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歌星-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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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LA在早晨的编辑会上决定晚上八点播送希普诞生的消息,这是那只新生狒狒的名字,而玛雷尔的小狒狒将名叫霍普。就这样定了,这是为了对破晓时分的受罪表示敬意……而这却是璐的主意!
下午伊始,西南部发生火车脱轨事件……死两人伤八人。在下午五点的会议上,总编选定开始先播送事故,小狒狒诞生放在最后。TLA的大制片人洛里斯和拉朗德这两个大胖子进行交涉,迫使总编让步。而报纸开始报导时,依然存在怀疑。人们可能会见到一堆压烂的废铁、担架式搬运工具和鲜红的救火车、灯光一闪一闪的旋转灯、警报、救护车及其闪烁的紧急信号,眼花缭乱,一片灾难现场的气氛。死亡的大悲剧,上演悲剧的红白歌剧院,戴着帽子的演员们堆积在僵卧的人周围,那些人裹着石棉纸,插着呼吸器械,输着氧,围着一群护士,手里拿着器械管子、瓶子……巨大的民间创作!死亡芭蕾!突然,时间和空间在人群的杂沓中激变。
演员的脑袋出现在兽类的足迹中,希普的脑袋从卡尔曼的肚子里钻出来。雌狒狒抬起手臂,侧卧着,抬起身子。它口吐白沫、惊恐地圆睁双眼的特写镜头。小狒狒在卡尔曼的怀抱里,毛茸茸的雌狒狒的手,专注的眼神,牙齿咬断脐带,舌头舔湿漉漉的小家伙……几乎没有过渡,接着是脱轨,轰鸣声,被毁坏的车厢重叠在一起,一些车厢插入另一些车厢,血,汽笛鸣叫,头灯交错闪烁,帽子闪闪发光,救护车蓝色的灯光。这是一张不寻常的离奇的晚报。TLA敢于把动物的生活与铁路的毁坏混杂在一起。警戒性的短路,蒙太奇手法的活用。灾难使人们在生与死之间挣扎,而一只狒狒却脱离母体,有了生命。
玛雷尔在一星期后分娩了,没有碰上新闻媒体的麻烦。希普和霍普有三周大了,一个月了。它们跟雌狒狒形影不离,也很受多特与马姆特的宠爱。璐也不断去看它们,觉得两个小东西十分调皮可爱。
我们在伦敦安顿了下来。而且我们已跟日本联系上了。勒普蒂、吕丝和洛里斯跟人才荟萃的索比公司进行谈判。我们下一步将去索比公司的大本营日本演出。
目前,我们每天在郊区文布利体育场排练。最后当然要进入古罗马式的圆形剧场。有了在德方斯演出的经验,我们现在碰到的麻烦和技术困难不多,后勤更臻于完善,我们的小组更紧密团结。文布利有深厚的文化积淀,是演出的好地方。我们正是奔这些有吸引力的文化沉积物而来的。希普的诞生使英国电视瞎忙了一阵,所有的新闻媒体都有反响。玛阿和狒狒们在观众的心目中勾划了一个错综复杂的形象——兽性和灵性的混合物。这个幻觉把诞生和毁坏、把孕育生命的时间与象征世界末日的叫喊声结合在一起。英国人在遭受失业之苦的城市里感觉到这一点,他们没有出路。玛阿的疯狂,她那刺耳的叫喊声使这种无可奈何的感觉在万众聚集之地形成了共鸣,剧场成了共鸣箱。
