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歌星-第3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制,犹如脱了缰,又似蝴蝶在飞舞……文布利变成红色,一片血红;接着,文布利变成一片蓝色,青面獠牙的蓝。接着,各种颜色的灯光不断变幻……观众十分喜爱这强烈的感受,这五光十色的感官刺激,这灯光的狂欢。
暂时的停顿,剧场平静下来了。我听得见观众沉闷的呼吸声,他们等待着新的骚动。这暂停似乎是人群在闹别扭。忽然他们吼叫、招呼、向往。人群尖声叫道:“玛阿!玛阿!玛阿!”于是,他们举起长臂,手持打火机……他们愈喊愈起劲,愈叫愈烈,甚至为自己的叫声而陶醉。
这时,孔雀鸣叫起来。各屏幕上都出现了孔雀,翠蓝色的鸟张开了美丽的屏,大家鸦雀无声。圆形剧场的蔷薇花饰在颤动。锦绣般的孔雀扇面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即使是我,听了这叫声也震惊,浑身冰凉,有一种天裂的感受。屏幕上映出全部具眼状斑的羽毛,与此同时出现迭印,一种毛茸茸的活的球状物从孔雀屏中心,从痉挛的螺旋中浮现出来,渐渐地,人们认出是小狒狒的可怕的脑袋。这是镶嵌在孔雀屏图像中的狒狒出生的镜头,好像是这么一种寓意:小狒狒就在孔雀开屏时出生。
在可怕的分娩时,羽毛和兽毛交错在一起。人群消化着这生和死混合在一起的叫声,他们默不作声,反复回味。探照灯那变幻无常但略微柔和的光线来回轻拂着他们。人群逐渐重新来了情绪。远处,间歇地响起一串串叫声,此起彼落,汇集在一起。在这灯光的空隙里,在这一片片的黑暗中……从僻静的深处,他们高呼:“玛阿!玛阿!玛阿!”
显然,这将是主显节这个盛大节日里演出的精彩部分……在深渊中心,突然出现巨大的三维玛阿,我的幽灵……瞧,这是我的身躯,这是我的脖子,那是我的后脑勺,我的大腿,我的臀部。我出现在他们中间,光辉灿烂的、不可触摸的、但实际存在的偶像,生动的形象,在火山口中心的圣像。他们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赞叹不已。相比之下,他们觉得自己很渺小,八万个“娃娃”被目睹的形象搞得神经错乱。在他们上面,三维特写镜头慢慢地移动。我的上半身,我那混血儿的温软的腰部……热情的肩膀,多肉的嘴……我那迟钝的肚子。我,玛阿出现了。仙女的塑像——玛阿的天使般的荧光复制品——走出了塑像馆。我是纯洁的光芒。他们默然,一个个都成了哑巴。他们成了风平浪息后的大海,深渊中的一潭死水。他们目不转睛地瞧着这神圣的亲身书写,后来,声音嘶哑地喘气,几乎要昏厥。他们狂喜地呼叫,拉直嗓门大声喊叫,异口同声,把各自的叫喊声牢固地结合在一起,我看到这声音聚成了混凝土块,凝成了死火山。这声音决无生命气息,他们不是活人……他们是在物质强制和反射的情况下揉制而成……他们大声疾呼,头脑发热。灯光时明时灭,一个个串在一起,一会儿是烟灰,一会儿是火炭、岩浆。他们移动,起伏不定,聚成一堆堆、一层层、大片大片、大团大团。他们加快或放慢速度,电子的光和声搅拌着他们。声音升高、降低,他们跟着声音上升或下降。电子的人类,机器控制论的产物……
过一会儿如何发出我那孤独的叫喊,登上我那无依无靠的台阶?大玻璃截锥柱子将反映出我歌声中最微弱的颤抖。我要在他们中间尽力发出我的叫喊,劈开这人群……我要通过我叫喊的梯子逃遁。四千盏聚光灯一下熄灭了。
我高声呼叫,再也不觉得自己在叫喊,再也不知道这是叫喊。我失去了世界。好像一个大退潮,世界上所有的潮流全退下了。我就是自己的叫喊声,这根不幸的柱子就是我。我是祭品,它全部被送进自己的嗓音中去了。我不再有躯体,我是叫喊的天使,飘走的大天使。我是输送悲惨歌声的启明星,我就是黑夜里的光明。
第31章
玛阿在叫喊完后一回到幕后就哭开了,我们大家都十分惊讶,被这泪水的袭击解除了武装。这不是快乐的泪水,也不是因演出激动和成功而迸发出的泪水。玛阿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璐试图过去安慰她,但玛阿走开了。过了一会儿,吕丝正好得以拉住她的手……又过了一会儿,当这发作平静下去后,她告诉吕丝,她是为观众而哭,为这些看不见脸也不知姓名的芸芸众生而哭。
