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香迷醉2-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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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竹飞跑向藏经阁,张臂高呼:「大师……」
刚叫出半声,脖后衣领被小蝶抓住,凌空提了起来。虚竹适才仿效孟宝玉的「美人三招」意外奏效,这时自然而然再次扭身蹬腿,想要依样逃脱,不料仍未成功,又一头撞在小蝶脸颊,口唇一触便知不妙,仰头逃开,如此一来,便似在小蝶脸上飞快吻了一下,而他逃离之际,右手慌张一推,正推在小蝶左乳。
小蝶当即惊呆,决计想不到小混蛋这两下是无意施为。一月之前,她见虚竹与父亲打斗,便知他武功变得深不可测,此时,当然以为他在有意调戏,直气得浑身打颤,骂声:「下流!」
旋身扬臂,狠狠打了虚竹一个耳光。
虚竹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原地转了两圈才勉强立住。
小蝶不由又是一呆,见小混蛋的半边脸突兀红肿,嘴鼻里都溢出了血,若说他如此装傻,却也实在叫人难以相信。
这时传来一声佛号,虚竹慌张向声音逃去,来人正是苏星河。
小蝶一见苏星河,登时流下泪来,叫道:「苏前辈,他……他又欺负我。」
小蝶此刻真是委屈欲死,那只左乳早曾被小混蛋摸过,那一次便深以为平生难消之耻,每每想起都恨得脸红,这次又被他调戏,怎能再忍这口气!但苏星河见虚竹如此狼狈,又素知小蝶的刁蛮,哪肯信她,只是苦笑不语。小蝶见苏星河神色,更加羞恼万分,移步再去捉,苏星河只得张开双臂,连连护住躲在身后的虚竹,三人正闹得欢,忽传来二人同声诵经之声。
「即心即佛,即佛即心,心明识佛,识佛明心,离心非佛,离佛非心……」
老和尚和丁春秋慢慢走了过来,这几句听在小蝶耳中,爹爹的声音从来没有这样的祥和浑厚。
「爹爹!你怎一直不见孩儿?」
原来小蝶这些日子一直藏于山下,每每要和父亲相会,丁春秋总是不见。
丁春秋走到小蝶前,停步低首,双手合十,平缓说道:「出家为僧,乃天大造化。如今,老衲心得解脱,深感平安喜乐,今后一心学佛参禅,愿女施主勿以为念。」
原来丁春秋入寺一月,在佛法陶治之下,往日戾气已经逐步化去,而且他文武全才,于诸子百家之学无所不窥,一旦得老和尚点化,顿悟佛家精义。
小蝶不想父亲如此一说,心中酸痛之极,泪如雨下。
虚竹这时躲在老和尚身后,自觉大有依仗,抹了一下鼻血,叫道:「你父亲大彻大悟,毕生罪业已一一化解,你该代他欢喜才是,有甚么可难过的?」
说完向小蝶作了个鬼脸。小蝶登时怒不可抑,举剑要斩。丁春秋向侧踏足,拦在小蝶身前,高颂:「阿弥陀佛!」
「爹!见人如此欺负我,你也不管!」
丁春秋神情温和,慈祥道:「女施主,请勿嗔勿喜,相随心安!」
小蝶瞧瞧爹爹,再瞧瞧虚竹,气得几乎呕血,一跺脚,恸哭跑走。
「你们都帮他欺负我,我早晚要他死!呜呜……」
第84回 又惹旧日埃
虚竹经过这场虚惊,修炼易筋经更加勤奋,但欲速不达,又恐小妖女来寻机报复,再也不敢独自出藏经阁,饭食都叫缘根送来。余暇时,心里默想那「美人三招」,目前使不出内力,希冀凭此在危机关头救命,找来缘根演练,不过心里记得虽熟,做起来却不是那回事,总不能像孟宝玉那样神速闪到敌人身后,无奈之下,只得变通,参照二奴的擒拿术,渐渐将动作琢磨得有模有样。
