丑八怪。
南宫霖指着小矮马对酒儿说道:“你骑这匹。”
酒儿一下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神情恹恹:“哦。”
南宫霖见她耷拉着脸的样子,再看她一双杏眼总是有意无意盯着奔霄看,心中莫名畅快,心情大好。
临要上马,酒儿忽然叫住南宫霖:“公子请等一下!”话还没说完她便转身小跑回了府里,南宫霖看着一抹胭脂色飘过门角,皱了皱眉头。
这女人又要干什么?啰里吧嗦的!
还好没一会儿酒儿就出来了,只见她手里多了一个布包袱,妆奁大小。把包袱在小矮马背上拴好,酒儿又在夜泽的帮助下骑上马背。
“好了,公子。”
酒儿心里有点怵怵的,说起来她也好多年没骑马了,不知道还会不会骑?不过看样子小矮马温顺老实,应该不会那么难驾驭的哦?
南宫霖也翻身上马,拽起缰绳,双腿一夹马腹,用鞭子抽了奔霄一下。
“驾!”
奔霄顿时如闪电奔腾般飞速开跑,雪白的一人一马转眼就消失在街角。
酒儿回过神来,赶紧吆喝着小矮马动身,在后面大声喊道:“公子!等等我呀!”
一刻钟后,潼城城郊。
只见一白一棕两匹马慢悠悠地并排在一起走,白马高大,棕马略矮。白马上坐着一位雪衣公子,手牵两匹马的缰绳,而棕马上则坐着一位绯衣姑娘,把头低低埋下,一言不发。
南宫霖正在训人:“问你会不会骑马,你说你会骑!你这是会骑?!只知道一阵疯跑!也不看看一路上都被你搅成什么样儿了!要不是我及时帮你勒住琉骊,还不知道你会跑到哪儿去?!恐怕都要跑上天了!”
“可是我真的会骑嘛……曾经会……”酒儿诺诺开口辩解。
“四五岁的事你也拿出来说!”南宫霖狠狠瞪了酒儿一眼,继续骂她,“你不会拽缰绳啊?只知道趴在马背上疯子似的乱吼乱叫,真是笨死了!还要害我去救你,麻烦精!”
酒儿努努嘴:“好嘛好嘛,是我错啦,公子您别生气,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下次才不带你出来!哼!”
南宫霖冷哼一声,把头扭过去正视前方,故意不理酒儿,不过手里依旧握着两匹马的缰绳,有意放慢了行走速度。
红尘紫陌,春意正浓。二人走了些时候,下马到路边凉亭歇息。
南宫霖把马拴在一旁,又掏出两块饴糖喂给了奔霄,然后走进亭子坐下,拿出一把折扇扇了扇风,觉得有些口干。酒儿则是取下小矮马背上的包袱,从里面取出一个竹筒,还有一个黄梨木方盒子。
她把竹筒打开,递到南宫霖面前,殷切笑道:“公子喝水!”
南宫霖此时正渴得慌,乍见有水很是惊喜,不过当着酒儿的面,他没有流露出丝毫特殊神色,默默接过来喝了一口。
“公子要不要用些点心?”
酒儿又呈上刚才的盒子,里面放了些薄荷糕,浅绿淡色,清清凉凉。
“我刚才喂了马,手不干净,你拿给我吃。”
说着,南宫霖指了指嘴,示意酒儿喂他吃,酒儿见状愣了愣。
公子都多大个人了,居然还要别人喂!三岁小孩儿么?!
不过心里不满归不满,酒儿可没胆子得罪南宫霖,若是惹了公子不高兴,一狠心把她扔在这荒郊野外怎么办?所以她选择听话,乖乖拈起一块薄荷糕放到南宫霖的嘴边。
南宫霖牙齿咬住薄荷糕,酒儿一松手,他再仰头用舌一卷,点心便尽数入口,满意咀嚼起来。
吃一块点心喝一口水,直到吃饱喝足休息够了,南宫霖才说道:“好了,继续走罢。”
酒儿急忙收拾好东西,紧紧跟在自家公子身后。南宫霖解开缰绳,扭过头来对着她说了一句话。
“我教你骑马。过来。”
酒儿走近,猝不及防便被南宫霖抱起,眼前一瞬天旋地转,吓得连连尖叫,等她坐定,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托上了奔霄的背。
南宫霖也翻身上马,坐在了酒儿的背后,伸手牵住缰绳,还不忘数落她一句:“大呼小叫干什么!给我坐稳!”
