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完结) txt-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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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秀先是微微松了口气——不是当天的报纸出了问题就行,但卢晨光少有的慎重口气还是让她感到了压力,过了一小会,她才轻轻说:“好,我15分钟后到报社。或者我到宣传部来?”
“我去报社吧。”卢晨光说完就挂了电话。
一看到卢晨光摊到桌上的稿子,陈秀脸色就黄了,她匆忙晨起,没有化妆,熬夜后的憔悴清晰地留在脸上,血色从脸上一下蜕得干干净净。
“这小丫头怎么敢闯这种弥天大祸!”她又急又气,顿脚叫了出来:“昨天夜里她还给我保证绝对不会给第二个人看!”
卢晨光脸色也变了:“左昀?”
陈秀急得都要哭了:“她昨天来把稿子给我看的,我立即就塞到粉碎机里,给她再三解释,白绵的事她不了解,不能瞎报道瞎掺和,她当面答应我的,怎么一转身——”她可怜巴巴地看着卢晨光:“这事闹得多大了?”
卢晨光慢慢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去,没吃早饭的胃烦躁地泛起了一大股一大股的酸水。他疲倦地抬眼看着桌子上的稿子:“齐大元已经让立案调查了。”
“立案”
“立案还在其次,后果要比立案严重更多!”卢晨光又恼火又失望,这篇稿子出自任何人之手都比出自左昀之手要好得多!
18 立案(中)2006…06…02 17:16:00 网友评论 3 条 卢晨光站了起来:“没办法了,我得先去找下左书记。”他走到门口手放到门把上,看了陈秀一眼,陈秀已经忍不住眼里滚来滚去的泪珠了,跟着他趋前一步,又似啜泣又似叹息地轻声唤了声:“卢,晨光,我好想你。”
卢晨光难堪地低下头,飞快地在搂住了她的肩膀,几乎只是一秒,低声说道:“你没见过这篇稿子。记清了。”就放开了她,然后拉开了门:“那我就先告辞了。陈总编。”他客客气气地地唤了她一声,泪眼模糊的陈秀清醒过来,赶紧在肩口上掖了掖泪痕,清清爽爽地道:“卢部长,我送你。”
她立即就庆幸自己和卢晨光及时稳住了态度,隔壁的社长室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亮起了灯,还有人影在大幅的玻璃后晃动。
卢晨光轻轻咳嗽了一声,朝社长兼总编室走了过去,很利落地推开门:“郑总,在啊?”
门里站着的倒不是郑亦趋,而是新闻部主任关天圣,关天圣尴尬地笑笑:“卢部长,这么早,就来视察工作呀?我来郑总这里拿昨天送审的稿子,门没关,我就进来了。郑总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卢晨光客气地和他握了握手:“嗯,我正好路过报社,上来了解点情况。我还有事先走了。”他回过身,恰好碰上陈秀不动声色的眼睛,两人匆匆交换了下万分之一秒的眼神:“这小样的到底听到了什么没?”
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关天圣绝对不会那么凑巧地呆在社长办公室里。世界上决没有这么巧合的事。陈秀被提拔时,关天圣也被列为考察对象,关的资历甚至还在陈秀之上,但最后在卢晨光的力主之下,还是提拔了较为年轻的陈秀,其实提拔谁不提拔谁,从任何一个角度都可以有考量的理由,就看领导站在哪个角度考量了。陈秀虽然没关天圣资深,却也符合当年干部提拔的成文要求:“无知少女。”无,无党派人士,知,知识分子,少,年轻少壮派,女,女干部。关天圣曲居陈秀之下,虽然没表现出直接的不满,但是工作中的不合作是显然易见的。卢晨光也动过将关天圣调离晚报社的念头,但陈秀总觉得问心有愧,一力反对,再加上社长郑亦趋还是很欣赏关天圣的新闻报道组织综合能力,关就依然留在了新闻部主任这个一线位置上。
卢晨光在陈秀陪同下走下楼去,下楼梯时,卢晨光余光扫了一眼过道,关天圣不在了。他不禁又掂量起来,为什么这家伙不跟着一起送下楼呢?一时间,背上又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似的,痒而又痛。
下得楼来,卢晨光边走边打电话给负责陪同两个网警查案的宣传科科长,才知道俩警察已经取证完毕,他匆匆忙忙赶了过去,长庆路并不长,没走几步就找到了那家网吧。网吧老板没见过这个阵势,可怜巴巴地一个劲朝看起来还比较和善的宣传科科长赔笑脸:“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啊您看,我心里都虚得”
警察厉声训他:“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虚什么?”
另一个则将从电脑里调出来的资料打印件在桌上拍得碰碰响:“你赶紧想想清楚,昨天凌晨1点多钟在你的9号机上上网的是什么人?”
卢晨光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老板却哭丧着脸:“我哪记得呀,这里上百台机器”
“登记簿子呢?”同来的文化局干部赶紧呵斥他:“不是规定你们要登记上网人的身份证件的吗?”