我喜欢泰晤士河上那些恬静的小船,平平常常的街心花园和草地。我坐在一条长凳上,当我瞥见一个少女埋头看书时,立刻觉得玛阿的故事在重演。景物似曾相识,但往事如烟,一切都流逝了,而且继续流着,如同面前的泰晤士河。我怀旧,我伤感,但自知没有回天之力。要重新开始,太难了。伦敦与巴黎的韵致大不一样。我在伦敦感觉到的是一种激进,一种催人奋进的无形的爆发力。这跟巴黎的衰退感完全不同。当然,这个城市也并不平衡。我感到某些区、某些贫民窟完全失去了著名的伦敦魅力,那些地方粗鲁地、不可调和地同这种魅力一刀两断了。我不知它会不会变成另一个城市,一个更冷酷、更疯狂、更畸形的城市,玛阿的叫喊声可能击中了这个盲目城市的要害。
玛阿倒不孤独:她的影子雅娜又出击了。玛阿对此并未感到意外。发行量很大的《明镜》(在这方面,英国人大大胜过我们)刊登了这位风流人物的一张裸体照,她夹在两个裸体男子的中间。他们的躯体拧在一起,翩翩起舞。两个小伙子好似什么启示录里的孪生兄弟,古埃及时代布陀那地方的舞蹈演员。他们在髋部纹了身,半如苦役犯,半如大天使。雅娜戴了一条项链和灰色橡胶护膝。她始终剽窃、滑稽模仿、歪曲玛阿。摄影的角度和灯光的优点加强了这两个女人之间的相似处,连我自己都觉得像得出奇。额头、歪着肉感的长脖子、噘着贪吃的嘴、眼睫毛、突出的臀部圆而丰满……活脱脱一个玛阿!照片上的两个小伙子中有一个在后面,叉开两条大腿,臀部收缩,紧贴着雅娜的臀部;另一个在前面,骨盆灵巧地抬高,双腿合拢,插在雅娜的两腿之间,到此为止。这张相片展示了三人相交的垂直游泳术,同类似的色情铅版印刷并无实质性区别。真正的新发明是在背景的左角:一只毛茸茸的手撩起朱红帘子的一角,可以看到一个凸起的、好奇的黑猩猩脑袋在窥视这色情的三人帮。这只猩猩改变了一切,它使色情描绘带有几分兽性色彩,然而,却又不像兽奸那样能激发猩猩的观淫癖……那么黑猩猩的观察冲动又意味着什么呢?这三人帮知道那只灵长类动物在观察他们吗?那只猩猩似乎并非悄悄地溜入,它完全是在警惕而贪婪地观看。然而,跟框在中心的这三人帮相比,配景缩小了动物侧影的比例。
这个新丑闻煽起了一些谣言和暧昧的言论。玛阿的形象再一次被分成两半,受到否定派一张潜网的纠缠。雅娜把潜在的涵义画成了漫画。我们否认这种相似也是枉然,它存在着,传播开来,玷污玛阿,尽管我们使她免受损害。为此,玛阿在接受采访和在电视上亮相时避免了一切裸露癖。她以简洁严密来塑造自身形象,是一尊彻头彻尾的庄严呆板和不妥协的偶像。因此,虽然她的影子——那个饮酒作乐的雅娜——在她身边张牙舞爪,她受害也不深。但后果如何还很难说清楚。这两个形象并列,有两种说法。但在不可接近的玛阿同卖淫的雅娜之间,距离还是相当远的。玛阿镇定自若。
人们又谈起雅娜为反饥饿的人道主义活动捐献的那张十万法郎支票。这样,又谈到了对立面玛阿拒绝参加此活动之事。新闻记者们影射雅娜的支票是为这张淫秽照片支付的代价。他们谴责有关机构接受这脏钱。
于是发生了争论。人家要她对这张照片和钱的来源解释清楚。雅娜接受电视台采访,她穿着黑缎子紧裹身子的长袍,领子翻到最低限度。她坐在一张由黑色管子弯成的怪椅上,显出惊人的坦率和可爱的自然。她在明确表达一个思想时,声音低沉混浊,因此表现出某种微妙的权威性。她找碴,争论,然后用更悦耳的声音继续往下说。她决不恼火,显得稳重,甚至深沉。人们觉得她居心叵测。她说新闻媒体强调她跟玛阿相似,这不是她的过错。她总不能因为玛阿的存在而停止谋生吧!此外,她在一些私人俱乐部登台演出,某些记者的追踪报道也不该由她来负责。这个雅娜真使我头痛!
