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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长安盗-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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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这么聊着,也不困。第二天,邵宽城照常早起,离家时赵红雨开门露脸,睡眼惺忪地说宽城你等会,我跟你一起去。她回屋洗了把脸刷了下牙三分钟不到又跑出来了,脸上妆都没化。

上了车,邵宽城问:“你也去队里?”

赵红雨说:“陪你一起去呗,在家呆着太闷。”又说:“我去人事科问问我档案转了没有。”

于是一起上路,路上接着闲聊。赵红雨滔滔不绝,邵宽城静心倾听,两人但凡聊天,分工大抵如此。

到了队里,两人分手,赵红雨去人事科问她转档的事,碰上半熟的同事,还问她:哎你不是上学去了吗,怎么还没走?她就说:我手续还没办完呢。同事问:学完还回来吗?赵红雨笑答:也许吧,不知道呢。

从人事科出来,赵红雨给邵宽城打电话,想开他的车去买东西,电话没接通就听到楼里有人叫她,让她上总队长办公室去一趟。她敲开总队长的门才发现邵宽城和一队的队长李进都在,邵宽城看她一眼,眼神有点异样。

这一天她虽然穿了一身挺潮的衣服,但还是习惯性地举手冲总队长和李进敬了下礼。李进没说话,但总队长的声音洪亮如钟。

“赵红雨,今天找你来,是有个重要任务,你正好有这个条件。”

赵红雨有点愣,她不知为什么,先去看了一眼邵宽城,才懵懵懂懂答道:“任务,我?”

第五章

从总队长的屋里出来,赵红雨的脸色相当不好。白羊座的人心里有事,很挂相的。邵宽城跟着她走到一个没人的角落,赵红雨开始牢骚滂沱。

“我谢你们先了!你们明明知道我已经辞职了,我已经不是总队的人了,我连警察都不是了,还让我上任务,我有权利拒绝吧?”

邵宽城说:“你那天不是还说你是保护文物的志愿者吗。”

赵红雨秀才遇上兵似的,一脸无奈:“什么叫志愿你懂吗?志愿就是自愿!不是义务!我告诉你,保护文物也好,结婚也好,生孩子也好,对我来说都不是义务!”

赵红雨嗓门有点大了,邵宽城的声音也水涨船高:“我以为你既然做过警察,以为你既然做过刑侦总队的一员,保护文物,打击犯罪,我以为你会自愿!”

赵红雨有些理屈,脸也红了,但依然词穷气不短地申辩:“我刨坑把自己埋了行吗!你明明知道我现在要去上学了,我可能很快就要出国了,我有我的理想,我的安排,我现在不自愿!”

邵宽城少见地和她争吵起来:“你辞职手续还没有办完,你现在还是一名警察!你的档案还在这儿,所以你还是这儿的一员!是警察就应当服从命令!当人民需要你的时候,你就必须冲锋在前!”

多年以来,对赵红雨来说,邵宽城一直是一个平和的,呵护的角色,从不对她吹胡子瞪眼。所以邵宽城的激烈,让赵红雨意外而且反感:“冲你妹呀!我辞职总队已经批了,批了就算生效!你中老年啊!来这套大道理!”

邵宽成沉默了一会,不想再吵,疲倦地说道:“你这些情况,我刚才已经替你说了,可总队长还是决定找你谈谈,他说相信你能够承担。”

赵红雨刚要说什么,邵宽城不想再听:“你不愿意总队不会勉强你,总队还有别的方案。”

赵红雨声气变软:“你说没说我不想住到我父亲家去?我住过去我觉得对不起我妈,我住过去我妈会难过的,他家房子再大与我无关!”

邵宽城无语,只说了句:“又不是让你去调查你爸,而是……你跟你爸在一起,是接近目标最近的路线,最快的路线,这案子拖不了几天!”

邵宽城虽如此说,但他明白了,赵红雨的话说明,她对她的父亲,心里还是有距离的。她和父亲的关系,还是有些历史的伤痕,只不过在她没碰到事的时候,不多想罢了。

赵红雨见邵宽城沉默不答,接着抱怨:“你明明知道我不愿住过去还让我接这种事,你也不想想我的个性和那个女人能住在一个屋檐下吗!你也不想想!”

邵宽城沉着脸,不再说话。他虽然没有见过万教授的妻子,但他知道,万教授正是因为这个女人,才制造了红雨和她母亲不幸的命运——一个年轻的母亲,独自生养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确实,非常不幸。

那天晚上,邵宽城再次看了《唐史讲坛》的午夜重播,屏幕里的万教授依然风度儒雅,神采非凡。

在这一期讲坛中他讲述了唐代全盛时期的起点,这个起点就是唐明皇李隆基在他的兄弟宁王李宪,妻子王皇后以及王皇后的兄长王守一的协助下,除掉太平公主,君临天下的那一天。从那一天起,唐玄宗独揽朝纲,改纪年为开元。开元纪年凡二十余载,史称开元盛世,是中国古代史上最为繁荣昌盛的时期。

