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触即发-张勇-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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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血过多?”杨思桐情绪更加不稳定。“我,我可以输血给他,我是他妹妹。我曾经验过血,我是O型血,万能输血者。夏先生,您帮帮我。”
“您帮不了他。”夏跃春说。
“您什么意思?”
“他是Rh阴性A型血,您输血给他,无疑会要了他的命。”
“Rh阴性A型血?你们有没有搞错啊?我是他亲妹妹。”
“您要相信科学。”
正说话间,陆良晨带着荣初赶来了。荣初神色严峻,一边走,一边脱外套,他是来为慕次提供血液的。
“您是荣先生吗?”门口的小护士主动迎上来。
“是。”
“您知道来做什么吗?”
“知道,我是Rh阴性A型血。”
“您请跟我来。”护士说。
荣初把外套递给陆良晨,从杨思桐的身边走过去,在杨思桐眼前,荣初就像是一个英雄,救自己哥哥的恩人。
“他?”杨思桐指着荣初的背影。
“他是我在英国认识的一个朋友,我知道他也是Rh阴性A型血,特意打电话请他过来得,他完全是出于自愿来帮助您的哥哥的。所以,请您稍安勿躁,耐心等候。”
“夏医生,韩先生请您进来。”小护士在里面喊。
夏跃春礼貌地请杨思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候,自己匆匆走进手术室。
杨思桐担忧地看着手术室的灯光,脑海里却浮现出荣初英俊的相貌和雅致的风度,陆良晨站在走廊的尽头,观察着来往的医护人员。
他的目光无意中与杨思桐的目光交融,杨思桐居然回敬了他一丝笑容。
“华美”书店,烈焰熊熊,霓虹灯碎裂,凶猛的火势殃及了连街的无辜店铺。
二十分钟前,丛锋像旋风般冲进了书店,迅捷地焚烧文件和砸毁电台,就在他在毁灭痕迹的时候,刘阿四带人也赶到了,他们强行将丛锋绑架到车上,然后彻底放火焚毁书店。
“你们是什么人?”丛锋对他们的行为大为不解。
“我们是杨先生的人。”刘阿四说。“杨先生不希望这家书店留下任何有关二先生的痕迹,懂吗?”
“谁是二先生?”
“您说呢?”刘阿四不回答。
丛锋大约知道阿初的意图了,毕竟是学医的出身,阿初要毁掉所谓二先生在“荣华”书店曾经留下的指纹、脚印,甚至头发。
不惜殃及鱼池。
二十分钟后,李沁红和高磊到达现场,火灾现场一片混乱,消防局的灭火队正在扑火救灾。
李沁红气的一拳砸在汽车盖上。
车盖闷声微凹,像泄了气,没了劲。
慕次的手术做得很顺利,很成功,夏跃春、阿初、韩禹彼此合作得很好,虽然他们三个人是临时组合的“铁三角”,但是,娴熟的技术、冷静的判断、准确的配合,是得益于五年来得医学院的学习和临床经验。
当阿初看见自己的血和荣初的血与阿次的血互相交融的时候,他对阿次的感情有了微妙的变化。身世的隐秘从血的渗透中展现端倪,失而复得的血亲骨肉,第一次深深地牵引了阿初顾怜之心。
阿初第一次对慕次有了心疼的感觉。以前从没有过,他甚至只是顾及到兄长的责任而已,没有真心要疼他,或是顾怜他,帮助他,不过,现在,阿初觉得自己很在乎阿次的生死存亡,也许,这就是血浓于水的浅显道理。
“阿初,你还真行。”夏跃春摘了口罩。
“怎么?”
“人都说,医生不敢给自己的亲人动手术。几乎成了金科玉律了,你是例外。”
“不。”阿初说。“从今夜起,我也在例中了。”
“是吗?”夏跃春不信。
“是的。”阿初神色诚恳。“我现在真的对他有感觉了。他是我弟弟。”
荣初也出来了,他脸色惨白,脚步有些飘。
“冷吗?”阿初关心地问。
“很冷。”荣初回答。
陆良晨站在门口,手里拿着荣初的外套。
“照顾好少爷。”阿初把荣初交到了陆良晨手上。
“我哥哥怎么样?”杨思桐从走廊的长椅上站起来,神色紧张地注视着三个医生。
“过了今天晚上,就没事了。”韩禹说。
“真的吗?”
“您不用担心。”夏跃春宽慰地说。
阿初暗中掐了荣初一下,荣初明白过来,一下栽倒在地。众人“呼啦”一下围过去。
“他怎么了?”杨思桐问。
“他失血过多,他没事,过一会儿就会恢复的。”夏跃春说。
“我来照顾他吧。”杨思桐脱口而出。几个人都有些意外,思桐连忙解释了一句。“他是为救我哥哥才这样的。”
“好吧。”夏跃春看着阿初默许的眼神,答应了杨思桐。
一夜之间。
杨慕次的下线和上线牺牲了。他的最高领导人方致同叛变革命,被处死了。阿次一夜之间,成了无主的孤魂。
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了。
“飘风”难道真的要随风飘逝吗?