我知道玛阿独自一人在自己房里审查录像带。可以想象,她单独跟自己的复制品、自己的寄生形象在一起有多么苦恼,她晕头转向,满怀怨恨,对另一女人的泰然自若惊讶不已。雅娜被满世界议论着成了尤物,但她不以为耻,还承认跟那两个皮肤洁白的小伙子、两个灵活而贪婪型的男人在一起很快乐。他们肢体扭曲地靠着她,饥渴地抓住她不放,像欲火中烧又无法满足的和尚。雅娜仍然近乎认真地强调她听从个人深奥的审美逻辑的秘密演出……十分深奥!记者们请她对这深奥说得明白一些。于是她回答他们她不能把什么都透露,这有待他们自己去发现,去了解。她固守在某种难以理解的表情后面,露出适当的微笑,把她的长袍撩到修长的大腿上。对,我看见玛阿紧挨在屏幕前,克制着自己的痛苦和渴望,在咀嚼这个无法忍受的、不知趣的角色。雅娜最后说道,支票的钱完全干净。那两个家伙是她的长期伙伴,而不是偶然的搭档,更不是卖淫的雇工。她提供证明:有几张更旧的底片摄于巴黎的一条街上,两边伴随的就是那两个小伙子。这些黑白照片引起舆论的哗然。照片上的雅娜和那两个家伙看起来更年轻些。他们衣着潇洒、雅致,在街上大步走着,笑容可掬,十分可爱。与猩猩所窥伺的那贪婪放荡、志同道合的三人帮照片形成对比。大家又兴致勃勃地玩味起两张照片来。
人道主义运动接受了雅娜的钱。这样的捐资活动才不会追究钱的来历呢,明星也罢,末流的色情角色也罢,统统照收不误,多多益善。因此,大可不必把雅娜撇在一边。玛阿高傲地拒绝同她称之为“揩油财物的运动和伟大的缺德事”合作——这是一张报纸报导过的原话,这自然促使人道主义运动委员会非对雅娜下赌注不可。否则,这就等于赞同玛阿的拒绝参加的理由和她对这运动所表示的厌恶。
采访雅娜一事触动了玛阿,因为她在电话里跟马尔科姆·莫瑟威尔谈了很久。她变得更随心所欲了。她要求在她房里安装一台电视电话,以便跟那位精神分析学家直接交谈。我抗议。这不是时候。三天以后,她要在文布利演出!
“正因为这个!”她大声嚷道。“没有莫瑟威尔我要完蛋了!”
第二天,一家公司就带来器材,安装了连接伦敦和巴黎的电视屏幕。于是他们开始闭门交谈,以图像对图像的方式对话。我被这事搞得心烦意乱。我向勒普蒂埋怨莫瑟威尔给我们带来愈来愈大的危险。可是勒普蒂却认为,那位精神分析学家打开了一个有用的阀门,暂时用不着担心。
“让他们通过荧屏中介交谈……如果这能使她平静!她把自己所有的苦恼、好斗性部发泄在他身上,莫瑟威尔是她的出气筒。通过他,她“杀”父亲、母亲和一切俄狄浦斯式的动物园中的动物。这下可轻松解脱啦!让马尔科姆去忍受这童年的乏味和爱情失败的令人厌恶的怪味吧,省得我们受这个罪!我们要的是他过滤以后的玛阿。”
“不,由于她探索一切,明白一切,她会不会使得叫声失去作用?要是她的叫喊声一下子无精打采了怎么办!要是她治愈了,她的叫喊就会软不拉塌,没劲儿了。”
勒普蒂回答道:
“他绝对治不好由我们造成的精神创伤。他只能缓解痛苦,就这么回事。”
