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之城-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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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冯苇一在大马路上匆匆地走着。这时已是傍晚时分,街市在转暗的光线下渐渐热闹起来,他最近的心情可以说是糟透了,可是热闹的市井还是那么热闹,根本不理会他的心情。
冯苇一在找一个人,一个叫阿辉的人。
阿辉曾经是他的好友,两年前两个人合力打造一家小公司,由于厌烦复杂的手续,便用了阿辉姐姐的待业证办理。总算在克服重重困难之后,公司有了一些正常业务,虽说每一单的营业额不大,但是稳稳妥妥算是一盘正经生意在手,慢慢做不信就不能做大做好。结果突然有一天,苇一真是做梦都没想到,阿辉竟然背着他卖掉公司,人间蒸发了。
一开始,冯苇一的同居女友商晓燕还帮着他一块找阿辉,两人同声同气要劈了阿辉。后来实在找不到阿辉和他姐姐,晓燕就转过弯子来劝冯苇一面对现实。苇一不肯,非要找到阿辉不可。晓燕说,这件事你不愿意报案,又一定要找到他,你到底想怎么样?苇一说我要亲口问一问他是怎么想的?为何大家兄弟一场他要干这样的事?晓燕说苇一拜托你不要像文艺青年一样行不行?事已至此,他说出原因来又有什么意义?
苇一不理解,照样发疯一样地找阿辉,自以为布下了天罗地网,此时便是有一个朋友告之阿辉在某个酒吧露头,所以冯苇一分秒必争地赶了去。
当然,苇一在指定的酒吧间里一无所获,不知是真的阿辉走了,还是一开始朋友就认错了人。反正他没有找到阿辉。
他在那里耽搁到很晚。
回到住处时,晓燕坐在窗台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夜景,两个打包的盒饭放在餐桌上,看上去没有动过。
晓燕望了一眼疲惫不堪的苇一,什么也没说,跳下窗台,坐到餐桌前打开盒饭。苇一手也没洗,便在她的对面坐下。
晓燕在天都不动产公司当售楼小姐,这个活儿并不轻松,忙的时候一天要站将近十个小时,老实说她真是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了。要说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谁没有一点脾气?可是晓燕体谅苇一的心情,他们是大学同学,真心相爱,在双方都没有钱的情况下愿意在一起的人,这份感情是值得尊重的。所以晓燕尽可能的包容苇一,但是她心里明白,这样下去无论如何不是一个办法,等到花完积蓄还找不到阿辉怎么办?退一万步说,就算找到了阿辉,由于当初你我不分的,什么合同、协议也没有留下,你告人家什么?
两个人闷声吃了一会饭,晓燕看了看一蹶不振的苇一,要知道她已经忍了他两个半月了,实在不忍心看着他在这件事里越陷越深,终于,晓燕还是开口了,她说:“苇一,我们能不能不再找那个阿辉了?”
苇一不吭气。
晓燕压住火说道:“苇一,听我一句话,你现在必须用找阿辉的时间去找工作。”
苇一起身,饭都不吃了,不改初衷道:“我一定要找到他,而且要跟他同归于尽。”
第二天上班,晓燕的脸色自然很差。她的同事刘冬看了她一会儿说:“你怎么了?跟男朋友吵架了?”
晓燕神情淡淡的:“谁告诉你我有男朋友?”这是她做人的原则,永远不公开自己的私生活,刀架在脖子上也不公开。为什么?不为什么?
刘冬笑道:“你还真经诈,看来还真是名花无主,这怎么可能呢?”
“你不是也闲着呢吗?”
“我们怎么比?要说我也算是有几分姿色,可是跟你站在一块那就是俗物。”
“爱钱未必就俗。”
“这么说吧晓燕,我是宁肯大俗,也要爱钱。”
晓燕忍不住,还是被她逗笑了。
中午吃盒饭的时候,由于心情黯淡,晓燕根本没有仔细品尝自己都吃了些什么。她想,找阿辉是噩梦的开始,找不到阿辉噩梦又不会结束,在这个怪圈里,脆弱的感情没准哪天就被毁掉了。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她跟苇一没什么积蓄,他们是请不起私家侦探的。
(二)
柯智雄是那种家居式美男,他的长相不像他哥哥浩雄那么有气势,这种东西说不清楚,只能感觉。总之相比之下,智雄显得宽厚一些,他的五官十分周正,笑起来有些憨气,有点人见人爱的味道,但不具杀伤力。
他的家庭也是典型的中产阶级,本人在佩恩公司做公司总务,虽说如同国有单位的办公室主任,但佩恩公司是规模很大的合资公司,发展状况很好,公司福利也就水涨船高,可以说智雄在公司的位置稳固。智雄的妻子夏遵义在市中心血库工作,端庄美丽外加贤惠,他们的女儿柯俊天真活泼。这个家庭可以说是一片阳光。
这一天下班,智雄提了一兜烂苹果回家。遵义说为什么要买烂苹果,智雄说我怎么会买烂苹果,是今天发苹果,我总不能把烂的发给别人吧?
