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一翅相思-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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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京师培淮,思筠的心头就越是沉重,加之暮汶日日焦心以待,不知道这几月过去,荷华先生的病况是否恶化,只盼着能马上到达楝州见到荷华先生,让他服下鲛人血,就快入京师地界,思筠改了个主意,车头调转,也不进京师去见琥烈,反正留下的盘缠也够,干脆就直奔楝州去。
又回到楝州。
只见脚下熟悉的青石板,又见石灰剥落的城墙,又见街道两侧林立商铺,还路过脂香粉浓的怡情楼,思筠举目张望,心头百味陈杂。
物是人非,她已不是当初那个苦练舞技的娇怯女子,而竹猗也不是当初那个深深爱慕着蔷婴的少年,暮汶也不再是那个红透了楝州的怡情楼头牌舞妓,仿佛一转眼间,就什么都不是了。三人并行于楝州的小巷中,思筠走在中间,转头看了左侧的竹猗,四目相对,欲言又止,两人别开头去,没有说话。
情愫里由爱到恨,又由恨到爱,相较思筠与琥烈,又相较竹猗与思筠,再或是暮汶对荷华,似乎所有的情愫都掺杂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便如那楝州的窄巷子,弯弯曲曲,像怎么也走不到头。
来过芙渠园多次,可是以前每次来,都是在怡情楼里苑总管的安排下坐着马车来的,从来都只能从马车帘帘掀开的一角走马欢花地看,现在总算能踏在这些青色石板上,感受着楝州深冬湿凉之气。
不一会儿,三人停下脚步,再抬起头,“芙渠园”三个龙飞凤舞的字勾划在松木匾上,一切景物依旧,但终究在冬风中,还是萧索了许多。
见暮汶怯怯地停立,神色不安,思筠知道她因为爱慕着荷华先生,而今就要她坦然面对,她反而犹豫不决起来,刚想走过去敲门,竹猗会意,抢在她之前几步跨上石阶,抓起灰白色的木门上的铜把手,“咚咚咚”敲起来。
暮汶更是不安,就连思筠也一付惴惴之色,但还是没人应答,竹猗皱起眉头,更用力地拍门,半晌,这才听到有脚步声从门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骂骂咧咧地道:“谁啊!敲得这么急!又不是急着投胎去……”
竹猗脸色一沉,眼色闪过阴暗,思筠反倒担心起来开门的那人,要是那人再惹急了竹猗,可就没好果子吃。
只听得木门“依呀”一声开了,一个獐头鼠目、长了两撇八字胡的中年男人开了门,探头出来,一对精明狡侩的眼睛来来回回扫视了三人几眼,这才恶声恶气地道:“你们找谁?!”
“我们来是来拜访荷华先生的。”思筠心头诧异——看守芙渠园的不是老张头么?怎么换成这样一个令人心生烦厌的人来?
“荷华先生?”那人瞪大了眼睛,一付惊诧的样子:“搞什么名堂?这里可没有什么见鬼的先生!要找先生,你不会上茶楼去?”
暮汶心头发急,忙走上前两步向那人行了一礼,焦灼地道:“这……这不是荷华先生的住所么?”
“什么?荷、荷华先生?”
“就是那个很有名的乐师啊,他的舞技在楝州数一数二的荷华先生!”思筠忙道。
那人皱眉短缺的眉努力回想,这才【炫】恍【书】然【网】拍头道:“啊!那个教妓女跳舞的那个?病怏怏的快死了!早就退租这房子了!幸好他没死在这园子里,否则这园子再怎么低价,我可也不会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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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荷华的重生 。。。
思筠咬牙瞪了那人一眼,听得他说得粗俗,还这么贬低荷华先生,暮汶的脸上也是青一阵白一阵,竹猗可就忍不住了,冷笑一声,手指微抬,那人的衣襟一下子就着了火,吓得他大叫,拼命用手去拍打衣襟上的火,活像只受了惊的猴子,竹猗像看戏一般直到他将衣襟上的火拍灭,懒洋洋地斜依在门柱上问:“那么荷华先生去了哪里?”
