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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部分

地师-第3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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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方闷哼一声,将左手中握的那一把河磨玉籽全部洒了出去,如一片山川落地,漫天飞舞的狂沙仿佛也停滞了一瞬,游方的下坠之势在空中顿了顿,终于落在了沙丘上,冲击之力使沙丘一直淹没到他的大腿,个身骨节发出一连串的爆响,终于承接地气稳稳的站住。
    落地了,游方避免了被风卷在山崖上拍成肉泥的下场。但沙尘暴的威势还在肆虐,只有亲身经历过才清楚戈壁滩上的尘暴是多么的可怕,而游方遭遇的此次,是异乎寻常的猛烈。
    不知道这场沙暴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游方不能继续站在沙丘上,那飞舞的狂沙在疾风中就似无数细小的针尖,若是擦中身体能直接划出一道伤口来,短短时间就能让人变得血肉模糊。游方撕下一只衣袖系在脑后掩住了口鼻,运转神念护住周身,以化为实质的无形之力阻挡风沙的侵袭。
    他从沙丘中拔出腿,一步一尖又向着魔鬼城的深处走去,每迈一步都异常艰难,但渺小的身形在肆虐无忌的扭风中却站顾非常稳,如立地之山,而脚下的沙在流动,如澎湃之海。
    游方不太走运,他落的地位置是在魔鬼城的东部边缘、戈壁与沙漠的交界处,这里的乱石城堡很高大,分布的比较开,竟然没有可以避风的地方。这种尘暴狂风并没有温柔的方向,遇到阻挡会贴地起旋,每座“城堡”四面都是风,贴着山壁的近处风势更猛,游方在风沙中一时也没有发现可以藏身的洞穴。
    他只能咬着牙,在这可以淹没一切的砂尘风暴中前行,向着魔鬼城更深处走去。他选择的方向是明智的,此时此刻不可能走向魔鬼城之外的沙漠,假如这场风暴短时间内不能停下,游方最终也会被吞没。
    游方毕竟是血肉之躯,在这天地咆哮的力量面前,心底里只有深深的敬畏。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危险与艰难,但落地之后,内心中却是一片奇异的宁静。
    他宁静的感应着周围的一切。不愧为一代地气宗师,就算在这种环境下,他也很清楚只要元神清明,就不会迷路。对于游方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失去对地气灵枢的感应,不能迷失方向。他虽然是从天上被吹过来的,仍能准确的找到所有经过的路径。
三百五十八章、天地不仁
    天地变色、风沙肆虐,仿佛要吞噬一切生机存在的痕迹。游方携江山画卷,胸臆中展开曾经走过的天地之间秀美山川灵枢,在暴虐的风沙中穿行。八方尽皆呼啸之声,元神丰却一片安宁,他不清楚自己能否安然度过这场沙尘暴,甚至没有刻意去想,只是按照应该选择的方向前进。
    在这奇异的定境中,游方修习秘法的过程于元神中回现,自从他在青县郊外初遇师父刘黎时开始,至今的一切感悟都变得那么清晰......
    有一位学者王国维曾言——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
    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阑珊处。”此第三境也。
    这是人生哲思到审美升华的渐悟与顿悟,也是人生经历的情趣境界。然而这话说透了吗、意犹未尽之处还有什么呢?秘法感悟之路,不是孤寂的人与孤寂的山川,而此刻的游方,孤寂的身影走在孤寂的漫卷狂沙中,回溯江山画卷。
    总说天地山川之美,那么此刻这风沙之“美”呢?
    山水灵枢自古天成,无论人是否能赏;灵枢之妙因人而异,又在人领略多少;灵枢之美因人而成,更在人能否相谙。初习秘法之时,收敛灵觉为神识,自发的子官感受成为自觉的元神感应;移转灵枢之境,是形神之妙与山水灵枢的共鸣;化神识为神念,是将那天地万物赋予如人生动之情,也赋予自身如天地山川之灵。
    那么,再迈过一重境地又如何?游方的内心宁静而清晰,可感悟恍惚而朦胧,穿越风沙行走在顿悟的边缘,似放形非放形,似忘情非忘情。
    天地风流亘古而存,天地不仁能容万物。生灵秉气而成,五官交感见山川之美,人的情感积淀其中,亦感受自然情怀的积淀,这便是风水灵枢之妙。此生的立足情怀与天地自然的融合,便是神念合形之境,它不一定意味着神念功力更深厚,而是另一重未曾见知的天地。
    它也并不意味着此刻的风沙不再伤人,神念却能穿越风沙含情。神魂赋予山川,灵枢赋予心神,不仅是一种共鸣,而是一种真正的融入,那吞吐江湖的天地风流,就是穿越风沙的绵绵呼吸。似顿悟又非顿悟的一线清明中,游方终于明白,如刘黎、如吴翀狮,若迈过这道门槛,便无所谓曾经修为被废,玄妙难以言述。
    游方本人迈过去了吗?似乎还没有,却触动了开悟的机缘。
    就在这时,神念穿越风沙忽然感应到天地之间有特别的安定,就如他内心的宁静,来自一座被沙丘环绕半掩埋的石山。那座“城堡”离周围的其他山丘比较远,显得孤零零的,游方刚从它不远处走过,此刻忽有所感,又转身走了回去,走的越近,飞沙走石越猛烈。
    广西柳州,勾滩苗寨后面的深山中,刘黎背着药篓,提着一把小锄头,腰间挂着盘绳,穿行深山野径正在采药。水印左手挥着一把细长的镰刀斩开丛生的荆棘,右手持一根竹枝抽打着路边的草丛在前方开路,忽然听见周围的群山仿佛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她诧异的回头问道:“水峰大爷,这是你在叹气吗?”