他双臂环住酒儿,把人圈在身前,然后把缰绳放进她手里,再握住她的手。
被男子大掌包裹其中,酒儿微微有些脸红,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牵过除了她爹之外其他男人的手呢!公子的手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光滑,掌心有薄薄的硬茧,想来兴许是学武所致,不过手掌很温暖,手指也很修长。
“你要是觉得走偏了,就这么轻轻拽了下缰绳……”
南宫霖倒是心无邪念,认真地教着酒儿怎么驾驭马匹。说话之间,男子气息喷洒在酒儿颈间,酒儿觉得有些发痒,面颊发烫,心如鹿撞。
察觉到酒儿缩了缩脖子,南宫霖凑近一看,发现她脸很红,不解问道:“你怎么了?脸怎么那么红?不舒服?”
酒儿赶紧摇了摇头,否认道:“没有没有!”
南宫霖正低着头,酒儿一晃头,脑后的发髻就在他的鼻尖蹭来蹭去,挠得痒痒的,南宫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阿嚏——”
只见他一脸不悦地伸手拔下酒儿挽发的簪子,酒儿后脑发髻立马散了下来,青丝滑落一背。
“哎呀!我的头发!”酒儿惊呼一声,连忙伸手想去按住。
南宫霖拍了她手背一下:“不准弄,就这样。你那一团头发老是蹭在我鼻子上,难受死了。”
酒儿不高兴,回头说道:“我才不要披头散发的,像什么样子?都不好看。”
“嘁!谁会在意你好不好看?警告你,不许挽髻!”
“我就要挽!”
“不准!”
“……”
两人一路争执,最后还是酒儿败下阵来,被南宫霖缚住了双手动弹不得,只得作罢。
南宫霖一脸胜利的得意之色,酒儿则是皱着鼻头哼了他一声,心里面不知已经骂了多少次。
这时,两人身后响起车轮轱辘声,一辆精致的马车驶了过来,速度很快,南宫霖先拽着奔霄的缰绳吆喝马儿走到路边,又吹响口哨叫了叫跟在后面的琉骊,叫它跟过来,别挡了他人的路。
香车浮影,掠过二人身旁,却忽然听见车厢内传出一女子的声音,叫车夫停车。马车在离他们五六丈的地方停下,接着车帘撩开,从里面探出一个人头。
“南宫公子。”
车内之人是陆嘉宜,她此时正笑颜盈盈看着二人,语气亲切地打招呼,可藏于袖中的一双手,却几乎要捏碎了骨头。
南宫霖驾马走近,彬彬有礼:“陆小姐。”
酒儿也认出了陆嘉宜,遂扬起笑脸随着公子打招呼:“小姐好!”
“这位是……”陆嘉宜看着二人共乘一骑,心里梗着不舒服,却硬是压了下来,一双水眸不解地看着南宫霖。
还没等南宫霖回答,酒儿急忙自我介绍:“我叫易酒儿,是公子家的下人。真是失礼了,陆小姐。”
下人 ?http://。陆嘉宜又是一阵惊愕,既然是府中下人,怎么能和主人骑一匹马?而且还那么亲密……难道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她的视线落在了南宫霖握住酒儿双手的大掌上,目光顿时暗了暗,不过转瞬即逝,又开口道:“原来是易姑娘,你好。对了,看样子你们是要去什么地方?”
“是啊。公子说要去杏花林看杏花。”
“咦,可真是巧了。”陆嘉宜浅浅一笑,“我也要去杏花林赴宴,恩师相邀赏花,一早就给了帖子。说起来,南宫公子你也在清音书院念过书,莫非今日也是受邀前去?”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南宫霖闻言点点头:“正是。”
陆嘉宜心中窃喜,故作平静地开口:“那正好了,不如我们结伴而行?”说着她又看向酒儿:“易姑娘,外面晒得厉害,你要不要来车里坐坐?躲躲日头也是好的。”
酒儿正求之不得,立马答应:“好啊好啊!多谢陆小姐!”
很快酒儿便下马上了车,进车厢坐下,她才发现车里还有一人,是上次那个利嘴小丫鬟,又青。南宫霖骑马跟在车厢旁边,看着酒儿利索上了车,脸色不觉黑了几分。
陆嘉宜叫又青斟了杯茶,亲自接过来端给酒儿:“易姑娘,润润嗓子。”
“谢谢。”酒儿接过小啜一口,然后又拿出手绢擦了擦汗,这才觉得舒坦一些。
刚才和公子靠得那么近,她整个人都快烧起来,这怎么回事?忒奇怪了!
