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边一步是地狱-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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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再苦再累都是给自己干;没有能力做生意,把钱存进银行找个差事每月也能对
付个千儿八百的,比在工厂上班少拿不了多少,这是两好换一好的事,老葛没意见。
下岗后,他最理想的职业就是开出租,一来他有这门儿手艺。二来也自由,挣得又
不少。无奈北京的出租车行业竞争激烈。尽管一上班就要交好几万风险抵押金,没
挣钱呢先得花上一笔,但排着队等着上车的人仍然多了去了,老葛一直没有如愿以
偿。没想到对于老葛难以企及的事儿,到了金戈那里只是一句话,菲菲向金戈说了
老葛的意思,没几天金戈就通知他到出租车公司报到了。押金一个子儿也没收。
本来金戈说他老葛上不上班无所谓。一个月由他周济个千八百的算不了什么。
但老葛不愿意,自己还不到五张儿呢,能在家里混吃等喝吗?即便将来金戈成了自
己的女婿。还是花自己挣来的钱硬气。再说了,人不能总在家里呆着,呆长了人就
废了。就跟那机器一样放长了会生锈,末了就成了一堆废铜烂铁,得经常运转着才
成。
这么想着,老葛的夏利就驶出了胡同儿。
没想到。第一个乘客就是一个难缠的主儿。刚出胡同口儿,一个青年招手上了
车。这是老葛干出租的头一笔生意,他开得倍加小心。以前开惯货车了,有点不管
不顾,反正车上放的是生猪,现在他尽量把车开得又快又稳。可到了民航大楼那青
年不下车,架起二郎腿儿,点燃一支香烟抽上了。老葛问:“您下车不?”青年人
瞟一眼老葛,没好气地说:“干吗不下车,你开的是车,又不是旅馆!”“嘿,这
叫什么话!那您倒是挪挪地方呀!”“没瞅见外面下着雨吗?”老葛这才注意到外
面星星点点下着毛毛细雨。至于吗?老葛心里想,嘴里可没说。头一天上路,他心
里头兴奋不愿意给自个儿添堵。得,您是大爷,您待着吧!老葛也点燃了一支烟,
抽了两口,心想这位爷要是在车上待两个小时,今天的车份找谁要去?便忍不住又
问:“你到民航大楼干吗来了?”“于吗来了?买机票。要是买白菜。我就奔农贸
市场了!”您听听,这主儿怎么就像吃了枪药。一肚子火气!老葛咽了口唾沫,没
言声,心想,就当他是丢了钱包刚被老婆数落了一顿刚上医院确诊得了癌症!人家
没处撒气儿。咱就当一回出气筒,也算积了一次阴德当了一次先进做了一次雷锋!
好容易对付走了这位,老葛看看表,快十点了。他掐着指头算了一下。一天车
份三百五十元,俩钟头他才拉了十元,照这种速度干到明天早晨,连一半车份还挣
不够呢!得,别磨叽了,麻溜着拉活去吧。紧紧张张干到中午,老葛又拉了三趟,
共计挣了四十五元。本来他中午打算回家吃老婆烙的馅饼,早起出来时说好了的,
想一想对付一碗面条算了。回去吃了馅饼再眯上一小觉,下午就基本报销了。既然
干就得拿出个干的样子,不能没人管着就松L 了咣当地不正经练活儿。当然,他没
忘了给老婆打一个电话,省得她惦记。
打两点钟以后,事情就透着有点邪。打车的倒是不少,可是大都上车屁股还没
坐稳,就火上房一样急着下车,嘴里还一个劲儿地说,得,您忙,您忙,我再打辆
车。老葛纳闷儿,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我吃的就是这碗饭,你们都下车了,这还上
哪忙去?所以,当一位乘客又“故伎重演”时,老葛忍不住问:“怎么回事啊?您
是看我别扭还是怕我黑您?给句明白话儿!”
那乘客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般,边推门着急下车边用嘴向仪表盘那儿一呶,老
葛这才给了自己脑袋瓜子一巴掌!啧,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我瞪大双眼是出气的?
