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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作为一棵小草我压力很大-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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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两天的晚饭都是最贵的方便面,在超市收银台上结账时也比平时更有面子。他还买了一只电磁炉,酱醋芥末之类的烹饪材料,还从街边熟食摊上买来一些熟食搭配在泡面上,让泡面与广告上有肉有菜的样子相差无几。他租来的房子里没有电视之类的娱乐工具,只有一台破电脑可以用来打发时间,小白吃着泡面,上着网,生活这才真正开始了。但睡眠又不是很好,总是做噩梦,根源是大街对面的一家卖衣服和鞋子的店面,每天早晨六点开始,店面门口就放着一只高音喇叭,重复着一段凄凉的话:因受到美国次贷危机波及,我公司在纽约交易所上市失败,公司上层决定,削价出售积压成品,衣服鞋子五十元处理,全部五十元,一律五十元。
  这段时间所有的人都把经济危机挂在嘴边,只要需要以此为由,立马把这四个字举了出来,小白上班的路上有一个乞丐,穿得相当嚣张,西装笔挺,皮鞋锃亮,还戴一墨镜,杀手似的打扮,地面上放着一块大白布,用红色水笔写着:由于全球金融危机,韩国合作伙伴背信弃义跑路,我的企业倒闭了,请朋友们拉我一把,我一定东山再起,振兴民族企业。乍一看上去,白布上红艳艳血淋淋的,血书似的,于是人们纷纷慷慨解囊。
  不过这样的场景在小白眼里,可以衬托出他如今无限的幸福,起码他还有工作,而且硕果累累,不日丰收。今天戴佳将他约了过来,她从工商局出来,戴佳准备将一家饭店盘下来,饭店面积挺大,装璜也好,但由于经营不善,总是徘徊在亏损的边缘。戴爸爸已经将价格之类的内容商榷完毕,只需要过一下手续就大功告成了。
  是你爸爸经营还是你自己经营?
  是我自己经营,如果是我爸经营的话,债务也会堆到饭店上来,我妈已经做过餐饮生意,她会来帮我。
  老板也不是很好做哦,瞧瞧这个人,多可怜,一日不慎,大厦倾覆。小白指了指路边那个拉着二泉映月的西装乞丐,担忧地说道。
  戴佳却笑了起来,说,拉倒吧,我在无锡见过他,他也这副打扮,不过他当时是说美国攻打伊拉克,把他的工厂给炸了,他还说要东山再起重新占领海外市场呢。
  小白哑口无言,他最反感别人利用他的同情心,不过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经济发展,文化进步,这种走在时代潮头的先锋乞丐也不足为奇。
  小白跟着戴佳去看了那家已经停业了的饭店,地理位置很好,内部装璜也的确凑合,但店名是八九十年代乡村饭店的经典———“好再来饭店”,而它周围的饭店则是“王府宾馆”,“帝都酒店”,它不被淘汰才怪。
  你觉得我这店怎样?
  是挺不错的,但是你要是就这样直接开业,恐怕没前途。
  你当我傻啊,我当然不会直接搬用的,刚才在工商局已经把注册店名改掉了,现在就叫“临家”,比那个“好再来”好多了吧?
  临家饭店?
  嗯,不过这里还是要重新装修,稍稍复古一些的风格,我家积压的那些红木家具可以派上用场,花费不会很多。
  小白对这些东西不是非常了解,也提不出具体的建议,和戴佳在楼上楼下逛了一圈,装模作样地点评了一番。周围的餐饮店面几乎清一色星级酒店外观,忽然出现一家复古风格的饭店,也许会吸引人们的好奇。
  戴佳本来想问小白可不可以来帮她,但又生怕太唐突,只能把这个想法埋在心底。毕竟他已经有了自己的航向,中途叫他下船,是以他的前途为代价的一次赌博,她向来不愿意让别人参与自己的冒险之旅。
  姚南和小白作为“一粒猛牛”方面的代表去参加了所谓的合同签字仪式,两人合力拿着一张所谓的支票,所谓的支票其实是一块门板大小的纸板,他们将这块大纸板交到张进国手里,并亲切握手,这人模人样的场景都是供教育电视台的记者们拍摄的。那张支票上赫然写着五千元的字样,而那张签字仪式与随后的酒席所花费的人民币远远超过这个数字。除了学生每天早餐的一盒牛奶之外,学校超市以及餐厅所用的饮料均为“一粒猛牛”旗下的产品,可谓硕果累累。
  他们如约给张进国送去谢礼,为了掩人耳目,不至于给他蒙上受贿嫌疑,他们以元宵节学生孝敬恩师的形式送去一卷价格不菲的地毯。小白有幸将那卷地毯在怀里抱了半个小时,心中极其不平衡:自己身上穿的还不如别人脚下踩的。
  所谓擒贼擒王,他们拿下母校的这笔单子之后,其余小喽啰纷纷望风而降,他们狐假虎威地号召各初中小学向高等院校看齐,将他们一网打尽。小白也见识到行贿的各种艺术形式,明白这类商务活动的主要阵地并不是谈判桌,而是对方头脑人物家的后门。
  他们把这个鸡肋骨嚼得有滋有味,嚼得哈喇子直流,也给公司带来丰厚的利益,上峰自然不会亏待,薪水上涨是理所应当,姚南的职位也上调一级,不需要再身先士卒地跑单子,而小白则成为一大难题。他本来就不属于正式编制,和保险公司的编外跑单员是同一性质,现在将他编入正式编制不是问题,但职位却无从安排。
  姚南的意思是让小白顶替自己原先的位置,但小白却不太愿意,因为他至始至终都是姚南的跟班,根本没有做出实质贡献,何况短短两个多月就爬升上来,同事们也会大加非议。
  笨蛋,你不上来的话别人就会踩着你,原先你对他们没有威胁,他们也不会提防你,现在你一让贤,爬上来的人肯定会处处对付你。
  我继续做你的助手不就行了么?