就在这一年,唐玄宗遇上了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就是武氏,这个武氏就是武则天抱大的那个姪孙。

据说,唐玄宗是在给王皇后祝寿的晚宴上,在伴宴群舞的宫女中,看到这个女孩的。按武则天大薨和唐玄宗登基的时间推算,那时的武氏应是十七岁左右。

据说,唐玄宗是在见到武氏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忽然传诏武氏进入大明宫的。

据说,武氏在被诏宣的几天后,即被赐封为婕妤。

婕妤在后宫位列三品,略低于昭荣和才人,但已有资格侍奉君侧。武氏受封婕妤,立惊朝野,不是因为一个地位极低的宫女被破格擢升,也不是因为事发突然,程序从简,而是因为,这个女孩,是武则天亲手养大的血亲!

此前数十年,武则天专政于朝,把李姓皇帝褒贬于股掌之间,最终废唐自立,取而代之。事虽已过,境却未迁,历史噩梦,不堪回首,满朝文武,余悸尚存。所以对武家人重返后宫显位,朝堂上下,大内之中,一时微词四起,舆论哗然!

对武氏获封最感不安的,当然还是王皇后。

本来,王皇后贵为后宫之首,既为皇帝结发之妻,又为玄宗政变立下功勋,地位无人能撼。皇帝纵有三宫六院,也会正偏有序,不致本末倒置。皇上纳一小妾,原不足虑,但武氏才艺过人,貌美如仙,分宠必是难免,皇后不能淡定,亦属自然。

何况王皇后最大的隐忧,在于膝下荒凉,伴君有年,始终未诞一子一女,甚为难堪。她的兄长为她密召当时著名方士进宫做法,又献上“霹雳木”一柄,曰神木,嘱其于木上铭刻皇帝名讳,每日焚香三拜,承诺求子必验。

王皇后前后三次密召方士入宫聆教,但一直不敢供奉那块神木,皆因本朝明令禁巫,一切厌胜之道皆以妖术蛊惑论之,可罪可杀。皇后身为国家之尊,母仪天下,怎能犯纲乱纪!所以,王皇后慎之又慎,再三犹豫,未敢贸然。

后来,就发生了武氏受封这件事。

这件事,皇帝事前没有一句知会,事后没有一句解释,圣诏下得非常突然。皇帝以前也封过嫔妃才人的,但这次似乎非同一般。王皇后后来也断不清她缘何恐惧,缘何不安。仅仅因为武氏美丽倾国吗?似不尽然;或因武氏乃天后之孙吗?更不尽然。女人的直觉往往非常灵验,哪怕说不清任何所以然。

关于武则天的血亲能否侍奉当今天子的争论,王皇后没有参与,也不便参与。但她可以通过她的沉默,她沉默时的脸色,来表达她的不满,让她的外戚,她的党羽,知道她的忧虑与愤懑。

万教授认为,在开元之初,对待武氏的态度几乎成了当时的一条政治界线,反对者皇帝皆恶之,连皇后也不能幸免。多年以后王皇后被废为庶人,随后死去,也许起因就是她这时的脸色,这时的“沉默无言”。夫妻之间,脸色是瞒不住的,皇帝不可能看不出来。

赵红雨的脉搏邵宽城一向是摸得出来的,但这次,他有点失望。

他原以为赵红雨是要强的,有荣誉感的,所以她肯定会接下这个任务,完成这个任务,并把这个任务做为一个民警退役前最后的荣誉。但这次邵宽城判断失准,他没想到赵红雨离队十余日,人已千里远,交出警徽之后,脉搏都乱掉了。

邵宽城相当失望,相当无奈。好在总队长在与赵红雨谈话之前,还和李进商议了其它方案。也就是说,他们并不想勉强赵红雨,已经做了两手准备。领导们都不勉强,他又何必呢。

晚上吃饭时他几乎没跟赵红雨说话,不是生气,只是想弱弱地表达一下他的不满。赵红雨不怕邵宽城吵,就怕邵宽城闷。邵宽城不吭声时,两人之间的气氛特别不爽。

那天晚上邵宽城没读英语就睡觉了,觉得特累。但刚睡着就被手机叫醒了——刑警的手机二十四小时都不能关的——他看一下来电显示,披衣下床,睡眼迷登地出了门,看到赵红雨正站在院子里等他。

邵宽城嘴里发涩,问得口齿不清:“这都几点了,你怎么不睡?”

赵红雨想了一下,反问:“听说李进让你当组长了,还是秘书?”

邵宽城不知她想说什么,皱眉答道:“秘书,怎么了?”

赵红雨说:“恭喜啊。”

邵宽城说:“别!我鸡皮疙瘩掉一地!”

赵红雨说:“那我以后是叫你哥啊还是叫你邵秘书呀?”

邵宽城说:“什么意思呀,我服了行不行?”

赵红雨说:“我真心尊敬呀,我当你屌丝还不行吗,成你‘宽粉’还不行吗?”

