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之流光飞舞 作者:f浮云y-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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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童”
“展大人,多谢你了。”没头没尾的一句说话。
展昭似也明白,点点头。“可转世去了罢?”
善财咬住下唇。
俊秀神色间,有一丝解脱。
“我为她所做的最后一件事,竟也不成功。”
“你已尽力。”
“是。”
展昭陪着善财,再度去到了善恶秤上。
今次善财站了上去。
一生事迹,竟然在鬼卒手中记簿之上流转。
天竺王室,五十三参,直至觅得明师益友。紫竹林挟着一片烟雾,渺渺在前尘往事之中。鬼卒并无表情地向下翻阅,善恶秤向善倾斜,又向恶回摆,竟停不住。
大善恶,大是非。
善财抿唇看住。
最后秤在中点附近停住。
“仙童当归人道。”展昭示意善财下秤,“却是一个传奇人物。”
“有多传奇?”
“投身草莽,为浣花剑派萧氏之子,由武入道,一世便可重归仙界。”
善财一愣,旋即道,“我却还是更爱那日所说的员外郎生涯。”
两人相对而笑。
展昭直送善财入了人界大殿。
到处都是匆忙而行的小鬼。
善财终于忍不住问,“‘他’究竟去了何处?”
展昭摇头。“你既寻不到,也许真是形神俱灭,化为烟尘了罢。”
“绝无可能”善财喃喃,然后一叹。
孟婆递来了一盏黄汤。
展昭亲自递了过去。
“忘情之后,当可无忧。仙童饮下此盅之后,便在此别过。”
善财笑一笑,眉目间俊美轻佻神气又起。
“好罢,那来生再见。”
他一口仰尽那水。
小鬼们跑上来,引善财入了轮中。
展昭站在那里,手中持着那个空杯。
忽然有一丝羡慕,起在心尖。
——若能忘情,当可无忧。
展昭自问,若是自己与那人对战,可能赢过?
怕是房中所藏,终究也是一败。
他笑一笑,转身走回去。
人欲大法,实在是这世间最最厉害的秘笈啊。
——完——
第四十二章 (番外)金·元
(1)
女子五花大捆,由兵士们带了上来。
那女子看来十六七岁年纪,生得不美,斜飞细眼,厚厚的嘴唇,一股倔强的神气。
“大王不在,叫谁来审?”兵士骄慢地相互议论着。
“要不回报皇上吧。据说她身上有岳飞遗书,可不是小事!”
“皇上?嘻,皇上能管什么事儿,又疯又病的。”
“要不,去回太傅?”
提出此建议的兵士被敲了一个爆栗。“咱们是大王帐下的兵,怎能去回太傅?回头大王把你捆在山上,拿鞭子抽到死。”
——岳飞新亡。
金国势雄,被宋人称为金兀术的太祖第四子完颜宗弼为太傅,与太祖庶长孙完颜亮为海陵王,各据大权,将嫡长孙金熙宗架空,终年抱病不出,又有后宫弄政,国祚一片混乱。
宗弼是一手率领金兵攻入开封掳走钦徽二帝之人,又与岳飞几番鏖战,在金国民望最高。
而海陵王擅弄权,赫武功,曾出豪言道人生乃有三愿:国家大事皆从己出;帝国君王问罪于前;天下绝色皆为我妻。猖狂态度,若非宗弼制衡,怕是分分钟要逼宫自立的模样。
如今岳飞薨,但遗书尚在世间。
得报说,此书乃天下秘笈,得之者可在武功,兵法,政论三者同获大成,乃至于逐鹿天下,分鼎人间。
宗弼留在岳飞身边的细作画来图谱,图上女子传为岳飞义妹,身怀此书,于是金国天下通缉。
如今海陵王本可先获此女,若得遗书,可建奇功,总揽大权不在话下。
但偏生不巧,兵士们从边境飞马解那女子来时,完颜亮却被上京新来的一名艳妓所诱,正颠鸾倒凤,不能回转。
眼见着人已到大帐之中,一时却要回报何人?
“要不,先告诉元妃吧。”聪明兵士忽然想出主意。
引来一片赞誉附和。
“这样好,大王知道了也定不会怪罪!”
