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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白鲸-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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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慢吞吞地从海里冒出来,越冒越高,甚至直到腾空于海面之上了。

它的颜色是雪白的,甚至刺眼,就像是雪崩一样。

它在海面之上闪动了一会儿,又慢慢地沉了下去。

它就这样反复着。

大个子盯着那东西,心里在嘀咕着:

“也许这就是莫比·迪克吧?”

等到那大白家伙再次冒出来的时候,大个子叫了起来:

“看呀,它来了,白鲸,白鲸来了!”

他的声音之尖,就像是一把利剑,把正在打盹的水手们都给刺醒了。

“在哪里?”

水手们挤在甲板上。

“就在前方,正前方,快看!”

亚哈船长立在阳光下面,沿着大个子所指的方向向前望着。

一大团白色的东西映入了他的眼帘。

“快放艇!”

亚哈船长命令。

四只小艇一会儿就出现在了海面上,亚哈船长的小艇一马当先。

他们迅速地划向他们的猎物。

快要接近的时候,那东西又沉了下去,我们只好把桨放下等着。

等到那东西又在原地浮上来的时候,我们顿时被一种奇异的景致吸引住了。

这哪里是什么白鲸,分明是一大团软绵绵的像是棉花一样的东西,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着奶白色的光。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那家伙竟有大概八分之一海里见方那么大,并且还从身体的中央辐射出了无数条细长的手臂来,这些手臂弯弯曲曲,七缠八绕的,像是一大群蟒蛇一样。

看着这怪物在波涛间不住地浮游,谁都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

“我宁肯和莫比·迪克拼一场,也不愿意和这个大白妖怪纠缠。”

斯达巴克看着它说。

“可那到底是什么呢?亚哈先生。”

弗拉斯克问亚哈船长。

“大乌贼鱼,我们捕鲸船看到这东西的机会不多,只是听人说过。”

不知什么时候,亚哈船长的小艇已经掉头回去了。

看到了大白乌贼鱼,大家都觉着有些晦气,认为这是不祥的预兆。

可是,大家毕竟开了眼,因为这么大的海洋生物,恐怕以前谁都没有见到过。

只有少数多少有点见识的水手,才隐隐约约地感到,好像抹香鲸这回真的要来了。

原因并不太明了,因为以前他们曾看到大抹香鲸吐出过什么东西的残臂,竟有二二英尺长,现在看来,就是这乌贼鱼的了。

所以他们觉着这乌贼是大抹香鲸的食物。

既然见到了大抹香鲸的食物,那么恐怕离抹香鲸不会太远了。

60.捕鲸索和人生的危险

下面,我很快就要讲到“裴廓德号”开始捕鲸的事儿了。

在开始讲捕鲸的事儿之前,我必须先给大家讲清一件我们在捕鲸时最重要最不可缺少的器具。

这就是捕鲸索。

在我们这些出海捕鲸的人看来,捕鲸索是不可思议的,甚至是令人恐惧的。

捕鲸索是用大麻做成的专门用来捕鲸的绳子。

捕鲸索每根有三分之二英寸粗,至于长度,根据捕获对象各有不同。

以捕抹香鲸的绳子为例,每根都要有一千二百多英尺以上长。

做这种捕鲸索是很要功夫的。

先把一缕一缕的大麻搓成五十一股细绳儿,再把五十一股分成三份儿,每份合成一大股儿,最后,再把这三大股合成为一整根儿。

这样做出来的捕鲸索是十分结实的。

有人做过实验,仅每一小股就足可以吊起一百三十磅的重量,这样计算下来,整根绳子就几乎可以吊起三吨以上的重量了。

原来用的捕鲸索都是以大麻为原料制成的,做成之后再薄薄地喷上一层油,这样既容易编制,又能使绳索结实,还会有光泽。

但有经验的编织者和水手都知道,千万不要喷得太多,否则绳索的坚实程度就要受到影响了。

现在,美国人用的捕鲸索都是用马尼拉绳做的,因为马尼拉绳比大麻绳更结实,更有弹性,也更好看,更适合于小的捕鲸艇使用。

如果说大麻做的捕鲸索是皮肤泛着黝黑光泽的印第安人的话,那么马尼拉索则是个皮肤泛着金色光泽的高加索的西加塞亚人。

在捕鲸船上,捕鲸索被专门地缠放在索桶里。

索桶的中间有个芯样的东西,捕鲸索就围着它来绕,从中间向外,一层一层的,绕得很结实。

绕捕鲸索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有时候,绕好一根捕鲸索要花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

因为,绕索的人知道如果绕得不整齐,这些绳子打结或纠缠的话,那么当把绳子撒出去之后,很有可能会把船上的人的手脚甚至整个身子都勒住,叫人动弹不得,那样的话,后果就严重了。

在英国人的捕鲸船上,一般的情况下,都会有两个盛绳子的桶。

他们这样做很聪明,可以很容易地把这两个桶安置在船舱里。

而美国人就不是这样了,他们只有一个大桶,直径和深度都有近三英尺。

要把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安放在地方有限的船舱里,实在是大伤脑筋,要知道,不管从哪个方面讲,这家伙都给捕鲸小艇增加了不小的负担。

