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道而驰 作者:鲁鸣-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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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要商量米山的画展和出画册的事情,米山和京典常在一起。两人从文化习俗到艺术,从画册封面设计到文字斟酌,侃侃而谈。只是米山再也没有了那次看到京典和格雷做爱时的性冲动。
有一天夜里聊得太晚了,已是下半夜1点钟。京典说,今晚你就睡在这里吧。
那时京典和格雷两人还没同居,而那晚格雷没来。米山心里有几分嘀咕,京典会不会冲动,和自己亲热。京典把干净的被褥和枕头拿到米山搬走之前睡的那间房床上。米山正在脱衣,看到京典,好像被充了电,心里莫名其妙地一下子激动起来。
京典和米山说晚安时,看出了米山的心思,笑了。“我留你在这里睡觉,是不放心你这么晚坐地铁回去,你还要从地铁走差不多10分钟的路到你的住处,不安全。”
米山这人喜欢直接了当,“今晚你一人,我单独睡在这里,你不会有冲动吗?”
“不会。即使有,我也会克制的。如果一个女人单独睡在你的隔壁房里,你会有冲动吗?”
“如果我和她要好,我可能会有冲动。如果这女人很美,我可能会去诱惑她。当然这必须是双方的欲望和默契。”
“对。性爱这东西很微妙。我对你没有性的欲望。”
“这么说,作为同性,我对你没有性吸引力?”
“可以这么说。我对你说过,我长得偏像华人,即像我爸多过像我妈,我对华人有一种兄弟的感觉,我会很喜欢他们,但我有心理障碍没法对他们产生做爱的念头,否则就像乱伦。”
米山一脸迷离不解,心想京典是不是有种族歧视的意识,只是不好明说。“你跟我讲过这一点,为此格雷还高兴透了呢。不过,你的心理特奇怪,如果你是个异性恋者,那你也会有心理障碍和华人女孩做爱?”
“这就不知道了,除非我是异性恋者。人的心理的确是非常怪的东西。上次和你谈到过我不会和华人男士相爱这点,过后我和格雷又谈起过。我想,还有一个潜在原因,可能是我所见到的华人男士在身体上和气质上对我没有性方面的吸引力,我见到的华人男士毕竟有限。我很喜欢你,但没有想和你上床的冲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不完全明白。我想,你虽然有一半我们华人血统,但你完全是地地道道的美国人。你欣赏的是面部和身材都是西方人类型的,体格要健壮,气质上很阳刚又很绅士风度的。对吗?”
“也许是吧。我所见到的华人男士几乎没有一个是肌肉漂亮的,这至少在视觉上对我没有吸引力,我希望你不介意我这么说。如果我是个异性恋者,至少在这方面华人女孩对我不会有这问题。男人不会要求女人肌肉发达。亚裔女孩的皮肤是所有种族里最美最细腻的。这也许是为什么嫁给西方男人的亚裔女人远远比娶西方女人的亚裔男人多。不过,身体的吸引力上固然很重要,但不是唯一的因素。我和格雷已好上了,我们非常相爱。即使不是你,我也不会再和别人发生任何性关系。”
京典回自己卧室前,给了米山一个拥抱。他对米山说,“说心里话,我内心里从来没有指望你是个同性恋者,我也不希望你去尝试,但我有一种直觉,你一定会去满足你的好奇。小心,千万小心!”
米山躺下来,回想刚才的对话,心里反而踏实了。夜已很深了,对面大街楼房所有的灯光差不多都灭了。月亮挂在楼房的顶角。想必人们都上床睡了觉或正在做爱吧。窗外现出一片朦胧的乳白色。远处的楼群像一道道兀立的山梁。秋风如一张老唱片,发出缓慢而轻柔的音乐。四下里是真正的秋夜。这个夜晚,有很好的月光。乳白色的光芒边缘,光彩越来越向月亮集中,起初黯淡,而后柔和,慢慢地清晰起来,使接近月亮的地方变得明朗。最后,月光把所有的阴影都抹去了,只剩下纯银的色彩。这种迷人的色彩在米山的瞳孔上弥漫开来,最后连色彩都没有了,只有一种无所不在的感觉。他念念有词,自言自语地说着京典说的那句话“人的心理的确是非常怪的东西”,进入了梦乡。
《桃色方案》公寓