老板嘴里咕哝着,谁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磨蹭着从桌子里抽出一本破破烂烂的登记簿,翻开一看,最近的登记时间还是1个月前的。
卢晨光稍稍喘了口气。
宣传科科长伸头到网吧里看了看:“你这网吧里也没什么人呀,怎么会不记得谁是谁呢?”
“上午人少,凌晨那会人最多了,我们值班也累哪管那些这到底都犯了什么事呀?不会是法轮功吧?”
一个警察瞪了他一眼:“你麻烦大了去了,法轮功?说得倒轻巧!”
网吧老板倒不特别害怕,笑嘻嘻地反问:“那还能比这个更大呀,这是国家明令让抓的,我这儿基本上都是些小孩玩网络游戏,哪有什么法轮功分子呀。”
卢晨光打断了他们:“既然这样,先暂时搞到这一步,我们先回去向齐书记汇报一下吧。他有什么具体指示,我们再来就是。”他狠狠地瞪了网吧老板一眼:“你等着吧,你这事麻烦大了!”
左君年放了电话就立即拨打左昀的手机,这时候他才想起来,似乎左昀昨天一夜都没回家。一家三口的职业注定了三口人聚头的时候一星期摊不上一次,以市委副书记的身份在工作场合和记者左昀一起吃的饭倒比在家吃的顿数多。他一边按号码一边再度审视桌上的那份小报,不说则已,一说破,倒真能看出来是左昀的文笔风格,这下可好,马蜂窝在他们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捅了,小顽童撒开脚鸭子跑了,疯狂的马蜂天知道会袭击多少路过的行人。
手机不在服务区内。
这丫头!
左君年恼怒地把电话打给刘幼捷,刘幼捷昨天刚接了一起警察违纪的案件,在突击会审有关人员,听左君年在问左昀去哪里了,刘幼捷茫然道:“昨天不是她还给我们倒水看我们打牌的么?”
“那是前天!”看她真是忙昏了头了,已经神昏颠倒,看样子也还不知道出了大事,左君年又恼又心疼,抬头看了一眼严严实实关着的门:“这死丫头惹了大乱子出来了!写了个什么江勇是黑社会分子的报道,而且连鑫昌圈地的事也捅出来了,稿子被印成了小报,在大街上到处卖!”
“什么和什么呀?”刘幼捷简直应接不暇,她吃力地扶着桌子站起来,走到墙边拉开窗帘,刺眼的光线射进屋子,刺得眼睛里顿时涌出了眼泪:“她写什么了?发在哪里了?署名的还是匿名的?”
“具体情况我还不清楚,一会再给你打电话,一有她的消息马上给我打电话。”左君年匆匆地说,门外传来毕剥的敲门声,左君年直接拉开门:“嗯?”一看,是一脸沮丧的卢晨光站在门口,卢晨光一步跨进门来,反手把门关上,急速地说:“找到左昀没有?”
左君年摇了摇头,卢晨光焦躁起来:“没多少时间了。得赶紧找她交代清楚,无论如何不能再把稿子拿出去扩散了,更不能承认是她写的,齐大元已经让公安局立案查处,网警也已经查到稿子是在哪个网吧发出去的了——”
又有人敲门,左君年带着火气拉开门:“嗯?”
市委办的秘书小林怯生生地站在门外,他大约也看到那个小报了,看卢晨光和左君年一脸的不善,倒吞吐起来:“左书记卢部长也在啊。”
左君年不耐烦地问:“什么事?”
小林赶紧说:“齐书记打电话来,通知现在开会,到市委常委会议室。”
左君年点点头,却没问是什么内容,小林自然也不会说具体的了,大家都心知肚明,谁还去哪壶不开提哪壶呢。小林转身要走,又轻轻补充了一下:“他说现在。”
左君年嘿嘿一笑:“好嘛。”
关上门,卢晨光焦虑地直搓手:“怎么办呢,君年?”
左君年倒已经沉静下来,脸上还挂着刚才的冷笑,在桌子上收拾笔记本和眼镜盒公文包,淡淡地道:“程怡的口头禅是什么?”