邵宽城说:“有什么事你直说吧,用不着那么内涵。”

赵红雨说:“那我还是叫你哥吧。”

邵宽城皱眉:“有话快说!大半夜的!”

赵红雨迟缓片刻,说:“哥,你是不是特别希望我去?”

“去哪?”

“接那个任务。”

“我没资格希望……”

赵红雨打断他:“如果你希望,我就去。”

邵宽城说:“这不是我希望不希望的事,如果这是我个人的事,我不会求你……”

赵红雨再次打断他:“别装淡定!我就问你个人!我最烦你这种男人,老想弄得谁都不欠似的。”

邵宽城看着赵红雨,片刻,说:“这任务虽然没有太大危险,但你既然不愿意去求你爸,不去也罢。”

赵红雨说:“神马叫也罢!邵宽城你真极品,我还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吗,你就别装也罢了,以后干脆叫你邵也罢得了!”

赵红雨说完,悻悻然转身,一边叨咕着:“擦,真能装!”一边走回了自己的屋子。她前面那几句话声音可能大了点,把邵宽城母亲吵起来了,出来责问儿子。

“怎么了,跟红雨吵架啦?你让着她点不行吗!”

邵宽城情绪有点烦躁:“没吵。”

母亲问:“那为什么呀?”

邵宽城说:“我劝她去他父亲家住,她不想去。”

母亲嗔怪道:“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她不想去就不去,你劝什么呀!你这孩子从小就傻!”

按照万教授的说法,武氏在大明宫被赐封的当年就生下了一个男孩!这在整个后宫都是一件大事!

王皇后是在御花园里看杂技时知道这个消息的。她的心腹内臣在她耳边低声奏报,说皇帝已经往惠宁宫去了,皇帝春风满面……

王皇后则满面阴森,未发一言,默默地等到一个杂耍耍完,才做困倦状,起驾回宫。她回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宣王守一觐见。王守一不仅是她的胞兄,而且是她商议大事的幕僚,是她政治上的死党。

毫无疑问,武氏诞下皇子,对其在皇权政治中地位的巩固和提升,将产生无比重要的作用。所以王守一不得不再提方士所议之事,拜求皇后为王氏一姓的安全与福祉,供奉神木,求子固位。他与皇后在乾央宫密谈很久,天暮方退。但从后来的情况看,皇后并未采纳他的主张。

在那之后的几天,利用皇帝出巡咸阳的时机,王皇后去长安郊外的华清温泉游赏,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以及王守一等人奉旨随驾。这一次郊游活动标志着以王皇后为首的一个强大的政治集团正式形成。武氏的受宠,武氏的生育,不仅冲击了皇后的地位,而且也对太子的储位和其他王子的既得利益构成威胁。所以,联合刻不容缓,结盟势所必然。

邵宽成常常疑惑,现实中的很多事情,一旦时过境迁,细节就很模糊,半年前的事就说不清来龙去脉了,也属正常。那么一两千年以前的事情,万教授这些学者们何以能说得如此具体,如此生动?时间与地点、细节与言辞,何以状如亲历,栩栩如生?关于唐代开元的这一段宫闱秘事,万教授不仅能说出“华清郊游”,而且还知晓乾央宫的线人很快渗透到惠宁宫的内幕。惠宁宫发生的一切,当天就可以密传至皇后耳中……究竟哪部史书有如此详尽的记述,写书的人何以知晓这些本应被仔细隐藏的秘密,并把这些秘密昭示于众?

历史浩瀚,谁能说清?

邵宽城倒是想,那些饱学的历史学家们,天天研究成与败,盛与衰,研究前人的各种荣辱境遇和生死感受,以及历史的规律和人类的本能。那么,历史学家是否全能做到人情练达,世事洞明呢?是否全部是一群活的最明白的人呢?

历史对于万教授来说,不仅是一门知识,一个兴趣,一份职业,其实,历史几乎就是万教授的一切,地位,名誉,身份,财富,皆源于此,是他全部的事业与生活。

他早已喜欢并且习惯了被人们冠以著名历史学家,著名文物专家,著名收藏家等等称号。他热衷于在电视这样的大众媒体上侃侃而谈,接受掌声。西京电视台的名牌节目《唐史讲坛》对他的公众知名度产生了巨大影响,从他登上这个平台开始,万正纲这个名字就逐渐家喻户晓,一直是寂寞学者的万教授,一夜之间成了名星!

他住的宽屋大宅是几年前贷款买下的,成为名星之后,仅凭四处讲课或担当嘉宾的收入,恐怕用不了几年就能提前还贷,无债一身轻了。如今的万教授,已经开始享受他人生中最为美好的阶段——功成名就,著作等身,收藏丰厚……在他即将进入老年的时候,他终于成了一个富人!并且,在他得到这一切之后,他又找到了离散多年的女儿,道义上曾经的过失得以弥补,精神上沉重的包袱得以解脱。尤其是,当女儿在拒绝了半个月之后,终于提着自己的行李主动敲响了他的家门,标志着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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