怎么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呢?原来是放在那儿的一个骨灰存放证和一个黑箍儿给闹的。
中午吃饭后,他拉了一趟活儿:从八宝山到崇文门外。客人到地方下了车,老葛从
椅子上捡到了这两样东西,他没多想随手放在了仪表盘下,不想却搅了自己的生意。
他觉得丧气,摇下车窗就把它们扔出了车外,刚要启动车又觉得不对劲儿,因为他
知道,这种证件丢失不补,不凭此证就不能看骨灰。想起丢这东西的客人,一路无
话,满脸阴云,像是个孝子。
不如赶紧给人家送回去,也算积了一次阴德!想着,老葛把骨灰证和黑箍儿捡
回收好,凭着记忆找到了崇文门外的那个小院儿。此时,天已经擦黑儿,一敲门,
开门的正是刚才那位爷。
老葛刚要说话,这位爷像是知道了老葛的来意,一闪身关上了房门,伸出双手
做了一个篮球比赛中“暂停”的手势,说:“师傅,有什么话咱们外边聊。”来到
院外。他见到老葛手中的骨灰证和黑箍儿,惊魂未定地解释说:“我们家老爷子不
知道我把老太太的骨灰证给丢了,要是知道了非跟我拼命不可。
您不知道,我们家两位老人几十年从没红过一次脸,感情好得要命,自打老太
太走了以后,老爷子像换了一个人,人瞅着一天不如一天,还说死了后要把两个人
的骨灰合葬呢。得,幸亏您把骨灰证送回来了,我也没开发票,正发愁跟您联系不
上呢!谢谢您了,谢谢您了!“说着掏出五十块钱塞到老葛的手里,”我也不请您
进屋喝茶了,这五十块钱您自个儿买包茶叶喝吧!“老葛说:”钱不钱的倒无所谓,
只要没耽误了您的事,我就踏实了。“那位爷说:”钱您一定要收下,不然就是看
不起我。另外呢,我还得写封表扬信给你的公司。‘’说着掏出笔,在手掌心里记
下了老葛的车号儿。
老葛心里挺高兴。又有钱又有名,这趟没白来。他刚到公司,头一天就有表扬
信,对他以后在公司站住脚大有好处。也算给金戈挣了面子。可又担心这位一不留
神洗手时把车牌号洗掉了,想着提醒他一声,没好意思张嘴。
回到车上刚点着火儿,手机响了,他一看是菲菲打来的,忙摁下接听键。目前
这个手机号码只有老婆和女儿知道,昨天上路前他才在东四的一个电器商行买的二
手货。不贵,二百块。
“老爸,第一天上路感觉怎么样?”
“爽,那叫一个爽!''老葛对着手机乐呵呵地回答。他知道女儿惦记着自己,
心里自然高兴。中午拉活时经过菲菲所在的律师楼。他本来想抽个空进去看上一眼。
但一想这律师楼里全是白领,自己土里土气地别给姑娘丢人就没进去。他知道女儿
并不嫌弃自己是个工人,无论是上学还是后来做了啤酒小姐,不管身旁有没有同学
或同事,她在街上如果遇见了老葛,老远就喊爸爸,那感觉,老葛真是觉得爽!
“老爸,早点回家,今天我和我妈要犒劳您一下。”
“怎么个犒劳法儿?”
“给您炖您最爱吃的猪蹄子!”
“得!”老葛咽着口水。“你这不是勾引老爸的馋虫吗?记着,再给你老爸准
备一瓶啤酒啊,燕京黑啤!”
“行。没问题!”菲菲也学着老葛的腔调,“您就赌好吧!
哎。金律师叫我呢,爸您开车小心点啊!“
“代我谢谢你们金律师,告诉他。我老葛不会让他在朋友面前栽面子的。我会
好好干!”
关上手机,老葛的心情更好了。眼下虽然份钱还差不少,但头一天上路嘛。怎
么也得有个摸索适应的过程啊!看来开出租只熟悉路不成,还得学会和各色人等打
交道。正想着,一个黑衣女郎一拍车窗玻璃。问了一句贵友去不去?怎么能不去呢?
老葛一挥手示意女郎上车。上车后那女郎拿出化妆盒,描眼影儿涂口红,旁若无人
;等到把脸拾掇得满意了,拨通手机开始煲电话粥。说话那叫一个酸:老公,你忙
什么呢?我好好想你哟!你这样说。我可生气啦!嗯老葛听得几乎起了一身鸡
皮疙瘩,他就想,当初自己搞对象的时候也没这样过啊。不会好好说话吗?想是想,
一点不耐烦的神态也没敢流露出来,到了贵友,活倒真顺,黑衣女郎刚下车,就有
一对小夫妻坐在了后排座上,到团结湖。不但活顺,道也真顺,一路居然没等红灯,
不到一刻钟就到了目的地。老葛盘算,要是照这个架势干,一天少说也能挣二百。
突然手机铃响,老葛一听不是自己手机的铃声,再一看,原来是那黑衣女郎下车时
把手机落下了,他不会使那女郎的手机,摆弄了几下竞把手机挂断了。老葛想,女
郎丢了手机一定很着急,刚才他眼见黑衣女郎进了贵友大厦,女孩子逛商场,一时
三刻出不来。不如回去找找,说不定能碰上。老葛掉头回来,在贵友大厦门口。一
眼就看见黑衣女郎正在路边俯首快快而行。他一踩油门。夏利在黑衣女郎面前“嘎”
一声停下,老葛举着手机还未开口。那女郎抬起头来已恶狠狠开骂:“你他妈会不
会开车?找抽呢!”
