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影落寞-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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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不回答，有些茫然地盯着不远处的雪地。“现在南极是极昼了。”她恍恍惚惚地说。
笑涯因为影子突然转变话题愣了一秒钟，但立刻反应过来，心里忽然有些沉。“那就去南极看看啊，既然你不想放弃，那就不要放弃。”笑涯低声说，“迎神峰的入口以后也可以来找，可是去南极如果错过了极昼，就要再等一整年了。”
“这是龙计算好的，他知道我会先去天鹰坛，然后在夏天去海边，秋天他又提醒我去沙漠，那么正好赶上南极的极昼。如果现在去南极，我的逃跑就一点意义也没有了。”影子叹了口气说，“其实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因为忙里偷闲，可是心又闲不下来，总想找点事做，又下意识避开自己应该去做的事情。”
“那么，就想想你内心最迫切的渴望，”笑涯引导地说，“你现在最想做什么？”
影子沉默了一会儿，说出了一个让笑涯差点儿从矮墙上栽到雪地里的词：“吃饭。”
“嗯，很好。”笑涯勉强笑出来，“大灵刚才给我们叼回一只小鹿，我们现在就回去做饭。”
“都说了不要叫它大灵，很难听。”影子跟着笑涯从矮墙上跳下来，一路争吵着应该怎么称呼那只已经年迈的灵潭狼，向着针叶林中隐约露出一角的木屋走过去。
雪山的黄昏，一座冷杉树小木屋，木屋前一丛明亮的篝火，篝火上烤着鲜嫩的小鹿肉。火边卧着一只巨大的棕色动物，还并肩坐着一对年轻男女，整幅画面被铺上了暖色调，显得温馨幸福。然而就在这一天人心最柔软的时刻，远处的针叶林里忽然响起一声尖利的哨音，虽然距离很远，但声音穿透潮湿的空气，清晰地传到了木屋前面。灵潭狼倏地直起身子，专注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似乎在等待它再次响起。
“大灵怎么了？”笑涯收回送到嘴边的鹿小腿，疑惑地看着从地上跳起来的灵潭狼。
影子也奇怪地看着灵潭狼，刚才那哨音他们都听见了，可那和森林里的猎人召唤猎犬的哨音并没有什么不同啊，之前它听到哨音的时候并没有这样激烈的反应，为什么今天……
就在影子伸手想要安抚灵潭狼的时候，丛林远处的哨音又一次响起，灵潭狼这一次可不仅仅是注视着哨音的方向了，而是撇下影子和笑涯，嗖地窜出去，眨眼间就消失在针叶林中。
“影子，你想会不会是龙？”笑涯注视着灵潭狼离开的方向，眯起眼睛，“当初在迎神峰里袭击你的如果是他，如果他真的也是金眼人，那他一定也可以和大灵交朋友不是吗？”
影子的目光瞬时沉下去，她丢掉手里的烤肉，说：“我跟去看看，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找到迎神峰的入口。”
“我和你一起去。”笑涯也从地上起来，跟上了影子。可是，影子却一伸手拦住了他，摇摇头说：“别跟过来，我不想让谁再为我去死，留下来好不好？”
笑涯惊讶：“为什么？我不想躲在后面，让女人保护这算什么？”
“什么？”影子扬起眉毛，心里像是被什么重物狠狠敲中了——让女人保护这算什么，难道陈寞那时候跳出来也是因为这个理由吗？影子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胡思乱想，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也忘了自己站起来是想要做什么。
“影子？”笑涯看到影子的恍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继续刚才的话愉快地说道，“我们一起去吧，如果紫神的猜测没错，我可以肯定我不会死。”
影子回过神来，意识到他们要想追上灵潭狼的脚印，必须在天色完全暗下去之前。事不宜迟，她没有时间和笑涯争辩了，于是两人迈开步子，向针叶林深处跑过去。
灵潭狼跑的距离真不近，影子和笑涯足足跟着脚印走了半小时，还是没有见到灵潭狼的身影。但是，从脚印看来，它没有丝毫犹豫，直直地向前跑着。
笑涯回忆着他们前进的方向，轻声说：“再往前走就是冰湖了，难道大灵……”影子突然伸手捂住笑涯的嘴，等他安静下来，她伸出手去，指向了不远处冷杉树的缝隙。
从那缝隙可以看到灵潭狼深棕色的皮毛，它的旁边，站着一个人。
Chapter XXIII … 4
