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相李布衣-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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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须”张幸手。
谁遇到张幸手的一双手,才知道什么叫做“不幸”。
单凭张幸手的一双手,除非是大师哥宋晚灯未死,否则,凭自己三人之力再多十个,也得死而身首异处。
何况还有闻九公和仇五花。
这三个人本是金印之战的敌方好手,而今全都来了。
张幸手飘然下来。
闽九公道:“男的留下,当我徒弟。”
仇五花道:“女的带回,做我妻妾。”
张幸手抚掌笑道:“如此各偿所愿,实在再好不过了。”他抚摸他发亮的手时,让人感觉到他彷佛用一面布来抚拭一件极其锋锐的兵器般小心谨慎,而且珍惜。
不过他这句话一说完,就有一个声音大吼:“混蛋,敢辱我同门,先问过我傅晚飞的刀!”
一个浓眉、大鼻、皮肤黝黑、眼光闪耀着年轻与愤怒的青年,挥舞着喷泉乍起似的刀花冲了过来,护在沈绛红和孟晚唐的面前,一张脸和脖子全因愤怒涨得透红。
沈绛红本来一直就没怎么把这个小师兄看在眼里,也不知怎的,此际一听他豪壮的声音心中反有了依傍,彷佛来了救星似的。
虽然实际上傅晚飞的武功未必胜过沈绛红。
傅晚飞挽着刀锋,刀尖向着对方三人,眼睛也凶狠的盯住对方三人,一面向后挥手道:
“走,你们快走,我来挡他们一阵。”
沈绛红心里没了主意:“你”
傅晚飞大一声:“走!”
孟晚唐突然自地上弹起,一刀就向傅晚飞背后砍下去。
傅晚飞作梦也没想到目己的同门会在这个时候对自己下此辣手,只来得及侧了侧身子,背后已着了一刀,血流如泉涌。
孟晚唐青着脸,紧接着砍出第二刀。
傅晚飞奋力接住,嘶声问:“你三师哥,你为何要这样”
孟晚唐手下不停,又发出数刀,只听仇五花在旁冷笑道:“这叫卖友求荣:又算阵前邀功,你连这都不懂,难怪人杀你,你只好给人杀了!”
傅晚飞早已支撑得左支右拙,沈绛红“刷”地出剑,刺向孟晚唐,叱道:“三师哥,你怎可以这样”
闻九公见沈绛红、傅晚飞和孟晚唐斗在一起,哈哈笑道:“看来飞鱼山庄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还用着我们出手,他们倒自相残杀起来“,。”
傅晚飞听在耳里,忽又收刀不攻孟晚唐,回刀护佐沈绛红,喊道:“小师妹:快走,这儿由我来应忖。”
沈绛红见傅晚飞如此奋不顾身,相护自己,心头不禁一阵感动,本想冲口而出,我跟你一起但回心一想,自己又不会意属于他,如此一同身死,实在是说不出口。
孟晚唐突然一把抓住沈绛红的手,撒腿就走。
仇五花向闻九公道:“看来你收的徒弟,未入门前就三心两意,日后怎么收得?”
说着脸上白气一闪,道:“不收,便杀了。”长身而起。
仇五花是要趋过傅晚飞头顶,格杀孟晚唐。
傅晚飞大吼一声仇五花看也不看,仅仅身子一腾,已闪开刀锋,身形仍住前掠去。
却没料到傅晚飞一刀不中,弃刀扔来!仇五花不意傅晚飞在这生死关头竟为阻止自己连唯一能依仗恃的单刀也投向自己,一怔之间,刀已破空及胸。
仇五花双肘一掣,一双手已自宽大的袍袖中抽了出来。
“啪”地一声,仇五花双掌夹住了单刀。
那一柄钢刀,既没有折,也没有裂,而足像一条面团一样,给仇五花搓成一团,扔在地上。
钢铸的刀在仇五花一双手上,直比棉纸一样。
仇五花的一双手终于露出来了。
仇五花的手没有什么特别,特别的地方是在他的手掌。
他的手掌也没有什么特别,只是两只手掌上,都缺少一样东西:手指。
仇五花的两只手掌,无一根手指。
仇五花当然不是生来就没有手指的,傅晚飞也听江湖上传说过,有一种极其歹毒的掌功,叫做“无指掌”,这种极犀利的掌功练得最高境界的时候,两只手掌,十只手指都会一根一根的萎缩、断落,直至完全不见为止。
而此际也就是“无指掌”更可怕的时候。
但是如今仇五花的脸色比他的手掌更可怕。
他返过身来,向着傅晚飞,脸色就像在雪地里冷了七天七夜的白无常。
只听他冷冷的向闻九公道:“你去杀那两个,这人给我。”
闻九公呵呵笑道:“男的拿来下酒,女的”他一面说着,身形一闪,已骑上驴,笃笃连声,原来毛驴缺了腿的那一边,就给他以铁拐撑着,撒腿跑起来直比奔马还快。
仇五花对着傅晚飞,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煞气,足以令一条街死寂,没有人敢舒一口大气。
彷佛连远处的人吠,近处花店的清香都杳然。
闻九公吆喝一声,策驴追赶,没料“虎”地一声,一人拦住,一拳打向毛驴的头上。
毛驴当然不会被他打中,“当”地一响,拳头打在铁拐上。
出拳的是傅晚飞,他已痛得用另一只手握住拳头,恨不得跳起八丈高,但他知道大敌当前,仍苦苦拦住要道,不给闻九公过去。
闻九公和仇五花不禁互觑了一眼。
他们在黑道上,名头打起来可令风都改向,在白道上,何止谈虎色变简直闻风丧胆,所以在今年“飞来峰”金印争夺战中,他们是黑道上的代表。
只有宋晚灯、邱断刀、秦燕横、英萧杀、孟青楼等人才可以与他们相捋。
而今这毛头小子居然拦住了他们两个!