于是一众兵士便欢呼雀跃地去将地上女子提起,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金人本不谙熟礼仪。
行伍风范,说走就走。
被推推搡搡的那少女,却低着头,露出一丝不可觉察的笑容。
“元妃是谁?”她低声,似是随口发问。
一路押解过来,兵士们倒也对她不忌。
“大金国的大小元妃,你没听过么?是神仙来着的。”
兵士们轻轻哼了两句难懂的歌谣。
少女忽然笑起来,“我听得懂你们的话。这是在夸说,有女子绝色容颜,且不会苍老,永远伴在圣明帝王的身旁。”
“这便是赞颂大小元妃的歌谣。”兵士好心解释。“你见了就知道。”
几番禀报,少女被推进了一座形制特异的深紫色宫殿。
说是宫殿,比起汴梁曾在大火焚烧下坍塌的天街明宫,却大大不如;就连赵构在杭州新修的临安宫,也胜之数倍。
便是一间挂着深紫色毯子,颇为温暖,放有一些桌椅的房间而已。
但这间房却在一个穿着明黄衣裳的女子走进来之后,生出光彩来。
少女抬眼看住那丽人。
金人胡服,但那女子一身纱裳却是非汉非胡,有如天上女仙一般。
押解那少女的几名兵士全都跪了下来,口颂祝福之语。
少女知道,面前这位,便是他们口中所言那位元妃了。
她抬头细细打量。
也算不上什么倾国倾城的模样,不过是江南女子的风致,加上迫人的清贵气韵,叫人不敢直目。
但兵士接下来对少女所喊之话,却令她有些诧异,
“这是咱们太祖皇帝的元妃,还不跪拜?”
原来这位元妃,竟是完颜阿骨打的妻子。
所谓元妃,乃嫡妻之外,最早娶纳的女子。
而金太祖的第四个儿子宗弼都已然年过四十。若是他的元妃,活到今日,岂非已要六十岁上下?
眼前丽人,看来不过二十许人。
少女终于明白,为何兵士们会传唱那歌谣了。
这世上美人易求,当年靖康变时,赵佶后宫掳劫而来的天下绝色,便有数百之众。宗室众将,便是夜御数女,亦不恐不足。
但美人易老。
若是从太祖时美丽到了太宗时,在如今第三代熙宗临朝时,犹能停驻青春,那便是神人事迹,足值传诵了。
少女愣愣看了半日,并不跪拜。
那丽人却先笑了。
“你们不替她解开绳索,她要如何拜我?”
说的是汉话,声音动听。
(2)
兵士们退去。
那少女已经好端端地坐在了地榻之上,笑吟吟地看着面前的元妃娘娘。
“你是玲姨吧?娘说设法找你,果然无错。”
“你是?”元妃秀眸中将信将疑,不敢确验。
“玲姨认不出我身上妖气么?”
“虽有故人妖气,更兼陌生佛光。”元妃眸如幽箭。
“我娘叫白迤逦,我叫月轮儿。”她不在乎地张嘴一笑,“——你们和娘亲乃是平辈姊妹,便算轮儿的阿姨,先前一拜,也算应当。”
阿玲肃然起身。“果然是但迤俪小姐是主,阿玲是仆,该是阿玲向轮儿小姐见礼才是。”
“最讲究礼数的那个大宋都快要灭了,玲姨还拘束这些做什么。”少女伸手捏住正要拜倒的元妃皓腕。“四十年啦,娘常常说想你们。”
“是啊”阿玲垂下眼帘。“那年西湖之变,我们本欲赶往杭州去寻雪晴公子,却接到迤俪小姐传讯,命我们永世不得再回中原。小姐可好?”
“娘入关已有十年,我亦不知她好不好。——玲姨莫再想那些事了。”月轮儿柔声安慰。“对了,听讲还有一位琼姨,可就是那些人所说的小元妃罢?”
“是,阿琼嫁给了太宗皇帝阿骨打死后,兄终弟及。我们所嫁之人都做了皇帝,当年雪晴公子没有相错,这对弟兄确然是人中豪杰。”她又是一声悠长的叹息。“我这便去唤她来。”
走到门口,阿玲却驻足转身,迟疑间问。
“相传岳飞遗书,真在你身?”
月轮儿颔首。“说是遗书,其实是娲皇所留下的法印,亦是人间最后一道保命符。娲皇已追随岳飞共入轮回,人道是否倾覆,端看这遗书能否送出去了。”
阿玲一惊。“要挽人道,可是要灭金国?”
月轮儿嗯了半声,却岔开话题。“此书共分文武两部,是要交予归降金国的老臣辛赞之孙辛弃疾。——还要烦劳玲姨安排。”
阿玲轻轻颔首,然后走了出去。
月轮儿却蹙起了双眉。
——虽然看似十六七岁的少女,事实上,她伴在岳飞身旁,亦妹亦友,已有三十余载。
同阿玲阿琼姊妹一样,她也是这世间不老不死的妖族一员。
虽未承继到妖族美貌,所修习的佛门功法亦道行甚浅,但以她的天赋,却已能察觉到一丝异样的不祥之感。
母亲所嘱来寻的故人,真能助她将法印传到那名辛姓少年的手中么?
月轮儿忽觉心中不安之感到达极端。
她霍然站起。
先前被兵士所擒,乃是故意。派去拖延海陵王时间的艳妓,也是她所安排。
本以为见到了母亲所述之人,便可放心。
但如今这一刻,她忽然开始担心,自己修为,在妖族之中是否仍算不足?