第一招,缘根从后抓住虚竹衣领将他拎起,虚竹挣扎着去搂他脖颈,却趁机去搔他腋底的「极泉穴」,缘根一忍不住发笑,身子便软下来,虚竹趁势抓住他领口,举起他身子摔出。第二招,虚竹俯伏地下,叫缘根伸足踏住他后腰,突然钻向缘根胯下,但并非真正钻过,只一作势,左手抓住缘根右脚足踝,右手抽出靴子里的匕首,虚虚点在缘根小腹,缘根便不敢再动分毫。第三招,虚竹将双手反负背后,让缘根拿住他手腕,他突然身子向后一撞,十指抓向缘根胸部,人身胸口「乳中」和「乳根」两穴,不论男女,都是致命大穴,缘根虽明知虚竹不会真正用力,也自然而然向后一缩,虚竹接着一个倒翻筋斗,身子跃起,跨在缘根肩头,双手拇指按住他太阳穴,食指按眉,中指按眼,尽管使不出内力,但手脚比普通人灵活,每次都将缘根按得头昏眼花。
自创这三招,虚竹在缘根身上屡试屡中。缘根一是让这位小师叔开心,二是确实不易躲过,便连连称叹神奇。虚竹好生得意,心里想像小蝶被他拿住,大骂下流,却无可奈何,便给这三招起个名字,叫「英雄三招」,心想:「英雄尽管难过美人关,但自古英雄也不问出身,小妖女若骂我下流,我便说出这是『英雄三招』,她自然哑口无言。」
但过了二十多日,小蝶一直没有来,石语嫣已经到了打开纱布的日子。虚竹紧张万分看着苏星河慢慢解开层层纱布,石语嫣闭目一会儿,慢慢张开眼,美丽的双眼先是朦朦胧胧,顷刻间变得晶莹湿润,黑亮的眼珠微微一转,双眸便涌出迷幻如彩虹般的光彩。
虚竹的心一时止了跳动,一声「师娘!」
几乎脱口而出,仿佛闵柔正在眼前活转过来,正无比亲切地看着他。
石语嫣微微转头,瞧瞧四周清晰的景象,心里不禁惊喜,忽地想到这是娘亲的眼睛,眼圈一下子红了。虚竹慌了手足,「不要哭,千万不要哭,哭坏了眼睛可怎么好!」
石语嫣听他语意真诚,不由感激,含泪一笑,轻道:「木头,这些日子谢谢你了。」
石语嫣自幼时在名剑山庄中了冰魄神针的剧毒,这是她第一次称呼虚竹小时的名字。
虚竹浑身一震,心里越发想起了师娘,不仅眼中的容貌越看越像,其神情也极其相似,心底涌出一个念头:「听人说,人的眼睛里藏着一个人的魂儿,难道师娘的魂儿,随着这双眼睛,也给了小师妹么?」
石语嫣见虚竹一眼不眨地盯着她,眼中竟似深情款款,慌张垂下头去,心里吃了一惊,脸上蓦然发烫。
午后,石语嫣到母亲坟前叩头大哭,虚竹百般劝慰,怕她哭坏师娘仅存世上的一双眼,但石语嫣又想起父亲,越哭越伤心。虚竹听她哭念到石清,心里顿然不愤:那个慕容兴临死前,分毫不关心你们母女,这还值得你想念么?师娘对他那么好,他却偷偷包养一个不男不女的人妖。
虚竹忽然十分惊异,孟宝玉原先手无缚鸡之力,只过了这么几年,居然变得如此厉害,难道就是当初闵老庄主宁死不说的武功?这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秘密一直没告诉师娘,便向墓碑又庄重磕了三个头,心想:「无论是情是仇,此刻都烟消云散,何必再让师娘伤心,闵老庄主的死,还是永远埋在自己心里吧。」
石语嫣回到藏经阁,忽然说要出家为尼,少林寺不收女弟子,石语嫣便决定投向他方,且毫不犹豫,道是心意早决,即使眼睛未好,也一样要出家,当即向老和尚辞谢。
虚竹无奈又无言,此时没得到阿朱的任何消息,老和尚也没思虑出医治阿朱的方法,便说暂回京城,正好与石语嫣一同下山。