米山去医院做艾滋病血检。京典讲的那些有关艾滋病毒传染的问题,使米山心里如同吊了一个水桶,有点七上八下。在医院艾滋病专科等候血检时,他看到不少脸色像纸片一样白的人在长椅上坐着,有气无力,垂头丧气。有些人显然已知道他们自己患上了艾滋病,精神萎靡不振,眼神里露出绝望阴郁的眼光。有些人干脆坐在那里昏昏欲睡,百无聊赖,病病怏怏,像是在等待死亡的到来。有几人大概和他一样,尚未知道是否被感染了艾滋病毒而来检查,神情非常焦虑烦躁,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目光涣散游移不定。
米山心悬着,但知道自己只被口交过,尽管没采取保护措施但只有一次,被感染的可能性很小,所以心里不是特别慌。他在心里不断地对自己说,如果这次上帝保佑我,我从此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绝不能落到这些人的这种地步。
血检时,护士给米山讲解了艾滋病毒通过精液和血而传染的途径,并给了一本资料让米山带回家读。米山听不懂有些英文医学名词。提供艾滋病咨询的大夫还专门叫护士请了一个会说中文的华裔医生做翻译。大夫告诉他,研究结果证实:如果不采取保护措施,性伙伴常更换则使艾滋病毒被传染的概率增大;异性恋者如果常更换性伙伴,更容易感染艾滋病毒,因为除了男方精液里的病毒传染给女方的可能性之外,女方分泌物里血液的病毒也会传染给男方,因而双性恋者被感染的可能性最大。
咨询的大夫通过这位华裔医生的翻译,一遍又一遍对米山说,现实中一定要小心为妙。只要是陌生人或不了解对方,无论何种性爱方式都要用安全套,不但防艾滋病也防其它性病的传染。千万不要抱侥幸心理。因为艾滋病潜伏期可长达10年以上,如果不检查,就是感染上了艾滋病毒也不知道,像滚雪球一样,被感染的人会越来越多。
米山告诉华裔医生,自己只是被人口交过,没采取保护措施,所以来检查。
大夫和华裔医生相互对视了一下,抿嘴微笑地看着米山。他们告诉他,被口交一般不会被传染。除非,被口交者的下身皮肤有伤口,同时口交者口腔有毛病,如牙周出血、口腔或嘴唇破裂,那么有可能会被传染。没有保护的肛交更糟糕,因为上帝设计肛门并不是让人做爱的。肛交容易对肛门通道表层有所撕裂,这种撕裂也许人感觉不到,却会把艾滋病毒带入。肛门的弹性滋润不够,还会使进入者的阴茎头部被磨破。
那位华裔医生说,前不久,他医治了一位病人,其阴茎头部下面最敏感的部位即带动包皮翻动的地方在肛交时被损伤出血。肛交前,必须使用润滑油。否则,最好杜绝肛交。米山迟疑了片刻,语气肯定地对大夫说,我不会去口交别人或被人肛交,哪怕我爱上了某个男人,我有心理障碍去那样做。
听米山叙述到这里,我向他指出:“你不能和一个男人进行相互对等的性生活,你只享受而不能给予。如果相爱,在性生活上单纯地接受给予而不付出,是很困难的,性心理和感情很可能受影响。如果你和男人做爱,你能给予的最多是抚摸他,你心理上没法接受其他五花八门的东西。你只不过是在对同性恋的好奇中,想体验一下罢了。”
米山并没有意识到我最后一句话的含义。他的心理很微妙,“除非我爱一个男人胜过爱我自己,爱得发疯,也许我会做出平时做不出的性行为。”
“你这说法和你对大夫说的有矛盾。爱一个人,很难做到胜过爱自己。人为了爱恋而自杀或牺牲自己,是因为得不到对方来爱自己,或在牺牲中使对方更牢固地爱自己。你其实是在想像同性恋,这只是一种性幻想。即使是异性恋者,很多人都有同性恋性幻想。根据美国性学家鼻祖赛金的研究,青少年中,40%和同性有过性交往或性游戏,比方互相抚摸。随着年龄增长和家庭建立,这种性幻想渐渐消退。这与人的力比多和好奇相关。你看重爱,可是性释放在你潜意识里被快乐原则所指引。你的胆大、想入非非、好奇和性幻想,会导致你行为和意识背道而驰,罗曼蒂克的情爱追求和性本能冲突,被外部世界的新奇所迷惑,以致大脑不听意识的指令,明知故犯,不能自拔。你潜意识里很可能有这些负面的挣扎或抵制。”
米山听完我的心理分析,足有一分钟没说话。显然我一针见血刺中了他的要害。他并没有露出不解的神色,继续向我讲述他的故事。
米山的血检结果是阴性的,他身上没携带艾滋病毒。得知结果,他和京典都如释重负。京典对米山说,“我知道你被感染的可能性很小。我让你去血检的另一目的是觉得从医生那儿直接得到有关艾滋病毒感染的知识,会引起你更重视。”他希望米山从此洁身自好,在以后性生活中防备艾滋病毒。