在体育场内的观众走空后,爆发了斗殴。我们回到下榻的饭店,在电视上看到如下情景:一帮无赖攻击了黑人。剃着光头的打手们追击黑人、混血儿和牙买加人。一场大混战。他们用椅子、栏杆、棒球杆和铁棍打。他们操起一切能当武器的家伙,拔出刀子,挥舞啤酒瓶部表现;宇宙是无限的,有无数的世界在形成、发展和消灭。,在出口处互相殴打。两个敌对的阵营在清场时涌进了同一条通道。警察混入打群架的人堆里,企图驱散无赖们。他们的肩章与饰带跳动、旋转,穿着制服的身子受这些愤怒的、结实的打架者挤压、紧扼。两帮人全向警察扔东西,警察插入他们的壁垒,壁垒产生裂缝,溃散,突然都摔下来,被撂倒在地……那些家伙拳打脚踢,扔碎片,争先恐后地打伤对方……第二天,我们在电视里看到了整场肉搏战的前后经过:单行纵队,一群群人摇摇晃晃,前进,后退,蜷缩着,固执地竖起拳头,抬起下巴。种族主义排斥,刺耳的吼叫,犬吠声,喊两声迈一步,简直是场韵律舞蹈设计。突然,冒出一帮好斗分子,动摇了黑人的方阵。黑人重新组织,奋起反抗,怒火中烧,向一群无赖的防御设施猛冲,冲撞、闪避,扭打在一起,三四个一串,像紧紧绑在一起的大木偶在旋转,在飞越。一些家伙一下子给摔在地上。他们被击昏过去,血迹斑斑,脑袋慢慢地动弹。斗殴在各处蔓延。有人被撞倒,有人奔跑,晕头转向,猛力搏斗。向上猛击下巴,把对手击败在地;用尖利的啤酒瓶砸脑瓜,二头肌,又肥又红的脸挂了花,鼓起的胸肌刺着花纹。他们像狗似的互相乱咬,争夺破衣烂衫……他们在郊区、在火车上、在伦敦市区斗殴,一直打到早晨。他们的人从各处出来,在他们的纹章和口号下重新集合起来,在各居住区继续厮打。
玛阿观看了这发怒、疯狂的一幕,良久,她目瞪口呆。特写镜头,漂亮的全景,连贯地把斗殴者那可怕的形形色色拍摄了下来。人们可以打着乐曲拍子……这是一出初具雏形的歌剧者不须再有所作为。这是儒家“德治”思想的一个方面,与,其声音痉挛地跳跃,汹涌澎湃,有时又几乎很轻,像解体、风化了。不,这是该死的电视在放慢镜头。后来又以地震般的速度进行,这是不是加速电影?有些家伙单独摄入镜头,系着腰带,露着上身,嘴受了伤,眼睛充满仇恨,这是些在混乱中唱独脚戏的人,他们在寻找打倒的对象。
一到中午,记者们围着玛阿,要她对这事件作判断。洛里斯、勒普蒂和我向她口授战术:让她保持模棱两可,让她解释一切都是在演出后发生的,她不负责任……但玛阿似乎脾气很犟。我们这种尴尬处境使她很高兴:
“你们尽说些废话……一钱不值!”
洛里斯要求她千万不要因不合时宜的声明而加剧事态。
“不合时宜!不合时宜……我恰恰喜欢这个词,我找的正是这个!”
我们不明白为什么“不合时宜”这么快就把她调动起来了。我请求她好好考虑:
“等等!等等,玛阿。我们这是在英国,你要提防着点。你不了解这个国家,不知道各种势力的关系、政治内幕……”
我还未说完,人群就拥挤着把门撞开了。突然出现一个电视摄制者,他眼贴在瞄准器上,像贴在一挺机枪上那样。一群记者得以闯了进来。梅尔和马克挡在前面,玛阿被推到后面。镜头不顾一切地摄制着,摄制不到还不如去死。保镖放弃扭转摄影机,因为有太多的证人在场,不能向摄影者猛扑过去抢夺,没收摄影机。将在工作地点采访。我用眼毅然威胁玛阿……在她耳边悄悄地说:
“你尽可能对这事少发议论。你说对他们把你的演出如此引入歧途感到遗憾。就说这些……”
一个小个儿记者,留着小胡子,直截了当:
“那么,玛阿始终是暴力的信徒?”
这叫她无法接受。她泰然自若,显得十分平静迷人,她几乎是温柔地承认道:
“始终是。”
这时,我看见勒普蒂的脸上似乎露出抑制不住的微笑,一张可爱的鬼脸,对,具有男性特征的鬼脸。真见鬼!这种敢死队作风是什么意思?
“那么您赞成,您担保?”
“我没有说这话。只不过,这暴力并不令我吃惊,我理解。并不是我的演出引起暴力的。但是集结成千上万各种意见的观众,在散场时难免会表现出形形色色。况且是无赖们挑起敌对情绪。这一点毫无疑问,跟惯常一样,是种族主义者寻衅闹事!”
“那么您选择了您的阵营?”
“当然。您对此感到惊讶?我是混血儿……”
“既然您喜欢暴力,为了发生暴力就应该有无赖反对黑人、‘朋克’反对无赖的事件!可实际上并非如此。其实,您只是个犬儒主义音,靠‘暴力’之说推卸责任。这是您的信条,不是吗?”
