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触即发-张勇-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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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母亲心理负重太多。”荣升微微地咳嗽了一下。“她活得很痛苦。在我的记忆里,她很坚强、精明、能干。在这腐败的'妻妾成群'的大宅院里,她始终坚守住了她的阵营。为了维护自己在家庭里的地位和荣誉,她曾经亲手酿成了无可挽回的悲剧。她对你这样做,在我看来,也许并不过分。”
“我能理解。”阿初说。“我从来没有埋怨过大太太。直到现在,我还是很感激她。是我,无止尽的欲望,渴求苟活于乱世的心理,导致了今天大太太和四太太的不谅解。”
“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明天早上我先去趟医院,处理一下私人文件。中午,夏先生替我饯行,下午四点钟我就得启程了。”
“走得了无牵挂?”荣升问。
“没办法。我想这一次,无论任何事情都无法阻挠我前进的步伐。”
“为了你的理想和自由?”
“也为了四太太。”
“我听不懂。”
“我想,我走了之后,她会想通一个道理,人应该为自己活,活得轻松一点,愉快一点。”
“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结局,对她很残忍?”
“希望我的'背叛'带给她'妥协',我想,她会原谅我的。因为她善良。”
“你认为,我的母亲会轻易放过你吗?”荣升含蓄地笑着。
“我和大太太签的文书,并没有第三人在场,没有公证人,也就缺乏了法律的依据。”
“白眼狼!”荣升笑骂了一句。“看来我母亲没有看错你,你太狡猾了。不,不仅仅是狡猾,是狡诈。是狡赖。”
“少爷,一个人处在劣势,孤军奋战,他必须得有头脑。”
“你知道吗?我以为自己在关键时刻,一定会帮上你的忙。所以,我叫蝉儿偷偷地把你的这张'卖身文书'给拿来了。”荣升从口袋里取出了那薄如蝉翼的纸。“其实,我很傻。原来这只不过是一张毫无法律效力的废纸。看来我做了件蠢事,而不是什么义举。”他把阿初的“卖身文书”伸到阿初面前,示意他点燃。
“我今天很感动。”阿初并没有去掏打火机。“我想留下来,做个纪念。”他把那张文书折起来。
荣升莞尔一笑。“纪念什么?二十年来得勤苦?八年来得忍耐?”
“二十年来得友谊,八年来得心灵成长!”阿初说。“无论何时何地,荣家需要我回来,我一定回来。”
“四太太那里呢?她最需要你的关怀。”
“如果,四太太平平安安,我会来接她离开这里,我希望她有一个全新的生活,生活在全新的世界。如果,她有什么不测,也许我会履行自己的使命!用一生去偿还她所付出的一切。”这一段耐人寻味地话,荣升并不理解。可是,在窗外伫立的四太太,眼眶湿润了,四太太想,原来错在自己,自己不能自私的毁掉他的前程,自己不能做出那种血腥的事来。因为,阿初是善良的。
二十年前的决定也许错了。
但是,自己已经不能回头了。
她在微风里哭着,在花荫下哽咽着,在黑夜里行走着,无人知晓她的隐衷,她是一个脖子上套着绞索的舞蹈者。她跳不远了,舞不久了,她累了,她想睡了
回到“红梨阁”的四太太,情绪渐渐有所好转,她幻想自己还是二十年前的小姐杨慕莲。而不是什么荣家四太太。
失败的苦果,自己早就应该有所准备。沉重的代价,也许就来源于自己二十年前那一刹那错误的决定。自己玩了命的要将所谓血腥的复仇计划付诸于实践,造成今天自己无可挽回的人生悲剧。
违心的“狠毒”在真诚的“善良”面前,丧失了强悍和勇气,不得不“丢盔卸甲”。
唯一使自己欣慰的是,阿初的善良,没有辱没杨氏家族的门风。
他是自己的弟弟。
他是父亲的儿子。
他不是自己复仇的工具。
自己没有权利毁掉他的幸福,前程,乃至生命。
她想着阿初明天下午即将扬帆远航了,明天上午,自己一定要到医院去送送他。她打开灯,她想连夜给阿初赶制一个香袋给阿初,让弟弟对姐姐留下一个永远美好回忆。
当精神的羁绊一旦释去,四太太反而一身轻松,二十年来第一次感到身心的轻松和亲情的美好。
离罪恶远一点,靠幸福多一分。
她把这句话绣在了香袋上,又把二十年前父亲从德国带回来得纯钢制的“护身符”放进了香袋,这是父亲的遗物,应该会保佑阿初,希望这个“护身符”能带给阿初永远幸福的人生。
清晨,同济医院的走廊上,护士和病人都寥寥无几,阿初特意早来处理一些私人物件,譬如他的医学论文、病例检查报告、临床药理等书籍,小护士一直在给他帮忙,打捆文件,还有一些医生不停地过来询问一些由阿初曾经处置过的病例。阿初就这样忙忙碌碌的工作到早上十点钟左右,四太太和荣荣来了,她们是专程来送别阿初的。
