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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部分

沧浪之水(完结) txt-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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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晚上我的心情都像在夜中浮着。一个在家中呆久了的男人,对外面的风景似乎已经麻木,反正那风景与自己无关。现在突然推开了一扇窗子,看到风景近在咫尺,才发现自己对那风景的渴望原来那么强烈。孟晓敏激活了我心中的某种情绪,某种需要,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过的需要,而她又是一个具有想象空间的女孩。第二天她没按时来,我忍不住就去了舞厅,她果然在那里。她说:〃我想着你会来的。〃她很自信,她相信自己的魅力。我说:〃我想着你也会来的。〃跳情调舞时我有一种把她搂紧的强烈冲动,还是忍住了。在这里留一段情,算什么回事?黑暗中她说:〃大为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我躲避着说:〃哪方面怎么样?〃她说:〃你知道我想问什么。〃我说:〃好。〃她说:〃一个字就把我打发了?〃我说:〃你掂掂这个字的份量,抛出去能打死只狗,这个字我可不轻易给一个人的。〃她幽幽地说:〃等半天等来一个字。哪方面好,你说。〃我说:〃哪方面都好,工作态度好,对人也挺热情,我是领导就要给你评优。〃她说:〃我不想听这些话,你留着作报告说吧。〃我说:〃该说的我又不敢说。我真说了你敢听吗?〃她马上说:〃你以为我也是胆小鬼?〃我说:〃你不是,我是,我是。〃她不再说什么。因为孟晓敏我在温汤一直呆满了半个月,她再也没提调动的事。走的前一天晚上她来找我,进了门用身子遮掩着,把弹子锁按上了。当时她咳嗽一声想掩盖那〃咔嚓〃的一响,但我还是非常清楚地听到了,心中一惊。她说:〃真的明天就走?〃走到桌边,把小说放在桌上,〃书还给你。〃似乎是不经意地把窗帘拉上了。我笑了一下,她也笑了一下,房子里这就有了一种特别的气氛。我装作对这种气氛没有理解,说:〃给我送行来了。〃她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着,望着我一声不吭。我不着边际地说了几句话,觉得很不对劲,与气氛不协调。我说:〃谁今天给孟晓敏吃了哑药?〃她望我笑一下,仍不做声。她那么一笑,我感到自己讲那些话都很虚伪,干脆说:〃你今天怎么不说话?〃她说:〃说什么?再说什么,那是多余的。〃我不敢接她的话,就会意地笑一笑,点点头。这一笑就揭穿了最后那一层薄纸,我也有了胆量,把手似是而非地轻轻招了一下,想看她如果理解这个信号,就会把手伸给我。她果然抓住了我的手,出乎我意料地,一跃而起,一头扎向我的怀中,说:〃我都鬼迷心窍了。〃我们接吻,一个长吻足有半个小时。我没有想到唇舌之间竟可以传达那么丰富细致而有层次的感情。松开来她喘气说:〃我以为你要把我吸了进去呢。〃我说:〃不知道这是不是吉尼斯记录?〃她说:〃这是我的初吻,不骗你。我怎么把初吻给了你,我真的鬼迷心窍了。〃我说:〃我犯错误了,犯了小错误,还想把错误再犯大点。〃她在我怀中说:〃怎么都随你,你只把最后那点东西给我留下来,谁叫我鬼迷心窍了呢?可以不?〃我说:〃留下那点东西就留下了想象的余地,也好。〃于是我知道了女孩的皮肤原来可以如此地柔嫩光洁,这是一种非常陌生的感受。我说:〃我要是孟晓敏就好了,我就可以天天白天晚上摸自己,抱自己。〃她头伏在我怀中不动,我说:〃把头转过来,我想喝杯酒了。〃她转过来,我在她酒窝中深深地吻了几下。她说:〃大为说真的你觉得我怎么样?〃我说:〃漂亮,美,有想象的余地。〃她撒娇说:〃你说好听的骗我,把我当小孩吧。说真的!〃我笑了说:〃你漂亮是真的,你是小孩也是真的。〃我原准备自己搭车回城的,但想着要在孟晓敏那里派头一下,就给大徐打了电话。

  我和孟晓敏分手时没讲明以后怎么办,可回城几天后我心中又有了一种焦虑,想见到她,就给她打了电话,叫她到城里来。见到了她焦虑就释放了,缓解了。以后她每两个星期到城里来一次,我们在裕丰茶楼的包厢见面。她再没提过调动的事,但我在几个月后通过医药公司的瞿经理,把她调到了公司医务室。瞿经理什么也没问我,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也不作解释。我想孟晓敏她想利用我的话,现在她已经达到目的了,可能会撒手而去,谁知她的确是全身心投入了,老问我:〃将来怎么办?〃我知道没有将来,但我不能说。我非常精心地把她编进了自己的生活,同时也感到了自己的进步能够带来更多的可能性。以前听说省里某某领导和生活频道某某主持人有那么一手,还不太相信。现在我相信了,成功的男人有这种渴望,也很容易找到释放的方式。有一次她问我能不能离婚,我说:〃别开玩笑,我比你大这么多呢。〃她说:〃谁开玩笑,年龄不是问题,我就喜欢跟年龄大的男人在一起。只要是你,还多差几岁都不是问题。〃我没想到她竟把自己的一生赌在我身上,这使我感动而又恐惧。我说:〃你不是问题我是问题,我总不能太浪漫了吧。〃她发狠说:〃你不相信我,只要你说一句话,你现在就把我全部都拿了去。只要你承诺爱我,给我一个家。〃我说:〃承诺了又拿去了又办不到怎么办?〃她咬牙说:〃那我就惩罚自己,我死给你看。〃我吓着了说:〃我不敢拿你,亲一亲就很满足了。〃 