遵义没有吭声,不过她是从心里喜欢智雄这种谦和的性格。于是她招呼刚刚放学的柯俊来吃苹果,柯俊捏着鼻子走了,说烂苹果好臭。遵义只好削来削去的把烂苹果变成标准的果盘,在冰箱里镇过之后,大伙都说好吃。
直到晚上睡觉前,遵义才发现智雄有点心不在焉,便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智雄说,今天上班时收到一封浩雄从北京寄来的信,信中说他的手术日期已经确定了。
原来,浩雄前段时间在医院诊断出患有多发性肝囊肿,治疗的唯一办法就是做肝移值手术。至今,他已经等了整整8个月了,终于等来了医院的通知:肝源已经找到。
遵义想了想,安慰智雄说:“为这事我专门问过专家,据说手术已经比较成熟了,治愈后的效果也还不错。”
智雄道:“我担心的倒不是这个,你知道我们家在北京一个亲戚也没有,我哥又离了婚,这么大的手术,谁来照顾他呢?”
遵义说:“你们公司能请假吗?”
智雄说:“要是好请假,我还发什么愁啊?”
不过这个晚上,智雄倒是安然睡去,遵义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遵义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往事一幕幕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其实也是埋藏在她心底的一个秘密,包括智雄在内,没有人知道。
这个秘密便是遵义在与智雄谈恋爱结婚之前,曾经和浩雄是一对情侣,两个人的恋情发展得很顺利,直到谈婚论嫁时,浩雄在一个偶然的场合认识了芭蕾舞演员楚霖,人便像中了魔一样不能自制,当时的浩雄很年轻,年轻人做事是不会深思熟虑的,很快,浩雄便跟楚霖闪电般结婚了。估计当时的情况便是“没错,你是百分之百的好,可是现在来了一个千分之千的”,就这么一回事。
而当时的智雄在外地工作,完全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父母其实是很喜欢遵义的,同时深感浩雄对不起遵义,便私自作主把遵义的照片寄给了智雄,两个人在经过一段时间通信之后,渐渐成了朋友。后来见了面,智雄对遵义很满意,遵义也没有想到智雄会更适合自己,居然出来了一个大团圆的结局。可能是大家都不想触动原有的伤疤吧,再说浩雄跟遵义好的时候也没有造成什么后果,说到底也是普通男女的离合,所以家人便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单纯的智雄。
(三)
时间冲刷了所有恩怨,生活才是我们真正的老师。这一对兄弟的日子,智雄和遵义过得平静而恬静,孩子柯俊又为这个家庭带来了许多操劳和快乐。可是浩雄和楚霖的激情归于平淡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永无止境的争吵,终于两个人以分手告终。
清夜静思,老实说,遵义对于浩雄的感情已经淡而又淡,往事就是往事,过去便过去了,她并非还一直深爱着他。遵义不是这样的女人,她始终相信爱情是双方的,一方如果决计放弃,那就是没有爱到愿意厮守的程度,就算自己一时想不通,却也总有想通的时候。目前的问题是,浩雄仍旧是她的亲人,现在又碰到了困难,自己又该如何面对呢?
而且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会有一场危机在等着她。
第二天下班以后,遵义独自去了母亲那里,遵义的母亲夏夕是一位言情小说家,父亲过世以后,母亲更愿意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编织一些与她年龄不符的感天动地的情爱故事,对此遵义颇不以为然。但是逢心境不佳的时候,遵义首选的倾诉与商量的对象仍是母亲,一方面是母女之情使然,另一方面母亲对于情感问题还是有真知灼见的。
夏夕果然不同意遵义在浩雄生病的问题上介入太深。“我不是幸灾乐祸,”她首先用一种漠然的表情开脱了自己,她说:“可是你看看他这两年过的,他当初不是找到了真爱吗?为什么不过得丰富多彩让我们刮目相看呢?”
“妈,难道你这还不是幸灾乐祸吗?”