阿初看见她们挽着手进来,颇有些意外,四太太脸上荡漾出的女儿情态,让阿初摸不透她此时此刻的心态,她的脸上已经杜绝了悲哀,她的眼睛清纯,已经没有丝毫的沉渣泛滥了。一夜之间的改变,却使阿初有了不祥的预感。
“您来了?”阿初谦恭地礼让着四太太和大小姐。
“你还说?你不知道四太太最近病得很厉害吗?”荣荣跨进阿初的诊室,就教训阿初。“也只有这里,这里才是她滋心润肺的好去处。”
“喝茶吗?我去打瓶开水。”阿初说。
“不用了,我们来就是看看你。”四太太脸上挂着笑容。“我有东西送给你,你好好收着,这是长辈的遗物。”四太太语带双关。“长辈的遗物”想必就是“父亲”的遗物。阿初规规矩矩地伸双手接了过来。香袋浸出了玫瑰花的香气,细细密密的针脚绣成一句话:离罪恶远一点,靠幸福多一分。阿初的眼眶湿润了,四太太用行动原谅了他的背叛。他从香袋里取出那十公分厚的钢制“护身符”,感到遥远的父爱向自己展开了宽容的怀抱。阿初止不住涕泪飘零此刻,任何语言都不足以表达阿初对四太太的感恩之情,他第一次向四太太伸开双臂,紧紧地拥抱他的亲人。
荣荣也忍不住鼻酸,对四太太说:“好好地来看看他,干吗做出生离死别的样子来?好像这一辈子都见不着面了似的。”
“你这张嘴真是晦气。”四太太说:“把一屋子的人都咒了,多不吉利。”
“您啊,您就不该带我来。”荣荣说:“我要是今天不送他,我就专程赶到巴黎去送他,到时候,我叫大太太和您给我报车马费,直接出国旅游。偏偏您今天把我拽来,这倒好,出国的借口也没了。”
阿初破涕为笑。说:“下次吧,下次我请你们一块去巴黎。”
这时,走廊上突然人声杂乱,有人在高喊:“初医生,有急症病人。初医生。”阿初对荣荣说:“替我照顾一下四太太,你们先坐一坐。”紧接着,阿初来到走廊上。“怎么回事?”
一幅担架上躺着一个女子,头发散乱,脸色苍白。一个纨绔少爷打扮的人正跟医护人员解释。“我完全懵了,这,这是一个不要命的。原本好说好商量的事,她就这样了”阿初认出来人是汤少,他到担架前细看那女子,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和雅淑小姐。
“脉搏怎么样?”阿初询问护士。
“脉搏很弱。”
“血压?”
“很低。”
“有意识吗?”
“有。”护士扶着担架往“急救处”去了。
“你对她到底做了什么?”阿初在质问汤少。
汤少心慌意乱地说:“我什么也没做。她是疯子,你知道吗?玩自杀。我只是”
“只是嘲笑?讥讽?挖苦?”
“对。”汤少的跋扈气焰已经荡然无存了。“对不起。我简直,简直不知所措。我不想看见她这样。”
“她已经这样了。”
“对。可是,我以为她不会太认真。你知道吗?朝秦暮楚的女人应该不在乎男人们嘲讽的目光。”汤少一边走,一边说。
阿初停下脚步,目光凶恶地瞪着汤少。汤少大为不满。“我没有,没有对她有任何侮辱性质的语言。我向耶稣起誓。你当时不在场,要知道受害者其实是我。”汤少挽起衣袖,露出受伤的胳膊。“这是我拼命阻止她干蠢事的代价!她像一只愤怒的海燕,我才是一个过路的天使,是我救了她。”
“令我遗憾的事,她为什么不变成一只愤怒的海豹,那样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掐断你的脖子。”阿处继续往前走。
汤少耸了耸肩,他没有继续跟着阿初走,而是摊开双手,大声地说:“再次抱歉。”
和雅淑平躺在担架上,她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死掉。她还在继续吐清水,她恨这些无情的水为什么独独对她有情,沉下去,居然不死。居然被汤少像捞鱼一样捞上来,自己蠢啊,蠢到在阿初面前来丢人现眼!
阿初赶上几步,握住她的手,虽然阿初没有说话,雅淑心里却百感交集,万千只情虫从她的肚腹里爬出来,停留在心房搅动。
突然,“轰”的一声巨响,浓烟滚滚笼罩在医院上空,只听得一片惨烈的叫声恐惧的声音撕裂了晴空,天幕仿佛被人狠狠揭开,乌云塌下了来。满地是血
阿初和抬担架的人一起被震飞。
一只带血的胳膊炸飞在雅淑的担架上,雅淑没有气力去阻挡,任由这只手臂安静地靠在自己身上。
医院里一片鬼哭狼嚎。
阿初不敢回头。
惨剧,是从他的诊室里传出来得,他怕,怕四太太和荣荣有什么不测。可是,他看见了荣荣的手臂。
阿初从残肢的衣袖上就看见了他最怕看见的悲剧。“荣荣?”阿初的嘴角在战栗。
“阿初!是我救了你!”汤少满面黑灰的站在阿初身后,阿初回过头去满目凄惨!自己的诊室霎时间灰飞烟灭,断壁残垣间他仿佛看见四太太和荣荣满身是血地向自己走过来。
“是我救了你。”汤少说:“你看,你的诊室,里面的人全完了,不是我,你也完了。你得罪谁了?青红帮?”