二人经过山脚下的那个茶栈,见来往香客络绎不绝,一切已复平常,石清和那些兵士们的尸体也不知哪里去了。二人进去少歇,跑堂向虚竹使个眼色,到他身旁悄悄道:「大人,梁将军知大人在山上,走时留下了一队亲兵,一直在以备大人调遣。」
虚竹很出意外,小声道:「梁兄想的真是周到,不过我现下正要去京城,他们么……」
虚竹沉吟着瞧瞧在一旁正触景伤情的石语嫣,忽然有了一个主意,贴近跑堂耳边,向他嘀嘀咕咕说了几句。
出了茶栈,虚竹买下两匹马。
石语嫣本不知自己要去何处,便乘马随虚竹向京城方向缓缓而行,走不多远遇上飞驰而来的段誉。
「石—啊!是慕容姑娘!」
段誉叫了声,见石语嫣眼睛复明,喜不自胜,而石语嫣面色一黯,扭过脸去没有理睬。虚竹摇头一笑,暗叹:「唉!比我这个『二呆子』还更呆,唤声什么不行,偏偏叫她最不愿意听见的『慕容』二字!」
问段誉何往。段誉听虚竹说去京城,便说自己也去京城。虚竹当然知道段誉的来意,待他转过马头,与他并肩而行,悄悄说了石语嫣要出家之事。段誉大吃一惊,抓耳挠腮盯着石语嫣,满腹的话,一句也说不出。
出了少室山,便见一所尼姑庵,石语嫣进去投奔,但庵主坚辞不收,石语嫣只得继续前行,走了两日,沿途经过两个尼庵,庵主皆坚决不收弟子,言语十分客气,却又不说出理由。石语嫣好生郁闷,而虚竹暗暗好笑,原来他令那队亲兵急急先行,将京城沿途的尼姑庵一律吩咐好,今年内不准收弟子入庵,越是漂亮的越不能收,不然当作淫窝抄了。官兵前些日子在少林满山遍野抓人,那些庵主都是知道的,哪里再敢得罪官府。
三人乘马再行,离京城越近,尼庵越少,走了五、六日,才终于又见到一个尼庵。庵主依然说明不收弟子,石语嫣滞留两日,苦苦哀求。庵主不得已,说出官兵吩咐之事。石语嫣大为惊疑,眼光向虚竹探寻过去,虚竹忙东张西望,佯作与自己无干,但如此奇怪之事,他居然无动于衷,石语嫣和段誉皆生疑。
离开这所尼庵,前方就是京城地面,虚竹脸上不觉喜形于色。石语嫣却不肯向前走了,向段誉道:「段公子,你对我很好,我心里感激。但我只当你是一个好心人,从没……从没过其他想法。现下经过这么多事,你对我越是好,我越是羞惭难过,我……已不配留在世上……」
石语嫣说到这里,梨花带雨,强忍一会哽噎,再道:「段公子,你若真为我好,便容我静静地了结此生。你去找个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快快乐乐,白头偕老,我心里也就真正安乐了。」
段誉听石语嫣话里意思,倒像是为了躲避自己才出家,登时面上灰白,心如刀绞。
石语嫣转马上了小路,并不知此路通向哪里,其意是与二人分道扬镳,催马走了几步,又犹豫着停下马,回头唤道:「木头!」
待虚竹到了身边,她心里又十分为难,终于开口道:「你记不记得,我将一个锦盒给你……」
虚竹吃了一惊,不免尴尬,不知石语嫣为何突然说起此事。
「嗯嗯,是的,那时你不知我身份,我也不好与你相认,真是不知怎么感谢师妹,若没有那盒子,我早已不活了。」
石语嫣听了这话,目光露出悲哀,心里苦道:「即使你与我相认,我也不知自己姓慕容,现下才知道,爹爹当初为何送我去曼陀山庄,他又怎知义母能给我去毒,其实她是爹爹的另一个妻子,而义母早就清楚我的身世,不然,她为什么不许我……不许我见他!」
原来是叶丽丝察觉到石语嫣对慕容复生了情愫,才定下那条奇特规矩,不许山庄来男人,见一个,活埋一个。
虚竹这时也想起,当初他跟踪李梦如,才冒失闯到了曼陀山庄,才见到阿朱那双晶莹粉嫩的小脚,也见到了狐媚难言的叶丽丝,而李梦如挟持段誉,不过是为了得到六脉神剑,又何必非要将他挟持到姑苏慕容?难道她对石清的真实身份早有了怀疑?