夜里她呼他。两个技师专门监视着,保障联系……她对他谈雅娜、狒狒和我,为什么不谈论我呢?她对他说,M说过这,M问过那。我讨厌她在歇斯底里的独白里糟蹋我。她还有什么不说的?无所不谈!对方在自己的家里,激动地鼓足勇气听她讲,凝视着荧屏上的她,好像看电影。玛阿是他一个人的明星,她只要披上一件睡衣就行了!他吞下所有的秘密、欲望、错综复杂而又忌讳的剧情。她向他照直说出闻所未闻的细枝末节,而我原先一直想知道这些细节。这简直把我置于死地,把我废了。我答应他们两人对话,那是我签署了降书,是我的失误。马尔科姆统治着我们,他是在一艘潜水艇里,用潜望镜在窥视着我们,窥视着所有的动静。我们的船经过他这艘潜水艇,船体塞得满满的,成了一个大靶子。莫瑟威尔,这个讨厌的遥控者,让我恨得直咬牙。
第29章
一天早晨,我第一次看到文布利那空旷宏伟的圆形剧场。当时我焦虑不安,仿佛我那受伤的胸部疮疤在隐隐作痛。我生活中的苦涩重又涌上心头,所有不顺心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剧场的长廊里游荡,赶也赶不走。最切近的是雅娜,我看了六次,可能是七次录像。第二天还看,我将永远不停地看。她的“漫不经心”和“淫欲”始终困扰着我。她向我挑战,要置我于死地。我不能摆脱她,她时时出现在我眼前,淫荡而光彩照人……黑猩猩的脑袋和嘴,掀开朱帘睨视可憎的三人帮的那双不安分的眼睛,远古的毛手;那张丛林中的兽脸,那偷看猬亵场面的可笑举动,再加上希普和霍普的出生,奴役后的(耶稣诞生的)马槽,当苦役犯后再生孩子,呸!
所有这些影像,不连贯的镜头都向我袭来。我打电话给马尔科姆。后来我要求安装电视电话。我必须设置一个减压舱,作为我自己同勒普蒂、M、雅娜的阴谋、四肢乱动的希普和霍普、大规模演出……之间的平衡器。我需要一个能逃避这一切的空间。
接通了电视电话后,技师们让我独自在房里。于是我见到了马尔抖姆。在半夜、在凌晨两点,他都可以接受这些断断续续的夜间谈话,他使我为此付出了昂贵的代价:为了避免困窘和过分的亲密,我以钱买他来听电话。我终于见到他了,他的身子正好嵌在扶手椅里。他总不能为了尊重精神分析时的社交礼节而把背贴着荧屏吧!我改变了这套规矩,他任我摆布。我对不准焦距,有时候图像抖动,成絮片状,黑底上面布满亮点。昨晚,突然中断了,荧屏不显图像,后来出现乱糟糟的白点,我甚至听不见他的声音了。一时,我觉得马尔科姆只是一个图像,一个幽灵,他也会刹那间消失。后来,他又出现了。荧屏上的马尔科姆像是在浪涛里游泳。最后一切都稳了。但在我看不见他时,他却看得见我。这是他后来告诉我的,我没想到这一点。当我的眼睛看不见他时,他却在仔细观察我,他完全自由自在地、贪婪地、不为人知地在探测我的慌乱,这就是他的所作所为!抛开这些因技术问题造成的干扰,荧屏还真能给我力量,给我在普通场合下所没有的一种自主。因为马尔科姆被摄入了镜头,我把他的映像装入框里了,现在是我在指挥他。我看到他在纽约住宅区布朗克斯的脑袋,在纽约工业区布鲁克林的头像,他那知识分子和田径运动员的神情,他那副不妥协的律师和脱离本行的政客的神气。他在听我诉说,反对所有的精神分析方法,他是否向他的同行和老师们请教过?我们的一次次谈话是否仍然真实、可靠、美好?有时,我担心在自己任性时他会同意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