“是雅淑救了我,不是你。”阿初冷冷地说,他机械地向前走,雅淑想说话,却又说不出声。她突然伸手抓住了阿初的腿。
阿初松开雅淑的手,向自己的诊室走去。
他的耳边响起此起彼伏的警笛声、他的眼前到处都是医院里医生、护士和病人忧伤的神情,他知道这是谁干的,一个二十年前就想要自己命的人,现在,终于来索命了。
这不是什么偶发的“意外凶杀”。四太太在替自己“驱凶避祸”的同时,有人把她送到死亡的深渊。
恐怖的祸事还株连了荣荣。一个青春少女美丽的躯体此刻就残缺不全的躺在冰凉黑暗的泥土上
“你不能进去。”有人拦腰抱住阿初。“里面危险。”
“房梁会断裂的。”医院的医生和护工拼命地拦住阿初。
阿初不说话,往前冲。
“不行啊!初医生。”
“你疯了吗?那里是火场中心地带。小心。”
“冷静点,冷静点。”汤少也死拽住阿初不放。
“啊!!!”被困住的阿初近野兽般的咆哮回荡在医院上空。阿初抱着汤少号啕大哭,汤少的酒色身子根本撑不住,两个人一块倒下去,滚在黑泥里。
阿初暂时失去了知觉。
茫茫血色中,四太太、荣荣、小护士等人面色从容地向自己走过来,她们优雅、雍容、飘逸,她们从自己身边走过去,不跟自己说话,阿初看见她们白皙的毛孔里滴着伤心的泪和冤屈的血小护士的脸上带着天真的稚气;荣荣像一朵刚刚绽放就在眼前凋谢的昙花;四太太在笑,也许她枯萎得太久了,死亡反而让她解脱了血色的阴霾。阿初的腿像灌满了铅,一动也不能动,就这样痴痴地站着,眼睁睁看着她们渐行渐远。
倒在地上的阿初慢慢睁开了朦胧的泪眼,他在心底发下了血誓。“苍天在上,父母亡灵在上!姐姐幽冥路上!荣荣!我阿初对天发誓!不杀杨羽桦我杨慕初誓不为人!!”
人生价值观在终决对垒的最后一瞬间,发生了质变。血腥占领了正义的舞台,眼泪淹没了宽容和善良,他要换一种活法了,他被逼到了悬崖深渊。没有路可逃,没有路可以选择,没有人可以救自己。他要自救,他要复仇,他要脱胎换骨的蜕变。杨家的新主人、金龙会的新帮主在血火中诞生了。
四太太没有预计到今日之死。也不知黄泉路上她是否如愿以偿?
杨慕初的认祖归宗,预告了一个“死亡”的秋天。
第十五章到底方知出处高
灯光幽暗,同济医院的太平间里清冷而宁静。死去的人安详地躺着,像熟睡的婴儿。这是往生者在人世间的最后一个驿站。四太太、荣荣、小护士她们将在此处洗净红尘中的风雨尘沙,听着感伤离乱的悲歌,踏进另一个世界的门槛。
阿初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天堂和地狱?另一个世界到底存在不存在?他都不去想了。他只想在凌晨前补给她们一个完整的身体、美丽的容颜。她们毕竟都是女人,哪一个女人不爱美丽和尊严?
已经半夜三点了,阿初仍然无声地站在冷却了的尸体面前工作。他一针一针地缝制着她们的残肢。浩荡的忧愁,一寸一寸地挤到阿初的肺腑深衷;血浸的苍凉,一点一点地腐蚀了阿初烈性男儿铁铸的钢肠。
阿初痛心疾首。
夏跃春、韩禹、汤少礼在停尸房的门口陪着阿初。
夏跃春和韩禹是在事发之后,第一时间赶来得现场,他们原想帮着阿初一起动手的,但是,阿初不肯。他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干脆在门口坐一宿。汤少受不了这罪,躺在长凳上,头枕着夏跃春的腿,睡得死沉沉的,嘴角不时流着口涎,弄得夏跃春的前膝的西裤上湿漉漉的。
韩禹抽着烟,一根接一根,来回踱着步。
大约凌晨五点钟,疲惫的阿初走了出来。
“你怎么样?”韩禹问。
阿初惨然一笑。“漏网之鱼,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开香槟庆贺重生呢?”说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