  要是哪天我栽了或者不在这里干了呢?到时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你也会跟着倒霉,现在你上来顶我的位置,到时候有人想动我们,我们俩也可以互相支援,他想挖哪一个都挖不动。
  哪有这么可怕。
  就有这么可怕,我虽然比你先来一年,但也只是嫩瓜子,现在还有人在这里干了五六年都没爬上来,眼红的人多了去了。
  小白终于咬牙答应了下来,他毕业前一直以为自己可以牛逼哄哄地应聘主管位置,但残酷的现实又使他将期望降到劳力水平,现在忽然有一份牛逼哄哄的职位出现在他面前,他又不敢轻易接受了。他小心翼翼地坐进姚南的那间办公室,那种怯懦又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满足感呼啦啦地从周围的空气里涌进他的怀里,将他挤压得惊喜不已。他像一块火山口的羽毛,一会儿飞快地坠入橙红色的深渊,一会儿又被热气流烘托得袅袅升起。
  原来我真的可以坐上来。
  他给努努打电话,告诉她这个惊喜,他想表达的并不是自己取得如何巨大的成就,即使现在,他一个月区区两千三的薪水仅仅够让努努逛一次街,他想表达的是自己具有这样的实力,可以在不久的将来爬升到与她“门当户对”的高度。
  努努仍然是一个孩子,她并不知道这对自己喜欢的男人而言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她嘻嘻地陪着笑,最后才满怀期待地问,是不是我们的旅行梦想可以实现了?
  现在?
  是啊。
  小白迟疑了一下,说,我现在刚刚升职,怎么可以撇下工作出去玩呢?再等一段时间,我会向公司请假陪你出去旅行,好么?
  努努失望地应允了,她是一个固执却又很受哄的孩子,她那个关于旅行的梦想永远都无法改变,但是她愿意接受无限期的拖延,她相信,总有一天小白会言而有信,兑现对她的承诺。她并不介意小白直接承借她家的资源发展事业,因为她相信他不是趋炎附势之辈,即使获得这样的资源也是理所应当,是他为人正直的一种回报。但是她的母亲并不是这样认为,母亲要求她的未来归宿必须门当户对,即使不比她家富贵显赫,也起码要不相上下。
  妈妈不是嫌贫爱富的人,我们家现在也不需要仰仗什么人,只不过如果不是门当户对,谁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万一又是一个跻身上流社会后就飘飘然的暴发户怎么办?她母亲这样向女儿解释道,努努理解母亲的担忧,当初父亲只是一个小混混,后来凭借母亲娘家的势力开始发家,而飞黄腾达后则忘乎所以,这个家庭成为一个穷得只剩下钱的金库。努努愿意等下去,期待有一天小白真的如约达成梦想,堂堂正正地站在她的父母面前,然后带她离开。
  荣小白上任后暂时还不适应做办公室的感觉,之前近二十年里,他已经习惯站在办公桌的外侧,接受办公桌另一侧的训斥质问。上学的时候,各学科老师,班主任,年级主任,政教主任,校长,甚至学校餐厅里的司务长都人模人样地提审过他;而毕业以后,各个单位的面试主考官又充当了提审员的角色。现在他忽然坐到办公桌内侧来,那种膨胀感油然而生,真想拎一个人来大声呵斥,轻辄扣其薪,重辄罢其职,威风八面。
  他本以为升职之后会和电视里一样每天签署大量的文件,但事实上,他几乎每天无所事事,只是看看报纸喝喝茶,最多看一下以前那些单子的执行情况。他无聊时就在作废的文件背面反复地练习签名,练得行云流水,力透纸背,仍旧没有一件具有挑战性的工作分配给他。
  我都快闲得要生锈了!
