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合罗传-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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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眼前的流火和九月,虽然神态象极,面目却并不相象,九月长着一双淡黄的眼睛,流火却长着漆黑的双眸。
她便忘记了气恼,问道:“你们两个真是亲兄弟?长得一点都不象啊!”
九月笑了笑:“我是哥哥捡来的小孩,如果没有哥哥,我可能早就死在路上了。”
“怪不得你那么听他的话。”
九月道:“若不是你骗我说只要我杀了拓跋颜,哥哥就会来见我,我又怎么会干涉人间的事情。”
无双笑道:“你真笨啊,你哥哥那么高傲,怎么会叫你去杀一个完全没有法术的普通人?何况就算是要杀人,他也不会叫你去杀,难道他自己不会动手吗?”
九月一怔,道:“是你说的哥哥神通已失。”
无双笑道:“就算神通已失,要杀一个平凡人的本事还是有的吧?你那么容易就被人骗,这一百年都是怎么过的?”
九月被她说得哭笑不得,明明是无双在骗人,却偏偏道理都在她那一边。
流火笑道:“你莫要与她争论,那是自讨苦吃。”
九月苦笑:“紫羽说她是璎珞,虽然我没见过璎珞,但听说她慈悲得象是神一样,这个女人怎么看都不象是一个慈悲的人。”
流火亦是苦笑:“我也不明白璎珞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可是她,”流火的目光落在无双的身上,银色的辉光,是那迦族公主的标志,而且她的气息和璎珞的完全一样。
他轻叹:“她是璎珞。”那个伤我极深的璎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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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节
楚衣在发脾气,她把房间中所有能摔的东西全都扔出了窗外。
侍儿们禁若寒蝉,她们从未见过公主如此生气。
无双回到高平公府时,看见的便是满地狼籍的情形。她不由地好笑,楚衣是为什么生气呢?是因为被她出卖还是为了九月?
她推开房门,见楚衣气鼓鼓地坐着,满面怒容。
她笑道:“你在生气吗?”
楚衣哼了一声,不去理她。虽然她与无双尊卑有别,但这一次,她真地生气了。
无双笑道:“其实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啊!”
为了我?楚衣忍不住问:“我险些被拓跋颜带走。”
无双笑道:“可是你不觉得你在九月的心里也很重要吗?”
楚衣怔了怔:“重要吗?他根本就不关心我!”
她心里一酸,眼眶就又红了。
无双笑道:“他为了你连哥哥的话都违背了,你不知道他哥哥在他心里有多重要呢!”
楚衣疑惑地问:“真的吗?”
“当然,我听他说,他是个孤儿,若不是流火救了他,他恐怕早已经饿死在路边了。所以流火在他的心里很重要,就象是他的父亲一样。”
楚衣心里就有些释然,想到最终还是九月救了她,其实她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她倒有些后悔刚才乱发脾气,“九月会不会觉得我很无礼?”她有些担心地问。
无双笑道:“当然不会,你生气也是人之常情。”
楚衣却还是担心,若是他真地生气,以后都不来见她,该如何是好?
无双便仿佛知道她的心事一样,“你放心吧!他会来见你的,我总觉得其实他也很喜欢你,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罢了!”
楚衣喜道:“真是这样吗?”
无双肯定地点了点头,“我想,我总有办法让他明白的。”
“你又想怎么样?”楚衣有些担心地问。
无双笑道:“你想不想和自己赌一赌?”
“赌?赌什么?”
“赌九月喜欢你,不会让你和刘勃勃成亲。”
楚衣脸有些红了,她虽然羞怯,但这几日与无双相处,也被无双影响了许多,“你想要怎么做?”
无双笑道:“我们就把九月激出来,逼他面对你,逼他和你成亲。”
楚衣疑惑地看着无双,“能行吗?”
无双笑道:“这一次,一定不会再失败。”
“少主,快躲到草丛里去。”马倌连推带搡地将刘勃勃推入草垛,然后打马向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他从草垛的缝隙向外张望着,一队魏兵急匆匆地从他面前跑过,其中有一个人张弓射箭,箭疾如闪电,一下子射在马倌所骑的马上。
那马长嘶了一声,仍然不甘心地向前冲出了几步,方才倒在地上。
马倌从地上爬起来,仍然踉踉跄跄地向前跑着,但很快,追赶直来的魏兵便用绳套套住了他的脖子。
马倌被绳套一拉,脸涨得通红,手足失去了力气,却不能摔倒。
刘勃勃看见他的舌头从嘴里伸了出来,眼珠也似乎就要从眼眶中挤出来一般。
魏兵哈哈大笑,放松了手中的绳套。一名魏兵大声喝问:“刘家的小崽子呢?快点交出来。”
马倌喘了口气,艰难地说:“少主已经逃走了。”
魏军马鞭一甩重重地抽在马倌的背上,马倌背后的衣服立刻便被抽得裂开了,现出后背上被抽打而留下的红印。“刚才你还和他在一起,你把他藏在哪里了?”