和刚才的酸醋味道判若两人,待认出老葛才堆出一脸惊喜:“哟,师傅,原来
是您啊,我手机丢您车上了!”老葛挨了骂心中不快,便有意“刁难”说,你说手
机是你的。你叫它它会应声吗?黑衣女郎倒也聪明,说我的手机我叫它自然会应声。
说着来到路边的公用电话亭拨叫起来,那手机自然嘟嘟叫个不停。因为有了这段
“插曲”,女郎从老葛手上接过手机后。非但没有道一声谢还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眼瞅着女郎扬长而去了,老葛才琢磨过味来,大喊一声,嘿,我大老远给你送手机
来,你不道谢也罢了,怎么着也得给我个车钱吧!黑衣女郎已坐上了另一辆夏利,
上车前冲老葛摆摆手,说了声:拜拜——老葛心里这个气啊!
他不打算再拉活儿了,他得回家。他有点想老婆,想菲菲。他突然觉摸出,自
己的家虽然狭小局促甚至贫寒。但那却是一个可以让自己四仰八叉躺下无所顾忌的
地方。是一个可以把想说的话尽情说出来不管别人爱听不爱听的所在。这一天,老
葛从早上八点出来已干了溜溜十个小时。他还没有正经地吃过一顿饭,从容地喝过
一杯茶水,而这一切那个并不富足的家都给他预备好了。冰镇黑啤、红烧猪蹄,还
有饭后那香浓的茶水,既去油腻又解困乏,喝上一壶那叫一个美!老葛咂吧咂吧嘴
儿,伸出手刚要关了空驶的指示灯,一对恋人拉开门上车了。老葛一听他们到哈德
门饭店,正好顺路,就摁下了计价器。
“师傅,干出租多好,想几点上班儿几点上班儿,几点下班儿几点下班儿,又
自由又能挣钱,每月少说也得弄个三五千吧!”
老葛有些累了,本不想答理他们,但听他们越说越离谱。便把自己第一天上路
的经历讲给他们听,那一对恋人开始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嗓子眼蹦出一个个单
音节的“噢”字以为敷衍,后来则被老葛的诉说打动,表情变得专注起来。末了说
:“啧,啧,真不容易大哥您!干了一天了,份钱还没挣出来!”
这对恋人到了哈德门饭店下了车,老葛接过车钱刚要走。
那个女孩像想起了什么,又“哎”一声叫住老葛:“大哥。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把男朋友送给我的这束花转送给您和您的爱人吧,愿你们天天有副好心情!”老
葛接过花,望着已消逝在转门里的那一对恋人的背影,眼睛忽地一热。得。什么也
甭说了——挂挡,给油,走车吧您。从这里拐三道弯,老葛就可以看见自家小屋的
窗户了。那后窗户肯定已被灯光点亮。在这座上千万人口的特大都市里,每晚都会
燃起无数只灯盏。说是银河倒泻也不为过。而在这无数的灯盏中。有一盏永远属于
他,这就足够了!
第二十六章 雷电在头顶聚集
从武夷山回来,许非同听小雨说,已见过辛怡,并带辛怡去求签拜过佛,辛怡
手气好,抓了一个上上大吉的签。对看相算命这一套,许非同从来不信,认为那不
过是人在命运面前的一种规避和逃遁。但人家小雨是好心,自己不便说什么;再者。
听说两个人谈得还算平和,心里悬的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于是,连着几天他没有
走出画室一步,为了心无旁骛。还关了手机,拔掉了电话线,除了煮包方便面充饥,
就是整理画稿,拍照片。
撰写自序。
画册编好了,许非同如释重负。
望着桌上那一摞整整齐齐的稿件。他本已龟裂的心田如同降了一场春雨,变得
润泽、潮湿。开始孕育生机。他端详着《许非同画集》那几个气韵生动、笔力雄健
的行书,渐渐地在脑海中叠印出了如下画面:飘着墨香的精制画册;朋友同仁热情
的祝贺;报纸上刊发消息;记者伸着话筒采访
在美院读书时,许非同是高材生,那时的朱丹与许非同相比,简直就是丑小鸭
与白天鹅。朱丹也知道许非同看不起他,特别是许非同和他暗恋多年的辛怡好上后,
两个人的关系就愈发疏淡,上个月,久不联系的朱丹突然登门造访,送来了两张个
人画展的请柬,请许非同夫妇务必届时光临指导。
朱丹走了以后,许非同烦躁得一夜未眠。搞艺术并非勤奋就行,还需要天赋与
灵气。以他对朱丹的了解,他的画拘泥并匠气,偏偏就是这么个连造型能力都很差
的电影院美工。
也成了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并举办了个人画展,难道真是世无英雄,遂使竖
子成名?
画展许非同自然是不会去看的,朱丹送请柬来也不过是想羞辱他一番。可是晚
上看电视,许非同还是无意间看到了朱丹在摄像机前春风得意的神态。当时许非同
就想。总有一天,他会让混入缪斯圣殿的低劣之作在真正的艺术佳品面前黯然无光。
许非同有些激动地赶到红蜻蜓文化发展公司时。石羽已在办公室里恭候多时。
他翻了翻许非同的画稿,似乎很内行地评点几句后,就叫来出版部的一位小姐,让
她安排下厂制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