  闲还不好么?姚南喝着茶,看着报纸,惬意地回答道。
  我这样闲着拿一份薪水我心里亏得慌呀。
  慌什么慌啊,又不会少发你的薪水,我们之前做那么多单子,现在歇歇也正常嘛,我们这叫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可是我更喜欢以前的那种节奏呀。
  姚南透过百叶窗看了看外面,低声说,现在那些老家伙把我们架空了,事情都不经过我们手里,我有什么办法?
  凭什么架空我们?
  这放在哪里都是正常的,我们太锋芒毕露了,破坏了职场规矩,所以他们要架空我们,本来他们中间就矛盾重重,现在我们一露头,就把矛头一致指向我们。
  这么可怕?早知道我就不坐那个位置了。
  你不坐那个位置的话你早就被扫地出门了,你如果是在最基层的话他们就是你上级,他们拿我没有办法,但对付你可就绰绰有余了,随便给你戴一顶帽子都能够压死你。
  那可怎么办?
  他们的劣根性是没有办法拔除了,但是我们可以把上面的关系打点牢靠了,再继续做点业绩,他们就不敢怠慢了。
  还可以去做单子么?小白满脸惊喜地问道。
  当然可以,不过还是别太招摇,学校这一块的业务已经在被他们接手了。
  小白对职场的是非不太清楚,他只是想多拉订单,多拿奖金,除此之外就没有抱负了,现在被姚南点拨了一下,陡然心有余悸。他感觉整个公司里那些道貌岸然的前辈们像一个个怨念深重的阴魂,全都张牙舞爪地窥视着他,恨不得将他抽筋剥皮,分而啖之。他是向来主张和谐为贵的,既希望业绩斐然,又希望在同事中相处融洽,但现在看来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心愿了,他只能努力强化自己,使自己与姚南一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这个竞争激烈的职场,特别是在这个几乎天天裁员的时代,做一个完美防御型的阴谋家。
  临家饭店门面装修得像模像样,青砖小瓦的,门口还挂俩小小的红灯笼,再挂上一块大铜匾,上面镌刻着“临家饭店”四个大字,俨然一个大地主的宅院。开张的那天戴爸爸请来一帮有头有脸的人物来剪彩,其中一部分是友情客串,一部分是收费演出,而另一部分则是被迫前来,否则那些债务就得无限期延长。戴佳穿得十分隆重,胸是胸,臀是臀,还踩着利刃一般的高跟鞋,把职业装穿得跟旗袍似的,看得小白心猿意马。小白印象里的戴佳全然不见踪影,眼前的戴佳举手投足间完全是一副女强人的模样,敬酒,微笑,点头,俨然每天晚上八点档的肥皂剧主角。小白没有兴趣与那些人交涉,跑到戴佳的办公室里转悠,十来分钟后戴佳也闯了进来,她一屁股坐了下来,把两只高跟鞋甩得远远的。
  戴老板,爽不爽呀?小白厚着脸皮凑了上去,问道。
  爽个鬼呀,一个个都可以做我爷爷了还对我耍风流,要不是哀家今天是开门吉日,早就撸袖子发飙了。
  你忍住了?
  戴佳抬起眼睛看着他,忽然诡秘地一笑,说,哀家不但没有发飙,还十分配合十分享受,怎么样,钦佩么?她说完又找出那两只甩飞的鞋子套在脚上,一瘸一拐地出去了。
  小白撇了撇嘴,无视她忽然的神经质,他参观了一下装修后的饭店,发现果然不同以往,包间里的桌子都是红木桌椅,桌上放着一只小香炉,墙上挂着一卷大竹简,赫然写着李白同志的《将进酒》。春节期间小白在亲戚聚会上听到一次盗版,这次终于有幸复习了一下,受益匪浅。他转到另一间,墙上又是一首诗,是醉翁亭记片段,他又转了几间,都是此类古诗文,他着实经历了一次文学洗礼。再走几步,发现一间最大的包间,面积是平常包间的两倍,里面除了桌椅之类的设备,还有类似执灯铜人像之类的高档物件,而墙上照例挂着一卷巨大的竹简,远远看上去仿佛墙上挂了一排扁担,上面镌刻的文字却稀奇古怪,不知所云。
  他随手拉来一个服务生,问他知不知道墙上写的是什么,服务生一本正经地背诵道,这是我们先秦时期大祭司们祭天时专属的文字,内容是祈求上苍赐予天时地利人和,保佑凡人丰收,具有很高的历史价值和艺术造旨。
  是造诣。
  嗯,造诣。
  你知道什么是先秦时期么?
  服务生愣了愣,摇头道,老板没有告诉我们。
  小白无奈地笑了笑,把门带上,走了出去。他没有想到戴佳居然在做起正事起来时如鱼得水,把各种噱头都玩得顺溜,南通餐饮业本身就还算发达,只要她能够在这其中分得一杯羹,前途都是不可估量的。大厅里仍然人来人往,戴佳捏着高脚杯在每个桌子上敬酒,一些人趁机刁难,而她和所有抛头露面的女老板一样,脸上带着若即若离的笑,有礼有节地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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