捕鲸小艇上除了六个标枪手和舵桨手之外,就只有些桨什么的和这只大桶了。

打个比方,如果找一大块漆布盖在大桶上面的话,就好像是六个人划着小艇,给可恶的大鲸鱼送去了一个硕大的结婚蛋糕。

捕鲸索绕进了桶里,而两个头儿却都被留在了外面。

为什么下面的头儿也要留在外面呢?原来,这样做是有道理的。

鲸鱼被标枪扎中之后,很有可能往海底钻,有时会把一整根绳子都拖尽。

如果那家伙钻得太快的话,会把小艇也一起带入海中,拖向海底,那样的话,任凭你在水中如何扑腾叫喊,也不会再找到你的小艇了。

它已经被鲸鱼拖着送给了龙王。

如果你的捕鲸索两头都是露在外面的话,就好得多了。

当被扎中的鲸带着捕鲸索没命地逃窜的时候,你只需把下面的头儿和临船的捕鲸索连在一起,这样一根绳子变成了两根绳子,被扎中的大鲸就只能拖着两根绳子在两只船的下面游荡了。

要讲清楚捕鲸索的安置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可要讲清楚捕鲸索的使用,则更要麻烦几倍。

先把捕鲸索的上端从桶里拉出来,绕过船尾的一个起滑轮作用的圆柱儿,再笔直地拉到船头,交叉着绕在每一把桨和橹的把儿上,再拉到最前面的木楔或沟槽里,绕在沟槽里一个有扣轴的地方,别让它脱了。

这还没完,还得从扣轴那里拉到船头的饰物上转一圈儿,绕回来,在索桶上绕六十到一百二十英尺,再绕回船舷,拉到船尾,同标枪的绳子接在一起,这才算完事儿。

够复杂的吧?

捕鲸索就这样复杂到极点地绕在捕鲸小艇上,简直是把捕鲸小艇五花大绑,捆个结结实实。

对于捕鲸小艇上的每一个水手来讲,这些绳索都是天罗地网。

如果是一个没出过海的人看了这阵势,是一定会要胆怯三分的。

这些绳索就像是无数条蟒蛇,眼花缭乱地缠满了印第安人的全身,小艇上的每一个水手都置身于这危险之中了。

当标枪被抛出去的时候,他们的危险也就随之而至了。

那只被扎中的鲸鱼咆哮起来,飞奔而去,那罗网也随之突然发作起来。

捕鲸小艇上的所有装置都高速飞滚着运转起来。

这时候,捕鲸小艇剧烈地摇晃起来,每个人都无法掌握自己的平衡。

他们的心里颤抖着,像是上了绞刑架一样。

他们明白:自己已经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了。

然而就在危险没有出现以前,船上的每一个人还在尽力地放松着自己。

他们互相逗着,开着玩笑,说着俏皮话,斗着嘴,远比在一般的时候说得机智和精彩。

可是,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就此去了鬼门关呢?

如果你是干这一行的话,你经常可以得到这样或那样的不幸的消息,谁谁让捕鲸索给缠住了,摔出去了,完蛋了。

当然,你也会亲眼见到。

这是捕鲸者所面临的众多灾难的一种。

暴雨来临之前的场面也许比暴雨倾盆而下的场面更让人感到恐怖。

死寂,黑暗,乌云压城城欲摧。

一枝来复枪,如果不告诉你它是一种武器的话,也许并不会感到它的可怕,然而它的膛里装着火药和弹丸。

和上面的两个比喻一样,当捕鲸索还没有发生致命的作用之前,它静静地绕在船上的索桶里。

如果你只是作为观光者坐在艇内的话,你也许不会感到它的恐怖。

然而,船上要接受挑战的六个人并不是这样,他们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命运。

恐惧笼罩了他们。

然而仅仅是这几个人被危险笼罩了吗?

对于人类而言,每一个人不都是生存在类似于这种危险的笼罩之中吗?

当你来到这世界的时候,不管你是否意识到,你的脖子上都戴着绳索。

这绳索你可以意识到,但无法看到。

当死神到来的时候,这绳索一下子拉紧了。

这时你才深刻地体会到它的存在,但是,你已经永远地去了。

走进了人生,你就已经在捕鲸小艇之上了。

还是学一学看透了人生的哲学家吧,使自己的一生就像是坐在自己家的壁炉前,始终心情轻松,泰然处之。

61.初试锋芒

斯达巴克把他们见到的那只白乌贼说成是不祥的预兆,在他看来,碰见这只白乌贼是触了霉头。

可好斗的魁魁格并不在乎这些。

他只感到兴奋,一种要上阵了的兴奋。

“我们已经见到了大乌贼,说明我们马上就要见到抹香鲸了。”