冰湖边上，龙静静地站立，望向远处的迎神峰。可是，那里有浓浓的云，把迎神峰隐没在了它们的身后。夕阳下龙的神情忽然有些伤感，这表情如果让认识他的人看到，一定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所有见过龙的人都会认为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年是无坚不摧的，他冷静，阴毒，不择手段，甚至在玩孩子气的游戏时也是相当残忍的。没有谁敢于猜测他是不是（炫）经（书）历（网）过痛苦的过去，也没有谁敢于想象这样的少年竟然会用忧伤的目光盯着一座隐没在云雾中的山峰。
“真是自做孽。”龙喃喃道，收回目光，盯着湖对面的雪地，竟有些出神。在他身边，蹲着一只巨大的棕色灵潭狼，正歪着脑袋看着它的主人，好像有点不理解主人自言自语的话是什么意思。
过了很长时间，龙才慢慢转身，伸手抚摸在灵潭狼的头顶上，嘴角挂着一抹微笑，整张脸的线条就因为这微笑的弧度变得柔软起来。“星，至少你还活着。”龙笑道，显得有些疲惫，“可是，你能帮我什么呢？”
灵潭狼仍然安静地蹲在那里，好像在用心听着龙的每一句话。
“我是不是太过分了？害死那么多人，有点违背我的初衷了。”他索性坐在雪地里，眼睛仍然盯着湖对面，“其实我还是挺难下决心的，陈兴国帮过我很多忙，陈寞很无辜，如果不是他们和穆藏影有关，我不会想要杀掉他们的。至于秦笑涯，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认识，我倒很想和他交个朋友。虽然穆藏紫神是穆藏影的哥哥，但我实在很欣赏他……”
几丛针叶林后面，影子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笑涯不安地看向影子。从彼此的目光里，他们了解对方也意识到了龙那句话的意义。
“可是我只能继续下去，星，我知道到最后我什么也不会剩下。”龙仍然笑着，轻声说，“可是我现在该做什么呢？我以为穆藏影听到秦笑涯和穆藏紫神的事就会回去，可她好像真的消失了……我该做什么呢？”
灵潭狼静静地坐在雪地里，伸出舌头舔舐龙的手，好像真的能听懂他的话，在安慰他一样。
“好了，星。”龙站起来，拍掉身上的雪花，“我以后都不会到这里来了，所以，我们也要永别了。”说完，他裹紧了大衣，快步离开冰湖边的森林，似乎没有丝毫的眷恋。
冬天的黄昏很短暂，太阳就在龙自言自语的时间里沉下了地平线，针叶林里顿时陷入一片阴暗的夜色中。影子和笑涯仍然坐在冰湖边的针叶林，两人之间静默得可怕。龙的那些话，如果不理解为紫神的死讯，又该怎么理解呢？如果之前那句“虽然穆藏紫神是穆藏影的哥哥，但我实在很欣赏他”影子还可以安慰自己，认为龙不过是在说他想要除掉的人而不是已经害死的人，那么，“我以为穆藏影听到秦笑涯和穆藏紫神的事就会回去”她又该怎么想呢？
“影子……”笑涯终于开口，但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了。
“嗯？我们快点回家吧，不然天再黑下去气温也会降低了。”影子强打精神说道，声音轻快得有些不像她，“火里也要添木头了，不然火灭了会有狐狸来偷吃我们的晚餐。”说着，她已经站起来，快步往回走去。
一路上两人之间再没有对话，笑涯感受不到影子到底是什么心情，也不敢贸然开口安慰。这样的状况，最好的处理方法是让影子自己考虑该怎么处理——留在这里，还是回去。
烟祈推开穆藏庄园的大门，慢慢走进这座再次寂静下来的豪宅。一切好像没有多少变化，草木葱郁，树篱保持着精心修剪过的形状，好像所有的人都不曾远离它，好像等她一转身就可以看见紫神正坐在喷泉的石台上看书。烟祈闭上眼睛，想要给所有的一切一个忽然出现的机会。但这是骗人的，烟祈自嘲地笑笑，紫神已经去世，伊琳被诛杀，甚至连穆藏影都失踪了，所有人都抛弃了这个庄园，穆藏家族注定会以一个悲剧消失在人们的记忆里。
忽然，一样东西碰了碰烟祈的腿。
烟祈讶异地睁开眼睛，看到一只浅灰色的哈士奇正兴奋地望着她，水汪汪的眼睛让人忍不住怜悯。烟祈却忽然感到有些失望，虽然心里知道，死去的人再回来是不可能的。
“他们把你留在这里，饿坏了吧？”烟祈摸了摸小浪的脑袋，起身向主楼走去。不管怎么样，所有的佣人撤走得如此突然，厨房里一定会剩下一些食物。
烟祈看着小浪吞食的样子，觉得心底一片柔软。自从她看着紫神倒下、死去，然后她被龙放出来，她就好像失去了自己。到这时她才开始有些理解穆藏影了，虽然她一直成长在父母的溺爱下，成长在优越的环境里，所以这一年以来的剧变足以让她完全崩溃。烟祈叹了口气，即使现在她告诉自己紫神的死全是因为影子的失踪，她也没有办法继续恨影子。眼下她最想做的事情是到紫神的房间去，最后一次体会他留下的气息。
紫神的卧室不像庄园里其他的房间一样仍然保持着干净整洁，这里似乎已经有一个月没有整理过了，因为知道这房间密码的人只有紫神、穆藏影和烟祈而已，紫神离开庄园之后就再没有人进来过。烟祈拉开窗帘，开始整理这个房间。这么做有点可笑，烟祈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己正在做一件多么幼稚无聊的事情，但是她不想控制住自己。