马倌的脸疼得有些扭曲,他说:“少主早就逃走了,我一路把你们引到这边来,其实刚才在差路口,少主已经走了另一条路。”
魏兵露出狰狞的笑容,“既然如此,你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他忽然拔出了腰间的刀,只一挥间,马倌的头便落了下来,这一刀极快,头落下来后,马倌的身体仍然站立着,他的双眼仍然看见自己无头的身体,于是他的脸上便显出惊骇已极的神情。与引同时,失去头颅的身体忽然失禁,大小便一起流了出来。
空气之中混杂着恶臭与血腥气,几名魏兵捂住鼻子,一名士兵道:“还不如把他勒死呢!弄得这么臭。”他们因受不了这臭气,只略四处张望了一下,但急匆匆地打马而去。
待魏兵走完,刘勃勃才颤抖着从草垛中爬了出来。马倌的双眼仍然大睁着,腔子里的血流了满地。刘勃勃觉得马倌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他,似乎死不瞑目。他双手合什,低声道:“你放心吧!有朝一日,我有了天下,一定会报此日之仇。”
他转身向着西面逃去,仓皇如丧家之犬。他的父亲本是苻秦的西单于,却因为魏国的进攻而死于沙场,连他的母亲和他年幼的妹妹也都下落不明,只有他逃了出来。
与他一起逃亡的家奴一个个死去,现在连最后一个马倌也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只是一个十岁的少年,这一切对于他来说,都象是一个噩梦。
但一定要活下去,要报仇,要拿回本来拥有的一切。
他暗暗下定决心,从此以后,要不择手段地活下去,要坐拥天下,他记得他父亲死时,拉着他的手说:“勃勃,去找没弈干,他是我的结拜兄弟,让他收留你,记住,一定要东山再起。”
虽然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他却已经暗下决心,他会拿回一切,会找回母亲和妹妹,一定要完成父亲的遗愿。
忽听得远远传来马蹄声,他一惊,连忙向着草丛中奔去。
紧握的手心里溢满了冷汗,他心里暗叫:“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将军,将军!”
刘勃勃被侍儿摇醒,又做恶梦了。身上的丝质内衣已经被冷汗湿透,虽然已经是十年前的旧事,但他只要一紧张,就会在夜里做同样的梦,梦见那段可怕的逃亡岁月,梦见那马倌死时恐怖的脸。他想,最近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如此紧张,就算是魏兵围城,他也能够镇定自若。而今夜使他如此紧张的原因,只能是无双,这个女人。
他咬牙切齿地想,也许应该先**了这个女人,再杀掉她。
他不由地想起无双嘲讽的笑容,杀的时候一定不能杀得太快,要慢慢地一刀一刀折磨她,一定要她在他面前求饶。
他设想着无双痛哭呻吟的样子,才总算有些心满意足,头也不再那么痛了。
更衣梳洗已毕,到了议事厅,见众人都已经来了,无双坐在议事厅上,脸上仍然是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他一见到这种神情,心里就不由地痛恨,这总是使他一下子失去信心,仿佛在无双面前,什么也无法隐藏。
“我请大家来,是有一件事情想宣布。”
无双的声音虽然娇滴滴的,却自然带着贵气,不由得不摄人。
“魏军围城已久,长安仍然没有求援,我想以前派出的使者可能都已经遇难了。而现在城中瘟疫横行,饥民倒毙于街头者无数,若再不想出退敌之计,恐怕要生灵涂炭,不必魏军来攻,城内的百姓便已经无法忍受了。若是强攻,魏军人多势众,我们自然不是敌手。只怕要损兵折将,反而使城更快陷落。我思前想后中,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可行,就是刺杀魏军的主帅。拓跋颜是魏主叔父,在魏国的地位兴趣足轻重,只要他一死,魏军自然会退。”
众将面面相觑,有人忍不住道:“魏军训练有素,谁有这种本事,可能在千军万马之中取主将首级。”
无双笑道:“这确实很难,但我相信也未必就无人能够办到。为了激励大家的志气,不如贴出告示,只要谁能够取得拓跋颜的首级,我愿意屈身下嫁。”
众人听到无双这样说,都吃了一惊,没弈干忙道:“公主万金之躯,万万不可轻率任为。”
无双眨眨了眼睛,笑道:“对啊,我忽然想起来,我处小出家,虽然没有剃度,但也是个尼姑,尼姑怎么可以嫁人呢?”
没弈干松了口气:“正是如此!”他唯恐无双轻易许嫁,以后他无法在秦主面前交待。
无双笑道:“不若这样,以楚衣顶替我,谁若是取得拓跋颜的头颅就将楚衣嫁与此人如何?”
没弈干一怔,道:“这,这”一时之间却不知该如何推辞。
无双正色道:“虽然楚衣自幼与刘将军订有亲事,但此时是国家危难之际,相信高平公会以国家为重,儿女私事为轻吧?”
