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歌星-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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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赖,我很想会会她,亲眼见见她,听听她的声音。这念头突然变成一种渴望,使我面颊发烧,浑身发烫。雅娜,这名字有点两性,听上去有点黏乎乎的,而且纠结。这名字总萦绕在我的脑海里,没有固定形状,像堆烂泥,污秽不堪,是的……这个婊子!婊子!她生活在一堆垃圾中,雅娜,她令人作呕!她亵渎了我,弄得我浑身污浊不堪。可她本人却继续有条不紊、字正腔圆地谈论着。这个滔滔不绝的雅娜,我想见的正是她。她那么大胆,庄严而又卑鄙。她向我挑战,现在大家的眼里只有她,只听从她的摆布。这个耍猴的!而人们却把她当成我!
我从璐那儿弄到了她的电话和地址。璐有个监听网,可以获得任何消息,很灵通。吕丝本来也可以为我弄到电话和地址,但我宁可瞒着她。快到中午时我拨了号码。我听出了那动听的嗓音,自然得有些虚假。我可不想兜圈子,开门见山。
“我是玛阿。”
她有点无礼地说道:
“你很运气,一般说来,我总是使用录音电话!”
“我想见见你……好说清一切。我必须弄清楚。”
“假如这有损于我,怎么办?”
真该听听她说这话时的语调,尤其那个“假如”,说得那么润滑……很有女人味儿。她接着说:
“你会张牙舞爪地闯到我这儿来,存心要报复!你得发誓不会这样。”
“我发誓。”
“听上去你很有信心,其实老实说,我也很好奇,事情真巧……”
约会定在晚上。可在此之前我无事可做,只能在屋里转来转去。突然,我有了一种冲动,想去看阿尔罗,去看那些动物,那些色彩艳丽的狒狒。这也许是出于某种迷信,因为我就要去面对雅娜,所以想先去了解一下那些动物。
半小时后,我来到韦西内,我溜进别墅,没看见任何人,一切都静静地沐浴在阳光下。草坪照片平静的湖水,树木纹丝不动,在蓝天下如剪影一般。我朝前走,右边是沸拂宠,左边更远一点,地势低洼处是孔雀房。这时我看见了阿尔罗,他正蹲在离孔雀十米左右的地方。孔雀在望着他,阿尔罗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孔雀。孔雀抖动一下,朝前走了几步,然后又走回来,转过身……突然,将屏翅展开,为阿尔罗狂舞起来。阿尔罗稍稍转开目光,于是他看见了我,吃了一惊,马上脸红了。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打手势让我轻轻走过去。我走到他身边。
“孔雀和你,你们很协调,似乎不可分!”
阿尔罗回答说:
“我做了只哨子,类似诱鸟笛,吹出来的声音很像雌孔雀的叫声。吹这哨子三次,会有一次让孔雀开屏。”
他胆怯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有点抱歉,又说道:
“这全是为了演出!最理想的是让孔雀开屏,然后用摄像机录下并放大。这是M的主意。”
“再吹一遍,我很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孔雀看见你了,它有点受惊扰,得耐心等等,它可不是部机器。”
我们静静地在草坪上等着。周围都是树,阳光把它们的影子斜映在地上。我喜欢这种井井有条,这清晰的界限,这平和的氛围。它们仿佛也有思想,在缓慢地沉思着。阿尔罗拿起小哨子,吹了一声,声音微弱而且断断续续。孔雀转身面向我们,有点吃惊,羽冠轻颤,双目圆睁,金闪闪的。它在窥视。接着,突然,它摇摆着朝前走了两步,转过身,又走了两步,然后只见它的每根羽毛都伸展开来,形成一个半圆,并发出飒飒的声音。小小的脑袋位于这绚丽的裙锯的正中。我看着阿尔罗,是他让这美丽的屏翅展开的。他对动物的这种控制力量让我害怕,但同时也吸引我。他介于人与兽之间,既纯洁得像天使,又怪癖得像个疯子,他不同寻常,不同于我们。但比我们更糟……总之,他不懈地尝试理解动物的语言,倾听它们内心的声音。而对人的世界,他恐怕都生疏了。
接着他带我走进拂拂笼。他在笼里竖起了五根两米高的圆柱。他看着,等着,跟狒狒们说着话。五只狒狒则觊觎着他,很警惕。它们抓耳挠腮,时而扬扬眉,看我一眼,便急忙走开,蹲坐在那儿斜眼瞟着我,喉咙里发出尖细的声音,爪子不停地比划着,仿佛在念咒驱魔,样子很滑稽。阿尔罗一声不响,脸色尴尬,灰自。忽然他转眼盯着我。我问道:
“这就是所说过的那些柱子?”
“是的,M把它们称为‘玛阿之柱’,这你该比我清楚。”
说这话时,他垂下了眼。我又说道:
“当然,所有他们这些赞助人甚至在和勒普蒂一起设计一枚别针。必须突出一些标志,打动人们的想象,博得公众的欢心……于是他们想出一根柱子,一根圆柱,玛阿之树……但我不明白这与你的五只狒狒有什么关系?”