时间流淌，清晨的阳光照进落地窗，烟祈正埋头整理紫神的书桌。当她把手放在抽屉拉环上的时候，不由得怔了一怔。这抽屉本应该是上锁的，可现在她只是轻轻一拉，抽屉居然滑开了，露出了里面的文件袋和日记本。烟祈忍不住拿起了那看上去已经很旧的日记本，紫神的童年对她有很强的吸引力，她想知道在他还没有离开穆藏庄园的时候都在做什么，以及，影子在那时候都在做什么。然而，随着纸页慢慢翻过，烟祈越来越觉得不可思议，心里闷堵的感觉也越来越厉害——穆藏影她居然根本就不是紫神的亲妹妹，她甚至没有一点点穆藏家族的血统，不过是穆藏莫涵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捡来的一个弃婴！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她怎么可以允许穆藏影继承这座庄园呢？！
烟祈的眼神变得冰冷起来，她想她绝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如果穆藏影没有继承权，那么继承这庄园的就应该是碣峰叔叔……等等，龙曾经说过办成什么事情之后会让她成为穆藏庄园的女主人！难道他一直都知道这件事，难道他会“帮”她除掉碣峰叔叔？！烟祈攥紧了手里的日记本，刚才对影子的理解已经消失殆尽，只恨恨地想：穆藏影，如果不是你，如果没有你，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影子？”笑涯从睡梦中惊醒，一回头发现身边的影子已经不见了，本就慌乱的心情更加焦急起来。他有点无法判断刚才他是不是仅仅在做梦，如果不是的话，影子离开时那冷漠的眼神也未免太残忍。“影子！”他一边胡乱套上外衣，一边从床上跳起来，几乎是扑向屋门。
“什么？屋里着火了？”影子忽然出现在木屋门口，和笑涯撞了个满怀。
笑涯好不容易保持住重心，盯着影子的脸，好像忽然说不出话来。影子揉了揉被撞疼的额头，皱着眉问道：“什么事这么着急叫我啊？我……”
话还没有说完，影子就忽然被笑涯紧紧抱住，脸被埋在他厚厚的外套里。笑涯的心跳快到影子无法想象，他似乎极力想平静下来，但是开口的时候声音仍然是颤抖的：“影子，我以为你又走了，我以为你要走了。”
影子伏在笑涯身上，轻轻地说：“你是做梦了。”
“是，对，那真是个噩梦。”笑涯松了松手，让影子能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影子，不要再离开我，好不好？”
影子看着笑涯的眼睛，没有说话。
“为什么不答应呢？”笑涯笑着问，但是笑容立刻支撑不住，变成了奇怪的表情。
“怎么答应呢，终有一天我们其中一个会比另一个早些死掉啊。”影子仰着脸，微微苦笑着说，“即使不是被龙害死，也会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离开。”
笑涯听到这句话，心里忽然难过极了：“影子，不要想那些，答应我不要从我身边离开好不好？”
“笑涯？”影子微微蹙眉，她已经意识到笑涯接下来要说的话。
“嫁给我，影子。”笑涯几乎脱口而出，说出来了才显得有些紧张。他没有想过他的求婚居然是在一个雪山的清晨，在他从影子消失的噩梦中醒来之后。他曾经想过很多求婚的场面，都是浪漫而温馨的，绝不可能是在慌乱和恐惧之中。
影子看着笑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过了很久，她开口说：“我想回庄园看看，如果你跟着我就会暴露你的行踪。”
“那么你觉得如果你一个人回去了，我还会继续躲在这里吗？”笑涯撇撇嘴，苦笑着说，“我会到处找你，龙也会发现我还活着，这不是很明显吗？”
是啊，说得没错。影子避开笑涯的目光，忽然觉得在笑涯这样的爱情里面自己显得很渺小，根本不配被人这样抱在怀里。不，她根本不是一个有资格被人爱的人，因为她的存在总是会伤害身边的人。
“所以，我们一起回去吧，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的。”笑涯努力做出愉快的样子，“如果我们昨天晚上决定设陷阱杀掉龙就好了，不过现在应该还不算太迟。这个假期足够长了，要快点回去工作才行。”
影子看着强打精神的笑涯，一面觉得有些抱歉，一面又庆幸自己找到了一个很好的伙伴——永远不会背叛的，永远在她的周围支持她的好伙伴。
Chapter XXIII … 5
两天之后，当影子和笑涯从千夜岭回到凌河市，正赶上凌河市的第一场大雪，穆藏庄园前面的花园被厚厚的雪层盖着，散步的人早在深秋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