这个记者很机灵,也很危险……
“我的血统、我的弟兄们生来主张暴力,我愈来愈觉得他们自卫和团结一致是理所当然的事。”
玛阿说“我的血统、我的弟兄们”这样的话原本有可能显得夸大其词,但她说这话时十分心平气和,一字一顿地说得十分清晰,没有发出好似吹喇叭的声音,果断而简短。这事过去了。我忽然觉得这事通过了,但同时我谴责这彻头彻尾的第三世界主义,它不是计划之内的话题。一开始我曾梦想过,希望她保持暧昧,自始至终显得模棱两可,让人家无法恰如其分地把她归入某一个阵营,某种学说,即便她勇敢好斗,人家也无奈。让她通过令人不安但不可或缺的声明,偷偷地破除这阵营的概念。让她的形象长久存在,像隐喻那样不断辐射其影响。尤其得让她无法预见地去研究想象出来的事物。目前,她将脱离那些崇尚审美的观众,这样的观众在逐渐减少,且变化无常,他们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欣赏她的嗓音,她那种半女低音半男声最高音的假嗓音。她也将使那些较优柔寡断、无一定主见的观众扫兴。一个有本领的人应能通过自己的表现和气氛把这类人吸引住,但一个宣言性的讲话就会把他们吓跑的。
那个矮胖家伙又说道:
“没有人煽起暴力而不玩火自焚的。”
“我喜欢暴力,但我怕暴力。然而没有暴力这一诗意般的行动,则什么也做不成,什么也创造不出来。您要知道,这并不妨碍我掌握分寸,通情达理!”
玛阿用一种温和的挑衅总结了自己的话。我立即觉得这像是雅娜的风格。这有点令人感动。
“这倒像在西餐里配上中国瓷器……如此说来,您认为昨夜的放纵行为是具有诗意的?”
玛阿以同样的懒洋洋的讽刺语调说道:
“我也还是个中国人,中国血统的黑人!你们明白这就好了!我承认这种情况少有。至于诗这个问题嘛,你们的报纸好久以来已失去发言权和信誉了,你们是不信诗的人,你们对异常珍贵的诗绝对一无所知,是诗盲。你们热中的是拉皮条、木偶戏、观淫癖、直击,以及催眠状态!”
“有人看见您是如何激化这场争论的!”
可是,《明镜》报的那个家伙很快就败下阵来了。我也看到在他斜纹布上衣翻领下的衬衣上露出他那家报纸的证章了。玛阿太令人满意了。按形象化比喻,在电视摄影者继续贪得无厌地拍摄时,她该野蛮地殴打他们。她在采访结束时重新掌握了方向。我觉得她恢复了她的模棱两可,她隐喻的潜力,她那游刃有余和妙不可言的迂回曲折手段。那家伙再也没词了,翻来覆去就这几句话。而玛阿,却像个指挥大战役的统帅,适时地中断了谈话。梅尔和马克居间调停,把她带走了。走得正是时候,因为《明镜》报的家伙刚着手致命的射击:“雅娜”!在一片嘈杂声中,他努力扔出自己的手榴弹。他含混不清地说道:“那么您跟另一人的一切花样,那个脱衣舞女,那个色情明星,这一被伪装的二重唱,您是不是认为大家受骗上当了?”但为时已晚,大家再也听不见他说的话了。洛里斯、勒普蒂、璐等全小组人的说话盖没了这些胡言乱语。
后来,那两张CD的销售量猛增。我在电脑上核实了最后的销售数字:62万盘。这个开端很漂亮,才一年半的时间。玛阿的“快速动作”在MTV中播放,在电视六频道上和音乐节目中一星期就播了八次。第二张CD在IFOP录制的同步脉冲唱片套册中位居第二,榜首是端坐着一个昙花一现的小歌手,假装温柔的样子,一个捧出来的末流明星,十足的点缀品,她并不是我们的竞争对手。她只能使15岁以下的少年神魂颠倒,是那些弱不禁风的人的偶像。
我不可抑制地心系玛阿,对柯妮日益疏远。
现在,我们是在日本。对,在东京的K体育场,就在索比公司的本部,日本大火山口的腹地。玛阿爱上了日本,在她的绿色眼睛里,日本这个名字始终是个谜,是远古的畸形。她十分喜爱老黑泽的电影。尤其是《海之女神》,可怕的事情。至于小说,她早已通读了三岛的《金阁》。一天,她写信给我说:“在三岛的书中,我喜欢宗教仪式,感情的极点和秘密,揭露,静静的烽火;我喜欢死亡。”她可能太爱日本了。
我们一回到巴黎,她就又开始跟莫瑟威尔交谈,没有安装电视屏幕。凭我的实际经验,对,当她在下午五点左右离开我时,肯定跟精神分析学家有约会。她穿戴整齐,线条优美,精心打扮,心不在焉,一切装腔作势的表情都是为了什么也不泄露。为了不表露她急于让人见到她,听到她说话;为了赶快叙述文布利,叙述对她关于黑人和无赖们的采访……当她在勒普蒂、阿蒂尔、吕丝和璐陪伴下回来吃晚饭时,情况更糟。在同样的心平气和、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