    刘黎的神色不知是担忧还是欣慰,望着天边道:“忽有所感.想起你游方哥哥了。......水印,你也想他了吧?”
    水印有些不好意思的一低头:“不知哥哥现在怎样了?”
    山风吹来仿佛也在追问,刘黎若有所思道:“你游方哥哥的本事和胸襟,江湖中逍遥之游,不必为他太担忧。......嗯,算算日子,过不了多久,他就应该来看我了。”
    水印又惊又喜道:“哥哥要来吗?”
    刘黎笑了,语气一转道:“当然会来,来看他的水印妹妹,顺便看看我这个老头子。”
    水印也笑了,红润的脸庞在阳光下闪着动人的光泽,抬头看看了天空道:“时间不早了,草药已经采了不少,我们该回去了,苗姨今天做了好吃的呢。”
    重庆武隆,芙蓉谷怜心桥,正在作璇玑图的吴玉翀莫名有些心神不宁,手中竹枝一抖,在细沙上划出一道弧线。她有些不安的抬起头转身望去,只见向影华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怜心桥上,正看着峡谷蜿蜒通向的远方,神色不知是欣慰还是担忧。
    不远处的瀑布上空,那道彩虹在水雾与阳光下若隐若现,向影华周身的气息仿佛就是这怜心桥的山水之韵,而连接峡谷两端的怜心桥上隐约有细碎的虹霞浮动,生动之间若有所思,不错,眼前的山半给吴玉翀的感觉就是一一若有所思。
    “月影仙子,恭喜你,此番闭关精进,神妙如斯。”吴玉翀幽幽的说了一句。
    向影华却莫名答道:“兰德此番若能安然,不久后你就能见到他了,也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
    游方穿越飞沙走石,来到那座被沙丘掩埋了一半的高大石山旁,神念分明感应到风沙肆虐中的安定气息来自山的另一面,他沿着山脚绕了过去。贴近山壁处转向起旋的狂风最为猛烈,细小的沙石飞舞激射,打在山壁上甚至能激出火星。
    游方的身形在游移的沙丘上有些飘摇不定,稳稳承接地气的他也有些站不住了,开始随风沙涌动飘移。这样的身法在这苍茫乱卷的天地间施展开来,已不仅是单纯的武功或秘法,形神皆妙不分彼此.在游移中定住地气灵枢。
    也就是在这种环境下游方才能施展出这种身法,天地变色激发出他所有的潜力,再无任何保留,神色却依然平静的看着前方。
    石山的背面,左右山势呈环抱状,山脚的坡度很陡,向上不远有一片内凹的缓坡,缓坡后是直至山顶的陡峭悬崖。山边的狂风几乎能撕裂一切,游方艰难的登上山脚下的陡坡,他的足迹在风沙中蜿蜒飘移,来到那处缓坡上却突然站定。
    此处竟然没有风,就似穿越一道无形的屏障来到来到另一个世界!