问题是,他活过来了。
他幸运地睁开朦胧的双眼,东升的旭日从窗子的缝隙中微笑着挤进来。
慕次完全清醒了。
又一次在晨曦中礼叩光明。
第二十四章风雨未肯收余寒
“您好!杨慕次先生。我们彼此认识一下。我是你的主治大夫夏跃春。”夏跃春面色和蔼地替慕次拉开白色的帘幔。“你不要讲话,也不要试图讲话,起码在一周内,我希望你能够静养,并绝对保持安静,以免胸骨创伤再度迸裂。”
极少受疾病之苦的慕次,这一次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身心之痛。身体的创伤是其次,他难以忍受的是失去战友的悲哀。
荣华在血与火中涅槃。
自己却在血色中得以重生。
他内心的痛楚比身体上的疼痛来得更加猛烈,泪水悄然滑落在白色的枕巾。
“麻药过去了,是会很疼的。”显然,夏跃春把慕次的泪水看做是忍耐痛楚的表现。“你年轻,很快就会挺过来。”
慕次的手举起来,向医生致谢。
“不用谢。我和你哥哥是老友。”夏跃春很突兀地讲了一句话,慕次的目光锁住他的面容。当然,是疑问。
“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得,就是你的亲哥哥。你要谢,留着精神谢他。你知道吗?你的血型是Rh阴性A型血,是稀有血型。没有他及时给你提供血液,你的身体早就冰冷了。我想,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慕次无语。
“你哥哥叫我代为转达你,几句话:最近外面的空气很阴冷,悲风满路,天气也变得动荡不安。多事之秋,善自保养。”
慕次突然想说话,夏跃春制止他。“他过几日来看你,有什么话,你直接跟他说。现在,你需要绝对的安静。”
慕次尊重了医生的建议,渐渐平复心态。
“对了,忘了告诉你,你的妹妹昨天守了你一夜,今天早上,她回家替你去拿换洗的衣服了。你好好休息吧,记住,绝对安静。”
杨慕次在医生温馨地提示中,合上双眼,他真的想就这样睡过去,如果,自己永不清醒,是否会换回荣华那灿烂美丽的笑容呢?
如果是,他情愿以身相替。
荣华冰冷的尸体躺在“春和”医院的太平间。
荣升眼前漆黑一片。他是接到警察局韩副局长的电话后,一个人出来得,他没有告诉母亲和三太太。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医院的。
荣升在来医院的路上,他满脑子都想着荣华小时候的模样,眼尖心亮,不爱讲话,她喜欢玩水,拿他的皮鞋当小船,放到大浴盆里看皮鞋摇晃、左右摆渡。“船”如果倾覆了,她会发出很认真地尖叫。她喜欢玩火,拿他的墨迹未干的诗稿往炭火盆里扔,看火苗子烧卷香笺,还傻乎乎地一个劲地笑。当时,大太太说:这女孩儿在学“黛玉焚稿”,将来准有些才气。没算到,她不仅有了黛玉的才情,还兼了黛玉的薄命。
荣华生性含而不露,不善于讨好长辈,周旋姊妹。很容易受到大家庭家长的冷淡和遗忘。父辈对子女多多少少都会出现不合理的偏爱,就像十指伸出有长短一般。
荣华没能出国留学,因为,父亲不愿意栽培女子;荣华一直没有嫁人,因为,母亲不想把过多的精力放在一个庶出的女儿身上;荣华不常回家,因为,家人从来没有重视过她,包括荣升自己,从没有真心关心过她。
他感到惭愧和悲凉。
当荣升看到荣华面目全非的尸体的时候,他不能接受。他不愿意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他恸哭。蹲下去,哭得像一个大孩子。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荣升哭泣的声音在空旷的太平间里回荡。
“为什么呢?”同样的问题,李沁红也在问自己,自己哪里出了纰漏?天衣无缝的计划被凭空撕破,而且,警察局拟出的事故报告分析原因,居然是:地处交通事故多发区,由于单方面操作不慎,遂酿成惨祸。生命可贵,须认真吸取教训。云云。
简直就是一篇措词搪塞的官样文章。
李沁红想:如果荣华撞车是偶然,那么,华美书店的火灾也是偶然吗?一天之内,在同一个人身上,会有两次致命的偶然发生吗?