67、太极阴阳 


  从温汤回来我就调到药政处当了处长,成了丁小槐的上级。这使他很不自在,笑脸总掩饰不住后面的不自在。我觉得自己当这个处长是顺理成章,丁小槐你写过几篇药理学的论文?在知识化的时代你业务上叫不响你还想跟我攀比?当了这个处长我心中免不了飘飘然的,但只在家里对董柳飘一下,在外面决不作出任何轻狂之相。一个处长算什么,万里长征才走了三五里地呢。


  这天办公室黄主任打电话来说:〃戴妙良死了,突发心脏病死了。〃戴妙良原是药政处处长,十年前为了副厅长的位子,与马厅长狠狠地掰过一回手腕,施厅长最后还是放弃了他。马厅长上任后,就把他挂了起来,一挂三年。在八七年他忍无可忍,五十岁就办了提前退休。女儿出国去了,妻子病逝了,他就只身去了万山红农场,〃文革〃中他在那里呆过六年。这一去又是六年,偶尔回来,呆不几天又去了。据说戴妙良在农场口碑很好,农场几次想把他推出来作典型,都被厅里否决了。他也不在乎说:〃我一生只是在退休以后才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谁也不把这话当回事,只作是失败者的自我宽解。在中医协会时我跟他说过几次话,这两年就敬而远之了。刚才农场打了电话来,今天早上他突发心脏病死了。

  现在厅里要派车把尸体拖回来火化。我想着戴妙良的过去,不想插手此事,对黄主任说:〃办公室出面处理一下算了。〃黄主任说:〃是你们处里的人,你们还是要出面担担子呢。〃我说:〃退休办呢,他们不管这个事那他们管什么?〃他说:〃农场的意思是要厅里去一个要紧的人,戴妙良他在那边关系倒是搞得很好。〃黄主任把〃那边〃说得很重,更使我想到〃这边〃的事。我说:〃怎么办呢,我家里正好病了人。〃他说:〃他在那边群众反映还可以,太随便了,怕群众有意见。〃我将他的军说:〃既然这样那我们俩去跑一趟。〃他忙说:〃我上午要陪马厅长到省政府开个会,我爱人也不太舒服。你池处长的招牌已经够大了。〃回到处里我把事情说了,丁小槐马上说:〃要平时我就去了,今天我家强强正好病了。〃我说:〃碰得也巧,黄主任他爱人也病了。〃丁小槐勉强笑笑说:〃戴妙良吧,我以前跟他有点不愉快,去年他拿了农场的介绍信到处里来,要我们帮忙优惠价批发药品,我哪能帮他这个忙?他拍着桌子走了。〃我想,你跟活人不愉快,跟死人也不愉快?看着别人都唯恐避之不及,我就给马厅长打了个电话,说:〃戴妙良死了没人愿意去接回来,退休办推办公室,办公室推到处里,如果厅里这两天没什么事,我就跑一趟。〃他说:〃你去了拉回来,直接送殡仪馆,路上小心。〃我带了退休办的小蔡,坐面包车到殡仪馆租了个铁盒子,就上路了。

  下午三点到了万山红农场场部,吴场长说:〃戴医生真的了不起,〃他翘着大拇指,〃我们农场八千多人,差不多每个人都找他看过病,省里的医生水平还是不同一些。他白天喊白天到,晚上喊晚上到,好人呢。〃我公事公办说:〃天气也有这么热,放久了怕不行,我们还是连夜赶回去。〃吴场长说:〃那我们还有一个告别仪式,就这样让老戴上路,我们心里也过不去。〃马上吩咐广播员广播通知,告别仪式马上开始。吴场长陪我去戴妙良住的地方,正好有个家在农场的《光明日报》记者小严回家休假,也跟我们一起去了。

