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梧桐终两忘-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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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抽一口气,忽然睁开了眼睛,入目是金色高年的殿梁,梁上还盘着两只瑞兽,四只呆滞的五彩眼睛愣愣地与他对视。他怔了半晌,才回想起这里是自己的黑曜殿,他现在正躺在自己的寝殿里。
身上居然有冷汗,背后的薄绸衣都湿了。他猛地从大床~上坐了起来,对自己从未有过的惶恐失态有些不知所措。
已经连续半个月了,自从上一回,他莫名其妙地从一个石洞中清醒过来之后,他便一连半个月都在做这种诡异的梦,不对,应该是说一开始并没有这种怪异的现象,只是心里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而已,可是,过了没几天,他便开始做那种诡异的梦了。
都说日游死也有所梦,可是他又在思念着什么呢?
一直以来,他都是清静无为的过着自己的日子,他们都说他是没有心的,连他自己亦是这般认为的,以往不要说噩梦,就连美梦也从未体验过,可是这半个月到底怎么了?
“太子殿下。”
重重纱帐外,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醒来,安静地等候着主人的指示。
翟或皱了皱眉头,瞬间又恢复成了高傲威仪的姿态,他抬起右手,扯开身上已经汗湿的绸衣丢在一边,好半天才冷冷问道:“几时了?”
“寅时三刻。”
又是寅时三刻!
为什么对这个时辰他总是特别的敏感,仿佛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过,或者正在发生,心一颤一颤的,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害怕……
掀开帐子,站了起来,床边等候的侍女立即拿起一件玄色的绸衣替他披上。他就站在那里任着侍女替自己穿好所有的衣物,一边望向漆黑的窗外。
残月低垂,离太阳神君当班的还差了些时辰,整个天河寂冷,树影被冷风吹拂得不停摇曳,在白色窗纱上映下古怪的影子。
翟或眯着眼睛,努力地回想,可总是找不到任何的答案……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离开天界,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奇(…提供下载…)怪的石洞里,而且他醒来的时候,周身都充斥着酒的味道,还有头上传来的疼痛,更是无不在说明着他宿醉的这个事实。
翟或对自己的酒量很是清楚的,相比于那些醉仙流之类的,他的酒量顶多只能称得上一般而已,他为人克制,亦是从不耽于酒色,每逢酒宴,亦无人敢灌醉了他,是故皆只是点到为止而已,决然不会让自己有喝的不知人事的时候。
可是昨天晚上的自己竟然醉了,而且他连自己为什么喝醉都不知道,便完全不醒人事,甚至被人拖到石洞中都没有察觉,警戒心低到那等地步!
那个石洞分明是有人将他放进去的,一睁开眼,他便看到了那个守护他的结界,应该只是守护吧,那个结界对在里面的人是不会产生任何影响的,可是一旦有人想要擅闯进来,就会被结界的力量所弹开,设这个结界的人,其法力恐怕是不简单的吧。
只是,那个摄这个结界的人又是谁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翟或不解,心中隐约觉得少了一些什么东西,仿佛是记忆中忽然出现了一个空白,而他却找不到那个填补他的空白的人,”
这半个月来,每一次都是被那噩梦惊醒,是在提醒着他什么吗?或者那便是他所失去的空白……
“太子殿下,早膳已经准备好了,请移驾偏厅吧。”
那侍女(:。。)整 理完他的衣服便退到了一遍,躬着身子,将头垂得低低,这整个黑曜殿中就没有一个敢直视翟或眼睛的人。
翟或眼色一沉,第一次竟生出一种厌烦无趣的情绪,那一瞬间,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出现一个人,她敢直视着他的眼睛,敢和自己大声的说话,可以胆大妄为的喝斥他,也可以调皮任性的缠着他……
很诡异的想法,连翟或自己也不明白,怎么会生出这样奇(…提供下载…)怪的想法来。甚至连他身为天帝的父亲和天后的母亲都因为他的冷漠而从不轻易亲近他,怎么还会有其他的人敢呢……应该是没有的吧……
翟或暗暗摇了摇头,仿佛是嘲笑着自己的异想天开,转身就离开了,但是他的眼角忽然注意到西边的墙上挂着一副火焰刺绣,绣的是凤凰涅的图样。能挂在他房里的,自然是绣工精湛的,翟或并无任何欣赏的意思,只是每每看到那上面凤凰涅的图样,心中便浮现一种近似于怜惜与不舍的情感,甚至还夹着一丝的欢喜,这种感觉很复杂,翟或说不清,唯一肯定的是,看完之后他都会莫名产生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翟或看了一眼那幅秀丽绝伦的刺绣,淡淡别开了眼睛。,沉声道:“今日将西墙上的那副火焰刺绣给我撤了,以后我不想再看见了。”
翟或少有将自己的喜恶表达出来,大多的时候,他顶多只是皱皱眉头而已,却不若今日来的直白。不过到底是在翟或身边的人,眉毛挑也不挑的,便应下了。其实如果翟或再亲和一些的话,那个侍女定然会好奇的问一句
那火焰刺绣不是殿下最是喜(…提供下载)欢的吗,平日闲暇时总是站在前面看着,今日怎么就忽然生厌了呢?