石语嫣低头难过了一会儿,又道:「我并不知那盒子里有什么,义母说盒子可救你一命,但你知不知道,她为何救你?」
虚竹脸上直发热,自石语嫣有了师娘的眼睛,他看着石语嫣,便总觉见到了师娘的魂儿一般,此时好像被师娘当面揭穿了丑事,不由尴尬之极。
石语嫣的脸上也越来越红,细若蚊声道:「她……她……有了孩儿。」
「啊?」
虚竹真正地大吃一惊。
石语嫣慌张又道:「义母回去波斯,不会再回来了。她曾叫我发过誓,为她保守这个秘密……你听后便忘了吧。」
说完头也不抬,向山野里一勒缰绳,纵马越跑越快。
虚竹惊立当地。
段誉在后呆呆瞧着,不知他们说了什么,也没心思去听,只自叹自怜,盯着石语嫣背影,想着自己终生要苦苦思恋,郁郁寡欢了。
石语嫣平时不惯骑马,体力也弱,驰骋一程,香汗淋漓,驻马回望,不见了虚竹和段誉的踪影,空山寂寂,唯有树间的鸟雀鸣声,便信马由缰,一会儿想到慕容复,一会儿想到爹娘,酸楚迷惘之中,又想起了义母,当初叶丽丝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总是温情微笑,似乎对谁是孩子的父亲并不关心,并曾说过:女人有了孩子就像草木有了根。
石语嫣当初对此好不理解,此刻却心中一热,发呆片刻,面色忽然惨白,心想:「我肚中会不会有了孩子?」
这时林密路陡,阳光不至,颇有寒意。石语嫣顿觉冰冷绝望,跳下马,登上山,打算寻到断崖,了结此生,但心力交瘁,攀到半山腰,已体力不支,忽听得随风飘来呀呀童声,不觉循声转到向阳处,见依山而建一个用木栅栏围成的小小院落,院中一座小巧幽静的草房。
虚竹和段誉一直远远尾随石语嫣,二人闷声各想着心事,突然见石语嫣弃马登山,这才吃惊起来,跟着石语嫣匆忙赶到院前。
段誉念出:「净心庵」虚竹愕然,这里竟是间尼庵?如此偏僻,那些兵士多半吩咐不到这里。
二人恐石语嫣恼怒,不敢大模大样闯进去,偷偷蹲在栅栏边窥看,见一小孩在草房左旁玩耍,大概四、五岁,只穿一件肮脏肚兜。
段誉忽然惊讶道:「三弟你瞧,那孩子在地上画着什么?」
虚竹注目瞧去,见那个小孩双手拿着麻草,一面逗引蚂蚁,一面在地上画着线条,左手画方框,同时右手画着圆圈,似乎无意所为,笔画却毫不停顿。虚竹第一眼没觉什么,再瞧下去便十分惊奇,心想:这个做法看似简单,但自己依样可做不来。
吱呀一声,草屋开了门,走出一个白面皮的中年尼姑,孩子十分惧怕,仰头瞧那尼姑,不敢动弹。那尼姑从地上拿起一根竹条,劈头盖脸打去。孩子的屁股和后背肿出几道红痕,缩头伏在地上,一手护着头,一手扑拉地上的蚂蚁,稚声叫道:「不怕,不怕,你们快跑,快跑回洞里。」