阿尔罗有点窘迫,犹豫了一下回答说:
“五根圆柱将摆成弧形,从舞台的这头到那头。五只狒狒将坐在柱子顶端。他们将完成一些动作,从一根柱子跃到另一根,听从雌雄头领狒狒的指挥,按一定顺序换位置……万一出现混乱,我就通过它们脖子上套的电锁链控制局面。我用这根操纵秆远距离调控……只要通上一点点电流就够了,不足以造成任何伤害。”
“它们当中哪个最能干?”
“这要看让它们干什么了。多特是首领,要求别的狒狒绝对服从……但要说单项,玛雷尔的动作最敏捷。”
阿尔罗呼唤玛雷尔,这只雌狒狒咂咂嘴,躁动不安。突然它的头领做了个手势,玛雷尔便跑过来,抱住左边的一根圆柱,迅速爬上去。我甚至能看见它的脚底心。它很快便坐到了柱顶。现在它等候着下来的命令,一双敏锐的眼睛窥视着我们。老多特朝我们跑来,停在柱子脚下,抬起头,看着玛雷尔,然后用爪子在头顶划了个奇怪的圈。这时卡尔曼来了,朝它拱拱屁股。洛尔和马姆特也来到玛雷尔的柱下。玛雷尔则偷窥着阿尔罗。我看着这群围在柱下的滑稽的狒狒。我得跟它们合作……可我不喜欢它们。多特的那张脸像副面具,两边是蓝色的条纹,中间血红,而且五官粗大,不成比例。它瞟着柱顶上年轻的雌狒狒,一副不乐意的样子。这种爬高违背了它们的习惯。它向前晃着脑袋和上身,以示威胁。它可能会爬上去狠狠咬玛雷尔一口,再要求它展示自己,然后爬到它身上。但阿尔罗监视着多特的一举一动,他才是最高的统领,一个闯入狒狒的世界、干预它们的不速之客,一个人。多特终于屈服了。它用爪子划着地面,抓耳挠腮,但没有马姆特那么骚动不安。马姆特简直是在刨地,它被三只雌狒狒搅得心神不宁,但它还是从雌性身边被赶走了。
阿尔罗不正面看我或只是偶尔飞快地用他那闪闪发光的蓝眼睛瞟我一下。他有些神魂颠倒,大概是把我看成他的雌性配偶了。
“你知道这圆柱的含义吗?阿尔罗。”
“很模糊。”
“其实,这有点儿像湿婆的yáng具,是湿婆的象征。你知道湿婆吧?你看,M让你把柱子立在一个上部微微凸起的四角底座上,这底座象征女性,这两样东西组合起来就构成了最古老的吠陀标志之一,真够原始的。这样他们便可以向那些狂热的人兜售一些刻有这种图案的漂亮的别针和打火机……他们不会说明这是什么东西,因为太富有神话色彩,令人费解。而那些被公认的心理学家、社会学家马上会不失时机地作出各种解释。而我们则保持沉默,微笑地看着这一切,不置可否。M坚持说评论越多越好,这一招很狡猾。不但没结束游戏,反而将它扩大,‘炒’得很热。这就是他的策略,他们手中有很多牌,阿尔罗。五只狒狒是五张王牌,再加上你。他们现在又组织了一批音响设计人员、舞台置景人员、舞蹈设计人员、照明人员、信息人员以及乐师、舞蹈演员和合唱演员……简直可以开工厂了。他们在冲锋,阿尔罗!而咱们俩被他们攥在手心里,不知何去何从。咱们是他们的矿石,他们是主人。咱们是金子,阿尔罗!是的,是的!咱们闪闪发光,他们要让咱们发光。他们在准备一次超级演出。而你和你的动物还有我这个明星,我们将被放在第一线,被置于前台,在那些聚光灯的扫射下。但这完全可能一败涂地,一切都可能一下子垮掉,你那些可笑的狒狒,我那有缺陷的叫声,都很冒险……不管怎样,咱们都是旋风的中心。无论他们说什么,这一切都会发生在你我之间。你想过这一切吗?”
“我当时已无法在动物园呆下去了,没有钱了,太穷了。是M让我走上了现在这条谋生之路,舍此,我别无选择。”
“但嗓音呢?阿尔罗。那些雷鸣般的声音,刺耳的音响,还有闪烁的灯光,你那些狒狒要面临所有这一切,它们受得了吗?”
“我会让它们慢慢习惯的。我有间训练厅,可以在里面慢慢升高音量和加强灯光。”
“这可比训练宇航员还艰难!阿尔罗,咱们这是在做什么?咱们上了一条什么样的船?且不说我的事,M、璐和吕丝的影响很大……而你呢?这至少会给你的狒狒带来很多烦恼。”
“你不喜欢它们!”