不可能。
除非,她是故意造成一次“偶然”,所以,焚毁书店就成为“必然”。
一个女人用生命去制造一次“偶然”的车祸,必然有她非撞不可的理由。她在保护她的同党,或者是,她在挽救一次足以“灭顶”的危机。
那么,她应该,在侦缉处出发前,就已经得到了她所需要的情报。
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侦缉处里有“内鬼”。
谁都知道有“内鬼”。
谁都不知道,谁是“内鬼”。
这个“内鬼”,现在还逍遥法外。
李沁红站在侦缉处处长办公室的窗口,凝视着窗外的风光,突然,她发现,窗沿下的红砖有一截非常干净,仿佛有人曾经从这个窗口跃下,这样好的身手,在侦缉处没有几个。这时,高磊和熊自达垂头丧气地走进了办公室。
他们是去租界和英国巡捕房交涉的,“车祸”那天,他们在戈登路逮捕的几名共党嫌疑人,全都被英国巡捕房的巡警截获了,说他们无权在租界抓捕犯人,想要人,可以,先办引渡手续。
“怎么样?”李沁红问。
“什么怎么样?”熊自达气愤地把帽子摘下来,扔在桌上。“水泼不进。”
“共匪在上海经营多年,这一次,他们铤而走险,聚精英于会,也绝非仓促行事。”李沁红说。“处座,且释烦躁,垂钓的乐趣,就在于耐心等待,等待鱼儿咬钩的瞬间。”
“鱼钩在您的手上,我和处座,只有临渊羡鱼的份。”高磊朝天花板上吹了一口气。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每次行动,你都是事先保密,疑神疑鬼。还不是怕我们抢了你的头功吗?你在共党那里安插了卧底,为什么也不提前知会我们一声呢?”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通途。你没有情报来源,证明你无能。”
“是呀,我无能,你能干。逆风逆水,你把唯一的船开走了,叫我和处座无舟可渡。”
“你别把自己和处座相提并论。”
“是啊,我是不敢和处座相提并论,哪像你啊,你不一直就盼着和处座,双峰并立,二水分流吗?”
“你?!”
“好了!”熊自达发话了。“吵什么。有这闲工夫在这里争鸣竞胜,不如抓两、三个共党回来,给我看看。”
李沁红听出处长话里透着辛辣的味道。她看不起熊自达,是因为,她认为自己的能力和智力高出熊自达数倍。熊自达应该听命于自己,自己怎么也不肯在熊自达面前俯首帖耳。就在短暂的沉默中,电话铃声响了。
李沁红和熊自达都下意识地伸手去接电话,熊自达的手压在了李沁红的手背上,李沁红在高磊略带调侃地眼神中,尴尬地抽回手。
熊自达接听电话。
李沁红伸展五指,故意欣赏自己修长的指甲。
高磊哼起江南小曲。
“喂,你找李组长?”熊自达看了看李沁红。李沁红示意熊自达继续。“她不在。你有什么要紧事,可以直接对我说。对。我是侦缉处处长熊自达。什么?你再说一遍。什么时候?大约几点?如果,让你再听一次他讲话的声音,你是否能够识别?准确率?”
“100%。”对方说。“我从电话里辨别声音,准确率是100%。”
“好。我来安排。一个一个过筛子。”熊自达面色阴沉地放下电话。
“什么事?”李沁红问。
“你的'铆钉'说,他曾经在事发前一小时之内,给我们侦缉处打过电话,并明确告知共党集会之门牌号码,恒吉里1141号。”
“谁接的电话?”高磊和李沁红异口同声地问。
“共党。”熊自达说。“谁接的这个电话,谁就是埋在我们内部的'铆钉',一定要把这根钉子找到,拔除它,剿灭它。侦缉处所有人员,下午集体集合。我要通过一部电话。”熊自达拿起电话的话筒。“让白骨精现出原形。所有的人,包括我自己,进行逐一筛选和淘洗。我就不相信,这一次,他能安然无恙的过关。”熊自达重重地搁下话筒。“传我的命令。”
李沁红和高磊立正。
“立即将恒吉里1141号、梅花巷5号,进行严密监控。放长线,钓大鱼。”
“是。”
“报告。”刘副官在门口喊。
“进来。”
“处座,刚才警察局派人致函,说,恒吉里1141号发生命案,一位老年保姆死于非命。因命案所发生的时间、地点,跟我们追捕共产党的时间、地点相吻合,所以,韩局长把这个案子移交侦缉处处理,如果,我们不受理,他再派探员去接手。”
“韩正齐做的不错。”李沁红习惯性的越俎代庖,她伸手接过了文件,又忽然自觉失仪,一个漂亮的转身,立正,把文件恭谨地送给熊自达。“处座,我想加派人手在恒吉里一带强行搜查,给共党一个错觉,我们还在盲目的、无目的的寻找他们的机关。这样,一来,可以保护我们的'铆钉',不招致共党的怀疑。二来,他们很可能重新启用梅花巷5号作为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