  戴妙良的房前已经聚了二百多人,见了我们,自动地让开一条路。我进了房子,没想到里面如此简陋,一张桌子,一张床,一个书架。戴妙良躺在床上,脸上蒙着布。我看了心中一震,一个冷颤从身体穿过。他可以在这间房子里呆上六年,凭这一点他就是个好人。蒙在脸上的是一块土白布,质地粗糙。当年父亲在下葬前脸上也蒙着这样一块白布,在最后的时刻又揭开来,让我看了最后一眼。当时秦四毛死命架着我,叫我跪在原地,不让我扑上去。〃按规矩办〃,当时秦三爹就说了这样一句话。我看着这白布的纹路,父亲给我的最后印象在心中一闪。我揭开白布看了看,小蔡躲到后面去了。吴场长说:〃可惜啊,可惜!我们农场的一大损失呢。我们想分给他一间好房子,他还不要。〃我指挥两个农民把铁盒子从车上抬进来,抬尸体时又上来两个人,把尸体小心地移进去。我走到门外,外面已经聚集上千的人,临时会场已经布置好了,四个农民把铁盒抬在肩上,一步一步地走到横幅下面。有人找来一面党旗,盖在铁盒子上面。严记者在我耳边说:〃我真的好感动。〃吴场长首先讲了话,讲得很动感情,几次呜咽着讲不下去。我本来想讲几句,看着这场面又犹豫了,公事公办不动感情吧,交待不过去,动感情吧,传到厅里去也不好交待。我要小蔡去讲,他讲了几分钟,干巴几条,比场长讲的大为逊色。又有几个人上来发言,都是讲自己的经历,有一个人哭了,讲不下去,就退到一边抹眼泪。严记者对我说:〃池处长你也讲几句吧。〃我对戴妙良在卫生厅的几十年知之甚少,知道的一点事情也不能说,于是谈了自己今天的感受,忽然想起了丁小槐上午的话,又把他为了给农场职工买便宜药,到省城奔波批发药品的事情讲了。接下来严记者也讲了一番话,大家默哀,鞠躬,会就散了。小蔡指挥几个农民把铁盒子抬到车上去,几个人围上来说:〃戴医生就这么走了,我们还准备为他唱一通晚的歌呢。〃我说:〃天气这么热,这里连一点降温的冰都没有,等到明天恐怕是不行的。〃吴场长要派两个人跟车到省城去,这让我为了难。农场去了人丧事就得办得轰轰烈烈,那可能吗?这不是让厅里为难?我竭力说服吴场长,再三答应事情一定办好,他还要坚持,说:〃人都安排好了,闵副场长去。〃这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的,不然我怎么向厅里交待?照道理说戴妙良的确是好人,轰轰烈烈办一回丧事也不为过,但圈子里的道理还有另一种说法,这不是我感情用事可以改变的。我把能讲的道理都讲尽了,天气热,路途辛苦,耽误了农场的工作,等等,吴场长还是不肯。我没有办法,趁严记者不在,就变了态度,用近乎生硬的口气拒绝了他,他也只好算了。

  车发动起来,响起了一阵鞭炮声,硝烟中我看见几个人在路边跪下了。我对邓司机说:〃开最慢的速度。〃车缓缓从人群的夹道中穿过,不断地有人跪下,痛哭。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擦去眼角的泪。小蔡坐在我旁边,一副无动于衷与己无关的神态,我在心里骂着:〃这个麻木不仁的家伙,可怕啊!〃到了夹道的尽头,司机刚想加速,严记者从后面追上来,向我招手,一群人跟在他后面跑。严记者说:〃池处长,今天的场面我太感动了,我想写一个长篇报道,发到报纸上去。我先在这里采访几天,然后到省里找你。我本来是回来休假的,也休不下去了。〃离开万山红农场我心情又沉重起来,这个严记者吧,只顾自己抓材料,把我就放到火上来烤,让我给厅里出难题了。如果他再把我讲的那番话写进去,又怎么得了?戴妙良的确不错,宣传一番也是应该的,可道理还得按另外的方式来讲。今天碰上了这个记者,真是倒了霉啊!

  回到城里已经是深夜一点。车开到殡仪馆敲了好久的门,值班的老头探头出来说:〃明天来,天亮来,上班来。〃我说了很多好话,他说:〃这时候要我放到哪里去,放到我床下?冰库都上锁了。〃只好拖回去。车子穿过城市,行驶在寂静的街道上,偶尔有几辆出租车出没。我看着脚下的铁盒子,心想:〃这就是一个人与世界的关系,一个生命完结了,世界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在这个时代,一切随荣随枯,人一辈子就是自己这一辈子,时间后面的寄托已经被掏空。时间中的某些因素是不可抗拒的,它不动声色地改变了一切。戴妙良的确是好人,可好人又怎么样?〃

  早上七点不到我就被电话惊醒了,以为是邓司机叫我一起去殡仪馆,准备说有重要会议,就叫他送过去算了。接了电话是严记者打来的,他说:〃我昨天连夜作了初步采访,戴医生的事迹非常典型,材料非常扎实,我想把他推出去,有可能成为一个全国典型。昨天下午的场面太感人了,一个记者在外面跑几年都不一定能碰上,我偶尔抓到了,很能够挖掘一番。〃我泼冷水说:〃有那么高的价值?〃他说:〃有!〃他要求厅里在开追悼会的时候,把典型材料考虑进去。放下电话我心里凉了半截,我怎么这么不走运,这不是惹出祸来了吗?事迹往大报上一登,厅里多尴尬?戴妙良是提前退了休赌气到万山红去的,还要到厅里来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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