仇五花和闻九公同时都眯起了眼,但还未来得及说话,张幸手就大喝一声道:“我去追!”
张幸手冲天而起,双手发出一种淡淡的金光,直似天神一样。
傅晚飞一看,便知道自己不但截不着,而且身法既无法那么快,也不能那么高。
所以他立刻大喝一声:“张幸手,只要你不是龟蛋蛀米虫,就先杀了我,不杀我就去追人的是懦夫狗屎棍!”
他这一生喊,张幸手身子在半空忽然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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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幸手没有立时回头。
傅晚飞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总算已留住这三个煞星。
至于后果是怎样,他已不想,也不能想,更不必想了。
张幸手原本是想替闻九公和仇五花追杀沈绛红和孟晚唐,因为他知道闻九公和仇五花已恨绝了这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模样的小子。
闻九公和仇五花很少憎恨过什么人。
很久以前,闻九公曾经恨过一个人,那个人只笑了他一句瘸子,结果,闻九公花了三十六天的时间来杀他。
一个人被杀了三十六天,待闻九公离去时,那个人连一块肉一块骨头都找不到。
有人说闻九公用化尸水把尸体化掉了,也有人偷偷传闻是给闻九公吃到肚子里去了,不过,附近的人早就搬光了。
那儿住的人都是武林里的大恶人,可是当他们听到那屋里的惨叫声委实太过凄厉耳酸,使得他们把吃下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其中最沉得住气的一名大匪首,只听了十四天还是听不下去,走了。
当然,那个死者不只惨叫了十四天。
仇五花则不然,他杀人很快。
他杀人的理由却很少有“仇”,甚至没有理由,有一次他“因为”一个人经过他身边多望了他一眼而杀人,另一个因为一个人经过他身边不望他一眼而杀人。
另一次他杀人“因为”对方是一个瞎子。
他的理由是:对方既然生来就看不见他,早该死了。
所以,张幸手早已知晓这憨头小子下场是如何。
但他没有料到这胆大包天的小子居然对他叫嚣出这种话来。
这样子的话,张幸手闯荡江湖以来,也算第一次听到。
他缓缓地,没法压制住心头那一股怒焰地回过身去,就看到闻九公似怒非怒,仇五花似笑非笑的表情。
还有那浓眉、大目、仰着头、挺着胸的青年人,用一双眼睛,凶霸霸的瞪着他们三个人。
闻九公、仇五花、张幸手三个人心里都有一种想法:不知叫这小子怎么死法,才算痛快。
就在这时,他们忽然听到一个人叹了一口气,道:“阎王注定三更死,不敢留人到五更,大师,你虽求一死,但气数未尽,死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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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神 相
这街上本来有往来行人、叫卖的小贩、热闹的茶店、穿插的驴车、骡车、牛车,但当截杀甫起,每个人都被无形的杀气吓住,街上死寂,人们都躲到屋里。
不知为何,街角上,有一个小摊子却没有收市。
这“摊子”只一张桌子,上面置着一张八卦镜,一只黑黝黝的铁尺,就再也没有什么东西。
倒是桌布上缯着两个大图,一面画着一张人面,一面绘着一双手掌,人面五绺长须,甚有古风,脸上注有人面百余个重要部位的名称,掌图上则清楚绘有线纹,各有各的名称。
桌子旁插了一根旗杆,旗杆上飘扬着白布,白布上有黑字,写着:
“布衣神相”
桌旁坐了一人,神态悠闲,穿着葛衣长袍,样貌跟桌布上所绘的古人,竟有七分相似。
任何人一看,都会了然,这是一个算卜的摊子,这人也就是一个走江湖替人问卜论吉凶的相士。
给他看手掌的,居然是一个愁容满脸,一面苦相的老和尚。
相士托着老和尚的手掌,仔细端详,这街上发生的情形,浑如未觉。
恍然间,闻九公觉得这街上的角落本是空的,却不知何时多了这两个人;仇五花觉得这摊子本来是存在的,却不知何时多了这两个人;张幸手觉得人和摊子本都是存在的,但不知为何,自己一直不曾留心,也未曾注意到此二人,而今一旦留意起来,偏又觉得这二人何等触目碍眼。
相士与和尚,仍恍似未觉。
相士仍在仔细辨察和尚的掌纹,看他们的神情,像苦思什么天机,殚精竭智,倒不似在看相,而是在下一盘博妙高深难解难分的棋。
只听那和尚又问:“老衲但求一死,难道决意要死也不成?”