那人看着被火灼得七零八落的衣襟,哭丧着脸随口应道:“谁知道!听说回梅潭老家去……”他像猛地醒悟过来一般,见鬼似的指着竹猗叫:“你……你是不在我的衣服上放了火……”
竹猗眯着眼冷笑,不答他的话,只是低声道:“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园子里,其实死过人,就死在那边的水池子里。”说到后一句,阴森恐惧,那人抬头见他眸子不似常人,竟呈灰黄之色,中间如猫眸般一线妖异,吓得扯着公鸭嗓子大叫着跳回屋舍那头。
暮汶不知道竹猗真身,也没看到竹猗眸子的变化,待竹猗转过头来,已恢复正常,但见他吓得那可恶的人抱着鼠窜,三人哈哈大笑,又想起荷华先生回梅潭老家,笑过后又忧上眉稍。
“看来,我们得去找一找梅潭到底在哪里了。”思筠叹道。
三人立在初冬寒冷的风中,静默望着眼前的那座茅屋。
破裂的土墙歪歪斜斜,屋顶上稀疏的茅草盖,似乎连最细微的雨水也挡拦不了,用竹枝编就的篱笆枯断,院落前长满了野草。
思筠不可置信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这就是荷华先生、那位能在荷中像蝶一般舞蹈的清隽男子的住所么?如仙的他,怎么会沧落到如此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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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汶大叫一声,飞身扑向茅屋灰旧破损的门前,用力敲着门,敲了半晌,竟无人应答。
“难道……难道他没在么?”暮汶颤着声音道。
竹猗的鼻子最为灵敏,他皱着眉用力吸着气,思忖后道:“不,我分明嗅到一股药味……”话音未落,思筠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三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女子匆匆地向这头奔来,手里捏着什么东西,神色急惶,奔得近了,见到他们三人,迟疑的脚步慢了下来。
“你们……你们找谁?”她诧异地问,不安地搓着她冻得发红的手,发丝颓然垂下,在他们三人的注视下,不安地伸出右手去掩住她衣襟上的破洞。
“惠娘!”思筠大叫。眼前这个苍老而瘦削的女人,竟然是荷华先生的女仆惠娘!
暮汶也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惠娘,的确,现在的惠娘与她们在芙渠园里见到的那个惠娘简直是判若两人。
“你们……你们是……我不是在做梦吧?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吧?你……你是暮汶姑娘?”她也瞪大了眼睛上下扫视着暮汶,视线再转到思筠身上,惊诧地叫:“你……你是姒筠姑娘……”
“荷华先生在这里的吧?对吗?”思筠急问,暮汶也着急地转头看着紧闭的屋门,唯恐惠娘说出个“不”字。
“荷华先生……就是在这里……只是……只是……”惠娘不答,眼圈发红,她咬着牙掠过他们,急奔向屋舍。
竹猗从未与荷华见过面,因此也没有关心则乱的惶惑,他见到惠娘手中捏着一只人参,心头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升上心头。
惠娘推门而入,三人紧随其后。
屋内的陈设极为简陋,只有一张木桌,几张木凳,几块木块拼聚起来的木床上躺着一个人,身上盖着极厚的棉破,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思筠与暮汶奔到床头,均惊得倒吸冷气。那瘦若骷髅的人,还是他们曾经风华绝代的荷华先生么?!
只见他双眼深陷,眼敛紧闭,已呈惨白的唇失去鲜活的颜色,出气多,进气少,那丝若有若无的生命力,似乎只要紧紧一掐就断掉。
“先生!”思筠惊叫一声,跪在脚边呆望着他快要失去生机的容颜,颤抖的双手伸去想要抚摸他的脸庞,却又觉得那脸庞陌生得紧,手指竟僵在半空中放不下去。
暮汶已是泪流满面,哭得不能自己,她猛扑去紧紧搂着他,像搂着自己快要随风化去的珍宝,想用力抓住,却又怕所用的力量伤了脆弱的他。
“救救他……救救他……”暮汶惶然地叫。
“或许……或许借用我的法力,也许能够救他!”思筠思索着,然而越是思索,脑中就越是乱成一团,看到惠娘跑到角落里红炭燃烧着的炉前,急急地把手中的人参放到药罐中,加了水置在红炭上,用力扇着扇子。
“人参……人参能救回先生的命么?”她求助似地望向竹猗,想从竹猗的口里得到肯定。
这四人中,最冷静的就是竹猗,毕竟他与荷华没有任何交集,心绪也不会跟着荷华的命运而急惶,正所谓关心则乱。
“不。”他摇摇头。
暮汶听得他说出那个字,又忍不住抽泣起来,颤着手从怀中取出那个装了鲛人血的淡蓝色的小瓶子,低声道:“这是鲛人血,应该能救他的!”
思筠也像是看到了希望,忙不迭伸手去小心翼翼地抬起荷华的头,暮汶想要拨开小瓶子的木塞子,因为手太过于颤抖,拔了三次了拔开,把银色的鲛人血滴入荷华的口中,荷华的嘴唇微动,但像连下咽的能力也失去了。
竹猗见了,只是摇摇头,只是找了个木凳静静坐在一隅,看着三个女人慌乱。
“没用的。”他可是病入膏荒了,不仅仅是中毒的原故,这鲛人血就算他喝下马上起了作用,也仅仅是解了他体内的毒,但对他的病体没半点起色。
“我说了,用我的法力,或许能够救他。”思筠爬上木床,小心地揭开荷华身上的厚棉被,把荷华扶正了,暮汶也来帮忙,双指如刺直指他两侧乳上,一股蝶精的法力顺着两指直刺进荷华体内,却如泥牛内海,没能激起半点反应,荷华脸色如死灰,这一折腾,像又将他向死亡推进一步。
思筠咬牙再输入法力,但还是无济于事,还想再试第五次时,竹猗忍不住腾身站起,急走到木床前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道:“没有用的,你这样做,唯一变化的只是你体内的法力在耗损而已,对他半没好处。法力之所以能够起效,是因为对方要像镜子一样,能够承受和反映,而你输入的法力就像石块落入大海中,他自身已经没有能力回应了,所以完全是白搭。”
“那……那要怎么做?”思筠额头尽是汗滴,望着一脸冷静的竹猗,心头浮起一丝懊恼,懊恼竹猗的沉静,却又将希望寄托在他的沉静之上,大声地问:“那么你说,我要怎么做,要怎么做才能救回荷华?”