可惜,翟或一点都不亲和,所以他永远都不知道。
翟或出了自己的寝殿,那是一条极宽敞的回廊,大理石的构造,连一旁的栏杆柱子亦是如此,其上光秃秃的,什么雕刻也没有,就如同他这个人一般又冷又硬。
这话自然不是他自己说的,
那是他最小的弟弟裕珉说的。他也不明白,他的性子那么的冷漠,为了那一个天帝神储的位置,与其他的兄弟亦只是没有丝毫的感情的。别说和气融融,在成为天帝神储之前,他与他们可是斗了不少,只是唯一幸运的是,每每都是他赢了。
可是裕珉却是其中的例外。
那个孩子,他真的只是一个孩子,整整比他小了四万岁。许是最小的孩子吧,天帝与天后夫妻俩都对他十分的宠爱,只是那小子平日里委实是被惯坏了,成日里不务正业的,只知玩耍逍遥,仗着天帝的宠,亦是从不接任何的差事。不过因为他这天生不爱狗束的性子,也跟着退出了天帝神储之争,才没有与他产生任何的冲突。
有时候,连自己也不明白,素来喜(…提供下载)欢清净的他,是如何被那小子纠缠上的,看着他成日里嘻嘻哈哈的没一个正行竟然也不厌烦。或许,是因为羡慕他能活的那么自在吧。
那小子平日里最看不惯的就是他的黑曜殿,总是说阴阴沉沉的,一点风雅都没有,以后肯定是不招太子妃待见的,且彼时说的时候,那副神情亦是十分的鄙夷的。
其实,翟或想说的是,他的黑曜殿再是无趣,也总是比他的洞府好些的,哪有一个神君的洞府如他这般的花里胡哨,到处是花花草草的,委实太过女气了些。只是他厚道,并没有将这话说出来,只是用他惯有的冷漠表达了他的不以为然。
况且,做他未来太子妃的人,不是早已经订下了吗,他们从来都是没有那个说喜(…提供下载)欢或者不喜(…提供下载)欢的权力……
想到那个婚约,翟或便有些头疼,私心里,他对那个将来要嫁他的女子没有任何的好感,而且每每想到她的时候,心里就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甚至是十分排斥的。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有那等的情绪,或许是因为莫名其妙的,身上便多了一个包袱吧……
翟或深吸了一口气,他喜(…提供下载)欢这个时候清冷的气息,能够洗去他心中的燥意。他独自一个人走入回廊,一直便往前走,那是他平日里喜(…提供下载)欢独处的明湖。
黑曜殿的明湖一向很是清净,湖边虽是尤为清冷,却依然有无数繁花盛开,团团锦簇,其色也为冰玉,却是极小的花骨朵,一条一条排得密实,如同小灯笼一般。寒冷中自有一股清雅幽香隐约飘浮,甜而不腻,沁人心脾。
恐怕这是裕珉口中唯一看得过眼的地方了吧,只是每每那小子却是宁可与又冷又硬的石头为伍,却不愿来此,只因下面还震一条妖龙,时不时得瑟两下,那小子便被吓得跳起来了,当真是丢尽了他的颜面,不来也罢。
只是翟或却是极为喜(…提供下载)欢这一处,偶尔出手惩治一下那妖龙亦是心情不错,裕珉笑他是煞风景,这四海八荒恐怕再是找不出一个比他更为无趣的男子了,只苦了那位与他有了婚约的未来嫂子,以后要独对木头人与妖龙,委实苦闷得很。
翟或不记得当时他是如何作答的,仿佛依稀有笑过的痕迹,只是当时的裕珉见了,那脸色比见到妖龙得瑟还要恐慌,教他如今想来,心中亦是十分不爽——
怎的,他的笑容便是如此可怖吗?