相士道:“一切自有天命,人为不过在把握契机,强求无益。大师双眉各有寿毫垂颧,人中深广,决非夭寿之相。”
和尚拍案道:“老衲一脸苦相,还怕死不了。”
相士道:“大师的确生就一面苦相,历艰辛难免,但偏就死不了,而且神定格稳,神异赋中有云:相中诀法,寿夭最难,不独人中,惟神是定。观察大师神气,地阁丰厚,双耳珠垂,决是长寿之相。”
和尚怒道:“我偏要死,破了你的话。”
相士笑道:“死生前定,无谓强求。”
和尚拍桌道:“我就死给你看!”
“霍”地飞起,整个人像鹰鹫一般冲空而起,蓦地铁翼也似的僧袍一收,整个人化作一枚炮弹似的,光秃秃的大头直如石杵般向墙上冲去。
这一下委实惊人,但在忽然之间,相士身形一闪,已挡在和尚撞去的墙前。
以和尚冲下来的声势,相士非要被和尚撞得腰折骨裂不可,傅晚飞不禁惊呼一声:“不可!”
“蓬”地一声,和尚的秃头,就撞在相士的肚子上。
相士的肚子一收,凹了下去,恰好包住和尚的头,再吸气一挺,“砰”地把和尚弹了出来。
和尚半空中一折身,飘然落地,和尚的头既未被撞破,相士的肚皮也没有被撞穿。
只是一脸苦容的和尚成了一面怒容:“你的相法不灵!”
“哦?”
和尚戟指道:“要是灵验,就不必出手相阻,看老衲死得了,还是死不了!”
相士叹了一口气,道:“眼看人寻死,仍不施援手,实有违常理。”
和尚骂道:“管你有理无理,老衲要死,你不要挡着!”
相士微微一笑,袖手道:“只怕我不出手,大师也死不成。”
和尚又冲天而起,全身因急速的掠动而发出破空急啸,在半空响起个霹雳雷霆似的:
“老衲的事,你少管。”
相士微微一叹,果真袖手旁观。
只听“隆”的一声,和尚连人带头,一双收翼怪鸟似的撞在墙上,砖墙碎倒,灰尘翻涌,撞穿了一个大洞,屋里面发出惊呼声。
妤一会只见老和尚摸着光头,爬了出来,喃喃道:“忘了撤去功力,撞不死,再来过。”
跃起又准备再掠空撞落。
相士道:“大师,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和尚搔头道:“我一次死不成,自会死第二次,死不死是我家的事,有什么不是?”
相士道:“你死自是你的事,但是为求自身恣快一死,撞毁无辜贫宅墙壁,可知这样的作为,有违佛道?”
老和尚这才省起,拍拍脑门,耳际只听房墙里婴孩的惊哭声,和大人们畏缩的低叱孩子的声音,才变了脸色道:“该死,老衲该死。”
相士淡淡地道:“佛讲因果循还,大师作孽,应当偿还。”
和尚汗涔涔下,拜揖道:“请教先生,指点一二。”
相士一笑道:“这一面墙为大师撞毁,应由大师出力修补后,方可求去。”
和尚恍然:“是,这一砖一木,老衲决不借外力,由老衲自己赚银子购买砌好,以偿恶业。”
相士道:“这便好了,砌好了,才求死吧。”
和尚忙不迭伸出手掌:“请问先生,老衲今日死不成,何日才是可下地狱命终归西之时?”一面又向墙里大声道:“屋里的施主不要害怕,老衲弄坏这墙儿,一定修好,再伏乞恕罪。”
相士微笑,抚髯道:“大师一副寿相,何必苦苦求死?”
和尚仍伸手不缩回道:“就是人世间太苦,老衲非死不可。”
相士摇首笑道:“好,我就看着吧。”两人又重新各据桌之一方,看起手相来。
这对人物的出现,令张幸手、仇五花、闻九公尽皆震住,不由得想起江湖上两个人物一个是大庙不收、小庙不纳、自参野狐惮、武功高不可测,但自度在人世备艰辛一意寻死的求死大师;另外一个,则是在江湖传说里已成为剑仙异人一流的人物。
不过,张幸手、仇五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