米山这下放心了,只要采取保护措施,自己可以在爱欲中赴汤蹈火。他想体验一下同性恋的爱欲非常强烈,脑子里常出现京典和格雷做爱的画面,引起他的性欲,自慰。哪怕冲着想彻底了解和理解京典和格雷,好奇心会促使米山去体验同性恋。他好奇的绝不仅仅是同性的性生活,而是要体验其心理过程,一是证明自己倒底会不会成为同性恋者,二是把体验本身当做他生命阅历中的一部分。对他来说,生活就是艺术,艺术就是生活,有时这两者是没有界线的,而且潜意识里模糊这两者界线的存在。他开始有点怀疑自己有否有同性恋倾向。
人的爱欲一旦强烈到像他这样的程度,即使不能直接满足,也会间接地释放这种强度,在心理学释放叫做替换性满足。在很多情形下,这种替换性满足要么升华,要么使人走极端或变态,如一个人长期在工作上得不到发表自己主见的机会,可能会在家里很专横,非要家里人按自己的主张去办事。米山在没有和安玛要好之前,他性生活上是一个空白。这个空白,在很大程度上让他想体验一下同性恋的欲望变得强烈。从心理实质上来说,这很可能只是替换性满足的性幻想。
一个星期六晚上,米山把钥匙忘记在房间里而锁上了门。房东去佛罗里达度假去了,要等到星期天才回来。他打电话给我、京典和格雷,正巧我们都不在。米山便跑到街上消磨时间。
曼哈顿的晚上是一个花花世界。没有目的在街上漫步,让米山有进入梦幻的感觉,连走路的样子都像一个梦游者。在异国他乡,迎面而来的大都是异族脸孔,这种感觉更强烈。街上什么样的建筑和人都有,形状各异。米山好像走在虚拟的舞台布景之中,走在某部美国电影的场景里,一些不期而至的诡异幻觉不时涌入他的脑海里,仿佛在上演着戏里的一个个片断。
一个中年女人身材高挑,挺胸阔步,娉婷而过,呢长裙款款飘逸,坠满了成熟的丰腴。这样的女人,不怕青春遗落,依旧神采飞扬,令米山和旁边的几个人同时频频回眸。两个女孩在公共汽车的站牌下等车,嘴里嚼着口香糖,不断地吐出泡泡。米山觉得她们这副口吐泡泡的模样挺性感。久违的心绪,沸沸扬扬随着那两个女孩上了公共汽车而消失。车门关上之前的一瞬间,她们一闪而逝的年轻面颊露出狡黠的笑容。米山想,那就是青春,它的魅力是不用刻意追求的。大街上银行特别多。每隔几个街头,米山就看到一个银行营业部。这大概是因为纽约人不随身带很多现金。前个礼拜有一天晚上11点钟不到,他和几个哥伦比亚大学的中国学生从哥伦比亚大学聚会出来,在125 街车站等地铁,有个穿着风衣的高大黑人突然走过来,对他们说:“把你们的钱给我,否则我就开枪!”只见这个黑人的右手在风衣里,有个尖突的东西在风衣里顶着,不知是不是枪,朝着他们。为了几个钱,没必要拿命去试探那东西是不是真枪。米山把钱包拿出来,对方一把抢过去,只把现金拿走,把钱包扔回给米山。一个女学生被吓得浑身发抖,惊恐万状地尖叫起来。那抢劫者立刻止住她,“你再叫,我就打死你!”幸亏这时地铁进站了,抢劫者飞快地溜之大吉。
回想那晚情景,米山觉得自己做得对。前几天报上有条新闻,有个中国人被抢劫和抢劫者博斗而被打死了。美国文化把人命看得比其它重要,不鼓励与歹徒博斗的英雄行为。他甚至看到一张关于安全的布告,上面说“如果有人要强奸你,若威胁到你的生命安全,不要反抗。”他还以为是自己的英文不好,没理解对上面的意思。他问房东。房东点点头说,没错,布告上是这个意思。
米山一路逛一路想,纽约是天使和魔鬼都在此卧龙藏虎的地方。行人中,谁是天使?谁是魔鬼?或许,人人既是天使又是魔鬼,换言之,每个人有时是天使有时是魔鬼。穿梭在市井风景之中,米山等待着某种神秘的力量来占据他对纽约的好奇心态。他要用不小心把自己锁在门外的这个夜晚来寻觅快乐,寻觅自己的影子。他想不起是哪位诗人说过,对自己的影子缺乏了解的人是孤独的。他不由自主地看看地上,四下都没他的影子。真奇怪。想必自己的影子已被太多的霓虹灯和人群给淹没了吧。当一个人看不到自己的影子时,会不会就像看不到自己本人,被内心冲动驱使而做出似是而非的举动来?
米山买了张票,到被称为纽约七大奇景之一的帝国大厦游览了一下。大厦观察台,是观赏天上星星与曼哈顿的霓虹灯相映成趣的美妙之处,不少描写纽约的电影都少不了这个大厦的影子。一些男女成双成对在那里,如电影里男女主角似的毫不顾忌地相拥热吻。米山很欣赏美国人这种对爱大胆追求不在乎旁人的勇气,他真希望自己身边这时能有个美国女朋友。
走出大厦,在络绎不绝的人群之中,米山感到失落。一位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