    身边没有风,却能听到不远处的狂风怒号与飞沙呼啸,尖锐的几欲刺破耳膜。这种奇异的现象是此山特殊的地势所造就,无论风从哪个方向吹来,都被周围的山势引导移转,不会在这一片缓坡上形成剧烈的气流。因此遮天蔽日的沙尘暴中,竟有着一片安定的奇异空间。
    游方向前走去,缓坡呈一个“v”形向内收拢。尽头的悬崖下有一个洞窟的入口,看形状显然应经过人工的凿建。他微微吃了一惊,同时也有些庆幸,没想再能在这里遇到古人留下的遗迹。他整了整凌乱的衣衫,举步走了过去,只有短短几十米的距离,但左右收拢的山壁似能反射音频,越往前走越安静。待他走到石窟洞口,那风沙的呼号仿佛已在很遥远的地方。
    游方跨入石窟,同时在昏暗中展开神念,眯起眼睛适应了几秒钟,忽然身形一震面容也随之一肃,竟然朝着前方恭恭敬敬的跪拜于地,此时周围已是一片寂静。
    这里是一处在天然山洞基础上凿建的石室,空间大约三丈方圆,游方一进来就以神念查探的很清楚,但他却没有发现有一个“人”,就端坐在朝着洞口的石壁下。几秒钟后眼睛适应了洞窟内的光线,他才看清楚,那是一位不到一尺高舟僧人,以神念扫过时竟然没有发现他。
    看见此“人”的一瞬,游方不禁想起在楚阳乡见到的那株建木,感觉却有微妙的不同,眼前这“人”的气息,分明与漫卷狂沙中的不动安宁融合一体。
    游方看见的确实是一个“人”,而不是一尊塑像,他能分辨清楚。什么人只有不到一尺高呢?其实他眼前端坐的,是一位古代高僧圆寂时伴随虹化留下的金刚报身。游方曾在无冲派祖师殿中见过显化真人的遗蜕,端坐千年依然栩栩如生。但此刻所见这位僧人的金刚报身,却与坐化遗蜕不同,缩至不足一尺高坚愈金刚,也就是传说中的金丹舍利身。
    这并不是一般人所谓遗体的概念,不能用生或者死来形容,这位古代高僧曾在此闭关修行,也在此破空而去,留下那脱枷刹那的永恒示像,世人所能见的,就是他这一世报身所凝炼的金刚舍利相。
    在名山宝刹中,历代高僧或有留下金刚舍利身,传世至今者皆被视作人间至宝珍藏供奉,不可能像游方此时这么随意的见到。
    游方跪拜于地,向这位不知名的古代高僧行礼,内心感受到的是震撼却非震惊,礼毕起身走到石窟的一侧,在这风沙肆虐的奇异安宁中静静的端坐,恰如他穿越风沙而来的形神心境。
三百五十九章、一砂一世界
    游方在清晨太阳初升时于魔鬼城的中央遭遇了安左杰,一番激战中戈壁上起了沙尘暴,游方手刃安左杰却被狂风卷走,落在魔鬼城的边缘。
    当他穿越风沙来到这间石窟中定坐时是正午,也恰好是韩知子等人在敦煌郊外被风沙所阻的时间。
    游方在石窟中定座的时间并不长,大约在一个时辰左右,一片寂静中神念精微感应天地的咆哮,直至沙尘散去。这场风暴来的快去的也快,当最后一缕风尾打着旋消失在魔鬼城中,尘埃落定,炙烈的阳光又洒向苍茫大漠。
    游方站起身来走到石窟门口,再度向那位高僧行礼下拜,就如拜这安宁不动的天地山川,神念合形的婆娑世界。然后他转身走了出去,远望阳光下的大漠戈壁,寂静中熠熠有辉,那肆虐的沙尘已毫无痕迹可寻,入眼是多美的景色!
    他是从天上飞过来又穿越了沙尘暴,但背包一直牢牢的背在身上,这个背包伴随他走过千山万水,双肩背带仍然完好,横带也牢牢的扣在胸前。游方解下背包打开,取出了随身携带的最后一瓶水,先润了润唇喉,然后细细抿饮。
    他默默运转心盘测算了一下方位和距离,决定直接走出魔鬼城,往南偏东方向穿越沙漠走到戈壁边缘,就是来时停车的位置,希望那辆经历沙尘暴之后的越野车还能开,不能开的话步行走到公路上也可以。
    游方走向归途,沙丘上留下一行浅浅的足迹,起起伏伏不紧不慢,每一步的步幅几乎都是一样的。就这么默默的走了一个多小时,他突然扭头看向正南方,耳中隐约听见了马达轰鸣的声音。
    时间不大,一辆摩托车出现在远处的沙丘上,骑车的人满面风尘,远远的看见游方就惊喜的喊道:“游大哥,谢天谢地,找到你了!……这要是让你跑丢了,我回去之后可怎么交待呀!”
    游方也喊道:“小闲,你怎么会在这儿?”
    说话间华有闲已经来到近前,跳下摩托车答道:“那些风门前辈去接应你,遇到沙尘暴没法过来,我听说之后也很担心,问曹锦大哥弄了一辆摩托,等风沙小些就直接穿过来了,真走运,还没有到魔鬼城就遇到游大哥了,你没事吧?”
    游方现在的样子好似经历了一场洗劫,外衣的一条袖子没了,两只裤管也碎成了喇叭花,鞋帮子上破了几个洞,都能看见脚指头。他左耳垂结着血痂,脸上以及露出破裤子的腿部皮肤上有细细的红丝,仔细看是被风沙擦伤的痕迹。
    他的模样虽然有点“惨”,但神情却一点都不狼狈,气度雍容精神饱满,华有闲上上下下瞅了半天也没发现游方有什么不妥,终于松了口气。
    游方也在打量华有闲,他满身风尘,连衣帽内都是细沙,显然是在沙尘暴没有完全停歇时就闯进了大漠。再看他骑的摩托,与游方当初骑到松鹤谷的那辆派亐出所的破摩托很有一比,痕迹斑驳连漆都掉的差不多了,就这么随手扔倒在沙丘上,轮胎还在打着旋。
    也不知曹锦从哪儿找的这辆摩托借给华有闲,看上去虽然又旧又破,但保养得很好性能也是极佳,能穿越沙漠骑到这里来,看刚才飞驰的速度还挺快。摩托后座挂着两个包着黑布的大塑料桶,一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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