“好吧,讨论过去的确没意义,就说现在,遵义你可千万不能糊涂,首先是你决不要跑到北京去守在他的床边,护理一个男病人,不方便你懂不懂?其次你也不要跟智雄提过去的事。”
“智雄并没有让我去护理他哥哥。”
“你还看不出来吗?他不好请假,又不懂医,潜意识里他就希望你去。”
“我也不是不能去我只是觉得,无论我去还是不去,我都应该把过去的事情告诉智雄了,不管怎么说,我总觉得让他蒙在鼓里始终是个隐患。”
“你当然不能去。我说什么来着,你不去这事什么时候谈都行,将来坐在大树下,两个人都是花白的头发,说起这种事还是不错的笑料。如果你去,万一以后智雄知道了这件事,你说你跟浩雄早已没感情了,你说得清吗?他相信吗?”
“那我今晚就跟他谈。”
“你疯了,你还嫌智雄心里不乱是不是?实在要谈,也等到浩雄手术之后,病好了再谈,智雄是个挺单纯的人,我看我们还是放过他吧。”
(四)
为了缓解苇一心中的郁闷,晓燕回到住处总是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这很违背她快人快语的性格,所以,其实他们之间酝酿的一场大吵早已是在所难免的。
起因是特别小的一件事,辛劳一天的晓燕下班回到住处,发现苇一打了整整一天的游戏机,晓燕并没有发作,她下了泡面,苇一说他不饿,晓燕一个人吃完泡面,走过去对苇一说:“不如我们去看场电影吧。”
“有西部大片吗?”
“下午我翻了报纸,港产片《新同居时代》。”
“港产片能看吗?再说这种片子说不定还没有我们的同居生活精彩。”
不知是苇一轻慢的语气激怒了晓燕,还是太长时间的忍耐是不可能不爆发的。晓燕的脸色突然变得铁青,她扭身进了卧室。
她拿出自己的手提箱,没有表情地往里面拣自己的衣服。
苇一出现在她的身后。
苇一站了一会儿才说:“你怎么了?”
晓燕一声不吭。
苇一道:“我说什么了吗?”
晓燕还是不作声。
内心虚弱的苇一倒是有点慌了:“你要到什么地方去?”
晓燕平静道:“我搬到刘冬那去住,从今往后你找你的阿辉,我当我的售楼小姐,再见还是朋友,这样总可以了吧!”
“我不让你走。”苇一武断并且肯定地说,同时挤开晓燕,强行关上箱子,他把箱子放在地上,自己坐在上面。
“苇一,我受够了,我不可能一直当你的心理诊所,这个世界也不会停下来等待你疗好创伤,你还是好自为之吧。”晓燕干脆不要行李,空着两手要往外走。
苇一跟在她的身后只说了一句:“晓燕,你确定我们分开吗?今天可是我
们在大学私定终身的日子。”
晓燕的脑子很乱,她完全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就算有纪念意义又怎么样?现实生活从来都不会因为你有甜蜜的过去便就此改变。而且,他们当年是热血沸腾地决定共走人生风雨路,但是真正同居还不是因为可以省房租吗?如果他们当时分开租房等到了合适的时候再结婚,现在看来这种愿望都是相当奢侈的,因为如果那样的话他们就得搬到比这里还差的旧城区去,两个人的力量总比一个人的大,他们其实很想遵守道德规范,但还是为了钱妥协了。晓燕至今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他们的生活能力还是脆弱的道理规范不堪一击。
看来,她终于要对自己的轻率付出代价了。
她还是决定走,阿辉一时半会肯定找不到,苇一又不听劝,这样下去她会疯掉的。
她打开门,十分意外,门外竟有一个年轻的送花人在看她家的门牌号码,他手上是一把包在紫色彩纸里的红玫瑰,晓燕心想,不知今晚收花的幸运女孩是谁?是谁都好,反正不会是自己,她照常向楼梯口走去。
送花的男孩子说:“请问是不是姓商的小姐?”
商晓燕不觉点点头,但还是不相信这束花是与自己有关。
男孩说:“是你的花,签收吧。”
晓燕忍不住问:“请问是谁送的?”
男孩说:“这里有卡片,你自己看吧。”说完接过签单,头也不回地离去。
晓燕打开卡片,苇一写了一行字:我记得这个承诺,并且愿意对这个承诺负责。
晓燕抬起头,她希望苇一就站在门口。可是她住处的门口静静的,苇一不在那里,走廊上只是她一个人,捧着花不知何去何从。
屋里也没有人,晓燕租的这套旧房子有一个天台,想必是苇一跑到上面去了。
晓燕找来一个花瓶,她把玫瑰花插在里面,这是自阿辉消失之后他们沉闷生活中唯一的亮色,还是好好珍惜吧。晓燕对自己说。
(五)
果然,苇一独自一人抱膝坐在天台上,夜景并没有什么特别,远远近近的灯光无声地诉说家家户户平淡无奇的日子,星星更是不阴不阳地挂在天际,孤傲清辉,完全不理人间烟火。苇一回过头来,没事一样地对晓燕说:“过来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