只是为什么他会记不得那时说的话了呢,从何时开始,他的记性开始变得如此差了……
翟或困惑的皱起了眉头,这半个月的自己真的很奇(…提供下载…)怪,似乎有一些东西在变化,仿佛是他遗失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怅然若失的如同心缺了一个角落……
他摇摇头,很快便否决了脑海中的想法,自嘲着自己被裕珉纠缠多了,竟也沾染上了他那风花雪月的恶习,每每那小子在百花仙子那里吃了闭门羹,口中亦是嚷嚷着说见不到他心爱的茵,玲珑的心肝亦是要少了一窍。其厚脸皮的程度亦是让翟或十分的汗颜,心中唯叹百花仙子好修养,未被他那磨死人的脾性给气得花容失色,只是一脚将他踹出了花仙谷而已。
不过,也只有他那样的性情才能将这肉麻话说的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吧……
天色慢慢变亮,一抬头便看到太阳神君招摇着他的太阳神车出来了,似乎今日的兴头亦是十分的好,连带着太阳神车亦是闪闪发亮的,将那日头曝晒的十分热闹。翟或心里寻思着,哪一日得空了,是否要与太阳神君打声招呼,这天大亮的,别将那太阳神车擦得那么亮,若是让凡人误以为是正午了,那便大大的有失颜面了。做神仙的,偶尔犯两回错没错,只是莫让人抓到了把柄便好,否则他亦是要十分难办的。
前日里,他拿这话与杨戬说的时候,那三只眼还一脸吞了苍蝇的神情看着他,仿佛是不认识他一般,模样且惊且咋,仿佛他的心善宽容比阎王不要人命还要惊奇。若非是他脾性好,早就一棒子打过去了,顺便让他把那长得大大的嘴巴给他合拢了,他对她那两排称不上白~皙的牙齿可没有一点的兴趣!
(某公子:儿啊,虽然揭你老底,为娘很不好意思,但是人家杨戬的反应貌似才是正常的吧,莫忘了,当初他家小师弟哪吒不过是小孩子贪吃,当值的时候偷吃了一块小小的糖果而已,就被你一脚踢到苦情山上去种苦瓜了。那苦瓜本就是十分的苦涩的,再加上那小孩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熏陶着,那便更苦涩了,直接影响到了天市上苦瓜的销路呢。
某太子无语,垂眸,心中怪道他的膳桌上已经恁久未见苦瓜的身影,原来是因为那小子的缘故,不错,那小子立功了,知道他不喜苦瓜,又拉不下脸说不要,每每有苦说不出的,倒是为他解决了一桩麻烦,委实甚好,干脆就让他一直留在苦情山吧。
某公子,无语……哪吒啊,我对不起你啊……)
卯时二刻就是天界诸神每三日一次的例行聚会,依着人间的说法便是早朝而已,只是他家老爹性子并没有人间帝王来的勤勉,是故他人是一日一次,这天界却是三日一次。翟或对此并没有其他任何的感觉,在他眼中,不过是职责所在而已。是故翟或吃完了早膳便早早去了。他是太子,自然是要给群臣做出一个表率来的,更是不能让任何人抓到他的错处来陷害他。哪怕只是装装样子,亦是要惟妙惟肖的。
于是,一早上,一群天神便聚在了议事的凌霄宝殿之上,若是眼尖的话,还能看到几个平日里道骨仙风的天神在玉牌之后打着哈欠,大约是昨晚做的勤劳了一些,眼圈还带着一层青黑的颜色。
翟或就站在群臣之首列,很是高调的位置,恐怕也只有翟或那等的气势才能压得住场子吧。只是翟或为人却是十分低调的,他并不愿意别人把过多的目光投诸在他身上,总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当然这种感觉来自于那些人他自然是十分清楚的,不过是他那些不甘心又输不起的兄弟而已,最是可笑的是,其中一个恼的竟然不是他占了天帝神储的位置,反而是因为他那个传说中的未婚妻。
据说是在千年前的天后寿宴上对那个女子一见钟情,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到如今,她成了他的未婚妻,仍旧是一片丹心的吊在那里,念念不忘。
翟或不知是要好好感叹一番,他那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妻好大的魅力,竟是能让他家的兄弟能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至此,还是要好生担心以后真将她娶进门之后,不会发生什么红杏枝头春意闹的风月戏码,给这天界添几道茶余饭后的笑话。
早朝上说的事情不过是寥寥数件,自从三千年前的魔王蚩尤之外,这三界委实清净了许多,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已。翟或一边神游太虚,一边听着,被问到的时候便略略作答,充分给予身后人发言的机会,谨慎而不张扬,一直是他的金科玉律。
只是教翟或有些诧异的是,他家老爹今日的兴致似乎特别的好,就跟那太阳神君似的,竟是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苗头。一大串的早朝之后,竟是还有兴致将他叫到了书房之中,美其名曰聊聊家常,联系父子感情。
我呸!
翟或听到传话的仙童说的这话的时候,心中当真是想要这般很不文雅的骂出口来,只是顾及着形象,当然,以着他的修养,这样的话断然是说不出口的。只是冷着神情应了一声便跟着仙童去了书房
那老头除了有事,尤其是重要的,且是不可告人的,都会这般来找他商量,然后很不要脸的差遣他做。翟或觉得,他这太子的位置能做的那么稳当,大半都是要归功于那些不可告人的事情,谁让他掌握了他家老爹太多的秘密。
翟或走进来书房的时候,一入眼,便看到了他家老爹居中坐着,身上的行头已经换成了闲暇时穿的素服,并不是十分的正式,以此来看,倒是有几分闲话家常的氛围,只是单看他老爹那一双跃跃欲出,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