“”卢晨光一下竟愣住了。
“既来之,则安之。”左君年提起公文包:“走,开常委会去。”
常委会议室在楼的东南角上,从门面与内部装潢来看,与其他楼层的同一位置的会议室并无二样,只是不同的是会议室里挂着的一巨幅山水,写的是绵湖的风景,作者是绵湖市的一位本地画家,但在省内已经颇为知名,画也罢了,画上的题跋却是齐大元的手笔,录了毛泽东的那首《沁园春·雪》,把山湖留白处写的斑斑点点,山穷水尽,才算写完。这幅画装裱完毕的第一次会议上,左君年一进会议室,十分吃惊地扬了扬眉毛,脱口就道:“这算是仿傅抱石呢,还是仿郑板桥啊?”因为凡大幅山水,决无题那许多字在其上的,在画里写密密麻麻整首词的,只有郑板桥。一副画里出三个主题,也颇为稀奇。当时齐大元还没进门,马春山虽无资格列席,但被齐大元点名了,也已经早早在座,局促地低头看笔记,程怡开会素来早到三分钟,安之若素地撩起眼皮,扫了一眼那画,说:“挺有气魄啊。”他这话回得十分散漫,似乎是在说字画很有气魄,又似乎是说毛诗很有气魄,可细细一考究,又似乎是在说这事干得挺有气魄。左君年弯了弯腰,笑笑,拖开程怡身边的一张椅子,伸开腿坐了下来。他身体修长,腿也较长,坐下时一定要把腿完全伸展为快,所以一坐下来必定得把椅子拖得很开,动静就要比一般人大一点,而这一回,拉开的动静就更大一些。
声音再大,马春山也没敢抬眼看左君年。
可这还是没躲过去,左君年靠在椅子上,伸长了腿,双手在胸口上交叉,手指灵活得像游鱼般弹动着,即使低着头,马春山也能感觉出来他那双狼一样的眼睛寻衅似地在自己身上掸来掸去,果然,他开口了:“小马,一看就知道是你弄的吧!”
马春山放弃在笔记本上集中注意力了,无辜地抬起头:“什么我弄的?”
左君年朝墙上呶了呶嘴:“这个杰作啊。”
没等马春山否认,左君年已经朝坐在程怡另一边的侯鱼水笑了:“老侯,亏你还是当猴的,难怪机关里都说世道怪了,猴子骑马变成了马骑猴子,你这个猴子还没小马一半神气哪!”
侯鱼水嘿嘿直笑:“小马比我年轻,脑子灵活,大老板当然喜欢他多点。我种老古板,要跟他好好学习的。”
凭他们怎么调侃,马春山脸上只是腼腆地黑着,不喜不嗔不怒。
从到白绵市起,左君年在常委会议桌上素来和程怡对面坐,而惟独那一天起,坐在了程怡的右手,这一坐,就成了习惯延续到了现在。这个细节被机关里的中层干部添油加醋地描述之后,确定为白绵市的左派与程派斗争告终,结盟之始的象征。
谁和谁先结盟的这一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程左两派的结盟确实对初来乍到的齐大元开展工作造成了相当困难的局面。
常委班子里当时的宣传部部长卢晨光是左君年私交甚密的朋友,而卢晨光和组织部部长贺仲平又曾经多年共事,还一度是关系友好的邻居,副市长马迎风虽然是新调来的,不偏不倚,但似乎也比较倾向于左君年和程怡这两个在省内都比较知名的干将,毕竟一个是省委办下来的才子,一个是将一个市的GDP排名在三年之间跳跃了5个多名次的明星市长,而市纪委书记刀文宣也和程怡关系比较近,据说在省内的上层关系里,他和程怡走的就是同一条路子。至于侯鱼水,省委组织部来宣布了齐大元的任命决定,他竟然公开地表示了不满:“组织的安排我同意,但是我要保留个人意见,程怡市长对白绵做出的贡献太大了,为什么没有给他一个合理的安排?”
齐大元似乎并不很在意左、程联盟,任期刚刚开始,要做的事太多了。齐大元到任的第二周便在白绵市电视台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以“三项建设”为核心,提出了“思想建设、城市建设和文化建设”相匹配的建设规划,要将白绵建设成与经济发展水准相适应——甚至要具有超前性的一流的现代化工业城市。并迅速视察了白绵的城区和市区所属的八个县城和数十个重点乡镇,调换了城建局局长和规划局局长,三次斥资从著名高校请来的专家,规划建设白绵。
程怡还耐得住,左君年早跳将起来:“白绵的经济底子太差,好容易这两年国企改制完毕,扶植了一批民营企业,建了几个大型交易市场,正在放水养鱼的时候,这时候大规模上城市建设,不等于杀鸡取卵吗?”他对国策精熟,直接引出国务院关于严刹形象工程的文件条款在常委会上侃侃而谈,齐大元却毫不惊讶也不激动,显然,对左君年的反应早有预料,他笑笑说:“我这不是杀鸡取卵,而是借鸡生蛋。民间游资十分充裕,而政府就应该将这些游散资金善加引导投放,城建不是搞形象工程,而是一本万利的富民工程。”说完齐大元转过身去,朝马春山说:“小马,我让你复印的评估报告呢,怎么没提前发一下。”
马春山恍然大悟地拍了下脑袋站起来:“你看我这都忙忘记了!”
“你看,耽误工作了不是?”齐大元批评他:“该沟通的没沟通到,这么好的计划连左书记这么明眼的专家都没搞明白。”
马春山连连承认错误,爬起来快速跑了出去,捧回来一叠印刷精美的评估报告,一个常委分发了一份。
掂着这份铜版纸的报告,左君年连打开的兴趣都没有。不用看,都知道里面写了些什么内容。他自己是做文字材料出身的,还会不知道中国的事。报告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