却见门口阿玲携着另一名宫装女子含笑迎了入来。
“阿琼见过轮儿小姐。”
深深一个万福,腕子上金铃轻响。
月轮儿松了一口气,心中疑虑烟消。“琼姨不必多礼。”
三人坐定,阿玲不待她问,已主动开口。“辛赞现今人不在上京。你放心,我们姊妹在金国握有一定权柄,已下了诏命辛赞即刻携家眷过来,明日可到。”
“如此最好了。”月轮儿微笑起来,“娘亲嘱咐,有好些事情还要与两位姨娘叙旧。”
“不急。”阿琼眼梢妩媚,更似蛇族。“我去亲手做几个小菜,我们边吃边聊,聊聊那些故人旧事。”
轮儿见她声音颤抖,眼眶微红,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揣测有些可笑。
(3)
月轮儿从床上醒来时,才知自己的预感一点也不可笑。
低头看,手脚皆被奇异的绳索所缚,动弹不得。
而轻易令她饮醉的酒菜,不必说,亦肯定是动了手脚的。
只是月轮儿想,自己天赋异禀,武功法术虽不算高深,但根基极好。阿玲阿琼不过二百年的小妖,如何能制自己如斯?
正疑惑间,已见一豹首环睛的虬髯男子行了进来。
月轮儿想假装不认识也不得。
眼前男子,她在战场上曾见过数次,正是金国最为荒淫霸道,狂邪肆意的宗室,海陵王完颜亮。
“元妃放着自己亲生儿子兀术不帮,却将你送予了我。”完颜亮嘿嘿一笑,“不知是不是因为我较不挑剔,生冷无忌?”
他伸手抬起轮儿下颔。“生得美丑我不论,只要身子够劲就行。”另只手已经搓揉上了轮儿的胸口,“好软呀。”
□声中,月轮儿咬紧牙。
用力挣扎间清楚知道,绑住躯体的绳索绝非凡品,挣脱无望。
“莫要动我,否则你会后悔。”
威胁声听来无力。
与岳飞相守三十年,其间不是没有心动之时。
但娲皇与迦楼罗之间的深情,却不是她所能插足。
她是岳飞义妹。亦是他最得力的下属与幕僚。
三十年间,始终相守以礼,兄妹相称。
但世间其他男子,在他光芒之下,如同草芥。三十年来,月轮儿还是处子之身。
如今海陵王粗暴搓揉之下,神奇的蛇族本性即刻升起。
月轮儿面颊发烫。
“果然是具好身体。”完颜亮大笑,“本王御女无数,说不定你不是亏了,反倒是大赚一笔。那便也罢,等你我燕好之后,回头再慢慢拷问你遗书之事罢。”
他大手一挥,月轮儿身上衣衫,应声而裂。
“元妃。”
前来拜谒的宗女颇为奇怪地问,“你挂在房里的画像怎么不见了?就是从前挂在这里的那一幅。”
宗女跑去墙边比划。
阿玲淡淡笑,“烧了。”
“烧了?为什么呀?”宗女叽叽喳喳,汉话不通转了女真语。“那幅画把元妃画得特别美丽,而且我从小来这里就看到它挂在那里,为什么要烧掉?”
“因为”阿玲很想说,因为那幅画是文曲星所撰,又混有佘雪晴妖血。唯有取此画法力,才能制住月轮儿,堵下这将令大金灭国的遗书法印。
但她只能答那宗女,说,“画像旧了,不像自己。”
宗女仍是懵懂。“画像和元妃一样漂亮的,像妖精那么漂亮。”
妖精在女真语中并非贬义。
乃绘女子貌美。
阿玲苦笑,“你父亲呢?还在紫宫未回?”
“仆人说,先前他抱着个光身子的女孩,去地牢了。”
“先奸再拷,确是他的风范。”阿玲眉头不皱,神色怡然。
“先煎再烤?”宗女的汉话颇为混乱。“元妃是要吃烤肉吗?我去嘱咐他们杀羊。”
(4)
“母亲。”
权倾金国的宗弼前来探望元妃。
元妃仍是色好年华,宗弼却已经显出苍老之态,发间银丝微现。
“你来,是问我为何不将岳飞的义妹交给你罢?”
宗弼冷哼一声。“人是海陵王的部属擒下,母亲若不将人交他,他便有了闹事的最好籍口。母亲何必低看孩儿的智慧?”
阿玲笑了下,神情间温暖骗不了人。
“你放心,阿亮审了三日,仍得不到遗书下落。”
“母亲一早已有把握,那女子是不会供出一字一句?”
“是。”阿玲垂眸。偌大的金珠串成项链,挂在胸前,竟不流俗。
“海陵王得到此女,世间人必定疑他得到遗书,从而群起嫉之?”
“弼儿。”阿玲黑眸幽幽。“皇上前年杀妻,去年杀弟,绝然已经疯魔,不能指靠。你拿下帝位罢。”
宗弼哈哈一笑,“母亲当知,我志在疆场,做皇帝,孩儿并无兴趣。”
“从前疆场上有一个令你恋恋不舍的岳飞。”阿玲言语冷峻,“如今呢?你还有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