没弈干忙道:“不敢,只是为何一定要用楚衣做为奖赏?”
无双道:“重赏之下,才有勇夫,高平公身为国家肱股之臣,若有这样的勇士可于千军万马之中取主将首级,做你的女婿,也不失为一个好助手。”
没弈干虽然百般不愿,却也找不出推辞的理由,只得道:“即是如此,微臣明日就贴出榜文。”
无双目光微转,落到刘勃勃身上:“若是刘将军能够取得拓跋颜的首级,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即立是大功,又娶得美人归,我自然会请高平公立刻主持你们的婚事。”
刘勃勃心中暗怒,却仍然笑道:“多谢公主。”对无双又恨又爱,只觉得这个女子简单就是上天派来的魔鬼,专门与他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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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节
大火星西渐之后,到了夜里,天气就转凉了。
无双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丝衣,手里拿着一把团扇,黑发随意地披散着,微风徐来,衣袂轻舞间,恍若谪仙。
“公主为何自幼就出家呢?”楚衣问。
“因为厌倦。”
“厌倦?”
“你不觉得这人生可厌吗?”
楚衣想了想,“有时是可厌的。”她忽然想到九月,只要有了九月就不同了。
九月会看到榜文吗?她有些担心,若是他看不到榜文该如何是好?
“他一定会看见的。”无双一看楚衣的神情,便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你不用那么担心,他一定会去杀了拓跋颜,然后娶你为妻。”
“可是,”楚衣沉吟着:“他哥哥不是不许他管人间界的事情吗?”
“若是他真地爱你,他一定会违背流火的话。”
楚衣想,他会吗?她可不象无双那么有信心,这些年来,她从未感觉到九月的心意,使她甚至不敢在九月面前坦露自己的心事,他会吗?
“若是他不会,我也要想到办法,逼他去做。”无双若有所思地看着夜空,星星都升起来了,天阶夜色其凉如水,牵牛与织女星永远分隔在银汉两侧。
这世上的事情也许真是命运使然,但我却仍然不愿轻易屈从,即便是无论如何努力都会失败,可是我仍然会努力到底,因为我不相信,我只不过是命运手中的棋子。我不屑于只做照本宣科的优伶,我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就算为此付出生命,也在所不辞。
九月偶然会想起他的父母。
他在四岁以前的时候,是和父母生活在一起的。
他常想人类是一些残忍且忘恩负义的生物,他们经常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原因而杀死别的生物,乃至自相残杀。
父亲与母亲皆是北方的狼族,他不知他们杀过多少人,然而在他的记忆里,他们永远是如此慈爱,只是相濡以沫地爱护着他。
四岁时,他偶然见到一个迷路的女孩。这女孩只有七八岁的年纪,长得乖巧可爱。女孩独自坐在山间哭泣,因为无法找到回家的路。
他带女孩离开幽林。因为只是一个小女孩的原因,他不曾想过伤害她,或者是提防她。
但女孩回到村里后,便带来了大群的猎人。他们在山林间设下无法防备的陷阱,每天牵着猎狗满山的寻找。
父母带着他尽力躲避,然而终于还是避无可避,落入了猎人的陷阱中。
四岁,做为一条狼已经很老了,可是作为一个妖怪,还只是刚刚学会走路的婴儿。
他被猎人们倒挂起来,因为他长着一身美丽的皮毛,猎人们仔细地磨着刀,要将这身皮毛活生生地剥下来。不远处,是他父母的尸体,他呆呆地看着他们,知道这都是自己一念之仁的后果。
若是你遇到了人,就吃掉他们,否则,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杀死你。
他想起母亲以前对自己说过的话,可是他仍然违背了。
当猎人拿着刀向他走来时,他想他就要死了,可是他却并不觉得害怕,似乎生命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等到结束的那一天。或者只是因为他还太小,才不会害怕。
然后他觉得他看到了风。
原来风是有颜色的。
风从山林中掠过,静悄悄地全无声息,猎户们的刀纷纷落了下来,亦是落地无声。
那白色的风,从他身边一掠而过,他的绳索便解开了,他一下子落在地上,他有些茫然,风清而幽,瞬息万变,难穷来处。
风止之处,一个白衣少年懒洋洋地倚坐在树梢,他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九月,九月想,是他救了他吗?他抬着头看他,觉得白衣少年就象是林间的风。
猎户们失声惊呼:“是妖怪吧!快逃。”
是妖怪吗?难道是风的精灵?
他走到父母身边,俯下身舔着父母身上的血迹。腥腥甜甜的血落入口中,他想他应该痛恨那些人类吧?
但他并没有痛恨的感觉,他抬起头向着天空嚎叫,野兽们惊起,四散而逃,狼本是这山间的主人。
“想要生存下去,就使自己变强,不要恨任何人,这本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