竹猗摇摇头道:“没救了。”
“什么?!”思筠颤着声问。
暮汶闻言又哭起来,泪雨滂沱,她不敢相信(炫)经(书)历(网)了千辛万苦寻来鲛人血,却救不了荷华的命,早知如此,还不如在病得快死的时候就放医治,在幽都等着荷华才好。
竹猗墨眸里有了一丝同情的怆意,如果他不是她们的先生,他的确不会为荷华的死去而悲伤。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我给你的寒玉瑾呢?”竹猗问。
“寒玉瑾……被毁了……”思筠艰难地解释道:“在……在我与琥烈的新婚之夜……因为一个杀手的追杀,寒玉瑾救了……救了琥烈,但化为了粉末……”她迅速扫了竹猗一眼,忙将视线定格在刚才荷华盖着的破棉被上,故意忽略竹猗眼底的忌妒与疼痛,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种错觉,觉得竹猗很在乎她与琥烈在一起。
竹猗可是爱着蔷婴的。思筠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在故思乱想。
“毁了?”竹猗浓眉一挑,忽然浮起一个妖孽得让思筠眩目的笑容,耸耸肩道:“毁了,那么,果然是天意了。如果寒玉瑾还在的话,也许还真救得了他,但是没了寒玉瑾,我们……”
“参汤来了!”惠娘的参汤煮好,用倒了一碗,小心翼翼地端过来,不住地吹,微凉后正要往荷华嘴里灌。
暮汶扶着荷华,思筠小心地舀起参汤喂他,喂不了几口,他喉咙里发出“嗬嗬”之声,暮汶惠娘忙不迭地帮他顺气,好不容易将一碗参汤灌下,荷华的惨白的脸上似乎有了些许红润之色,三人心头又浮起希望。
寒风不住从破墙缝中透出来,茅屋里冷意侵骨,竹猗见三个女子只是围着荷华团团转,他摇摇头,干脆走出去,寻了些木枝破絮把墙缝一一填满,让屋里暖和了一点,再进茅房时,只见荷华又睡下,惠娘愁苦着脸坐在炉火前,暮汶坐在床沿上抽抽噎噎,思筠却一脸决然向他走过来。
他又在木凳上坐下,思筠蹲下来,思忖半晌道:“你的意思是,寒玉瑾能够救荷华?”
“应该能救。”竹猗给了个不确定的回答。
“那么寒玉瑾的粉末行么?”
竹猗哑然失笑:“寒玉瑾的粉末?寒玉瑾都成了粉末,还要它有什么用?”
“我……我还是把它带在了身边……”思筠忍不住伸手去抚着胸前,竹猗怔住了,他没想到她竟然还把寒玉瑾的粉末一起装带在身上。
竹猗眼皮一跳,攸然睁大了眼睛道:“为什么还要带在身上?!”
思筠张张口,看着竹猗有若洞空她灵魂的妖孽之眼,又不肯再说什么,转头道:“如果有跟寒玉瑾相似的东西,应该也能救先生吧?”
“难道是因为,寒玉瑾是我给你的,你便舍不得扔弃它的粉末?”竹猗一双妖媚之眼似笑非笑,却一语道破思筠的心事。
思筠忙站起来,逃避似地转走向惠娘,咬牙道:“惠娘,你去找把刀来,要锋利的!”
惠娘愕然,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但还是找来磨得光亮的切药刀递给她。思筠转身对着墙,一把撕开自己的衣领,露出了右肩上那道一指来长的铜绿疤印,她反过左手过去狠狠用切药刀刺入那道铜绿疤印中。
鲜血立刻顺着白腻如瓷的肌肤滑下,显得格外惊心,钻心的疼痛让思筠忍不住倒吸冷气,但手却没放松,更加重了划开肌肉的力量,却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抓住。抬头,竹猗不解的眸子映入眼帘,他惊诧莫名,叫道:“你怎么了?你疯了吗?为什么要划开自己的肌肤?”
暮汶闻言,也吓得跳下床过来看,惠娘惊得张口了嘴,总算明白思筠要切药刀来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