“哎!别说得这么肯定。我只是不了解它们。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我既不喜欢它们,也不讨厌它们。但我心里害怕它们,它们很粗野,很原始,还有‘狒狒’这名字,这个字眼听起来有点恐怖,有点疯狂,带有威胁性……”
“它们不比黑猩猩更危险,而黑猩猩有那么好的名声。”
“也许吧。它们大概是些相当不错的家伙。但我也得慢慢习惯,可这样强加于我,又是在照片丑闻之后,实在让我吃不消。尽管如此,也要坚持。好吧!我很乐意……但它们似乎能咬死人。我甚至读到过它们袭击妇女!”
“这些都是愚蠢的无稽之谈。通常它们只满足于显显威风,吓吓人,不过如此而已。”
“吹牛吗?”
“不。”
“你当然不怕了,你可以抚摸它们。”
“是的。”
“它们在你臂膀里很温顺,像你的孩子。给我讲讲你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样的。至少多特可不是个随和的家伙!玛雷尔·洛尔,我觉得它们很可爱,但大多特,不但脸上有疤,且腰部凹凸不平……你是怎么喜欢上它们的呢?”
阿尔罗不作声,被我问住了,像块大理石,一动不动,脸色煞白。
“哎,阿尔罗,我得了解自己的合作对象。”
“可我只是个动物学家,一个研究各种狒狒的专家。这是我每天的工作,是一门技术。”
“不,对你来说,这比技术更生动,更令你有激情。”
“你就想知道这些?”
阿尔罗重又把自己封闭起来。我很喜欢他。我感到他心底其实很脆弱。谁要是夺走他的拂拂,就等于把他推入深渊。我比M和勒普蒂都更能把握他,更能控制他。他对我古怪的表情很敏感。我发现他在盯着我,跟他的那些狒狒差不多,偷看一眼马上就转开目光。但就这短短两秒钟也已令他大饱眼福了。他嗅着我身上的香气,心里印着我的影子。这是显而易见的。他站在那儿,苍白、消瘦,没有任何表情,像戴着石膏面具。但在这平静的外表下,他却很兴奋。阿尔罗转过身,他被激情烧得难耐。我知道的东西虽不多,但一旦知道了,就是知道了。对我而言,狒狒们是群怪物,难以捉摸,浑身是毛还有各种恶癖,像是一群冲动的、着了魔的机器人,我讨厌它们。但阿尔罗,我能揣摸他。他外表很严肃,冷静,实际上是座火山,只要裂开一条缝,火焰和岩浆就会喷发。所有的欲望、痛苦和折磨都会沸腾。这就是阿尔罗。
玛雷尔从柱上爬了下来……
我按响了门铃。雅娜给我开了门。她个头与我相仿。我们互相打量着。她身后有面镜子,我的目光很快扫遍她的全身:头顶,后颈,脖子,脊背和臀部。她简直就是我的孪生姐妹。同样颀长高大。但她的脸却不同。据说我的脸比较庄严呆板和纯洁,而雅娜的脸则更有人情味,更圆,更美,更性感。绿色的眼睛闪烁着,装出一副幼稚、惊赞的样子。她也好奇地把我打量了一遍,然后表示欢迎,说道:“请进……这里好找吗?你想喝点什么?”她一口气竟说了这么多。换了我绝对不行。但她不同,这是她的生活,是她每天的生活方式。她冲我微笑着,那么耐心,那么优雅。她知道如何保持适当的距离。她很有分寸。雅娜毕竟不是璐。
“啊!这很漂亮,这玩意儿!”
终于她碰我了。她用手指摸我的项链和那镀金的细长的坠子,那个小圆柱。她把它捧起,掂量着。
“这东西很纯,很结实,而且闪闪发光……”
她把我领进客厅,让我在长沙发上落坐,她自己则坐在我对面的倚子里,双时倚在扶手上。
“那么,你想知道一切?”
“是的,一切。”
我没有犹豫,也无可回避。
“但你得发誓不借此反击我!”
“我发誓。”
稍顿一下,我重复了一遍:
“我发誓!”
“行了,好吧,我已听清了。”
我接连两次发誓,这令她惊讶。好像我对她施了魔法。她接着说:
“你问吧,玛阿。想问什么就问什么。我不会把你吃了。”
她也太自负了。我可没那么笨。她可得当心点,这个盗窃者。
“你盗用了我的形象,甚至我的名字。我想知道为什么。”
雅娜直面着我,坦率地说:
“得了!我只是为钱。为钱!为钱!这很清楚!”
“那我呢?我在里面算什么?”
雅娜慢慢地狡诈地看了我一眼。
“当然,我想到了你。想到我们很像。一定能奏效。”
“什么能奏效?”
“模棱两可……想把你……”
雅娜犹豫了一下,又说:
“把你拖下水,我漂亮的……”
把我拖下水,我。这是她的原话。她把我拖下水了。她怎敢?这话竟出自她那张漂亮湿润的嘴。
“我怎么招你惹你了,你要这样?”
“什么也没做过。但你的照片太美了,那么纯洁,与我那么像,又那么不一样。这使我恼怒,我想把它稍稍损毁一点儿,所以就把你拖下水了!”
她又说了一遍“把你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