陆嘉宜自酒儿上车就一直暗中打量她。年纪不大,不到双十,相貌秀丽,虽非绝艳,却自有一番甜美,笑起来脸颊两个梨涡,一看就能让人心生好感。皮肤倒是雪白雪白的,不过看那一双略显粗糙的手,便知道是个下人没错。
可是既然是下人,为何会穿得起这一身绮罗,颜色浑然天成,手工也是一等一的好……
陆嘉宜片刻间思绪已经百转千回,她忽然想起当日在街上遇到易酒儿,见她梳了个妇人的发髻,分明是已婚妇女的打扮。再看酒儿今天的头发,青丝散落,看起来有些凌乱。
于是陆嘉宜不动声色,伸手去帮酒儿理了理发丝:“今日风大,易姑娘你的头发都被吹乱了。”
“是呀,骑马一点都不好,发髻会散掉,我的簪子都不知道掉哪里去了。”
“呵呵,其实这样也挺好看的,未出阁的姑娘就应该这么打扮,梳太复杂的髻看着老气。”
“扑哧”一下,酒儿笑了出来,伸出一只手晃了晃:“我才不是未出阁咧!我都出嫁快五年了!”
第十三章 杏花宴
垂杨一径紫苔封,杏花倚墙数枝红。
杏花林名为林,实则是一座巨大的庄园,依山而建,青瓦石墙,包裹住了山上一大片杏树林。每逢花开,庄园之内游客络绎不绝,慕名而来,只为一赏杏花风采。
在庄园门口,酒儿与陆嘉宜先后下车。陆嘉宜脸上已经找不出丝毫怨恨的痕迹,始终保持着大家闺秀的矜持笑容。方才在车上,她已经把易酒儿的底摸了个一清二楚,该问的话也基本套了出来。
乡野出身,父母双亡,嫁人四年,公婆过世,相公不知所踪……于是这才去了南宫府上做厨娘。这样的女子,这般的出身,南宫霖怎么可能看得上?是她自己多心了,胡乱揣测,只会降低她陆家小姐的身份。
堂堂陆府千金,知书识礼,才貌双全,怎么可能连个小厨娘都比不上?
陆嘉宜重拾信心,于是开怀下车,眉眼间都带着舒坦的笑意,看见下马的南宫霖,唇边笑纹更荡漾三分。
“公子!”
酒儿下车,看南宫霖打发了庄园的小厮牵走两匹马,转而一脸臭臭地站在门口,大有生气的前兆,于是她赶紧跑过去跟上。
在车上的时候,酒儿没有发簪,所以把披散的头发编了个大辫子,从左肩顺下。她头发生得好,乌黑亮丽,衬着这身胭脂色的衣裳,笑脸更显明媚,南宫霖原本一肚子的怨气,在见到她向自己跑来的时候瞬间散了不少。
“坐马车很舒服?嗯?”南宫霖的声音阴测测的。
酒儿背脊有些发寒,公子该不会是生气了吧?本来好意教她骑马,结果她却一人躲进了陆小姐的车厢里,晾下公子一人在外晒太阳……
酒儿赔笑道:“没有呢!只是我笨笨的,学东西慢得很,我怕浪费公子您的一番苦心,所以才坐马车的,省得给您添麻烦!”
南宫霖闻言斜睨酒儿一眼,淡淡“嗯”了一声,然后说道:“进去吧。”
酒儿乖乖跟在他身后,缩着脖子吐了吐舌头,暗道一句好险。
陆嘉宜见状赶紧迈着小碎步追了上去,主动与南宫霖攀谈:“南宫公子,往年的诗会都没见你来呢。”
原来这清音书院每年都会举办诗会,意在与往届学子联络感情,许多学子出了书院,要么做官,要么经商,总之能接到书院请帖之人,都不是泛泛之辈。而且书院的山长也会趁机介绍如今在学的学子与这些人认识,大家熟人熟脸,以后好办事。
说起来,这一场聚会名为以诗会友,实则是人情往来,虚礼客套。南宫霖本就讨厌这些官场商场上的东西,而且以他那我行我素的性子,更不耐烦同别人打交道。尽管年年有拜帖送上门,他却是不来的。
可是今年他为何会一反常态,带着酒儿来此?
听见陆嘉宜的话,南宫霖轻飘飘说了一句:“往年没空。”
“南宫公子平日生意很忙吧?”
“还好。”
……
陆嘉宜好几次想挑起话题,却是被南宫霖一两个字挡了回去。如此来往几回,她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表情讪讪的。想她大家闺秀一个,抛掉矜持主动与男子交谈本就是破天荒头一次,却是碰了一鼻子灰,好不沮丧。
酒儿见有些冷场,于心不忍。在她看来,陆嘉宜人漂亮又温柔,这么好的一个小姐,怎么能尽给别人难堪呢?她素日在府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