魁魁格兴奋地叫着,一面在艇头上一下又一下地磨着他的标枪。

见到白乌贼的第二天,天气热极了。

捕鲸船在印度洋上静静地航行着。

周围的海域没有一点声音,只是偶尔能看到一些飞鱼等不甘寂寞的家伙。

由于这一带不是捕鲸的区域,所以,大家都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再加上天气闷热的缘故,所以,一个个都打起了盹儿。

他们打盹的时候,我正在前桅顶当班。

护桅索懒洋洋地摇晃着,再加上没有一点儿声音,我实在打不起精神来。

我回头看看,在中桅顶和后桅顶当班的弟兄,这时都已经打起盹儿来了。

我终于支持不住了,渐渐地迷糊起来。

意志没有了,魂儿也跑了,只是身体还在空中随着节奏荡来荡去,像大钟里的摆一样。

整个海面都在昏睡。

捕鲸船在被扰醒的浪花中驶向前方。

突然间我被震醒了,我的身体摇晃起来。

我下意识地抓紧护桅索,同时睁大眼向四下望去。

天哪!一只大鲸!一只大抹香鲸!正在离我们的大船后面不到二百四十英尺的地方玩耍着。

那抹香鲸在海面上翻来滚去,强烈的阳光照着它的黝黑而又宽阔的脊梁。

它的脊梁像一面巨大的反光镜一样,在正午的海面上闪耀着。

它十分的悠闲,就像是你邻居家的大胖老头一样,在午饭之后懒洋洋地来到花园里,拿着他的大烟斗,活神仙似的吞吐着烟雾。

不同的是,抹香鲸喷出的是像喷泉一样的水柱而已。

可怜的抹香鲸啊,它肯定还没有意识到:它的大祸就要临头了!

也许,这一会儿是它此生中最后的时光了。

刚才还在迷蒙之中的全船的人好像让魔术师施了法术一般,刹那间全部打了一个激灵,醒了。

“嘿,抹香鲸!”所有的人都张大了嘴巴,变了调地大叫起来。

“快,解开捕鲸艇,放下去,靠近它!”

亚哈船长大叫着。

他一边叫着,一边已经开始行动起来。

亚哈船长和其他人的叫喊惊动了那只抹香鲸。

船上的人眼见着它不慌不忙地掉转头,背着他们的船向后游去了。

仿佛它只是不高兴这群人打扰了它的雅兴,丝毫没有预料到他们会给它带来杀身之祸。

亚哈船长下令大家谁也不许大声的说话,免得惊动了水中那个并没有把他们太当回事儿的家伙。

一行人悄悄地坐在小艇上划过去。

快要靠近的时候,只见那家伙头向下一扎,一头钻进了海里。

四十英尺高的大尾巴在海面的半空中晃了几晃,沉到了水下。

“它跑了!”

有人叫起来。

斯塔布不急不慌,他摸出火柴,点燃他的烟斗。

他知道:他们只需静静地等,用不了多一会儿,那家伙准会憋不住自己冒出来。

果然,时间不长,那家伙从海面上冒了出来,而且就在斯塔布的小艇前面。

斯塔布心里一阵喜悦。

“看你还往哪里跑!”

他大声地嚷着。

“开始吧,伙计们!”

所有的人都立即忙碌起来,只听得桨声水声此起彼伏。

那只抹香鲸发现了这帮人要杀死自己的危险,它的头已经抬了起来,准备加速逃跑。

“划,快,快划,伙计们,拼命划呀,对,就这样。”

斯塔布大声地指挥着,一边还不停地吸着他的大烟斗,喷着烟。

他的伙计们被他鼓动了,一个一个地开始像打仗一样地喊叫起来,粗声的,细声的,调高的,调低的,一时之间,喊声震耳,就像是一队冲锋的士兵。

“加——拉!咕——噜!”魁魁格大声地咆哮着,像是嘴里在使劲地嚼着一只南美洲的蜡嘴鸟的肉。

斯塔布和他的伙计们惊天动地地向着抹香鲸前进。

斯塔布稳稳地坐在最前面的位子上,沉着冷静地指挥着全船。

“来吧,塔斯蒂哥,给那家伙一枪吧!”

斯塔布命令。

塔斯蒂哥站起来,摩拳擦掌。

他从叉架上拿起标枪,用眼睛瞄着。

标枪扔了出去,扎中了抹香鲸。

众人一片欢呼。

“往后倒划。”

斯塔布命令着桨手。

捕鲸索飞也似地从索桶里跳出来,被抹香鲸拖向海。

捕鲸索在人们的周围高速蹦跳着,嘶嘶直响,大家甚至能够感到它们和其他东西磨擦而产生的微微的热气和淡青色的烟雾。

斯塔布早就迅速地把绳子在圆柱上绕了两圈儿,飞跑的绳子把他的手磨得火辣辣地疼。

他拼命地抓住绳子,像是在抓着一把两边都开好了刃儿的剑。

“你休想从我的手中跑掉。”

斯塔布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大声地命令一个桨手:

“快,往绳子上泼点儿水。”

桨手一把抓下帽子,俯身从海里舀上一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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